玉辟邪 正文 第十章
    當下由總管於長壽領路,干千里陪同眾人,穿行長廊,經過兩進屋宇,進入院後一座廣衰的花園。

    此時夜色已濃,但見樹影參差,不時可以看到亭台樓閣,這樣走了一陣,已經來至一處水謝,波光瀲灩,四周種著柳樹。是一個相當大的人工湖。

    於長壽走近湖邊,嘬口發出一聲輕哨,哨聲甫落,但見一艘快艇,迅快的從一處柳樹下駛出,緩緩泊到榭岸邊。

    於千里一抬手道:「大家上船了。」

    他首先縱落中艙,接著大家也相繼登船,於長壽最後一個上船,同時揮了下手,前後六名水手立即劃起木漿,朝湖面駛去。

    這艘快艇,中艙可以容納十餘個人,大家分別在三徘木板上坐下,還不算擠,駛行之中,穩而且快。

    於千里問道:「長壽,來人從哪裡走的,你查清楚了沒有?」

    於長壽連忙欠身道:「回莊主,那廝離去之後,屬下已傳令各處水上巡邏,密切注視,但不可露了行跡,方才李番已經趕下去了。」

    於千里額首道:「你做得很好。」

    幾句話的工夫,船已從湖面轉入一條小河,兩岸依然遍植柳樹,倒垂迎風,看不清岸上景物。

    過不一回,小河已到盡頭,前面橫亙著一道高牆,但聽一陣轆轆聲響,牆腳下露出一個圓洞門,快艇駛出圓洞門,船後又響起轆轆聲,一道水閘緩緩放下,敢情已經出了於家莊院。

    圍牆外,依然是一條小河,兩岸也同樣種植柳樹,快艇有六名水手划槳,駛行極快,漸漸已可看到兩岸野販,和稀稀落落的民房。

    又駛行了將近一刻工夫,前面出現一片浩瀚大江,江面遼闊,幾乎一望無際,江邊停著一艘兩道桅的帆船,這時快艇已經緩緩駛近過去,靠著帆船停泊。

    於千里站起身道:「諸位請上帆船。」說完,當先縱身而起,躍上帆船。

    大家也跟著相繼躍登。總管於長壽在快艇上躬躬身,道:「屬下不送了。」

    快船立即掉頭,朝原路駛去。

    帆船上早已有一名青衣人迎著於千里躬著身道:「莊主請貴客到中艙奉茶。」

    他正是副總管李番。於千里陪同大家進入中艙。

    這艘船大了,中艙自然也寬敞多了,艙板上鋪著一層地毯,中間放一個小圓桌大小的木盤,盤中沏了一壺上好香茗,和十二個瓷杯,大家可以圍著木盤坐下,喝茶聊天。

    於千里請大家坐下之後,就回頭朝李番問道:「來人從何處上船走的?可有他的行蹤?」

    李番躬著身道:「那人從何處上船,當時沒有人跟蹤出來,屬下也不清楚,但咱們水上巡邏是在廠面上發現的,那是一艘梭形快艇,朝對江駛去。」

    於千里哼了一聲,又道:「現在呢?」

    李番道:「屬下奉總管之命,已要他們一路嚴密注意,不得稍露形跡,目前都在咱們監視之中。」

    於千里點頭道:「如此就好,咱們就跟他下去。」

    李番恭聲應「是」,迅速退了出去。水手立即掛起兩道布帆,朝江面駛去。

    李番站在艙後,指揮著舵手,浩瀚的江面上,不時可以看到來往的船隻,駛行在黑夜之中,也不時可以看到船上閃爍的燈光。

    李番就是要舵手按照那些閃爍的燈光行駛。這是特定的記號,只有李番認得出來。

    兩道風帆鼓足了秋風,滑行大江之上,當真快逾奔馬,這樣駛了將近一個多時辰,漸漸靠近江岸。

    於千里問道:「李番,咱們可是要靠岸了?」

    李番躬著身道:「回莊主,對方快艇就是在前面登陸的。」

    季傳賢道:「前面是虎牙山。」

    荊門山和虎牙山隔江對峙,他自然很清楚。

    李番應了聲:「是。」

    季傳賢沉思道:「這一帶並沒有江湖嘯聚,他何以會在這裡登陸的呢?」接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李番道:「大概在半個時辰以前。」

    文中秀緩緩舒了口氣笑道:「如此就好。」

    於千里回首笑道:「軍師想必有何妙計了?」

    文中秀只是微微一笑道:「兄弟可以斷言,此人已絕難逃、出咱們掌握之中。」

    這時船已靠岸,只是岸邊風浪較大,江濤拍岸,船隻搖擺不穩。

    文中秀道:「大家快請上岸了!」

    說完,當先縱上岸去。

    千千里看他搶先登上岸去,心知必有原因,於是也就跟著縱身而上,大家也紛紛跟了上去。

    丁天仁回頭悄聲說道:「這裡風浪較大,船身不穩,二位賢弟小心些才好。」

    金瀾道:「大哥只管先上,不用擔心我們。」

    易雲英暗暗哼道:「你上得去,難道我上不去?」

    三人也同樣縱上岸去。最後是副總管李番,和八名勁裝莊丁,也相繼躍上岸來。

    文中秀當先躍上江岸,並沒閒著,他一手打開摺扇,一會俯身在四處尋尋覓覓,一會又仰首向天,好像用鼻孔嗅著天空。」

    羅長髮走近過去,問道:「文老二月,情如何了?」

    文中秀道:「夜風太大了,但差幸他離去不久,還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接著摺扇一指,又道:「他是往北去了,只是……他登岸之後,何以要在這裡待上一陣才行離去……」

    季傳賢道:「會不會有什麼詭計?」

    文中秀道:「但留在這裡的只有他一個人的氣味,應該不會有什麼詭計。」

    巢湖矇叟道:「也許他們早就約定在這裡留有什麼記號,為了不易被外人發現,往往都留在極隱秘之處,因此他上岸之後,要在這四周仔細察看了。」

    他究是老江湖了,事情經他這一說,就解開了謎團。

    於千里問道:「文老二,你可以確定他是往北去的?」

    文中秀豁然笑道:「兄弟如果連這點都不能確定,這軍師就不用當了。」

    巢湖矇叟笑道:「文老弟素擅『捕風捉影』之術,大概錯不文中秀笑道:「蒙老誇獎,講到追蹤術,羅總舵主不知比在下高明多少呢?在下只是和他動手之際,想到咱們也許要找他落腳之處,才在他大袖上彈了少許『追蹤散,在三五個。

    時辰之內就算他上天入地,也不難找得到他。」

    於千里大笑道:「文老二果然有一手,咱門還等什麼?大家走吧!」

    一行人仍由文中秀領路,立時展開腳程,往北奔行。

    丁天仁聽了他們談話,心中暗道:「看來行走江湖,當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武功之外,還要機智和經驗,他們說的『捕風捉影』、『追蹤術』、『追蹤散』、這類名稱,自己簡直聞所未聞!」

    要知他是峨嵋弟子,堂堂正正的名門正派,就算在伏虎寺待上一輩子,也聽不到這些。

    一行人由文中秀領頭,文中秀有「追蹤散」可循,是以一路上並沒有多大耽擱,只是放腿奔行。

    長途奔行,就要施展「陸地提縱術」,提縱也者?提氣縱掠是也,就是一般所說的輕功了。輕功只是技巧而已,必須有內力為基礎,內功精純了,輕功自然也相對的提高了。

    這一行人中,只有丁天仁、金瀾、易雲英三人年紀最輕,內力自然也最弱了,時間稍長,和前面的人距離也漸漸拉遠了。

    就算三人不住的提吸真氣,也沒有用,內力比人家差得很多,怎能和人家相提並論?差幸他們身後還有副總李番和八名莊丁。

    李番身為百里洲副總管,一身武功絕不會差到那裡去,他一直跟在丁天仁三人身後,也許是於千里暗示過他,要他跟在三人後面,暗中也有保護之意,因為三人總是百里洲的「貴賓」讓一個副總管都超過他們,對三人臉上總是不大好看。

    何況李番還率了八名莊丁,這八名莊丁也是經過挑選而來,一個個身手矯捷,武功絕不會弱,但莊丁更不能越過「貴客」的前面了,所以由李番率同他們作為殿後。

    現在已經是子夜了,一行人一路朝北奔行,少說也奔出兩百里以外,前面領路的義中秀腳下漸漸緩了下來。

    於千里問道:「文老二,是不是已快到地頭了?前面就是歸州了。」

    文中秀微微搖頭道:「兄弟也不知道,只是大家一口氣奔行了這許多路,也該歇息了,還有後面的人,還沒趕來,也好讓他們坐下來喘口氣再走。」

    過沒多久、丁天仁三人和副總管李番率領的八名莊丁也陸續趕到,大家有的溪邊掬水喝著,有的掬水洗臉,坐歇了一會,體力也恢復了許多,才繼續上路。

    這樣又走了一個更次,眼看群峰隱隱,山巒起伏,愈來愈見險峻!

    巢湖矇叟看得臉色微變,說道:「文老弟,前面是巫山十二峰了?」

    文中秀點點頭道:「是的。」

    巢湖矇叟攢眉問道:「歐陽生是朝巫山方向去的嗎?」

    文中秀道:「照目前的方向行進,如果不變的話,那就是朝巫山去的了。」

    巢湖矇叟搖搖頭道:「巫山神女宮秦宮主立有一道禁令,不准江湖男子踏上神女峰一步,歐陽生如何會朝巫山去呢?」

    羅長髮道:「這只有一個理由,武林聯盟的盟主說不定就是秦仙子亦未可知。」

    巢湖矇叟道:「這不大可能,秦宮主是個孤傲成性的人,數十年來,未聞她有什麼野心。」

    季傳賢道:「目前離巫山還有一段路,說不定歐陽生只此經過而已!」

    巢湖矇叟道:「但願如此,如果歐陽生真是上巫山來的,這麻煩就大了。」

    於千里道:「真要如此,也是神女宮先找上咱們長江盟的,咱們並不是上門尋釁來的,江湖武林忠要講一個理字。」

    一行人雖在說話,腳下卻絲毫未停,說話之間已經奔近巫山腳下。

    文中秀已經站定下來,皺著眉頭,說道:「現在已可確定,歐陽生是朝神女峰去的了。」

    束大成道:「這麼說,神女宮果然就是武林聯盟了。」

    季傳賢道:「就算神女宮不是武林聯盟,至少也和武林聯盟有關了。」

    巢湖矇叟道:「老朽覺得咱們和神女宮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不如等天亮之後,正式拜會秦宮主,較為妥當,不知大家的意思如何?」

    於千里道:「咱們明著拜會秦宮主,如果她一口否認,並無歐陽生其人,咱們一點證據也沒有,豈非空勞跋涉,一無所獲,何況釁由彼起,咱們只要盯注歐陽生,有了證據,神女宮也就無活可說了。」

    羅長髮道:「不錯,咱們不能讓歐陽生脫身,否則就查不到武林聯盟了。」

    季偉賢道:「咱們已經追了一個晚上,豈能因到了巫山,就中途而廢?」

    於千里道:「那就追下去。」

    文中秀道:「這就是神女宮擺明和咱們作對了,咱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巢湖矇叟為人持重,叮嚀道:「文老弟,你務必謹慎行事,查清楚了才好。」

    文中秀道:「在下省得,這一路上在下都十分小心,不敢有絲毫疏忽之處。」

    現在已漸漸接近神女峰,巍峨的神女宮業已在望,走在前面的陰世秀才文中秀更是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行進,他憑仗「追蹤散」特殊的氣味,追蹤到這裡,已可完全確定無敵陰手歐陽生正是朝神女宮去的。也由此可以推想神女宮和所謂武林聯盟,必然有著密切關係,不然,歐陽生不會黃夜趕上神女宮來了。

    干千里悄悄走上兩步,問道:「文老二,情形如何?」

    文中秀摺扇朝前一指,說道:「錯不了,他已進入神女宮去了。」

    於千里憤慨的道:「想不到神女宮居然真會是武林聯盟!」

    季傳賢問道:「軍師打算如何行動?」

    文中秀道:「咱們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歐陽生,這樣秦楚雲就無話可說了,因此咱們仍須分作三路,暫以不驚動對方為宜,一切照原;議進行,李副總管率同八名莊丁,就留在這裡,不用進去了。」

    大家點著頭,表示同意。

    巢湖矇叟道:「有一點,大家必須特別注意,雙方能不破臉,最好不撕破臉。」

    文中秀覺得他人老了,處處都畏首畏尾,但口中還是順著他道:「蒙老說得是。」說著右臂向空一揮,低聲道:「於兄、季兄、羅兄,咱們上去。」

    這三路,由於千里、文中秀居中,季傳賢、束大成居左,羅長髮、赫連天居右,他們早已約好了聯絡訊號,這時就分三組。縱身掠起,朝神女宮撲去。

    副總管李番在百里洲當了二十年的副總管,江湖經驗老到,不待吩咐,早已指揮著八名莊丁,退入右側一片樹林之中,藉著樹身掩蔽,各自隱藏起來。

    現在剩下來的只有擔任後援的巢湖矇叟和丁天仁、金瀾、易雲英四人了。

    丁天仁朝巢湖矇叟問道:「蒙老,我們要不要上去?」

    巢湖矇叟提著旱煙管,笑道:「咱們是後援,自然要稍後上去,這時候不妨先坐歇一會。

    說完,在一棵大樹老很上坐下,裝了一筒旱煙,吸了起來。丁天仁和二位義弟可沒坐下,只是站著仰看峻拔入雲的神女峰。

    直待巢湖矇叟吸完一筒煙,才站起身朝三人笑道:「你們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咱們前面三路人進去好一會,並無動靜,可見沒被神女宮的人發現了,現在咱們也該去瞧瞧了。」一面又自言自語的道:「巫山神女宮名震江湖,怎麼會如此疏於防範呢?」

    神女宮矗立在山麓,看去覆蓋極廣,依山而起。一條由石條鋪成的步道,每走上十來步,就有幾級石階,兩邊古木森森。極為幽暗。登上一片石駁平台,四面圍以白石欄杆,在這裡可以看到巫峽的江面。

    神女宮的正面,有兩座高踞的青石獅子,三座宮門,緊閉著六扇高大的朱門,正門上有一方直匾,朱底金字「神女宮」三個大字,甚是氣派!

    三路六人,分由正面和兩側進入宮去,此刻已有一刻之久,但卻沒有一點聲音,這是說並未驚動宮中的人了。

    巢湖矇叟是老江湖了,為人持重,他在宮前仁立下來,凝神傾聽了一會,才朝身後三人打個手勢,雙足輕點,縱身拔起,一下登上圍牆,就一閃而沒。

    丁天仁從沒夜行經驗,心頭既緊張,又刺激,看到他的手勢,慌忙和金瀾、易雲英打了個招呼,緊跟著縱身撲起,躍登牆頭,舉目看去,裡面是一個大天井,巢湖矇叟已經閃到左首廊下,朝自己急著招手,(他因丁天仁停在牆頭上,心中暗暗著急,這樣最容易被人發現,是以連連招手)就翩然飛落,急步掠了過去,他身後兩人也一起奔了過來。

    巢湖矇叟沒有作聲,耳目並用,由左廊轉到正面,腳下稍微一停,回頭悄聲道:「你們跟在老朽身後,務必要保持數尺距離,不可太近,以防有人施襲,才有迎旋閃避的空間。」

    丁天仁點了點頭,就一個接一個悄悄閃入大殿。

    這是神女宮的正殿,神龕內供奉的自然是神女,可以想像得到一定雕塑得美如天人,栩栩如生,只是大殿深邃黝黑,神龕中更為幽暗,看不到神像,兩側木柵內,是八名女待,都有一人來高,手中不知捧著什麼?

    這座大殿相當廣大,愈覺幽暗陰深,巢湖矇叟耳目並用,閃殿之後,當先朝裡行去,後面三人,每人都保持了數尺遠的距離,閃入大殿,就盡量向左側暗處移動,藉以隱蔽身形,等前面的人走出一段路,再跟著行進。

    就在此時,突聽走在最後的易雲英發出一聲驚叫:「啊,大哥!」

    丁天仁急忙回過身去,「噓」了一聲,低聲道:「三弟,什麼事?」

    易雲英驚悸的道:「這裡有一個人,好像……死了……」

    她這聲驚啊,巢湖矇叟自然也聽到了,急忙迅速回身走來。

    金瀾和丁天仁早已掠到易雲英身邊,丁天仁悄聲問道:「人在那裡?」

    易雲英驚魂甫定,伸手朝壁角指了指道:「就在那邊,方纔我腳下碰到的。」

    巢湖矇叟一下閃到那人身邊,凝足目力看去,果然有一個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內功精純,殿上雖然黑黝,仍可依稀看清這人是個青衣女子,年歲不會很大,右手長劍已經出鞘,顯然是被人用重手法擊死的。

    從此女一身裝束看來,分明是神女宮的人了,不禁暗暗攢了下眉,一面俯下身去,目光凝注,發現青衣女子胸口與咽喉之間,印著五個極明顯的指痕!

    「天龍爪!」

    巢湖矇叟心頭驀然一霧,他自然認得出這是潛龍於千里的成名絕技「天龍爪」,自己一再交代非萬不得已,不可出手傷人,此女不過是秦宮主門下一個女弟子,怎好下此毒手?

    心中想著,剛直起身來,瞥見靠壁一丈遠處,好像還有一個人影躺臥在地上,急忙飛身過去,注目一看,果然又是一個青衣女子,一身裝柬和前面一人相同。

    只是此人連長劍尚未出鞘,就被人一舉擊死,傷處同樣在咽喉下面,胸口之上,同樣是死在「天龍爪』,下!

    丁天仁問道:「蒙老,這兩人……」

    巢湖矇叟臉色凝重,並沒答他所問,只是急急說道:「咱們快走!」

    話聲甫落,已經急匆匆的往裡走去。

    丁天仁看他神色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連說話都來不及,只好緊跟著他身後走去。

    易雲英閃到大哥身邊,抿抿咀道:「他們什麼事都不肯說,好像把我們看作外人一般!」

    丁天仁笑道:「我們本來就不是長江盟的人。」

    金瀾低低的道:「大哥、三弟是幫我來的,我心裡很感激。」

    丁天仁道:「決走,不用說。」

    轉過大殿,又是一個大天井,一座殿宇。

    三人穿過天井,看到巢湖矇叟停在殿前石階人門處又發現了四具屍體,同佯是四個青衣女子,四柄長劍都已脫手,落在她們屍體不遠。

    巢湖矇叟自然都已驗看過了,這四個人兩個傷在胸口上部,依然是「天龍爪」,兩個則是被利器割斷咽候,無疑是傷在陰世秀才文中秀摺扇之下。(文中秀的捂扇,打開來扇面鋒利如刀)

    這一情形,就是中間這一路潛龍於千里和文中秀兩人剛跨上殿門,就遇上這四個青衣女子,對方長劍堪堪出鞘,這四人就這樣倒在大殿入口處的。」

    巢湖矇叟看得連連頓腳,氣怒的道:「這兩人簡直瘋了!」

    第三進是一個清幽的客廳,小天井兩邊是兩排花架,架上放著幾十盆盆景,現在兩排花架前面(也就是小天井的中間),又有四個青衣少女僕臥在地上。

    這一情形和前面稍有不同,這裡是有人闖進來,走到小天井中間,被四個青衣女子從四面圍上來的時候才出手的,一下就把四人解決了。

    巢湖矇叟自然也要看看這四人是如何致死的?但他察看了四人傷處之後,不由給怔住了,這四人傷處部位不同,但卻是被同一種凶器所傷,傷處有孩童拳頭大的一個圓形,連衣衫都陷了下去,顯然是被內力震死的!

    他不由自主的舉起旱煙管看了一眼,此人難道使的也是旱煙管?這煙斗也和自己差不多、不,他練的竟然也會是言門「透骨功」!

    霎那之間,巢湖矇叟一張老臉由駭異變成了憤怒,厲笑道:「這四人難道會是老夫殺的?果然是一個極大的陰謀!」

    這一怒之下,他本來彎著的腰,陡然挺直了,一個人好像增高了許多,目中寒芒四射,大聲喝道:「是什麼人佈置下的陰謀,你給老夫出來!」

    這一聲大喝,聲若洪鐘,就算睡得最熟的人,也會驚醒過來,但若大一座神女宮,竟然會沒有人作聲,沉闃若死!

    巢湖矇叟心頭又是一凜,巫山神女宮名震武林,已有百餘年之久,傳到現任宮主散花仙子秦楚雲已經第三代了。

    這位宮主年事不大,武功極高,在江湖上出名難惹,但以今晚的情形看來,很可能是神女宮己出了事。

    一念及此,立即朝丁天仁三人道:「咱門快些進去,找到干莊主、文老二才好。」

    話聲出口,人已迅速往裡掠去。

    神女宮共有五進,依著山勢,一進比一進高,從第三進開始,已是宮主和門下弟子的住所。

    除了正屋,兩邊還有許多房舍,各自自成院落,覆蓋之廣,就算你來上一百個人,也未必查得清楚。

    巢湖矇叟想到不是神女宮出了事,就是另有陰謀,因此急於要找於千里、文中秀二人,一路匆匆往後進奔行而來,就在他掠近第五進的時候,突聽三丈暗處,似有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

    他一路進來,始終不曾遇上神女宮的人,已可斷定神女宮果然遭了大敵,已經空無一人,那麼這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說不定是於千里和文中秀了。他此時無暇多想,就大聲說道:「是於莊主、文老弟嗎?」

    暗影中果然聞聲閃出兩條人影,這兩人正是於千里和文中秀。

    子千里抱抱拳道:「蒙老也進來了?」

    巢湖矇叟問道:「二位可曾找到歐陽生?」

    文中秀道:「說來慚愧,此人狡猾如狐,在下和於兄找遍每一處房舍,都沒有他的影子。」

    巢湖矇叟問道:「你們有沒有遇上神女宮的人?」

    於千里道:「這也是奇事,偌大一座神女宮竟然一個人也不見……」

    「唔!」巢湖矇叟道:「此中只怕另有陰謀,咱們快退出去再說。」

    於千里道:「蒙老可是發現了什麼?」

    巢湖矇叟道:「老朽進來之時,每一進都發現有幾具神女宮青衣女子的屍體,一共大概有十一二個之多,她們致死之因,就是喪生在於莊主的『天龍爪』,文老弟的扇刃之下,另外四個,嘿嘿,竟然是死在老朽煙斗下的……」

    文中秀聽得驚然一驚,失聲道:「不好,咱們中了人家嫁禍之計!」

    巢湖矇叟道:「不錯,老朽也是這樣想,才匆匆趕來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咱們快退出去。」

    話聲一落,立即嘬口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尖銳悠長,正是他和左右兩翼約好的撤退訊號。

    巢湖矇叟忽然回過頭去,口中咦道:「丁少俠三位呢,怎麼還沒進來?」

    文中秀道:「他們和蒙老一起進來的嗎?」

    巢湖矇叟道:「就在第三進發現有四個青衣女子是死在老朽旱煙斗下,老朽想到事有蹊蹺,就告訴他們快走,老朽因心中有事,就先走了一步,他們隨後進來,中間隔了第四進,應該早就來了。」

    文中秀道:「咱們退出去,一定會遇上的,快些走吧!」

    三人離開第五進,穿行第四進,依然不見丁天仁蹤影。

    巢湖矇叟心頭一急,就大聲叫道:「丁少俠、金少俠,你們在那裡?」

    他聲音洪大,尤其在黑夜之中,萬籟俱寂,這喊聲自然傳出老遠,但卻不聞有人回答。

    巢湖矇叟雙眉微蹩,說道:「丁少俠三人和老朽前後不過數步之差,就算落後,不會太多,他們會到那裡去呢?」

    於千里道:「他們會不會先退出去了?」

    巢湖矇叟道:「不會的,老朽和他們要進去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他們會不會出事呢?」

    於千里道:「決不會出事,丁老弟一身武功極為可觀,何況他們有三人在一起就算遇上高手,不可能在一兩招內就被人制住,咱們豈會聽不到一點聲音?」

    文中秀道:「目前天快亮了,咱們不能在此久待,不如先退出去再說。」

    巢湖矇叟頷首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相偕尋原路退出,巢湖矇叟每經過一進房舍,都要大聲叫喊,始終不見丁天仁三人的影子。

    現在他們已經退到第一進大殿之上,這一剎那間,三人目光一注,心頭不禁驀地一緊!

    這時天色已見破曉,東方吐出稀微曙光,大殿前面,偌大一片大天井中,但見刀光焰煙,一式青衣的神女宮弟子不下數十人之多,已經嚴陣以待。

    神女宮弟子一個個都是花不溜丟的小姑娘,年紀全在二十上下,生得眉目如畫,嬌艷如花,尤其身上穿了密扣緊身勁裝,更見胸脯飽滿,纖腰窄細,曲線玲瓏,婀娜多姿,美不勝收。

    天井中間停放著一頂金漆軟轎,轎中端坐著一個鳳髻高峨,面垂輕紗的白衣女子,雖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從她裝束上可以看得出來,她年紀應該不大,但她雙目神光卻透過蒙面輕紗,依然炯炯逼人,有如寒電一般!

    她正是江湖上出名難惹的巫山神女宮宮主,散花仙子秦楚雲。

    軟轎是由四名青布衣褲的大腳婆子抬的,如今轎已放下,她們腰插雙鑭,分左右站在軟轎前後,變成了軟轎的護衛,她們就是秦仙子的護轎四煞。轎後雁翅般排立的二十四名弟子,由秦仙子個師妹葉青青所率領。

    葉青青今年才二十歲,和第四代弟千年紀差不多,是秦仙子代師叔收徒,代師叔傳藝的小師妹。

    秦仙子為什麼要代師叔收徒呢?因為巫山一派,昔年創自師姐妹三人,因此歷代都有三個師妹共同管理。

    秦仙子的三師叔一直沒收門人,十年前去世,身後沒有傳人,秦仙子只好挑一個資質好的少女,代師叔收徒了。就因為葉青青和師侄們年齡相仿,看不出什麼來,唯一和第四代弟子不同之處,就是她穿的是一身白衣了。

    從殿前這一陣仗看來,顯見秦仙子剛從山外面回來。

    巢湖矇叟眼看事已到此,只好硬著頭皮,手提旱煙管走在前面,目光再向左右一掠,不僅丁天仁三人不見蹤影,連左右翼的四人,(從左首進去的荊門山主季傳賢、冷面屠夫束大成,從右首進去的排教總舵主羅長髮、黑手神赫連天)都一個不見,心中更是暗自意識到事態越來越嚴重。

    現在大殿石階上走下去的只有自己和於千里、文中秀三人了,他懷著沉重心情,朝神女宮主抱了抱拳,還沒開口!

    散花仙子已經開口了:「你是長江盟的人,準是頭兒?」

    話聲奇冷無比,令人油生寒意。

    巢湖矇叟依然拱手道:「長江盟只是住在長江上下游武林同道一個集會,並無頭兒……」

    散花仙子哼道:「你就是自稱巢湖矇叟的雷公言武?」

    巢湖矇叟自從隱居江湖之後,就不用雷公言武之名,已有四十年了,對方居然一口道了出來,人家既然叫出來了,雷公言武又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是當日退隱之後,不願再用姓名而已,此時不覺拱拱手道:「老朽自從退隱巢湖不用姓名,已有四十年了。」

    「好個退隱巢湖!」

    散花仙子冷笑道:「今晚若非被我親自截住,真還把你當作退出江湖,嘯傲山林的隱逸之士呢?卻沒想到你遁跡江湖四十年之久的雷公言武不但重出江湖,而且妄想稱霸武林。由長江盟進而組織了武林聯丑視我神女宮峙立巫山,是你們的絆腳石,因此陰謀奪取,明的約我去白帝城赴約,你們卻率眾偷襲神女宮,你說該如何了斷呢?」

    於千里大聲道:「長江盟不是武林聯盟。」

    巢湖矇叟點頭道:「這是一石二鳥,是一個可怕的陰謀!」一面朝散花仙子拱拱手道:

    「秦仙子認為咱們來偷襲的嗎?」

    散花仙子道:「難道不是?」

    巢湖蒙史道:「真的不是,老朽願以生命作擔保。」

    散花仙子冷哼道:「你是長江盟的人,你說的話有誰能信?」

    巢湖矇叟臉色一正,說道:「數十年來,老朽說出來的話,有誰不信?不錯,老朽和長江盟有很深的淵源,但老朽不問塵事已有四十年之久,既未重出江湖,更沒有什麼野心,長江盟也絕非武林聯盟,而且還是追武林聯盟來的……」

    散花仙子哼道:「難道神女宮會是武林聯盟不成?」

    巢湖矇叟神色鄭重的道:「即以今晚之事來說,顯系有人暗中佈局,設下的一石二烏之計,讓咱們兩家拚個兩敗俱傷,他們的險謀也得逞了。」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他們是什麼人?」

    巢湖矇叟道:「自然是武林聯盟了。」

    剛說到這裡,只聽身後大殿上傳出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急忙回頭看去,只見從大殿上匆匆走出一個雲發披肩,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她雖然走得很急,但依然神態嬌燒,婀娜多姿。

    這白衣女子身後,緊跟著一十二名手持長劍的青衣少女,像一陣風般,走出大殿,在階前一排站定。(她們站立之處,正是巢湖矇叟等三人的身後)那自然有截斷三人退路之意。

    白衣女子一直走到軟轎前面,才身形一停,躬身道:「回宮主,宮中無敵蹤,但留守的十九名弟子,已全體罹難。」

    散花仙子兩道眼神突然從蒙面輕紗中電射而出,說道:「你說什麼?」

    白衣女子道:「本宮十九名留守弟子,業已全部遭人毒手。」

    散花仙子怒哼一聲道:「是什麼人殺死她們的?」

    白衣女子道:「宮中並無打鬥跡象,她們有些連長劍都未出鞘,就遇到襲擊,有的身中『天龍爪』,有的被鋒利的摺扇扇面割斷咽喉,也有的是被旱煙管斗擊中要害致死的……」

    散花仙子憤怒的道:「這些該死的東西!」

    她坐著的人突然間隨著話聲,原式朝上升起七八尺高,一下在空中停住,護轎四煞不待吩咐,立即抬起空轎朝右首橫閃出去。

    散花仙子飄然落到地上,右手白玉拂塵朝巢湖矇叟一指,厲聲道:「原來你們三個乘我不在,殘殺我宮中弟子一十九人,現在還有何說?」

    她這白玉拂塵一指,本來雁翅般徘立在轎後的青衣少女們,立即從左右兩側包過來。加上背後階前的十二名青衣少女,和回過去的白衣女子,正好把三人圍在中間。

    巢湖矇叟眼看一場被人陰謀安排的火拚,已無善了之勢,心頭一急,沉聲喝道:「秦宮主,你一向是明理的人,怎麼還相信貴宮一十九名弟子是老朽等人殺的嗎?神女宮和長江盟素無怨隙,老朽已一再奉告,這是有人預先有了周密佈置的陰謀,秦宮主如果不加採信,雙方此釁一啟,就非落個兩敗俱傷不可,希望秦宮主三思,能夠把誤會解說清楚,不是更好嗎?」

    散花仙子自然也清楚,長江盟結合了長江上下游各個地方勢力,聲勢極盛,其中尤為辰州言門和排教最為難惹,確也不可輕視,聞言沉哼道:「事實俱在,你說有人企圖嫁禍長江盟,這話有誰能信?」

    「信不信在你。」

    陰世秀才文中秀憤然道:「但事實俱在,不信也由不得你。」

    散花仙子冷厲的目光朝文中秀投來,問道:「你是文中秀?」

    文中秀做然道:「不錯,在下正是文中秀。」

    散花仙子道:「你說的事實俱在,有何事實?」

    文中秀道:「秦宮主想聽?」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你們好像說我不明事理,因此我自然要聽聽你們事實俱在的理由了。」

    文中秀道:「秦宮主果然名不虛傳,但在下想先請教秦宮主一件事。」

    散花仙子道:「你說。」

    文中秀道:「在下方才聽秦宮主說過,好像你是應約到白帝城去的,不知能否說得詳細一些?」

    散花仙子冷聲道:「是你們長江盟向我下的戰書,你還問我作甚?」

    「是我們下的戰書?」

    文中秀駭然道:「長江盟並無正式組織,只是長江上下游武林同道的一個集會,每年有一值年的會首,處理一些事務,如此而已。今年的會首是百里洲於莊主,也在這裡,而且昨晚(現在天色已經大亮)正是百里洲於家莊聚會,根本沒有發什麼戰書給神女宮的事。」

    散花仙子道:「戰書上就是由於千里署的名。」

    於千里道:「秦宮主明察,長江盟和神女宮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雙方並無怨隙可言,怎會向貴宮下戰書,何況在下也並未簽署什麼戰書。」

    散花仙子看他們說得不像有假,心中不禁也有些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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