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不二摸著下巴,目光轉動,聳聳雙肩,湊近過去,低笑道:「老哥多年沒在江湖走動,這回東山再起,看來看實得意?」
紫袍人似乎微微一怔,目露壽光,說道:「蕭老哥似乎已經知道了?」
蕭不二喀的笑道:「江湖上的事兒.小老幾多少總有個耳聞。」
紫袍人大笑道:「好,好,兄弟知道瞞不過蕭老哥。」
說到這裡,忽然舉掌拍了兩下。但見兩名紫衣使女翩然而出,一齊躬身伺立。
紫袍人吩咐道:「開席。」
兩名使女領命退下,霎那工夫.但見七八名紫衣使女,忙著在花廳上擺好碗筷,陸續送上酒菜。
紫袍人起身肅客,呵呵笑道:「蕭老哥遠來不易,兄弟算是替賢師徒洗塵,咱們不用客套,來,來,快請入席了。」
蕭不二也不客氣,師徒兩人坐了客位,紫袍人含笑作陪。
三人才坐下,立即有兩名紫衣使女雙手捧著酒壺,替三人面前斟滿了酒。
紫袖人舉杯道:「蕭老哥,咱們已有三十年不見,兄弟敬你一杯。」說完一飲而盡。
蕭不二突然心中一動,暗道:「是了,他不但自己一身紫袍,連使女也全是一身紫農,莫非就是昔年的玉簫郎君沈紫貴?」
說起當年的玉簫郎君沈紫貴,不但風度翩翩,武功也著實驚人,那時不過二十歲年紀,以一支紫玉簫,打遍大江南北,博得玉簫郎君的美號。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少女,為他暗暗傾心。
只是玉簫郎君身材碩長,當年是江湖上出名的美少年,縱然年歲不饒人,不復當年俊逸,也不會變得又矮又胖?看來又有些不像。
蕭不二心中想歸想,一面也舉起酒杯,笑道:「小老兒不會說客氣話,老哥盛情,小老兒這裡謝了。」說著,也一飲而盡。
身後兩名執壺使女,立即替兩人斟滿了酒。
蕭不二朝唐繩武道:「徒兒,現在該你敬這位沈大叔了。」
他這句話,自然有意試探的。」
唐繩武依言起立,恭敬道:「晚輩敬沈大叔一杯。」
紫袍老人含笑道:「好,好,我是主人,該是我敬小兄弟的。」
兩人說話聲中,互敬了一杯。
蕭不二見他並不否認,好像真是姓沈,但越是如此,愈覺疑竇重重。
五六名使女蓮步細碎,不停往返上菜,這一席酒,當然比中午酒館裡的菜,更為精美。
蕭不二三杯下肚,一張瘦削臉,已被酒氣薰的通紅,突然酒杯一放,偏頭問道:「老哥柬邀小老兒師徒前來,不會光是喝酒的吧?」
紫袍人大笑道:「兄弟和蕭老哥三十年不見,日昨聽得蕭老哥俠蹤,就在函谷附近,特地請蕭老哥前來一敘,自然就是喝酒的了。」接著舉筷指指菜餚,笑道:「來,來,蕭老哥,小兄弟,咱們趁熱,先吃些菜,今晚咱們可得盡興。」
蕭不二夾了一筷菜,送入嘴中,一面說道:「小老兒是個直性子的人,你老哥若不和小老兒說說清楚,小老兒連這杯酒都喝不下去了。」
紫袍人笑道:「今夕只談風月,這席酒是專替蕭老哥賢師徒洗塵的,多年老朋友,見了面,就該喝個痛快,兄弟總不至於會在酒中下毒吧?」
蕭不二聳聳肩,嘻的笑道;「這可很難說。」
紫袍人臉色突變,哼道:「兄弟把蕭老哥當作朋友,蕭老哥竟然對兄弟如此見外?」
蕭不二嘻嘻一笑,洪拱手道;「這個你老哥可不能怪小老兒,實在是老哥你太以神秘,使小老兒有如坐針氈之感。」
紫袍人歉然造:「兄弟確有使蕭老哥感到不快之處,這只能說兄弟另有不得已的苦衷,務望蕭老哥原諒,但兄弟以地主之誼,對蕭老哥實是一片誠意。」
蕭不二笑道:「你老哥對故人的盛情,小老地至感榮寵,說句老實話,小老紮實在連你老哥是誰,都還不知道。」
紫袍人微微一怔,說道:「蕭老哥真的不知道。」
蕭不二聳聳肩道:「你自己不說,小老兒如何會知道?」
紫施人道:「蕭老哥方才不是說,已經知道了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那是小老兒唬唬你的,身入虎穴,總得唬上幾句,顯顯自己的神通。」
紫袍人大笑道:「好,好,兄弟差點真給蕭老哥唬倒了。」
接著又道:「其實蕭老哥早已猜到了,兄弟正是沈紫貴。」
蕭不二雙目一睜,伸手重重的在沈紫資肩頭拍了一下,大笑道:「果然是你,哈哈,你老哥當年是個翩翩佳公子,怎麼變成了一個肉團?」
沈紫貴輕聲道:「這是兄弟為了掩人耳目,才放意這般改扮的。」
蕭不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好哇,你老哥三十年不見,幾時學會了役使毒物?」
沈紫貴愕然道:「蕭老哥你說什麼?」
蕭不二嘻的道:「小老兒給你帶來了一包禮物,你老哥拿去看看。」
說完,把身邊一個包裹,遞了過去。
沈紫貴奇道:「這裡面是什麼?」
蕭不二道:「你打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沈紫貴略作猶豫,伸手朝伺立的一名使女一招歎道:「你把它打開來。」
那使女放下酒壺,纖纖玉手解開包裹上的環結,隨手打開包裹,口中不禁尖叫一聲,往後連退。
蕭不二嘻嘻笑道:「姑娘莫怕,那是死的。」
原來包裹中,正是一隻拳頭大的黑毛蜘蛛,和五條色呈紫紅的大蜈蚣!這些毒物。當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但,看去依然和活的一樣,難怪這使女要嚇的尖叫起來。
沈紫貴炯炯目光,注視著包裹中的毒物,徐徐說道:「這幾條蜈蚣和這只蜘蛛,都是奇毒之物,蕭老哥那裡弄來的?」
蕭不二抬目道:「難道不是貴幫的東西?」
沈紫貴道:「敝幫雖有幾個人湊伙而成,但並無用毒之人。」
蕭不二道:「這就奇了。」
沈紫貴道:「蕭老哥這些毒物,究竟那裡來的?」
蕭不二也不隱瞞,當下就把昨晚有人偷放毒物之事.說了出來。
沈紫貴沉吟道:「這會是什麼人?」
蕭不二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布包.打了開來,兩個指頭,拈起一支如牛毛的針來一說道:「那麼這支針呢?也不是貴幫的人使用的了?」
沈紫貴目光一注一道:「這是苗人用的吹針。」正待伸手來取。
蕭步二道:「莫要碰它,這針上塗有奇毒。」
把手中吹針,往酒杯中浸去,但聽「嗤」的一聲。杯中突然冒起一股黃煙,一杯黃酒登時黑得像一杯墨水!
蕭不二不慌不忙,舉起酒杯.「咕」的一口喝了下去。他這一舉動,好不突兀?連唐繩武也不覺怔的一怔。
沈紫貴更是驚奇,望著蕭不二吃驚道:「蕭老哥這做什麼?」
蕭不二咂咂嘴角,嘻的笑道;「這是證明小老兒不畏劇毒.喝幾杯毒酒,小老地並不在乎。」
這話有了文章,沈紫貴不禁臉色大變!
蕭不二不待他開口,又道:「沈老哥盡可放心,咱們幾十年交情,就是喝幾杯毒酒,小老兒也不會使你的。」
這回已經明白指出沈紫貴在酒裡做了手腳。
沈紫貴再也忍耐不住.砰的一掌,擊在桌面上,震得滿桌菜餚,全都跳了起來,憤怒的道:「這是什麼人下的毒?你們速去把廚下的廚司,小廝,一起拿來見我。」
兩名使女已經嚇的臉無人色,躬身應「是」,正待退下。
蕭不二看他不像做作,心中突然一動,忙道:「二位姑娘且慢。」
二名使女聞聲停步。
沈紫貴道:「蕭老哥還有什麼話說麼?」
蕭不二伸手取過沈紫資面前酒杯,湊著鼻子聞了聞,然後朝一名使女招招手道:「姑娘過來。」
那使女依言走近。
蕭不二道:「姑娘取下頭上銀叉,試試這酒中是否有毒?」
那使女依言從頭上拔下一支銀權,浸入酒中,緩緩取出,只見銀權浸入酒中之處,銀色立呈灰暗。
蕭不二聳聳肩道:「抱歉,原來小老兒師徒,只是陪客。」
只是陪客,那是說下毒的目標,該是沈紫貴了。
沈紫貴怒哼一聲,揮揮手道:「你們快去把廚下的人,統統給我拿下。」
蕭不二又道:「姑娘們慢點。」
兩名使女聽到主人喝著要拿人,但這位客人又叫「慢點」,不由的停步朝蕭不二望來。
沈紫貴極為震怒,一面問道:「蕭兄還有事麼?」
蕭不二嘻的笑道:「如果這暗中下毒的人,主要是對你老哥的話,沈老哥哥似乎不該要她們去打草驚蛇。」
沈紫貴聽的一怔,歎了口氣道:「你老偷兒果然機警如狐,兄弟倒是沒有想到這一著。」一面朝兩個使女招手道:「你們不用去了。」接著又朝蕭不二道;「這酒中無色無味,不知蕭老哥如何會知道的?」
蕭不二低笑道:「小老兒若是連這點也嘗不出來,還叫什麼蕭不二?」
沈紫貴攢攢眉,問道:「蕭老哥既能嘗出酒中有毒,不知這種毒藥,要多少時間才能發作?」
蕭不二道:「這毒藥性道不烈.大概還有一會,才會發作。」
一面從懷中摸出一瓶谷靈子煉帛的解毒九,順了一顆,隨手遞去,朝沈紫貴道:「沈老哥快眼下此丸,咱們繼續喝酒。」
沈紫貴接過藥丸,立即吞了下去,一面點頭道:「不錯,兄弟給他來個將計就計。」回頭朝左首一名使女吩咐道:「你們傳下話去,任何人求奉呼喚.不准進來。」
使女領命,立即走到廊前,嬌聲道:「主人有命,任何人未奉呼喚,不准進入花廳。」
說完,重又回入花廳。
沈紫貴道:「從現在起,不論發生何事,你們都不准洩露一句,知道嗎?」
兩名使女一齊躬身道:「婢子知道。」
沈紫貴想了想道:「這裡不用侍候了,你們立即退到屋裡去,沒有我呼喚,不准出來。」
兩女領命,立即朝右首廂房而去。
蕭不二心中暗道:「這兩名使女,不知是不是可靠?」
沈紫貴潛頭望望廳外,一面舉杯道:「蕭老哥,再乾一杯。」
蕭不二道:「不成,這酒後勁厲害得很.小老兒已經快醉了。」
話聲出口,身子幌動,口中打了個哈欠.忽然手腕交疊,一顆頭緩緩下垂,竟然倚著椅子睡去。
唐繩武道:「師傅,你老人家醉了……啊……」
雙腳一軟,竟往桌下躺了下去。
沈紫貴故作吃驚。修地站起,望著兩人,凜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誰在酒中做了手腳?」
但他也只說了這句話,就緩緩坐下,緩緩的從椅上滑了下去。
三人身子倒下去的時候,自然各自選好了適合自己的姿勢,靜靜觀變、在他們想來,這花廳前面,花木扶疏,是下毒的人最好藏身之處,他也許早已來了,看到了三人倒臥下去,此人定會現身。
那知等了一回,廳外竟然毫無動靜,三人為了將計就計,只得耐心等候。
時間漸漸過去,差不多過了一刻工夫之久,廳外仍然一無動靜。
蕭不二心頭漸漸生疑,暗想:「莫非自己三人的舉動,業已被人識破。否則怎會不見一點影子?」
正想之間,突然一個人從廳右一道圓洞門外闖了進來,大聲道:「蕭老哥來了,沈兄也不通知兄弟一聲,卻要他們把守門口,這是什麼道理?」
這人腳下極快,話剛說完,人已跨上石階,進入花廳。
蕭不二伏在桌上,偷偷瞇著眼縫瞧去。只見這人身材魁梧。頭戴一項氈帽,身穿著青布長袍,一張臉黑中帶紫,連鬢短髭,雙目炯炯。他既和玉蕭郎君林兄道弟,自然也是一位武林中的知名人物,但蕭不二竟然又識不得他是誰?
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蕭不二不認識的,真還不多,心中方自一怔,暗道:「聽他口氣,好像和我也是熟人,這會是誰?」
那青袍人跨進花廳,同時呆的一呆,說道:「奇了,沈老大酒量極洪,怎麼喝醉了?」
忽然一掠而近,伸手從地上把沈紫貴扶了起來,手掌疾拍,大聲叫道:「沈老大.你怎麼了?」
一面大聲喝道:「來人啦!」沈紫貴倏地睜開眼來,搖搖頭道:「金和尚,你壞了我的事了。」接著笑道:「蕭老哥賢師徒,也快清起來吧!」
蕭不二聽稱青袍人「金和尚」心頭大是奇怪,金和尚號稱黃河一怪,他啟小癲頭,只有瘡疤.沒有頭髮,大家因他姓金,就叫他金和尚,金和尚為人爽直,武功極高,在黑道上算得是較為正派的人物。
金和消、蕭不二當然認識,但奇怪的是這青袍人根本不是金和尚。
沈紫資既然說穿了,蕭不二和唐繩武自然木好再裝下去,這就一齊站起身來。
青袍人聽的一怔,望著沈紫貴奇道:「兄弟壞了你什麼事?」
沈紫貴笑了笑,抬頭叫道:「金娥、銀娥.你們出來吧!」
廂房中兩名使女應聲走出,躬身道:「沈爺有何吩咐?」
沈紫貴道:「你們去換過酒來。」
兩名使女領命退出。
蕭不二朝青抱太拱拱手道:「這位老哥,恕小老兒眼拙,不知如何稱呼?」
青袍人一供到地,接著呵呵大笑道:「兄弟金和尚,只是臉上易了容,難怪蕭老哥認不得了。」
蕭不二聽的暗暗驚異,心想:「玉蕭郎君和金和尚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如今他們竟然掩去了本來的面目,其中定然有因。」
心中想著,只聽金和尚接著說道:「兄弟這條命,是蕭老哥救的,說起來,蕭老哥還是兄弟的救命恩人呢!」
蕭不二愈聽愈奇,自己多年沒見金和尚,幾時救過他來?
一面連忙拱手還禮道:「小老兒多年不見金老哥了……」
金和尚沒待他說下去,嘿的笑道:「只有七八天。」
蕭不二愕然造:「七八天?」
金和尚笑道:「蕭老哥忘了終南山千毒谷那碼事麼?那晚要不是蕭老哥餵了兄弟一顆藥丸,今天還不是銅沙島手下的一個毒人。」
蕭不二想起那晚,一共有四個「毒人」,除了言鳳翥,其餘三個,等到戰事結束,均已不見,口中不覺「哦」了一聲,笑道:「原來那三位之中,有一位是金老哥。」
金和尚道:「不錯,當日兄弟醒了之後,還不知道雙方有何架子?就隱身林中,後來聽算聽出一點端倪,本想現身相見。但見蕭老哥這邊,已佔優勢,兄弟就悄悄的走了。」
蕭不二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只不知還有兩個毒人,金老哥可知道他們是誰?」
金和尚搖搖頭道:「不詳細,兄弟看他們醒了之後,就飛身掠起,離開了那裡,如以那兩人的身法看去,武功造詣,勝過兄弟甚多。」
正說之間,兩名使女已經重新替大家換過杯盞,該熱的菜,也由廚下熱過,端了上來。
沈紫貴抬手道:「來,來,蕭老哥,金老哥,咱們喝酒。」
大家圍著桌子坐下,兩名使女在四人面前斟了酒。
金和尚忍不住問道:「沈老大,你們方才究竟是為了什麼?
要躺在地上裝死?」
沈紫貴道:「有人在酒中下毒。」
金和尚聽的一怔,道:「有人下毒,那是什麼人?」
沈紫貴道:「什麼人?要不是你金和尚冒冒失失的闖進來,這人早就逮住了。」
當下就把才纔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金和尚臉色微變道:「會有這等事?」
沈紫貴道:「兄弟方纔已要銀娥把此事通知楚福,要他去查了。」
金和尚點點頭,問道:「沈老大,咱們這裡的事,和蕭老哥說過了麼?」
沈紫貴道:「沒有,蕭老哥剛到,兄弟今晚是專誠替蕭老哥賢師徒洗塵,此事還是明天大家見了面再說的好,沒想到酒還沒喝上幾杯,就發現酒中有毒。」
蕭不二心中暗道:「他們找自己果然有事。」一面搔搔頭髮,一雙鼠目骨碌碌朝兩人面上滾過.笑道:「兩位究竟有什麼事.怎不乾脆說出來?小老兒心裡擱不得一件事,兩位不說,小老兒今晚就休想睡得著覺。」
金和尚道;「沈老大,蕭老哥既然問了,你就告訴他吧!」
沈紫貴點點頭,一面朝蕭不二問道:「蕭老哥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蕭不二瞪眼道:「難道不是洛陽?」
沈紫貴道:「是洛陽,兄弟是說你知不知道這裡是誰的住宅?」
蕭不二道:「難道不是你玉簫郎君的?」
沈紫貴道:「不是。」
蕭不二道:「不是,小老兒就猜不著了,若大一座洛陽城,我怎知會是誰的產業?」
沈紫貴笑道:「蕭老哥一定猜到。」
蕭不二瞪瞪眼道:「洛陽,莫非是洛陽總督楚大俠的故第?」
十字刀楚鶴皋,可不是朝廷派的總督,因他在江湖上為人四海,結交遍天下,二十年來,只要經過洛陽的武林朋友,都得在楚府盤桓上一二天,因此大家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洛陽總督。
沈紫貴大笑道:「兄弟知道你蕭老哥一定猜得著。」
蕭不二道:「小老地走的是一條小巷,那可不太像楚府。」
沈紫資笑道:「這裡離西城已在兩里外了。」
蕭不二道:「楚大俠在世之日,小老兒倒有過幾面之緣,自從楚大俠過世之後,他的公子,小老兒沒有見過。」
沈紫貴道:「哲嗣嵩生,一身武功,可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就是妹子玉芝,也家學淵源,大有可觀。」
蕭不二道:「你們是在此地作客?」
金和尚道:「楚公子已把這裡撥給咱們使用。」
蕭不二突然想起方才進來之時,那使女說過:「洩露機密,要按幫規處置」的話,心中不禁一動,目注兩人,問道:「你們究竟是做什麼?」
沈紫貴道:「蕭老哥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蕭不二喀的笑道:「那是小老兒進來之時,看了你們的設施,心中猜想罷了,試想小老兒方才連你沈紫貴都認不得,怎會知道你們在作些什麼。」
沈紫貴大笑道;「果然是老狐狸,兄弟居然信以為真了。」
金和尚道:「此事還是由兄弟來說吧……」
話聲未落,突見廳前走進一個兩鬢花白,身穿藍布短褂的老者,朝沈紫貴拱拱手道:
「老奴楚福,特來向沈大俠領罪。」
沈紫貴忙道:「老管家不可多禮。」
蕭不二看他雙目神光充足,腰間斜括一支純鋼竹節旱煙管,連那煙袋,也是鐵的,心中暗道:「『這老管家倒是一名打穴高手。」
楚福道:「老奴聽說竟然有人在沈大俠酒中下毒,經老奴檢查的結果,發現廚下有一名小廝,今晚忽告失蹤,那小廝新來不久,極可能被人買通,這就是老奴平日失察,致被歹徒混入楚府,老奴實在該死。」
沈紫貴道:「事情既已過去,老管家不用再提了。」
楚福臉色陰沉,一哼道:「老奴若不把那小廝擒回來,咱們這總督府也不用在洛陽立腳了。」
沈紫貴道:「在下要銀娥通知老管家,主要想讓老管家知道,咱們籌劃此事未成熟,不宜洩露出去。」
楚福連聲應「是」,道:「沈大使如無吩咐.老奴告退了。」
說完,躬身一禮,匆匆退了下去。
蕭不二見多識廣,經驗老到,看了楚福,心頭忽然一動,暗想:「這老管家外貌老誠,但目光陰珍,不似等類,莫非這酒中下毒,和他有關?」
楚福走後,金和尚飲了口酒,說道;「蕭老哥可知沈老大和兄弟,為什麼要變易容貌?」
蕭不二道,「你們不是為了掩人耳目麼?」
金和尚道:「不錯,但你知道是掩什麼人的耳目?」
蕭不二怔道:「你們掩什麼人的耳目?」
金和尚道:「無名島」
蕭不二道:「可是無名島不肯放過二位麼?」
金和尚道:「那倒不是。」他口氣一頓,續追:「事情是這樣,兄弟那晚離開終南,心中越想越覺氣憤,工好沈兄就住在長安,兄弟趕到那裡,遇上鄭州雙俠,大家一談之下。都對無名島深感痛惡,商量的結果,認為無名島聲勢浩大,憑咱們幾個人,無異以卵擊石,只有聯絡江湖同道、結合成一股力量,才能與之抗衡。」
蕭不二笑道:「你們就這樣成立了一個幫?」
金和尚道:「還在籌備之中。」接著說道:「咱們有了這樣一個腹案、就來找楚公子磋商,自從楚大俠去世之後,楚公子交遊頗廠,在洛陽博得小益嘗的雅號,如能把他拉攏,這關洛一帶,就不成問題了。」
蕭不二聽的大感興趣,問道:「他答應了?」
金和尚晃著腦袋,得意的道:「楚公子要是不答應,會把這幢房屋撥出來,作為咱們的總舵麼?」
蕭不二道:「你們究竟是什麼幫?」
沈紫資道:「還沒有正式名稱。」
蕭不二聳聳肩道:「這倒好,銅沙島如今改稱無名島,你們乾脆就叫無名幫吧!」這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目光一輪,問道:「咱們說了半天,兩位還沒說出把小老兒找來,究竟是何事?」
沈紫貴道:「這裡原來楚大俠的故居,如今楚公子把它撥出來,作了咱們總舵,這屋下原有一座隧道,想請小魯班司馬長弘重新佈置。」
蕭不二道:「果然是你們把他請來了。」
沈紫貴聽的一怔,道:「沒有,拜二哥趕去小石洞,整個山村,已經瓦片不存。」
他口中的「拜二哥」,是鄭州雙快的老二拜天賜,蕭不二自然知道。鄭州二俠在中原武林,也是響噹噹的人物,老大丁捷侯的八步我更是江湖一絕。
蕭不二聽的一怔,自己一直認為小魯班是被他們搖來了,但細想起來,果然有著出入。
試想他們這夥人,是金和尚回來以後.才結合起來的,但小魯班的被擄,卻在岳小龍負傷,找去千毒谷之前。
那麼劫持小魯班的這一夥人,又是什麼路數呢?
沈紫貴看蕭不二沒有作聲,接著說道:「就在拜二哥回來之後,你老哥二位也到了小石洞,兄弟知道蕭老哥和小魯班極熟,也許會知道小魯班的下落,再則咱們昔年是舊識,想請老哥加盟。」
蕭不二嘻的笑道:「這倒是有志一同,咱們總算碰對了頭。」
沈紫責大喜道:「蕭老哥那是答應了。」
蕭不二道:「小老兒到小石洞來,原是為了小魯班遭人劫持,再想到那裡勘察勘察,有沒有蛛絲馬跡可尋。」
金和尚道:「小魯班遭誰擄去了?」
蕭不二笑道:「小老兒知道是誰擄去了,還會再到小石洞去?」口氣微微一頓,接道:
「小老兒說的有志一詞,那是指對抗無名島而言,咱們是多年老朋友,小老兒有一句話,不知二位願不願聽?」
沈紫貴道:「蕭老哥這般說法,不是見了外麼?有什麼話,只管清說。」
蕭不二千咳一聲,徐徐說道:「你們諸位結合起來,想成立一個幫的事,小老兒有些意見。」
沈紫貴道:「蕭老哥認為不妥麼?」
蕭不二道:「不是不妥,因為目前已經有一個武林盟,聯合江湖各門各派,和無名島對抗,諸位又何必另起爐灶,」
沈紫貴奇道:「武林盟?江湖上幾時成立了一個武林盟,兄弟怎到沒聽人說過?」
蕭不二聳聳肩笑道:「這是最近的事,江湖上知道的人還不多,你們自然沒聽人說過了。」
金和尚問道:「蕭老哥從那裡聽來的?」
蕭不二道:「你們莫要急,小老兒自會把此中經過,—一奉告。」
當下就把自己和唐繩武來找小魯班說起,小魯班如何失蹤,岳小龍如何負傷,一直說到大家籌組武林盟,和揭發終南派內奸,自己重來小石澗等事,詳細說了一遍。
沈紫貴聽得一拍巴掌,大笑道:「不是蕭老哥親口說出,兄弟真還不信,原來手創銅沙島的齊天宸,竟是西貝貨,真的齊天宸也出來了,而且還當了武林盟的總護法。哈哈,蕭老哥既是武林盟右護法,那是最好不過,咱們也不用成立什麼幫派,大家由蕭老哥引介,一起加入武林盟就好,兄弟本來就覺得光憑咱們這幾塊料,就算成立了什麼幫派,實力也嫌太以單薄。」
金和尚點點頭,道:「沈兄說的也是,此事還是明天大家再商量商量。」
這天晚上,蕭不二、唐繩武兩人,就被安頓在花廳右側的賓舍之中,一宿無話。
第二天早晨.兩人盥洗完畢。使女送來早點.兩人正在吃喝之際!
沈紫資已經飄然走了進來,含笑道:「楚公子聽說蕭老哥來了,高興已極,一大早就要兄弟替他引見,如今大家都在花廳裡,恭候大駕呢!」
話聲甫落,突聽門外有人接口笑道;「在下先拜見為快,已經跟在沈老大身後來了。」
隨著話聲,從門外走進一個身長玉立的青極少年。
只見他飽袖飄逸,不但神情很瀟灑,人也長得英俊,臉上永遠都帶著笑容,朝蕭不二抱拳作揖,道:「這位大概就是雪上無影蕭大俠了,在下楚嵩生。
他就是人稱洛陽總督的十字刀楚鶴皋的公子小孟嘗楚嵩生。
蕭不二連忙還禮,嘻嘻笑道:「不敢,小老兒正是蕭不二,時常聽江湖朋友提起洛陽小孟嘗,小老兒當真是久仰了。」一面朝康繩武一指,道:「這是唐小哥,四川唐門老掌門人的哲嗣,也是朱衣教主齊天宸齊大俠的記名弟子。」
楚嵩生臉上微微動容,但瞬即恢復笑容,拱手道:「原來是唐兄弟,幸會幸會。」
沈紫貴奇道:「唐小哥不是你老哥的令高徒?」
蕭不二聳聳肩道:「那是說說的,小老兒那來這大的福氣,能有唐小哥這麼一個徒弟?」
唐繩武笑道:「但在下和蕭老女經常稱作師徒的,縱然不是師徒,在下也早已把蕭老丈當作師父了。」
蕭不二嘻的笑道:「小哥把小老地當作師父,別的沒有學好,只有學做偷兒,才是我最當行的一手了。」
沈紫貴催道:「別吹了,大家都在廳上,蕭老哥快出去。」
於是蕭不二、唐繩武在沈紫貴、楚嵩生兩人陪同之下,進入花廳。」
廳上坐著四人,除了金和尚,另外三個,是鄭州雙俠和楚嵩生的妹妹紅牡丹楚玉芝。
鄭州雙俠的老大丁捷侯,五十出頭年紀,方臉濃眉,身上穿一件古銅團花長袍,腰間還束著一條玉帶,相貌堂堂。
他義弟拜天賜,不過四十光景,白臉無鬢,中等身材,看去極是精幹。
最惹人注目的該是紅牡丹楚玉芝了,不但年紀輕,而且貌美!一張紅裡透白的臉蛋,彷彿吹彈得破,一隻眼睛黑白分明,又大又亮,配著一根鼻樑,和一張紅菱似的小嘴,多看一眼,保管你會心跳。
當然最惹火的還是她一身打扮,紅緞緊身衣褲,胸前繡著一朵碗大的金線牡丹,紅緞小箭靴,鞋尖上還綴著兩顆閃閃有光的明珠,當真明艷照人,稱得上人比花嬌!
這時坐著的四人,全都站了起來。
蕭不二和鄭州雙俠也是素識,一進門就連連抱拳道:「丁老哥,拜二哥久違了。」一面朝紅牡丹楚玉芝供拱手道:「這位姑娘好。」
楚嵩生忙道:「這是舍妹玉芝。」一面朝楚玉芝道;「妹子,快來見過蕭大俠。」
蕭不二聳著肩,連連抱拳道:「不敢,不敢,小老兒小偷蕭不二。」
楚玉芝沒想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雪上無影蕭不二,竟個瞧不眼起的糟老頭!
不,他生就兩顆鼠目,和嘴上兩撇說起話來會聳動的鼠鬚,再加上他扛著雙肩,簡直活脫脫像二頭老鼠!
楚姑娘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丁捷侯早已迎了上來,伸出又厚又大的右手,緊緊握住了蕭不二的手,大笑道:「兄弟聽沈老大說,蕭老哥當上了武林盟右護法,可喜可賀。」
蕭不二道;「慚愧、慚愧,小老兒這塊料,只是濫竿充數。」
楚嵩生忙道;「大家請坐了好說。」
大家分賓主落座後,沈紫貴道:「兄弟和金老哥,已把蕭老哥昨晚說的話,告訴了大家,丁老哥、楚公子都想聽聽武林盟的情形。」
丁捷侯接道:「不錯,據兄弟所知,岳小龍年事極輕,他繼任綵帶門主,不過三年,能手眾望麼?」
蕭不二笑道:「丁老哥問得好,這位岳盟主據說還是北嶽老神仙的門下,年紀雖輕,武功出眾,三年前幾大門派桐柏之會,少林大通大師和武當天寧子兩條性命,還是他救的,近日還肅清了終南派內奸,連終南二老都對他十分推崇。武林盟,目前在九大門派中,至少已獲得少林武當、點蒼、終南、嶗山、和八卦門六派的支持。除了九大門派之外,還有綵帶門、青竹幫、山西快刀門、辰州言門等門派的景附,無名島聲勢雖盛,武林盟也不會弱到那裡去。」
丁捷侯又道:「武林盟總護法齊天震,和銅沙島主同姓同名,那究是怎麼一回事?」
蕭不二習慣的聳聳肩,笑道:「說來大家也許不信,那銅沙島主齊天宸,只是冒名頂替的歹徒,齊大俠就是為了自己聲名,不容沾污,才重行出山,屈就武林盟總護法。」
楚玉芝眨著一雙大眼,插口問道:「聽說齊大俠一身武功,高不可測,既然有人假借他的名號,為什麼不找上無名島去呢?」
蕭不二道:「齊大俠認為假齊天露身後,說不定另有幕後主持的人,目前時機還未成熟。」
楚嵩生點頭道:「這話有道理。」
丁捷侯摸著額下黑鬚,回頭望望沈紫貴、金和尚兩人,問道:「二位意下如何?」
沈紫貴道:「兄弟早就說過,憑咱們幾個人,想和無名島作對,無異以卵擊石,難得武林盟糾合江湖同道,公開起來和無名島對抗。蕭老哥又是武林盟的右護法,兄弟之意,大家不如一起加入武林盟的好。」
楚嵩生面有喜色,連連點頭道;「金大俠把沈大俠拉出來,原來要沈大俠擔當咱們的頭兒,沈大俠既有此意,在下自然贊成。」
金和尚目規鄭州雙俠,問道:「丁老哥呢?」
丁捷侯沉吟道:「兄弟和沈老大的看法相同,咱們力量單薄,稍有舉動,傳到無名島的耳內,立可把咱們擊破,自以加入武林盟為宜。只是咱們這些人出身草莽,不在江湖各大門派之中,武林盟是否歡迎咱們參加?」
楚嵩生劍眉微杜,說道:「丁大俠顧慮極是,這倒確是問題……」
蕭不二大笑道:「諸位這是多餘的顧慮,武林盟乃是武林同道共同為對抗邪惡勢力的結合。本身既非門派,亦非幫會,更無門戶之見,只要有正義,有血性的武林朋友,誰都可以參加。」
沈紫貴舉起有拳,朝左掌猛力一擊,奮然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咱們就這麼辦。」
隨著話聲,雙臂舒展,上身俯仰了一下,但聽他骨節一陣格格作響,身子隨著增高了將近一尺。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往地上一擲,接著又從身上脫下一件臃腫的長袍,口中敞笑道:「現在用不著這些勞什麼子了。」
他這一揭去面具,脫下臃腫長袍,登時恢復了他玉蕭郎君的本來面目,那是一個身材頎長的瘦高個子。他雖是五旬左右的人,但除了雙鬢微見蒼白,臉上皺紋不多,直挺的鼻樑,深透的雙目,和有稜角的嘴唇,慶然不減年輕時候的英挺!。
蕭不二道;「沈老哥,你這是做什麼」」
沈紫資道:「兄弟改裝易容,只是躲避無名島的耳目,為的是使賊黨不懷疑咱們這幾個人聚在一起,有什麼舉動,如今咱們既已決定參加武林盟,還怕他們知道麼?」
金和尚大笑道:「沈老大說的對!」抓起頭上的氈帽,同樣往地上擲去蕭不二大拇指一豎.笑道;「壯哉斯言!」
楚嵩生面含微笑,看了他妹子一眼,沒有作聲。他臉上好像永遠都帶著笑容,誰也不知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丁捷侯道:「蕭老哥,不知岳盟主現在何處?」
蕭不二道:「小老兒在終南和岳盟主分手之時,咱們急於找小魯班下落,是以先走一步,盟主因武林盟定明年元旦正式成立,動身前往鎮江。」
楚嵩生忽然眼睛一亮,問道:「蕭大俠是說二位比岳盟主早走了一步?」
蕭不二點頭道:「正是。」
楚嵩生喜道:「岳盟主前去鎮江,洛陽為必經之路,那麼此刻也快到洛陽了。」說到這裡,突然抬目朝沈紫貴、金和尚等人掃了一眼,興奮的道:「盟主駕蒞洛陽,咱們中原地方人土,豈可失迎?」
他外號小孟嘗,本來好客,何況來的又是武林盟的盟主?
他這話似是探詢大家的意見,但沒等大家開口,接著又道;「因此在下覺得咱們既然決定參加武林盟,正該把岳盟主接來會間,表明咱們擁戴之意,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金和尚首先贊成,說道:「楚公子說的極是,兄弟也有此意。」
丁捷侯道:「岳盟主是否肯來呢?」
楚玉芝道:「他不來,就是瞧不起咱們。」
楚嵩生道:「妹子不准亂說話。」一面起身道:「兄弟立時派楚福先去打聽岳盟主行蹤。」
沈紫貴道:「大家既然有意恭請岳盟主前來,兄弟之意,不如蕭老哥勞駕一行,向岳盟主先容,咱們再派兩個人前去迎迓,才是道理。」
楚嵩生笑道:「目前還不知岳盟主行蹤,蕭大俠初來,咱們正該稍盡地主之誼,怎好勞動,在下這就先要楚福去打聽了岳盟主的行止,再作商量。」說完,舉手拍了兩掌。
一名使女立即走出躬身道:「公子有吩咐。」
楚嵩生道:「快去叫楚福來。」
使女領命退下。不多一回,老蒼頭楚福走進廳門,朝楚嵩生躬身道:「老奴楚福叩見公子。」
楚篙生揮了揮手,問道:「綵帶門的少主岳小龍,你知道不知道?」
楚福道:「老奴聽人說過。」
楚嵩生道:「他如今當了武林盟盟主,幾日前由終南動身入關,前往鎮江,洛陽是必經之路,你多派幾個人,出去打聽打聽,一有岳盟主的消息,速即來報。」
楚福道:「老奴省得。」返身退出。
這時已快午刻,四名使女在廳上擺下酒席。
楚嵩生起身道:「蕭大俠寵臨,使寒舍蓬壁增輝。在下特命廚下整治一席粗餚水酒,替蕭大俠後少俠接風,聊表在下盡地主的一點心意,現在請入席了。」
蕭不二連連稱謝,大家分賓主落座。四名使女替大家斟滿了酒。
楚嵩生舉杯道:「在下喬屆主人,先敬蕭大俠一杯。」
蕭不一慌忙舉杯道:「不敢,不敢、小老地先乾為敬。」
兩人對飲了一杯,放下酒杯,使女執壺又智兩人斟滿了酒。
楚嵩生目規唐繩武,剛剛舉起酒杯,瞥見楚福匆匆走進,不自禁放下酒杯,急著問道:
「楚福.可是岳盟主有了消息?」
楚福躬身道:「老奴已經派出幾撥人出去了,還沒消息……」
楚嵩生道:「那你還有什麼事?」
楚福道:「剛才門外有人給沈大俠送來一封信……」
楚嵩生臉色微變,道:「沈大俠在此,身份極為隱秘,外人如何會知道的?」接著問道;「你怎不告訴他,沈大俠不在咱們這裡?」
楚福道:「老奴說了,但那人說,沈大俠不在,交給公子也是一樣,因為除了信之外.還有一包禮物,原是送給沈大俠和公子二人的。」
沈紫責問道:「那是一包什麼禮物?」
楚福道:「那只包上寫著沈大俠和公子親啟字樣,老奴不敢擅拆。」
楚嵩生道:「信呢?」
楚福道:「老奴去拿。」
原來楚福身後,跟著一名小廝,手中捧著一個四方方的紅紙包,站在廳外。楚福退到門口,招了招手,那名小廝立即把手中捧著的紅紙包遞上。
楚福伸手接過,回到席前,大家才看清那是一個四方方的大紅紙包,外面還捆了一根細麻繩,中間端端正正放著一封信。
楚福解開麻繩,取出信柬,雙手呈上。
楚嵩生接過信柬,只見信封上果然寫著:「敬呈沈大俠紫貴楚公子嵩生同親啟」下面並無具名。
楚嵩生把信朝沈紫貴遞去,說道:「還是沈大俠先看吧!」
沈紫貴道:「公子拆看也是一樣。」口中說著,已經隨手接過信柬,撕開封口,抽出一張素箋。只見上面寫著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跡,那是:「奉上微物七件,敬希查收,當於三日內著人來取也。」下面也沒有具名。
沈紫貴笑道:「這人倒是奇怪,既派人送來,又要在三日派人取去,豈不麻煩?」
金和尚道:「是什麼人送來的?」
沈紫貴道:「這人不知是誰,並未具名。」
蕭不二嘻的笑道:「他這一手,倒是踉沈老哥學的。」
楚嵩生也看了信箋,皺皺眉道:「奇怪,他信上連送來的是什麼東西,也沒有說……」
楚玉芝好奇的道:「送來的是什麼,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麼?」說著正待伸手去拿。
楚嵩生攔道:「妹子且慢。」
楚玉芝一怔道:「哥哥怎麼了?」
楚嵩生道:「還是讓楚福拆開來好了。」一面朝楚福吩咐道:「你把它打開來。」
楚福答應了一聲,回身後退了兒步,然後撕開紅紙,裡面是一隻方形木盒,裝質並不精緻。打開盒蓋,裡面裝有七支一寸見方的小木盒,倒是用紫檀木雕成的,一著就知裡面定然放著貴重東西。
楚福這回沒有再一一打開,抬頭道:「票公子,裡面裝的是七隻紫檀小木盒。」
楚嵩生道:「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楚福應了聲「是」,伸手取起一隻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打開盒蓋,只看了一眼,就臉色微變,合上了盒蓋。
楚玉芝忍不住問道:「楚福,裡面是什麼東西?」
楚福道:「老奴不敢說。」
楚玉芝道:「天下還有什麼不敢說的東西?」
楚福望望金和尚,暖儒的道:「這小木盒裡,放的金大俠的人頭。」
金和尚摸摸自己腦袋,大笑道:「老管家莫要看錯了,兄弟的六陽魁首還在頸子上。」
楚福老臉一紅,尷尬的道:「老奴該死,說漏了嘴,這小木盒裡的人頭是檀木雕成的。」
金和尚大笑道:「好,好,有人給兄弟用檀木雕刻人頭,總是瞧得起兄弟。」
楚玉芝聽的大感興趣,一下躍了過去,說道:「快給我瞧瞧。」
楚福手中接過方形木盒,回到坐位上,取出一隻紫檀小木盒,打開盒蓋,看了一眼,朝金和尚面前送去,說道:「這是你的。」然後又取出一隻,打開看了一眼,又如沈紫貴遞去,笑道:「這是沈大俠的。」
她取一隻,看一隻,一回功夫,在座的八人,除了唐繩武,每人都有一個檀木雕刻的首級。
這檀木雕刻的人頭,只有核桃般大小,雖不栩栩如生,卻也把每個人的面目輪廓,刻得有五六分相似。至少你一眼就可以認得出這是什麼人的頭來。
唐繩武眼看沒有自己的份,不覺問道:「楚姑娘、裡面沒有了麼?」
楚玉芝搖搖頭道:「沒有了。」
唐繩武笑道:「看來這人是瞧不起小可了。」
楚玉芝膘了他一眼,抿抿嘴,笑道:「你只是個大孩子咯!」
唐繩武被她說的不禁臉上一紅。
楚玉芝話是說出來了,但她忽然發現唐繩武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一時也不禁粉臉飛紅,不敢再回頭看他。
沈紫貴手上拿著他自己被木刻的首級,繼皺眉道:「這是什麼人的惡作劇?」
蕭不二也把玩著自己那顆人頭,聳聳肩.嘻的笑道:「三日之內,他還要著人來取,他要取的,該不是這幾顆檀木雕刻的人頭吧?」
金和尚臉色沉重,說道:「莫非他要取咱們頂上人頭?」
蕭不二道:「大概是吧!」
楚嵩生經常在嘴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沉著臉問道:「楚福,那送信來的人呢?」
楚福道:「已經走了。」
楚嵩生道:「你記得那是怎樣一個人?」
楚福想了想道:「這八個子不高.約摸四十來歲,好像是個僕從……」
楚嵩生道:「你沒問他是什麼人叫他送來的?」
楚福道:「老奴問了.他說公子看了信自會知道。」
金和尚道:「公子不用問了,此人連信都沒具名,送信來的人,那會說出真話來?」
蕭不二笑道:「他信上不是說三日之內,要著人來取咱們首級,到時自會知道他是誰了。」
楚嵩生臉上微有想意,揮揮手道:「你出去。」楚福躬躬身,悄然退出。
丁捷侯嘴角肌肉抽搐了一下,忽然道:「這一定是咱們的行動,已被無名島發現了。」
金和尚和沈紫貴臉上都變的十分蒼白,兩人對望了一眼,眼色都有些異樣,好像兩人心裡都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卻不肯說出來。
這一眼互視,兩人竟然全都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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