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上,薄霧未消。
山林之間,披著一層濃霜。
一座插山高峰的右側,一個小山凹上,兩間竹屋,站著兩個黑衣老人,一個鴆面老嫗,和三個年輕少女。
這些人,已經在凜冽的寒風中,整整熬了一個晚上。
因為竹屋裡的主人,是當年出名難惹的赤發仙子,要他們守在屋前、替她師徒兩人護法、不准任何人進入竹屋一步,同時也答應在天亮之後,自會派她徒兒領他們同去要去的地方。
北溟門下紀登為了要找尋他們失蹤已有三十多年的師傅,自然奉命唯謹。
陰風煞柯靈和楚湘雲、冷秋霜、黑衣娘子倪采珍為了找尋身負重傷的陸翰飛,也不得不等。
漫漫長夜,總算過去了,在他們預料中,可能會找上門來的白衣教主,卻始終沒有露面!
一輪紅日、漸漸升高、發出溫煦的熱力,大家雖然並不怕冷,但有了陽光,總比冰冷的站在寒風裡要好多得。
冷秋霜蹲在石頭上,一邊曝日,一邊仰臉問道:“師傅,我們要不要敲門?怎麼老不出來啦?
她口中呵著白氣,已是有點忍耐不住!
楚湘雲道:“秋妹妹,我想那位赤發老前輩,一定還沒把武功教完呢。”
冷秋霜偏頭道:“一個晚上,能教多少武功?干麼她要一個晚上教完?”
楚湘雲道:“那赤發老前輩,恐怕……”
“噓!”陰風煞朝她輕輕噓了一聲,楚湘雲立即倏然住口。
冷秋霜一張小嘴,登時噘得老高,她怪師傅膽子越來越小,自己不肯多說,也就罷了,連楚姐姐說的話,都要半路遮攔起來。
“呀”的一聲,竹屋兩扇板門,卻在此時,突然開啟。
這一瞧,登時把大家都怔住了!只見從裡面像幽靈似的。緩緩走出一個赤發的女郎!
是她?她不是五毒蛇蠍教主溫如玉?
怎麼一夜工夫,一頭青絲變成了披肩赤發?!
溫如玉紅勻臉頰上,淚痕宛然,徐徐走近眾人面前,撿祆道:“我師傅業已仙逝,她老人家要我從此時起,承襲赤發仙子的名號,諸位請小憩片刻,我替師傅料理好後事,立即和諸位上石城峰去。”
商全拱手道:“姑娘只管請便。”
楚湘雲走近陰風煞身邊,低聲問道,“干娘,石城峰在哪裡呀?”
陰風煞道:“九嶷山共有九峰,石城峰就是前面第三座高峰。”
說話之間,溫如玉己走回竹屋。
不過眨眼功夫,只見屋中冒起一陣濃煙,溫如玉臉色淒惶,匆匆返身退出。
整間竹屋,但見烈焰騰空,“劈劈”“啪啪”的爆竹之聲。響個不停。
溫如玉淚流滿腔,跪倒地上,拜了幾拜,站起身子,纖腰一直,伸手掠掠赤發,瞧了大家一眼,說進:“好了,我們這就走吧!”
黑娘子倪采珍江湖經驗較豐,此時眼看溫如玉神情冷傲,和昨天見到的她,幾乎判若兩人,不由低聲朝楚湘雲道:“湘雲妹子,你瞧出來了沒有?這姓溫的性格神情,似乎和昨天大不相同了呢!”
楚湘雲偷偷瞧了溫如玉一眼,搖搖頭進:“我瞧不出來。”
冷秋霜眨著眼睛,低低的道:“當然喲,她連頭發都染紅了,這多難看?”
溫如玉話聲一落,便自轉身朝山下走去,赤發披肩,白衣斜飄,使人另有一種高傲冷峻之感!
商全,紀登立即跟在她身後走去,陰風煞朝三人打了一個手式,也相繼跟去。
楚湘雲輕聲道:“倪姐姐,你說得不錯,她果然有些變了!”
大家隨著溫如玉盤山而行,人隨山轉,一路急奔,約莫跑了頓飯光景,越過兩座刺天高峰的山腳,前面又有一座高峰。排雲直上。
溫如玉一路細察地勢,已到了自己和陸翰飛失散之處,她心頭不禁升起一陣感慨,昨日今朝,有如一場春夢!
昨日還是為情出奔,寧願脫離五毒教的叛教教主,今天卻變成了一個赤發的怪人——赤發仙子。想起一頭赤發,便惘然若失,這不能怨師傅,只是命運的安排!只覺眼眶一陣濕潤,珠淚已奪眶而出。
她不願讓他們看瞧出自己在流淚,於是腳下加緊,逕往峰後繞去。
這是一道橫在峰與峰之間的深澗,水聲淙淙,盈耳不絕!
溫如玉低頭疾走,沿著山澗奔去1
這一路。一邊是臨壑懸巖,水勢湍急,其深莫測,一邊是危崖斷壁,險阻難行。
好在一行人輕功全都不弱,急縱疾掠,又是一盞茶光景,只聽水聲越來越響,迎面峰腰上,一條瀑布,宛如匹練般倒掛而下,直注壑底,發出奔騰澎湃之聲!
山澗中白霧嗡蜀,水氣蒸騰!
人在二三十丈之外,已覺霏霏蒙蒙,寒逼肌骨!
溫如玉腳下收勢,抬頭朝對崖望了一眼,便一語不發的緩緩朝山澗邊上走去。
大家隨著她眼光瞧去,只見對崖是層巖矗立的陡峭山峰,石道劈立,峻拔如削,高刺入雲。遠遠望去,當真像一座石頭城牆,聳立在群山之間,氣勢奇偉!
商全跟在溫如玉身後,瞧她好像找尋什麼似的,忍不住問道:“姑娘,可是找尋什麼?”
溫如玉也不回頭,冷冷的道:“你們自問能飛渡得過去嗎?”
這下倒真把商全向往了,這條絕澗,少說也有二十來丈寬闊,一個人輕功再高,終究不是生了翅膀,和飛鳥一樣,可以飛得過去?他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摸摸下巴,尷尬的道:
“這個……只伯誰也無法飛渡。”
溫如玉理也不理,隨著掠掠披肩赤發,緩緩往瀑布底下走去!
不!其實離瀑布還有二三十丈遠近,但傾瀉而下的瀑布所激起的水花,已如蒙蒙細雨,沾衣欲濕,瀑聲萬馬吼奔,震耳欲聾。
溫如玉一聲不作,直向那片蒙蒙白氣中走去。白氣愈來愈重,有如進入濃霧之中,眼前白茫茫的,大家窮盡自力,也只能看到二三丈左右。
走了百步左右,所有的人已衣履全濕,冷冰冰的好不難受。
陰風煞心頭不禁漸生怒意,凝聲喝道:“溫姑娘,咱們到底應該如何走法?你也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這裡瀑聲如雷,她這聲大喝,凝注口氣所發,是以大家仍能清晰聽見。
溫如玉走出不遠,突然站住身子,俯身往崖邊一指,冷冷的道:“我師傅說過,進入水氣圈,再走百步,便可找到斷梁,我們就要從這裡過去。
她這一開口,不由聽得大家大吃一驚。她隨口說來,居然比陰風煞方才那聲大喝,還要清晰得多!
要知在這怒瀑奔騰之中,以陰風煞的內功修為,開口說話,尚須凝往真氣,才能使大家聽到,溫如玉的內功原比陰風煞差得很遠,哪知只有一夜工夫,她的功力,居然會凌駕陰風煞之上?
商全、紀登心頭立時明白,敢倩赤發婆婆已在昨晚一夜之間,把她畢生修為,悉數貫注到溫如玉身上了。
因為自己曾聽師傅說過,武林中有一種“透穴傳功”之法,把自己一身功力,轉注到另外一個人身上,但此人功力一失,便如燈盡油干,枯萎而死,難怪赤發婆婆昨晚要自己這些人,替她師徒護法……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大家心中一凜,立即朝溫如玉所指之處瞧去!。
原來離崖下三丈之處,突出了一段生滿苔蘚的斷梁,敢情在若干年前,還是一條天生石梁,後來被山洪沖折,只剩了半截梁根,凌空架出。
此處和倒瀉而下的瀑布,相隔雖遠、但霏霏蒙蒙的水珠,好像天空在下著絲絲細雨,一片茫茫。
到底和對崖半截斷梁,相隔究有多遠?對岸是否也有半截斷梁?誰也無法瞧得清楚,要從這片白茫茫的地方,縱身揀到對面,簡直是不要命了。
溫如玉眼看大家都沒有作聲,不由冷冷哼道。“師傅說過,兩岸梁根。中間相隔,約為五丈左右,你們自闖敢過去的,就跟我來。”
話聲一落,入隨聲起,輕飄飄落到斷梁之上。白衣飄忽,朝澗外走去,轉眼之間,已走出數丈之外,大家只看到一點白影,在霧中消失。
不,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隆隆水聲中,筆直傳來:“你們再不過來,我可沒工夫久候。”
商全朝紀登低聲道:“紀師弟,我們過去。”
說著提了一口真氣,雙足一點,飛落斷梁。紀登一見師兄下去,也立即跟著飛落。
陰風煞回頭朝身後三人說道:“你們還是等在這裡吧,我一個人過去好啦!”
楚湘雲道:“干娘,不要緊,我跟你去。”
冷秋霜道:“師傅,我也要去。”
黑娘子也道:“老前輩,如果只有五丈距離,我們自問還能過去。”
陰風煞拗不過她們,只好點點頭,帶著三人相繼躍落。才一落到斷梁之上,只覺寒氣森森,山風凜烈,向下望去,只有隆隆水聲,茫茫雲氣,落腳之處,全是青綠苔蘇,滑溜得難以舉步,身臨絕壑,著實夠人觸目驚心!
這時商全已經提氣而行,到了斷梁盡頭,向對崖一望,白茫茫的哪想瞧得到立足之點,一個拿捏不准,等於自投絕壑。
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當下向後退出兩步,吸了一口真氣,足尖一點,倏然躍起,直向茫茫白氣中投去。
接著只聽商全的聲音遠遠傳來:“紀師弟,果然只有五丈有余,六丈不到,只是山風猛烈,你身形不可躍起得太高。”
紀登答應一聲,跟著往白霧中縱去。
陰風煞眼看兩人都已過去,知道除了水氣迷蒙,瞧不到對崖之外,事實上還並無多大危險,心頭略為放寬,回頭道:“你們在這裡等一會,還是我帶你們過去吧。”
說著,正待伸手朝楚湘雲挽去!
只聽溫如玉冷冷的道:“怕死就別過來,說不定還有比這裡更難走的地方!”
楚湘雲聽得一氣,身子往後退一步,接口道:“干娘,你只管先走你的吧,這點地方,還難不住咱們。”
陰風煞哪肯讓她涉險,一把扶起她身子,閃電朝對崖掠去!
身形落地,堪堪把楚湘雲放下,正待回身縱去,冷秋霜和黑娘子,兩條人影,也衣袂孤風,急掠而至!
陰風煞暗暗替他們捏了一把冷汗。
大家登上對崖,溫如玉和商全、紀登三人,早已走出十余丈外,朝峰腳一條小徑上走去!
不,陡削危巖,人跡罕至,哪有什麼小徑?那只是石壁上差堪落腳的石蹬,行走之際,人要貼壁蛇行,才能通過。
石蹬斜斜在往上盤去,越走越高,也越來越是險峻,這樣走了盞條光景,大家已上山腰,但蹬道已盡一面前只是一片光溜溜的崖壁,寸草不生。
山峰上端,全被加絮浮雲所籠罩,上到山頂。還不知究有多高?
溫如玉略為住足,忽然騰身躍起,一下縱起五丈來高,身形在壁上吸住,手腳並用,捷如猿猴,朝壁上爬去。
一行人原是一個接著一個走來,後面的人,因有人擋住視線,瞧不情溫如玉是如何上去的?
但到了近處,才發現崖壁五支以上,鑿有一行疏疏朗朗的石孔,沿壁而上,正好容人攀住,此後只要雙手互易,手足並用,就可往壁上爬去。
這一段石壁,不僅光滑無比,而且上豐下削,雖然手足並用,但整個身子,還是微向後仰,全藉幾個指頭,支持身體。
商全、紀登、明風煞三人,還不覺得怎樣,楚湘雲、冷秋霜、和黑娘子倪采珍三位姑娘家,終究功力不足。一陣工夫下來,便已累得頭暈目眩,手足酸軟,只好緊緊貼伏在石壁之上,調勻呼吸,繼續向上爬去,誰也不敢向後瞧上一眼。
這時大家早已全在雲層之上,蔚藍晴空,陽光照耀,距離矗立峰頂,還有數十立之遙。
凜烈罡風吹得一身濕衣,其寒如冰。
正在爬行之間,瞥見溫如玉白影一閃,忽然不見。
原來僅堪容指的石孔,到此已盡,右側有一塊數文見方的巨石,上豐下削,懸空凸出在削壁中間,宛如平台一般。
溫如玉已飛身躍上巨石,悠閒的站在那裡。大家陸續翻上崖,三位姑娘已是面紅如火,香汗淋漓,不住的喘息。
大家細看存身之處,原是峰腰中支出的一片平崖,約有五六丈方廣。
中間一堵石壁,石色微呈淡黃,壁上三大來高,橫鐫著“石城洞天”四個壁集大字,寫得龍飛鳳舞,筆力勁道。
大字底下,石面剝落,印著無數大小掌印,和刀劍斬劈的痕跡,此外一無所有,既沒有見到北溟其君,也沒有陸翰飛的影子。
商全瞧得心頭納罕,回頭朝溫如玉問道:“姑娘,這裡就是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歇隱之處了嗎?”
溫如玉道:“師傅只叫我把你們帶到這裡來,旁的我沒有問,師傅也沒有說。”
陰風煞方才悶著一肚子氣,聞言不由怒從心起,提著雙爪,陰惻惻的道:“小丫頭,陸少俠的人呢?”
溫如玉翻上平崖,沒瞧到陸翰飛,內心何嘗不急?但被明風煞這聲“小丫頭”叫得柳眉一豎,臉情冷漠的道:“你問我,我去問誰?”
陰風煞咧著黃牙,架架笑道:“小丫頭,你不知道,領我們來作甚?老婆子面前,你要是有半句虛言,莫怪我出手毒辣。”
溫如玉冷笑道:“只怕未必見得……”
話聲才落,只聽紀登“啊”了一聲,筆直朝石壁跑去,口中態道:“大師兄,快來瞧,這不是師傅留下來的‘玄武掌’印嗎?”
陰風煞和溫如玉兩人劍拔誇張之勢,給他這一叫,也登時跟了過來。
只見商全在壁上逐一細瞧,點頭道:“不錯,這掌印四周輪廓清晰,入石三分,除了師傅他老人家的“玄武掌’力,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有此功力之人……”
溫如玉輕哼一聲,往壁上點點剝剝的石孔一指,道:“這是師傅的‘五行十絕指’,入石快近四分,不見得遜過兩位的尊師吧?”
商全卻只當不聞,繼續說道:“這裡既然寫著‘石城洞天’,該有洞府才對,師傅在這堵壁上,連用‘玄武掌’,劈了這許多掌印,那麼這裡是公孫喬夫婦隱跡之地,這堵石壁,是洞府門戶,該已無疑問,由此推想,師傅和赤發老前輩當時不知開啟之法,才想以指功掌力,破門而入……”
紀登道:“照這情形,師傅似乎並沒有把它打開。”
南全沉吟道:“使人費解的就是這裡,師傅既然沒有震開石壁,這三十年又到哪裡去了呢?”
他們兄弟只是站在壁前討論,其余的人也都目光集中,只是朝這堵石壁上下左右,不住的打量。
黑娘子倪采珍站在眾人後面,目光一瞥,忽然發現平台另一盡頭之處,依稀有一條曲折小徑!
她心思極密,這一發現,立即縱身掠去,仔細的一瞧,那還有錯?這條小徑,上落之處,較一般石面,較為光滑,顯系經常有人走動!不由心頭大喜,急忙道:“柯老前輩,你們快來,這裡還有一條小徑呢!”
這下連溫如玉也大感意外,這情形,昨晚師傅已經說得十分詳盡,她老人家也並沒有提到石壁右邊,還有一條小徑?
大家紛紛揀起,一齊朝小徑上奔去!
小徑沿著山勢,斜斜轉去,雖然僅容足尖,但石壁上還有不少石孔,可以用手攀附而行,似是純出人工所鑿。
才走出一箭光景,石壁上還有一個黑越越的山洞。
黑娘子倪采珍走在最先,略一猶豫,伸手掣出長劍,護住身子,躍到洞口,再從身邊取出火摺子。一手晃亮,當先往裡走去。後面的人,也已陸續趕到,相繼入洞。
這座石洞,倒是天生成的,洞口極狹,斜向裡伸,走了五六步,才稍為寬暢,也只有丈余方圓。
黑娘子舉著火摺子,仔細一瞧,只見石洞裡首,靠近角落之處,鋪著許多干草,好像經常有人在草上睡眠。
紀登忽然“嗷’了一聲,伸手一翻,草堆邊上,發現一大堆松子、獲等和四個橘子!隨手取起一個橘子,雙目炯炯的道:“大師兄,這個橘子皮色還青,顯系從樹上摘來,還沒有好久。”商全入洞之後,只是不住的向四周打量。聞言點點頭道:“不錯,這洞裡確系有人居住……”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目光落在石洞盡頭的壁角上,口中低喝一聲:“師弟,隨我來……”
人隨身起,一下掠近壁角,身子一閃,便自不見。
紀登一見大師兄閃身而入,也立即跟了過去,果然這石壁盡頭,有著一條斜縫,可容一人側身而入。
大家除到兩人進去,也紛紛跟著走進,原來裡面還有一間略呈方形的石室,比前洞要寬敞得多。
石室正中還放著一張石榻,塌上盤膝躍全著一個戴道帽面容枯瘦,胸垂五縷黑須的黑袍道人!
一行人中,只有黑娘子身邊,帶有火折子。黝黑的石室,火光微弱,大家還沒看清。
商全、紀登等人早已同時搶近榻前,外的部跪了下去,口中失聲叫道:“師傅,你人家果然是在這裡……”
陰風煞聽得大吃一驚。沒想到榻上之人,就是當年名震一時的北溟真君,急忙以手示意,要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三人,站到一邊,不可妄動!
北溟真君端坐榻上,絲毫不動。
商全緩緩抬起頭來,凝目一瞧,才發現不對,師傅雙目深陷,臉色枯槁,早已羽化多時,敢情山上氣候寒冷,屍體並沒有腐爛。”
當下恭恭敬敬拜了幾拜,一面朝紀登道:“師弟,師傅他老人家業已仙去,我們瞧瞧看可有什麼遺言。”
紀登也已發覺師傅神色不對,立即答應一聲,站起身來,兩人在石榻四周,仔細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再在北溟真君懷中摸索了一會,也沒有發現什麼遺物。
這間石室,除了石榻,就空無一物,商全有點不敢相信,師傅坐化之前,會連一句遺言都沒有?他仔細朝四周的壁上,又察看了一陣,才回身向陰風煞等人,拱拱手道:“先師坐化已久,老朽之意,擬請諸位退出石室,由老朽兄弟封閉洞穴,以安先師在天之靈,老朽兄弟感激不盡。”
溫如玉一聲不作,轉身往洞外退出。
陰風煞慌忙還禮,道:“商大俠不必客氣,北溟老前輩法體所在,自應封閉洞府才是。”
說著,便和楚湘雲三人,一齊退了出去。
向全、紀登俟眾人退出之後,立即動手,取出隨身兵刃,挖了許多石塊泥土,把壁填塞。
大家雖因外洞草堆中發現鮮果,顯系有人居住,心頭不無懷疑,但找遍全洞,除了業已死去的北溟真君之外,不見生人蹤影,只好廢然退出。
溫如玉心頭沉重,楚湘雲、冷秋霜更是焦急,不知陸大哥究竟落在什麼人手裡?
大家依然循著小徑,回到石壁前面。
楚湘雲黛眉低蹙,抬頭道:“干娘,我們到哪裡去找陸大哥呢?”
陰風煞一張鴆面,凝結如霜,橫了溫如玉一眼,獰笑道:“問她!她把陸少俠藏到哪裡去了。”
冷秋霜想起自已被五毒教擄去之事,氣憤憤的道:“是啊,她把我們硬騙到這裡來,就拖延時間咯,陸大哥一定被五毒教的人劫走了。”
溫如玉冷笑道:“不錯,就算五毒教劫走了,你們又待怎的?”
冷秋霜道:“好啊,原來真是你們把陸大哥擄走了!”
話聲出口,左手倏然揚起,朝溫如玉拂去!
溫如玉哪會把冷秋霜放在眼裡,身形一閃,讓開來勢,正待出手反擊!
商全連忙雙手一分,攔著說道:“兩位姑娘快清住手,聽老朽一言。”
溫如玉舉起的纖手,果然徐徐放下。
商全朝明風煞拱拱手道:“老嫂子暫訪息怒,老朽兄弟日前誤把溫姑娘當作北岳門下……”
冷秋霜瞧著溫如玉,披嘴道:“一定是她自己說的,哼,北岳門下,是湘雲姐姐。”
溫如玉臉上一紅,反唇道:“我當日明明聽你也自稱過北岳門下呢!”
商全連忙搖手道:“兩位姑娘何苦作口舌之爭,老朽是說,當日老朽兄弟,答應過送陸少俠到達地頭,陸少俠中途失蹤,老朽兄弟也難辭其咎。但據老朽觀察,溫姑娘決非有意,也許另有意外,好在目前咱們人手不少,不如趕快下山,分頭尋找,還來得及。”
黑娘子倪采珍瞧著陰風煞,接口道:“柯老前輩,商大俠說得不錯,我們昨晚尋來之時,晚輩沿途放出飛鴿,史總護法他們,想來也可能趕到九嶷山來了,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趕快下峰,分頭去找尋的好。”
陰風煞還沒開口,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道:“說得倒真容易,上石城峰來的人,誰也別想再活著下去1”
這聲音突如其來,聽得大家全都悚然一驚!
急忙朝發話之處瞧去,只見大石壁前面,不知何時,已多出一個身穿白衣面蒙白紗的人!
他背負雙手,仰頭向天,卓然而立,絲毫沒把這許多人瞧在眼裡。
陰風煞癟嘴一咧,發出一陣桀桀尖笑。
但在陰風煞笑聲方起,溫如玉早已身子一閃,越眾而出,寒著臉色,沉聲道:“白衣教主,你來得正好!”
白衣教主忽然冷嘿道:“本教主業已來了多時,你們自己沒瞧到就是了。”她口氣忽然一轉,冷厲的道:“溫如玉,昨天假冒本教主的,想來就是你了。”
溫如玉道:“那只怪你手下有眼無珠,連教主都認不出來。”
白衣教主並沒理會,他從蒙面白紗中,射出兩道稜稜目光,轉頭朝商全、紀登接著問道:“仗著北溟‘玄武掌’,傷我綠衣侍衛的,可是你們兩人?”
商全哈哈大笑道:“你就是白衣教主了?不錯,昨天確實有兩個綠衣人,半途阻攔,傷在老朽的掌下。”
白衣教主點點頭道:“好!”
冷秋霜早已忍耐不住,插口道:“我們陸大哥,可是你擄去了?”
白衣教主瞥了她一眼,忽然朝冷秋霜∼陣打量,冷冷的道:“你們陸大哥,可是南岳門下那個姓陸的?”
冷秋霜道:“是啊,你把他擄到哪裡去了?”
白衣教主瞧著冷秋霜,漸漸流露出狠毒之色,說道:“他……已經……被我殺了!”
“啊!師傅……”
冷秋霜聽得花容失色,一把拉住陰風煞,驚叫出聲。
楚湘雲只覺頭頂上“轟”的一聲,如中巨件,嬌軀一陣驚顫,“嗆”的掣出短劍,叱道:“姑娘和你拼了、”
“嗆!”黑娘子也同時抽出長劍!
“哈哈!”
商全旁觀者清,慕地仰天一聲長笑,大聲道:“楚姑娘,冷姑娘,這都是虛言恐嚇,你們快別上他的當!”
楚湘雲、冷秋霜聽得不期一怔!
白衣教主低嘿道:“本教主何用虛言恐嚇?”
商全大笑道:“你倒說說在何處遇到陸小兄弟的?”
白衣教主偏頭道:“你不信就算。”
陰風煞摟著楚湘雲、冷秋霜的雙手,忽然一松,低低的道:“傻孩子,別聽他鬼話,你們站著,我老婆婆去會會他。”
話聲一落,霍地跨前一步,桀桀怪笑道:“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的,老婆子面前,可容不得你放肆。”
揚手一掌,遙遙劈向白衣教主。一股澈骨奇寒的冷風,隨著掌勢而出,向白衣教主撞了過去。
白衣教主冷笑一聲,身子不動,一直待明風煞劈出的掌風,快要及身,左掌橫立,忽的向旁側一撥。
陰風煞知道對方並非易與,這一掌上,凝聚了十成力道,“陰風掌”出手,陡覺被一股無形吸力,向旁側引去,要待收手,已是不及,身子往前一傾,幾乎被對方帶出。心頭猛吃一驚,暗想,此人這一手功夫,莫非是傳聞中的“化力神功”?
白衣教主把“陰風掌”勁道引開,曬道:“要動手,你們就一齊上!”
溫如玉突然橫身一欄,搶在陰風煞身前,柳眉挑動,殺機盈面的道:“賤婢,姑娘奉師傅遺命,正要找你算帳。咱們正好在這裡作個了斷。”
陰風煞聽溫如玉說出要替赤發婆婆報仇的話,只好自動退後了幾步。
白衣教主被她一聲“賤婢”,叫得怔了一怔,突然目射寒光,冷冷的道:“你一頭赤發,果然已得赤發仙子真傳,哼,本教主不是為了要你領來此地,昨晚你們師徒,就休想活命
溫如玉不待她說完,厲喝道:“姑娘就是赤發仙子,哼,賤婢,你好大的口氣!”
雙手乍揚,尖尖十指,虛空連彈,只聽一陣“嘶”“嘶”破空細響,十縷尖風,同時朝白衣教主身上灑去!
白衣教主哼道:“五行十絕指,能來我何?”
玉婉一振,勻紅手掌,輕輕翻動,護住前胸。
指風、掌影、一接而錯,彼此都向後退了一步。
雙方雖然交接了一招,但兩人指掌,並未接觸,兩人各退了一步之後、便兀立不動,溫如玉十指仍然遙遙作勢。白衣教主也橫掌當胸,兩人和沒有動手一樣。
陰風煞和商全師兄弟兩人,心頭各自一凜,一夜之間,眼看溫如玉的武功,果然精進了何止十倍!光是出手第一招的“五行十絕指”,自己幾人,除了硬拼,幾乎就休想解得開。
白衣教主面蒙白紗,但從他白紗中透射而出的森冷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著溫如工,便知他確也不敢輕視對方,橫胸有掌開始緩緩移動,自左而右,劃了半個弧形,突然一聲清叱,掌心朝前,緩緩送出。筆直向溫如玉胸前印去。
溫如玉身軀疾轉,雙腕交叉,尖尖十指,轉動之間,手法極快,幻出無數指影,從側面飛灑而去,襲向白衣教主背後。
白衣教主緩緩送出的一掌,絲毫不帶風聲,他見溫如玉襲到後心,掌勢忽然一帶,跟著往身後擇去!
這當真電光石火,由緩轉快,快得無以復加,溫加玉好像不敢和他掌風硬對,身軀一旋,各自互換了一個方向。
白衣教主徐徐吐出一口長氣,道:“你躲過我一掌,已算得上江湖頂尖高手了!”
手掌一揮,又斜斜的劈了過去。
溫如玉面色凝重,敢情也貫注了全力,十指箕張,指向對方,驀地厲喝一聲、雙臂暴伸,迎著激去!
雙方雖然同時出手,但掌指之間,仍然保持了數尺距離,聽不到風聲,也沒有什麼聲響!
白衣教主忽然倒退了兩步,身子微微晃動。
溫如玉卻步履不穩,雙肩搖擺,有如醉酒一般,身子跟著打了一個旋轉,才勉強穩住。
陰風煞眼看溫如玉和白衣教主這一把硬拼,似已負傷,心裡不禁暗忖:“溫如玉雖然冷漠,終究引著自己同來,也可算是一路,白衣教主卻來愈不善……”
念頭閃電掠過,右手也同時暗暗提起,凝足十成力道,蓄勢待發!
商全、紀登敢情和陰風煞起了同樣心思。不約而同,各自掏出兵刃,一個捧著兩儀尺,一個分握北極環,悄悄分開,漸向白衣教主身側移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溫如玉被震後退,才一站穩身子,左手迅疾往腰上托去全!聽“嚓”的一聲,從她胸前,激射出一大逢細苦牛毛,閃閃發光的金針,朝白衣教主迎面打到。
這一下,雙方距離極近,白衣教主驟不及防,在金光閃爍之中,突然發出一聲尖笑,雙定一頓、全身飄空,飛起一大片白影!一丈方圓,登時勁氣橫卷,寒風刺骨!
只聽溫如玉的聲音,大聲叫道:“這是‘白骨微塵掌’大家小心!”
白影乍起,所有在場之人,同時感到一股勢道凌厲的勁風,重逾千鈞,像泰山壓頂的一般朝自己頭上卷來。
不!這是一股虛若無物壓力,漫天撤地而來,使人不知從何抵御才好。
厲叱、大喝同時響起!陰風掌、玄武掌、十絕指,和冷秋霜拂出的“九陰神功”,勁風潮湧,兩儀尺、北極壞、和楚湘雲及黑娘子的兩柄長劍,寒光如雪!
大石壁前、狂風陡起,旋渦成流,砂飛石走,日色無光!
盡管如此,揚中之人,還是感到空中飄忽的一片白影,壓力愈來愈重!
陰風煞擔心楚湘雲、冷秋霜兩人,身子擋在她們面前,雙手搶劈,“陰風掌”接二連三的向身後拍去!
但奇怪的是掌風出手,宛如拍在虛無飄渺之間,絲毫用不著力,不僅徒耗其力,而且身外的壓力,還是一波一波的重重襲來,窮盡目力,除一片白影,竟然瞧不清白衣教主的身影!
陰風煞心頭明白,這正是白衣教主以極快的身形,在施展“白骨微塵掌”,自己數十年來,當真做夢也想不到天下還有這般厲害的武功!
此時,峰頂忽然飄下一陣裊裊笛聲!
這笛聲好像只是信口吹來,若斷若續,高高低低的,不僅渾無章法,而且吹得十分生硬!
眾人各出全力,戰斗方酣,驟然聽到這一陣笛聲,都不覺吃了一驚。
但就在笛聲方起,接著又有幾聲洞簫聲音,飄忽而下!
這簫聲如鳳鳴,如擊玉,清越越的發出幾聲;接著悠悠揚揚,吹出一片柔和之極的笛音。
簫笛和鳴,在場之人,不知不覺的自動停下手來!
一大片白影同時倏然斂去,白衣教主凝立當場,似乎也被這一陣簫笛之聲所惑,聽得出神!
突然他伸手撕去蒙面白紗,露出一張晶瑩如玉的瓜子俏臉,黛眉高挑,明眸如星,配著端正的鼻梁,和紅菱似的小嘴!
白衣教主,果然是女兒之身!
但這時候,大家都側耳凝神,傾聽著悠揚美妙的簫笛相和之聲,誰也沒去注意到白衣教主。
簫聲笛音,從白雲深處裊裊傳來,也像春風吹進了心頭,白衣教主——臉上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她只想手舞足蹈,隨著韻律舞上一會,方才舒服,雙手緩緩舉起,雪白衣袖隨風展舞,但她卻在此時,立時驚覺,這簫奮之聲來得古怪,竭力的鎮懾心神!
只見這一瞬之間,陰風煞、商全、紀登三人,早已盤膝坐在地上,想是在以極大定力,抵御簫笛的引誘。
溫如玉赤發被散,仰頭望著天空,臉上一片肅穆。楚湘雲。冷秋霜、黑娘子臉上紅馥馥的流露出歡愉的笑容,如醉如癡,一動不動。
她不禁心頭一動,暗想:這些人已知石城洞天的秘密,如果趁此時把他們除去,自是最好不過!心中殺機一萌,陡覺笛聲大急,簫聲隨著滾轉,白衣教主再也忍耐不住,雙腳不自覺的跨了出去,就要翩翩起舞!
要知她身兼正邪兩家之長,功力精湛,心知只要一經被簫笛所惑,除非對方停止,否則直要舞到至死方休,心頭尚有一念清明,硬生生將跨出去的腳步縮了回來。暗想:快撕下衣襟,塞住耳朵,不聽這鬼聲音!”
但蕭笛合奏,實在美妙之極,她雖然撕下衣襟,卻又捨不得塞到耳朵之中,一時又驚又怕,嚇出一身冷汗,慌忙不迭的往耳中塞好。
簫笛的誘力,果然稍沉,但另有一縷極細的聲音,鑽進耳朵:“我要不瞧在大漠神尼的面上,哪容你在石城峰撒野,還不快去!”
這聲音細如蚊子,但聽到白衣教主耳中,恍如被針扎了一下似的,心中“咚”的一跳。
舉頭四望,峰頂籠罩在白雲之中,少說也有四五十丈距離,但除了峰頂,這處乃是一座光滑的石壁中凸出的一塊,三面懸空,一落千丈,哪能存得了人?
尤其自己的來歷,從無一人知道,此人竟然一口叫出師傅的名諱,如果再不見機,只怕非吃了虧不可!心念一起,哪裡還敢停留?急忙翻身往崖下逃去!
簫笛之聲,倏然而止,一縷余音,裊裊散人雲際!
陰風煞和商全、紀登三人直待簫笛停了半晌,才緩緩睜開眼來!
商全如釋重負的站起身子,搖搖頭,歎息道:“厲害,厲害,這笛聲要是沒有簫聲揉和,當真有使人震裂心脈之慮!”
陰風煞鴆臉還帶著驚怖之色,顫聲道:“這就是九孔鐵笛!”
他們這一開口,楚湘雲、冷秋霜,和黑娘子也同時如夢初醒。
陰風煞關切的道:“你們沒事吧?”
冷秋霜眨眨眼睛,道:“師傅,這聲音好聽極了!”
明風煞聽得大奇,仔細一瞧,她們三人果然沒有絲毫異樣,心中不由恍然大悟,敢情功力越是深厚的人,受簫笛的困擾也愈甚,她們三個姑娘家功力較淺,反而沒有什麼感覺。
楚湘雲目光一轉,口中咦道:“干娘,那白衣教主呢?”
大家被她一語提醒,向四周一瞧,果然不見白教主的蹤影。
只有溫如玉依然怔怔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但她臉上,卻流露出一種若有所得的歡愉之色,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
大家全都瞧得奇怪,方自驚疑之間!
溫如玉倏地雙目一睜,翻身朝石壁跪倒,口中喃喃禱告了一陣,才站起身子。
她說得極輕,但陰風煞和商全等三人,耳朵何等靈異,依然可以聽出她好像說著:“晚輩蒙老前輩成全。”
不知她說的成全,究竟是指什麼而言?
商全望望天色,回頭朝陰風煞拱手道:“老嫂子,咱們還是按照方才所說,先下峰去吧!”
一行人找了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隱居之地——石城洞天,也找到了北溟真君,就是沒找到陸翰飛。
大家全有乘興而來,廢然而返的感覺,一個個懷著失望心情,退下峰去。
陸翰飛究竟會到哪裡去呢?
原來陸翰飛由溫如玉背著跑了半天,渾身骨節有如散了一般,坐定之後,只是喘息。
溫如玉也同樣累得粉臉嬌紅,鬢角上滿是汗水,但她為了怕自己腹中饑餓,不肯休息,匆匆離開。他瞧著她背影,心頭感到一陣惘然,說不出是感激?還是痛苦?
只覺得困倦難支,眼皮自動的緩緩闔上,一個人到了疲累的時候,就一定需要休息,不知不覺倚著樹身,沉沉睡熟!
迷蒙之中,感到自己身子,好像被人縛在背上,一路急馳!
凜烈的山風,吹在身上,奇冷難耐!
不!臉上涼冰冰的不大好受,要想睜開眼來瞧瞧,但眼皮沉重得好像壓著沉鉛,無力睜動,也只得罷了。
人在縱騰顛簸之中,又漸漸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身子已躺在一處柔軟的床上,而且正有一雙手掌,在自己身上以“推宮過穴”之法,不住的推拿!
陸翰飛心頭清楚,敢情溫如玉背著自己跑了許多路,怕自己體力不支,才以“推宮過穴”手法,替自己活動血脈。心頭一陣感動,緩緩說道:“姑娘請休息一下吧,在下……”
說話之中,修的睜開眼來!這一睜眼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自己躺在一間昏暗的石穴之中,正在替自己“推宮過穴”的,不是身穿白衣的蛇蠍教主溫如玉?站在眼前的,卻是一頭全身黑毛的高大猿猴!
這頭黑猿,高可及人,形狀凶猛,極是嚇人,此時閃著兩只金睛,長臂掄動,正以一雙茸茸的毛手,在自己身上連摸帶摩!
陸翰飛心頭驚凜,暗想:“這黑猿有這般高大,定然力大無窮,自己重傷初愈,武功已失,看來只有任它擺布了。”
那高大的黑猿正在陸翰飛身上不停的撫摸,乍睹他睜開眼來,忽然“吱”“吱”的叫了兩聲,好像和人說話一般!
陸翰飛不懂獸語,不知它說些什麼?只是瞠目以對。
黑猿見他聽不懂猿語,又連比帶叫,比劃了一陣。
陸翰飛這一陣工夫,心中也逐漸平靜下來,暗想這黑猿對自己似乎並無惡意,只是苦於人獸語言不通,這就翻身坐起,問道:“是你把我背來的嗎?”
黑猿看到陸翰飛能夠開口說話,好像很是高興,嘻著大嘴,連連點頭。
陸翰飛又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話一出口,自己不禁好笑,黑猿縱然通靈,也不會回答自己這是何處?
那知黑猿竟能聽人言,毛手向上指了一指,接著雙手作出爬行之狀。
陸翰飛這回看懂了它的意思,微微笑道:“你是說這裡是很高的地方?”
黑猿不住的點頭,它似乎因陳翰飛看懂了它的手勢,只高興得抓頭挖耳,吱吱連叫。
接著黑猿又用手指指陸翰飛,把身子在地上斜斜躺下,又閉上眼睛,然後又用手指著自己鼻子,做出連抱帶跳的樣子,口中咿咿啞啞的說個不停。
陸翰飛靜心瞧著它又比又說的做了一陣,心中忽然明白,又道:“你是看到我睡在地上,才拖來的?”
黑猿點點頭,又搖搖頭,用手指指陸翰飛鳳著的長劍,又在他身上撫摸了幾下,閉著眼睛裝出喘息的模樣。
陸翰飛聰明過人,略一思索,不由大是驚奇,問道:“你知道我負了傷?”
黑貓嘻著大嘴,連連點頭,口中吱吱叫了兩聲,伸出長臂,毛手按在陸翰飛肩頭,輕輕推動,意思似乎要他依然睡下。
陸翰飛暗想:這猴子當真十分靈異,它既然知道我身負重嘴,連連點頭。
陸翰飛又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話一出口,自己不禁好笑,黑猿縱然通靈,也不會回答自己這是何處?
那知黑猿竟能聽人言,毛手向上指了一指,接著雙手作出爬行之狀。
陸翰飛這回看懂了它的意思,微微笑道:“你是說這裡是很高的地方?”
黑猿不住的點頭,它似乎因陳翰飛看懂了它的手勢,只高興得抓頭挖耳,吱吱連叫。
接著黑猿又用手指指陸翰飛,把身子在地上斜斜躺下,又閉上眼睛,然後又用手指著自己鼻子,做出連抱帶跳的樣子,口中咿咿啞啞的說個不停。
陸翰飛靜心瞧著它又比又說的做了一陣,心中忽然明白,又道:“你是看到我睡在地上,才拖來的?”
黑猿點點頭,又搖搖頭,用手指指陸翰飛鳳著的長劍,又在他身上撫摸了幾下,閉著眼睛裝出喘息的模樣。
陸翰飛聰明過人,略一思索,不由大是驚奇,問道:“你知道我負了傷?”
黑貓嘻著大嘴,連連點頭,口中吱吱叫了兩聲,伸出長臂,毛手按在陸翰飛肩頭,輕輕推動,意思似乎要他依然睡下。
陸翰飛暗想:這猴子當真十分靈異,它既然知道我身負重傷,敢情要我躺下休息,心中想著,也就睡了下去。
黑猿等他睡下,兩只毛手一齊按到陳翰飛身上,繼續推拿起來!
最使陸翰飛感到驚奇的,是黑猿兩只毛手推拿的部位,竟然循著人身脈穴而行,和武林中的“推宮過穴”的手法,絲毫不爽!
這真上怪異之事!一頭猿猴縱具靈性,也不可能會懂得“推宮過穴”?莫非他是有人豢養?而它的主人,是武林中人物?
陸翰飛心中想著,索性閣上眼睛,讓它替自己推拿,不禁酣然入夢。等到醒來,石洞中斜斜透進陽光,已是夕陽街山之時。
陸翰飛只覺精神好轉了甚多,只是不能運氣,一身武功盡失之外,一切已和常人無異。
當下站起身子,在洞中走了幾步,也並無大礙,這就走到洞口,朝外望去!
但見石洞是在一座石壁中間,上不見天,下不靠地,洞口四周,全都光滑如削,下臨於尋,只有洞左壁上,斜斜有一條寬僅愈寸的石磴,即使輕功再好,也難以飛渡。
不禁暗暗歎了口氣,走回洞中,正待往草堆坐下,只聽一聲蒼勁的長嘯,遠遠傳來,轉眼之間、那高大黑猿,已從洞外疾奔而入。它走近陳翰飛身邊,金睛眨動,從背上取了一個革囊,裡面掏出一大堆松子、茯苓、黃精、和十多個桔子,一齊送到陸翰飛面前,口中“吱”“吱”’叫了幾聲,意思好像是說:“你快吃吧!”
陸翰飛知它替自己采來的,腹中正感饑餓,連忙拱手道:“猿大哥,辛苦你了。”
說著也就不再客氣,雙手接過,吃了起來。
黑猿通靈已久,給他這聲“猿大哥”,叫得大樂,只是嘻開大嘴,瞧著陸翰飛不住的點頭。
陸翰飛吃完在冬、黃精、又吃了幾個桔子,才把肚子填飽,精神也好了許多。
黑猿坐在一邊,在等他吃完,才站起身子,毛手拉拉陸翰飛衣袖,轉身朝石洞角落上走去。
陸翰飛知道黑猿十分靈異,此舉定有深意,立時跟在身後走去!哪知才一抬頭,黑猿忽然不見,走近一瞧,這石壁轉角上,還有一條斜斜的石縫,可容一人倒入。
陸翰飛側著身子,走近石縫,原來裡面還有一間石室,只是一片黑暗,瞧不清景物。
當下連忙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才慢慢睜開,凝目瞧去,依稀可以看到這間石室,略呈方形,中間放著一張石榻,正有一個人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只因室內照不到陽光,十分幽暗,瞧不清那人面貌。
再看黑貓,早已拜伏在那人面前,口中“吱”“吱”的叫個不停。心知這人定是隱居山中的高人,黑猿是他看洞之獸,心中想著,立即走前幾步,朝石榻作了個長揖,道:“晚輩南岳門下陳翰飛,拜謁老前輩。”
話聲一落,抬起頭來,此時面對石榻,距離校近,已可看清榻上跌坐著的,是一個頭戴道冠,身穿黑袍的老道人。
他好像對自己所說,充耳不聞,仍然端坐著一動不動。
陸翰飛心中暗暗忖道:“這老道人好大的架子。”
黑猿一見陸翰飛走近,口中忽然低嘯一聲,站了起來,伸手在老人身邊榻旁,取出一件東西,毛手連揮,意思要陸翰飛踉它一起退出。
陸翰飛只當黑貓不讓自己驚動它主人,也就跟在黑貓身後,退出石室,回到前洞,黑猿一張毛臉,顯出十分鄭重模樣,雙手拿著一方招得十分整齊的黃布,遞到陸翰飛面前,口中咿咿啞啞的好似說話一般。
陸翰飛不知它從老道人身邊,取來的究竟是什麼?只是瞧它好似十分莊重的情形看來,這方黃布,定非尋常之物,當下抬頭問道:“猿大哥,你可是要我瞧嗎?”
黑猿低嘯一聲,連連點頭。
陸翰飛不敢怠慢,也連忙用雙手接過。
黑猿等陸翰飛接過之後,好像作了一件最得意之事一般,抓頭招耳的,挨在陸翰飛身邊,兩只金睛,只是盯著黃布直瞧。
陸翰飛小心翼翼的打開黃布,只見裡面包著龍眼大一顆蠟九。
黑猿站在一旁,不待陸翰飛多看,伸手把蠟丸取過。一面又急不容緩,但又十分小心的幫陸翰飛把還有一層把著的黃布揭開,原來黃布上面,還寫著許多字!
陸翰飛因洞中幽暗,瞧不清楚,走到洞口,趁著斜陽,仔細一瞧,原來布上字跡,乃是用血書寫的,業已變成紫黑,只見上面寫著:
“石城洞天,為三百年前武林前輩異人公孫喬雙修之地。江湖傳言,雖由來已久,惟究在何處,迄無人知,不意二十年前,乃於此峰得之。瞻仰先賢,心議無既,奈大石天生,盡予所學,迄未得啟,同行之人,又復各懷異志,互襲成傷。
此後二十載,寄跡幽穴,日賴黑猿采擷山果為糧,冥思玄索,創此“玄武三式”自許或可震石成燕,破壁而入。乃近日忽覺氣機有異,羽化當在不遠,豈亦天意也耶?
錄此三式,以待有緣,另贈‘玄武丹’一粒,他日如遇北溟門人,務望以此相接,不負所望,於實企之。
北溟真君留書。”
再看後面,果然畫著三式單法,每一式都有詳細注解,說得十分清楚。
陸翰飛沒聽說過北溟真君,想來定是石室中那位老道人無疑,原來他已經死了多年,難怪方才一動不動,瞧著這三式掌法,心中暗暗慨歎,自己武功已失,縱然機緣湊巧,獲此曠世之學,也無法練習。
正在沉思之際,那黑猿已把蠟殼捏碎,取出一粒烏黑有光的“玄武丹”,一下塞到陸翰飛口中。陸翰飛驟不及防,心中一楞,只覺黑猿塞入自己口中的那一粒藥丸,奇苦無比,入口即化,隨津而下,才一咽下,又覺苦澀之中,聞到一陣清香,立即有一縷暖氣,由喉嚨直下丹田。
黑猿低嘯一聲,朝陸翰飛招招手,然後在草堆上坐下,做了個打坐的姿勢,口中唯附啞啞的說了一陣,好像是說:“你服了‘玄武丹’,還不快運功試試。”
陸翰飛半天下來,自然懂得它的意思,而且此時也確實感到自己體內,正有一股陽和之氣,在逐漸發散,當下朝黑猿點點頭,就在草堆上盤膝坐定,寧神澄慮,調勻呼吸,試一運氣。
這一運氣,忽覺自己“命門”穴上,沖起一股熱流,全身經穴,頓時通暢,心頭不禁狂喜,這是自己恢復武功的轉機,一時哪敢絲毫大意,急忙依照師門內功口訣,導氣歸元,運起功來。
要知陸翰飛早先服過蝮蛇寶血,因他內功不足,無法和本身氣血同化,仍有大半滯留體內,未能發揮功能!
石鼓山全力施展“火焰刀”,一身陽氣,隨掌盡洩,也差幸留在體內的蝮蛇寶血,使他沒有當場殞命;但真氣盡洩,更無法引導寶血運行,以致脈穴阻塞。後來溫如玉喂他的一粒“蛇寶丹”,正好和蝮蛇寶血有相輔相成之功,傷勢才迅速好轉,只是重傷之後,其氣虛弱,無力沖開脈穴,自己就以為武功全失。此時經“玄武丹”藥力引發,經穴一通,滯留體內的蝮蛇寶血,就成了真氣的原動力。
閒言表過,卻說陸翰飛澄心靜慮,把升騰的熱流,緩緩導至“閭尾”,再由“閭尾”升“腎關”,走“夾背”,循“天柱”“玉枕”,上透“泥丸”,稍微一停,然後引氣從正面下降,經“神庭”“鵲橋”“重樓”“黃庭”“氣穴”,歸至“丹田”。走完十二重樓,氣機流暢,自覺功力業已恢復了大半,心頭不勝驚喜!
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一陣“叮”“叮”輕響,睜目一瞧,原來天色已經黑了好大一會,洞外一輪皓月,斜懸天空,照得地上清光如水。
黑猿獨個兒蹲在洞口,兩只毛手,不住的上下翻動,玩得大是起勁,“叮”“叮”之聲,就是從它手上發出!
陸翰飛瞧得暗暗好笑,心想;這位猿大哥雖然已具靈性,但終究還不脫猴兒的脾氣。
他此時功力業已恢復大半,目光自可看出老遠,一瞥之間,發現黑貓手上把玩的,正是賽孫臏臨死之前,請船老大交給自己的兩枚古錢。
自己一直藏在懷中,敢情方才黑猿替自己“推宮過穴”之時,摸到古錢,覺得好奇,才拿去把玩。這兩枚古錢,雖是令狐老前輩遺贈,算得是一件紀念之物,但黑猿對自己有思,不是它,自己武功已失,形如廢人,哪能恢復得這般快法。
它既然喜愛,玩得正在高興頭上,如果發現自己醒來,它通靈已久,自然也會感到不好意思,自己最好當作不知,免得驚動了它。何況自己也正當運功緊要關頭,不宜稍懈,心念轉動,也依然閉上雙目,運起功來。
這一會,陸翰飛放開心思,一心吐納,周而復始,運行不息,漸漸進入人我兩忘之境!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行功醒轉,瞥見黑猿守在自己面前,閃著一雙金睛,流露出惶急之色,好像有什麼緊要之事,但又因自己運功之際,不敢驚動,直急得抓頭挖耳,大是不安。
黑猿一見陸翰飛醒轉,口中連聲低嘯,毛手不住的比劃。
陳翰飛瞧得大疑,不知這位猿大哥究有何事,顯得如此焦灼?
方待說話,黑猿已是急不待緩,一手拉起陸翰飛,跑到洞口,口中只是“吱”“吱”急叫,蹲下身子,好像要陸翰飛立時伏在它背上,往洞外趕去。
陸輸飛遲疑了一下,問道:“猿大哥,你要我伏到背上,到哪裡去?”
黑猿神情焦急,毛手向洞外連指,不住的低嘯。
陸翰飛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麼?”
黑猿點點頭,左掌一伸,原來它掌中只剩了一枚古錢,它毛臉微露忸怩,右手毛指向下指了一指,攤開手掌,意思是說:“還有一枚古錢,給我丟了。”
陸翰飛自然看得明白,連忙說道:“猿大哥,這兩枚古錢,並無多大用處,丟了,不要緊,用不著去找了。”
黑猿又是一陣吱吱急叫,只是搖頭,蹲著身子,非要陸翰飛伏上去不可。
陸翰飛拗不過它,只好點頭道:“你要去找,我就和你一起去找好了。”
他雖覺自己功力已恢復了不少,但在黑夜之中,洞外峭壁於尋,只有一線鳥道,卻也不敢輕試,當下就往黑猿背上伏去。
黑猿早已經等得不耐,陸翰飛才一伏上,口中一聲長嘯,身形驟然一沉,躍出洞外,只見它兩只毛手,相互交換,攀沿著石壁,朝石蹬上飛一般跑去。
只不過片刻工夫,便已躍上一片平台,黑猿身形乍停,陸翰飛知道已到地頭,急忙站穩身子,定神看去。
原來這片平台,乃是從一座插天高峰的大石壁上凸出來的一塊巨石,上豐下削,三面凌空,方廣不及數丈。
正瞧之間,黑猿已拉著他衣角,往石壁就跑。
此時一輪皓月,高懸當頭,清光如水,和白晝一般!
一人一猜,跑近石壁。陸翰飛已看到大石壁上,橫寫著“石城洞天”四個大字。
石壁中間,敞開著一道三丈來高,一丈來寬的一個拱門,裡面光線黯淡,看不清景物……
那黑猿跑到石門前面,忽然低嘯了兩聲,就站住不動,毛臉也現出驚疑之色,兩只火眼金睛,一眨不眨,瞧著敞開的石門發呆!
原來黑猿雖具靈性,終究生性好動,陸翰飛運功之時,它悄悄跑到這座平台之上,手上還是玩著從陸翰飛懷中掏來的兩枚古錢。這座大石壁,對它印象極深,因為它的老主人時常在深夜之中,在壁前練掌。
石壁正中,有一個扁形的小孔,它記得每當老主人掌劈石門之後,就伸手摩著這個小孔,發出悠然長歎!
猿類生性好奇,善於模仿,是以它也時常背著老主人,用手爪在石孔中掏挖,有時湊著嘴唇、往小孔中吹氣。
今晚黑猿在壁前玩了一會,忽然拿起一枚古錢,往小孔投去,它總究不是人類,一時好奇,這原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而已,哪知這枚古錢,才一投入,只聽裡面“嗒”的一聲,接著大石壁內,就發出隆隆之聲!
黑猿嚇得大駭,不敢多看,抱著頭,沒命的飛跑,才拉著陸翰飛同來。這會跑近壁前,到石壁中間、已和往昔不同,裂開了很大一個石窟,自然更是驚奇。
它只苦於說不出話,瞧瞧石窟,又瞧瞧陸翰飛,攤著毛手,掌心只剩了一個古錢,不住的吱吱亂叫。
陸翰飛靈光一動,腦際中迅速閃掠過一個念頭,想起昨晚禿頭老人口中說過的什麼“石門金鑰”。
又想到北溟真君黃布上曾經提到過:“石城洞天、為三百年前武林前輩異人公孫喬夫婦雙修之地……奈大石天生,盡予之力,迄未得啟……”
照此情形看來,難道賽孫臏令狐老前輩留給自己的兩枚古錢,真是開啟石門的金鑰了?
不錯。自己記得令狐老前輩送給自己的兩枚古錢,一枚刻著“石城通寶”,另一枚是“公孫藏珍”!
一點不錯,這不就是“石城洞天”?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公孫喬夫婦雙修之地?
陸翰飛想到這裡,不禁頓時大悟,急急從黑猿手上,取過另一枚古錢,翻轉一瞧果然這一枚是“公孫藏珍”,那麼另外那枚正是“石城通寶”。
敢情黑猿在自己運功之時,跑到這裡把玩,無意巧合,投進了什麼地方,這扇石壁,才會開啟。
這就朝黑滾問道:“猿大哥,這座石壁,方才是不是沒有這道門嗎?”
黑貓只是在石門外邊,東張西望,不敢走近一步,聽陸翰飛一說,就不住點著頭。
陸翰飛心中證實,又道:“那麼是你把古錢投在石門上面,石門就開了?”
黑猿點點頭,又搖搖頭,毛手比了一個圓圈,口中吱吱叫了兩聲。
陸翰飛知道自己料想不錯,微微一笑道:“猿大哥,我們快進去瞧瞧。”
說著,就大踏步往石門中走去。
黑猿又好奇,又害怕,跟在陸翰飛後面,只是探頭探腦的四下亂瞧。
其實石門之內,只是一條寬約丈許的南道,除了光線黯淡,不斷有冷風吹出,並沒有什麼可怕。
陸翰飛經過方才這一陣運功,功力大部業已恢復,略為定神,角道中的情形,已清晰可辨,只覺這石窟雖然陰暗一些,但卻毫無潮濕的感覺。
他不知這山腹夾道,究有多長?腳下不由逐漸放快,約莫走了百步光景,突聽身後響起一陣“隆”“隆”之聲!
黑猿方才已嚇過一次,此時聽到聲音,口中“吱”“吱”急叫,驀地抱頭前竄,發腳狂奔。
陸翰飛也聽出聲音有異,回頭瞧去,只見自己進來之處,兩道石門,已隨著隆隆之聲,漸漸闔攏。
此處距離出口已有百步之遙,要待退出,已是不及,心頭不由大急!
正當此時,驀覺疾風颯然,打身邊一閃而過!
陸翰飛吃了一驚,急忙回頭瞧去,依稀看到一點紅影,已飛掠出甚遠,再看黑猿,也已跑得不見蹤影。
出路已斷,索性就放腿向洞中奔去。
這條甬道,越走越深,差不多走了頓飯光景,才到盡頭,面前豁然開朗,現出一片奇景。
那地方廣約十丈,望去好像是一個大天井,四壁非玉非石,晶瑩照人,洞頂纓絡繽紛,包含著千百五色發光的石乳,密若繁星。
中間還有一個圓形小池,圍以石欄,由洞頂流下涓涓細泉,宛如珠進雪飛,正好落在水池之中。
輕波微漾,照著洞頂閃閃繁星,有如露天水池。當真巧奪天工,尤稱奇絕!
繞過石油,是一排石欄,三級石階,上面建著一座敞廳,地面平坦若鏡,廳上用具,舉凡幾、案、屏風,悉是青石琢成。
經過敞廳,拾級而下,走不多遠,前面又是一道月圓洞門。
這敢情已是第二層洞府了!
陸翰飛無暇多看,匆匆跨入,裡面顯得甚是空曠,中間一個八角形的花圃,繁花錦簇,異卉奇葩,全是各色鍾乳加以雕琢而成,望去和真花無異。
正面石壁,現出一道石門,門上還有兩個石環,洞門緊閉。左右兩側,也各有兩道石門,中間隔著花四,遙遙相對。
這三道石門,成品字形,陸翰飛是從花圃右側走去,是以和右邊那道石門,距離較近。
他走到此處,除了三道石門,別無通路,一路並沒發現黑猿蹤影,不知它亂跑亂闖的打哪一道門闖了進去?
心中想著,不由站停身子,朝四周打量,目光一轉,瞥見右側兩扇石門上,寫著龍飛鳳舞,四行十六個大字!
這四行字,陸翰飛甚是眼熟,那是和石鼓山大石鼓上所鐫字體,完全一樣,顯系出於一人之手。四行大字,正是:
“天下無道
我黼子佩
天下有道
我負子戴”
陸翰飛口中低誦著,身不由己的朝右側石門走去!
雙手按在門上,輕輕一推,但聽一陣軋軋輕響,石門應手而開,只覺一陣冷氣,迎面撲來!
這股冷氣,奇寒無比,陸翰飛武功雖已恢復。也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噤!身體略微一停,便跨步朝門中走入。
那是一間長方形的起居室,四下石壁,渾如美玉,室項垂下一簇晶瑩生光的纓絡,宛如一盞掛燈,反映出一層淡淡碧光。室中除了一張方形玉桌,和兩排幾椅,還擺設著幾件鼎彝古玩之類,纖塵不染,甚是古樸雅致。
陸翰飛略一打量,發現桌上用玉尺民著一張色呈淡黃的紙箋,心中一動,走近石桌,輕輕取起玉尺,只見紙上寫著:
“能入此室之人,定系參悟石鼓題詩隱秘,取得雙錢,有心人,亦有緣入也,可逕入有室,與我夫婦相見。
公孫喬手書
陸翰飛瞧得心中大喜,回頭一瞧,果然有側壁上,隱約可以看出還有一道小門的痕跡!
當下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走到門前,伸出雙手,緩緩朝壁上推去!哪知連推了幾次,石壁紋風來動。
心中大是奇怪,一時還當自己太以小心,不敢用力,這就潛運其力,往裡推去,依然莫想推得動分毫。
陸翰飛驀然想到那兩枚金錢!暗忖:那枚刻著“石城通寶”的古錢,既是開啟石壁之鑰,那麼這枚刻有“公孫藏珍”的古錢,可能就是開啟這道石門的鑰匙了。一念及此,立即取出古錢,目光轉動,朝石壁尋去,只是這堵石壁,光滑如玉,哪有投錢的小孔?。
心中不禁大感躇躊,低頭一瞧,忽然發現地下靠壁之處,果然有一條一寸來長的細縫,正好納入一枚古錢,當下不再思索,把錢投下。
但聽“嗒”的一聲,接著一陣“軋”“軋”輕響,小門忽然緩緩移動,朝壁間縮入,露出一道門戶,又是一陣寒氣,撲面湧來!但寒氣之中,還有一股淡淡的奇香,使人頭腦為之一清!
陸翰飛知道白衣劍侶公孫喬夫婦的遺體,就在這間石室之內,哪敢怠慢,恭恭敬敬的朝門內走入。
這間石室,猶如普通人家的廂房,也成長方形,石室四壁,和外面一間相同,竟如美玉,略呈淺碧,光可鑒人。
上首中間,靠壁處是一張青玉石榻,榻前青玉案上放著一雙古銅香爐,入門那陣奇香,敢情就是從爐中散出。
石榻上盤膝坐著兩個身穿白衣的男女。
男的身材頎長,臉上肌肉,雖已枯干,但從臉型輪廓看來,年事並不太大,當年定是風度翩翩的人物。女的也年紀極輕,坐在榻上,使人有雍容端莊之感。這兩人自然就是轟傳武林的劍侶金玉雙奇公孫喬夫婦了!
陸翰飛肅然起敬,慌忙走近案前,跪拜下去,口中默默的道:“晚輩南岳門下陸翰飛,叩謁兩位前輩真人。”拜完,站起身子,只見案上也有一張素紙,寫著:
“斧環玉盒,留贈有緣,來人取起,速離此室。”
陸翰飛看完之後,朝案上一瞧,果然香爐邊上,放著一柄狀似日輪的金色短斧,和一疊互相連貫的玉環。心中暗想:難怪江湖上稱他們“白衣劍侶金玉雙奇”,原來他們的成名兵器,就是一柄金斧和一串玉環!
另外和一斧一環放在一起的,果然還有一雙扁形的白玉盒子,不知裡面又放著什麼?心想既是公孫老前輩留示,留贈有緣之物,自己自可將它一並取走。
當下默默通誠了一遍,伸手取過金斧,然後把玉環和白玉盒子,一並取起,正待收入懷中!
只聽身後石壁,忽然響起“軋”“軋”之聲!回頭鍵去,那道石門,又緩緩從石壁間又動移出;似將闔上!
陸翰飛微微一怔,驀地想起那素上曾有:“來人取起,速離此室”之言,一時來不及多瞧,手上捧著三件東西,慌忙雙腳一點,縱身朝門外掠去!”
這當真只是一瞬間的事,身形站定,回頭一瞧,那道石門,業已緊緊闔閉,恢復原狀!
不禁暗暗咋舌,只要稍遲一步,就非被關在裡面不可了。
心中想著,一面把手中捧著的三件東西,放到石桌之上,回身朝石門跪下,恭恭敬敬的拜了幾拜,站起身子,首先把一疊玉環,收入懷中。然後取過玉盒,輕輕打開盒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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