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個紫瞠臉的老人!右手遙遙作勢,托住五雷神劍的,卻是中間一個褐袍老者,他左首一個,頭戴氈帽,身穿黑袍,右首一個,身穿青袍。
衛天翔曾在成都無毒山莊見過,知道來的是千面教的紫面護法,自己雖不知道褐袍老者的來歷,但那個頭戴氈帽,身穿黑袍的,卻是少林寺四位長老之一的智覺禪師,和自己還動過手,算來千面教和自己不無梁子,何以他們會突然出現,在自己危急之際,出手相助?他心念一轉,連忙趁機調運真氣。
此時中間那個褐袍老者,呵呵笑道:「駱老哥,還不收起神劍,怎的連祁某也想不出來了?」駱公明心知無法討好,細長長劍,向空一圈,把五支短劍,一起吸回,然後獰厲的道:
「姓祁的,原來你和這小子一黨,難怪老夫方才沒有追上,你五行叟平日自詡清高,不入江湖,今日暗殺段師弟,連縱火燒屋勾當,都做出了,你說,段師弟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如此不擇手段?」
衛天翔一經運氣,發覺方才硬擋五雷神劍,差幸還沒受傷,略一調息,便已恢復過來。
堪堪收好斷虹短劍,只見被駱公明叫做五行叟的褐袍老者,忽然回過頭來,嘴皮微動,用「傳音入密」說道:「韋少俠只管先行,此間之事,自有老朽擔當。」
說完之後,一面大笑道:「哈哈,祁某此來,雖和段當家有事,但可惜遲到一步,段當家喪在「焚心指」下,尤其,這把豈是尋常之火,駱老哥怎會疑心到祁某身上。」
衛天翔因五行叟用傳音入密要自己先走,心知自己留著,已經無事,也許他們和青龍莊之間,另有事情,不便當著自己說出,這就向五行叟點了點頭,返身往廳外走去。
這時後進火勢,漸漸蔓延到前廳來了,雖經許多莊丁搶救,火勢不但沒有撲滅,卻居然越燒越猛!
五雷神劍駱公明聽到五行叟祁離那句「這把豈是尋常之火」,心中一動,驀地想起一個人來,獰惡的道:「祁老兒,你是說火……」
他下面的話,還沒說出,瞥見衛天翔轉身向廳外走去,不由厲聲喝道:「小子,你想走,可沒這般容易!」
衛天翔突然住足,俊目放光,輕笑道:「駱公明,五雷神劍也不過爾爾,小爺已領教過了,你還待怎的?」
五行叟祁離不待駱公明開口,忙道:「韋少俠只管請便,駱老哥如有見教,衝著祁某來就是了!」
衛天翔見五行叟已把過節攬了過去,也就不再理會,昂首闊步,往廳外走去!
只聽身後五雷神劍駱公明發出一陣桀桀怪笑,喝道:「哈哈,祁離,替這小子架樑,可是當駱公明怕了你嗎?」
五行叟祁離笑道:「江湖上跑的人,誰也不會怕誰,駱老哥得明白,祁某三人不過奉命行事罷了!」
五雷神劍駱公明冷笑道:「想不到盛名久著的五行叟,也會聽命於人,嘿嘿,你們包庇這小子,究竟奉了何人之命?」
五行叟祁離敞笑道:「駱老哥原來還不知道和祁某同來的這兩位是誰?哈哈,駱老哥總聽說過,少林四長老吧,這位就是智覺大師,至於這位羅兄,人稱翻覆毒手,駱老哥當然更是不會陌生吧。駱老哥要問祁某奉的是何人之命?哈哈,實言相告,祁某等此來,是奉千面教主之命行事。」
衛天翔一路走出大門,還聽到大廳上兩人的對話,心中更感到奇怪的莫過於五行叟祁離最後那句話了,好像他們替自己架樑,還是奉了千面教主之命哩!
自己和千面教主素不相識,怎會命他手下人,替自己解圍?
他離開君山,直向湖北奔去,他的目的地是西川,他要找峨嵋靈飛,和向毒叟唐炎常索取毒吳鉤!
兩天之後,他渡過長江,趕到荊州,已是上燈時分,正想到街上找一家客店落腳,瞥見兩個漢子,從轉角之處,迎面走來,行動顯得有點鬼祟,一下擦肩而過。
好像聽他們在說著兩個娘們的事,當時也並未注意,轉過牆腳,原來牆上掛著一塊「高陛老店」的招牌,正是一家客店!
啊!牆腳下還有白粉畫著一道形如閃電的標記。
衛天翔微微一怔,暗想:這分明是江湖人的記號,莫非就是方才兩人?
不錯,他們口中不是說著兩個娘們?準是採花淫賊無疑?哼!自己遇上了,少不得管上一管。
心中想著,立即邁開大步,往裡走去,自有店伙把他領到房中,張羅茶水。
晚餐之後,衛天翔掩上房門,從身邊取出易容藥丸,在面部略事化妝,便上床做功。
時間已接近二更,客店內外,萬籟俱寂,衛天翔等了許久,不見有什麼動靜,心頭漸感不耐,尋思難道自己估計錯誤?
他輕輕掩上房門,在院中站了一會,依然不見有賊人,前來,方想回房,瞥見後院客房的屋脊上,驀然飄落兩條黑影!
夜色昏黑之中,隱約可以看出這兩條黑影,乃是兩個身穿黑色夜行衣靠的勁裝漢子,不是自己見到的兩個賊人是誰,當下立即身形一縮,隱入暗陬。
那兩個漢子,在屋脊上略一停立,便輕飄飄落到對面一間上房窗口,左邊一個傾聽了一下,便壓低聲音,輕輕的道:「老三,這兩個雛兒,都睡熟了?」
右邊一個微微點頭,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形如仙鶴的東西,往窗口湊去!
「打!」房中突然響起一聲清叱,三粒銀丸,已由窗口激射而出!
右邊那個漢子,不慮房中有備,手中銀鶴,往後一撤,左手疾抬,把直奔面門的銀丸,一齊拍落,身形同時暴退,口中陰嘿道:「丫頭,原來你們還有點門道,還不給太爺出來?」
這兩人身形俐落,武功造詣,顯然不弱!
那知他話聲甫落,忽聽身後不遠,有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發話道:「瞎眼賊,姑娘早已在此等候,還不前來納命?」
兩個賊人,一聽背後有人說話,臉色疾變,迅速撤下兵器,轉身瞧去。
但見身側不遠,俏生生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少女,手中提著一柄精光閃爍的長劍,粉臉含煞,看去分外嬌艷!
就在紅衣少女現身之際,窗戶倏然開啟,飛出一條人影,和紅衣少女站到一起,原來又是個手持長劍,如花似玉的姑娘。
衛天翔躲在暗處,定睛一瞧,這兩個姑娘,自己全都認識,先前那個穿紅衣的,是青城白飛燕,打窗口飛出的,是崑崙門下掌上珠宋秋雲!
他突然感到心頭一陣激動,不知是壓積在內心的怨氣,還是另有哀思?總之,他瞧到她們,有一股說不出的厭惡,暗自冷哼一聲,返身欲退!
這時右邊那個漢子,手上持著一對雷公錐,臉露不屑,向左邊一個冷笑道:「老四,你瞧,這兩個雛兒的身手,最多也不過和八釵相等,也敢在咱們兄弟面前發嗔?」
左邊一個手上握著一支如意鞭,賊眼骨碌碌一轉,聳肩笑道:「三師兄,這兩個雛兒,倒真是如假保換的原封貨,嘿!帶回去孝敬師傅,可算得大功一件,不過咱們動起手來,可得小心點,別碰壞了……」
「賊子看劍!」掌上珠宋秋雲身形落地,聽兩人口中不乾不淨,早已氣得粉臉通紅,嬌叱一聲,長劍往左邊賊人當胸刺出!
白飛燕也並不怠慢,青霓劍一擺,直撲右邊一個!
手持雷公錐的賊人,沒待白飛燕出手,身形暴退,口中喝了聲:「且慢!」
「嗒!」左邊那個賊人如意鞭抖動,正待向宋秋雲劍上撩去,驟聽到師兄喝聲,立即住手後躍。
手持雷公錐的賊人,瞧著兩位姑娘,陰笑道:「不知進退的丫頭,這裡不是動手之處,你們想領教雷電雙怪的絕招,就跟太爺來。」
掌上珠宋秋雲一聽對方自稱雷電雙怪,不由想起月前偷襲飛鳳鏢局的風怪辛風和雲怪藍雲,不是人妖郝飛煙門下的風雲雷電四怪嗎?難怪眼前這個賊人,身手如此矯捷,心中想著,不禁柳眉暗暗一皺,冷哼道:「姑娘怕你們不成?」
說著,回頭向白飛燕道:「白姐姐,這兩個賊子,就是人妖門下,今晚別叫他們逃出手去!」
她口中這麼說著,其實是暗中招呼白姑娘,賊人扎手,待會不可大意。
白飛燕輕笑道:「宋姐姐,我想風雲二怪,早已在等他們了,咱們早些成全他們師兄見面也好。」
雷怪顏雷和電怪何電,正待縱身躍起,聞言驀地住足,厲聲喝道:「丫頭,大師兄二師兄何等功力,豈會傷在你們手下?」
白飛燕一掂手上青霓劍,冷冷的道:「不信,試試姑娘寶劍,就知道了。」
雷怪顏雷將信將疑的望了長劍一眼,冷嘿道:「有種,就跟太爺來!」雙腳一頓,人已騰空飛起。
四條人影,於是兩前兩後,登房越脊,往近郊馳去。
衛天翔瞧到青城飛燕和掌上珠,本來正待退回房去,但此時一聽這兩個賊人,是人妖郝飛煙門下風雲雷電四怪中的雷電二怪,不禁又悄悄的尾隨下去。
夜幕低垂,星光暗淡,四條人影奔到臨江的一處墳場,身形才落,兩位姑娘,更不打話,長劍一圈,便向雷電雙怪出手。
人妖門下風雲雷電四怪,武功全在伯仲之間,平日原極自負,但方纔他們聽白姑娘口氣,好像自己兩位師兄,就栽在她們手下,心中雖然不信,但上場之後,卻也不敢大意。
和掌上珠宋秋雲動手的電怪何電,手上一支閃電如意鞭,宛若一條活蛇,盤空匝地,左右飛舞,出手奇狠,招術精純。
掌上珠的崑崙劍法,也匹練繞體,變化繁複,女孩兒家內力固然較遜,但勝雖無望,也不致落敗。
雷怪顏雷可不同了,他原先不把兩個雛兒放在眼裡,那知一經動手,才發覺白飛燕手上是一柄斬金截鐵的利器。
尤其白姑娘,家學淵源,一手「青城劍法」,已得乃父簡真入神髓,此時綿綿展開,快中帶穩,一片銀光,周圍丈餘之內,寒氣砭骨,居然逼得雷怪一對精鋼雷公錐,不敢和對方硬拚硬砸,處處制肘。
二三十招下來,雷怪自己殺得勾起真火,大喝一聲,雙錐掄飛,進身發招,左錐「移山填海」,撥開劍鋒,右錐「橫擂天鼓」,人隨椎轉,已然襲到背後。
這一招快如電光石火,勢道極猛!
白飛燕不慌不忙,長劍一沾便走,嬌軀乍然飄起,身輕如燕,便自讓過,皓腕疾翻,青霓劍同時一招「回頭望月」,往雷怪右錐削去!
這一招不但身法輕靈,而且迅速已極,她使的正是修羅書生韋行天傳給的「沾衣十八跌」,配合劍招而發。
猛聽一聲金鐵交鳴,雷怪顏雷猛覺手上一輕,右錐一個錐頭,已被白飛燕的青霓劍削斷,骨碌碌滾出老遠!
雷怪這一驚非同小可,急怒之下,暴吼一聲,左手雷公錐,猛地脫手向白飛燕當胸打去。
緊接著雙掌一錯,掌先人後,揉身而上,左手「青龍探爪」,右手「飛短流長」,同時攻到!
要知他雷公錐原是沉重兵器,這一擲之勢,又用上了十成力道,但聽呼的一聲,這邊堪堪脫手,業已奔近對方心窩。
白飛燕不防雷怪會把兵刃當暗器擲來,等到發覺離胸前已只有一尺光景,心頭大驚,趕緊斜退半步,翻腕出劍,迎著雷公錐點去。
饒是她應變夠快,終因雙方距離既近,來勢極重,雷公錐雖被劍尖點偏,打橫裡飛出,但震得她右臂驟麻,長劍差點脫手。
就在她驚魂未定,雷怪顏雷業已欺到身邊,雙招齊下,一攻右胸,一取左脅,閃電擊到。
白飛燕點出的青霓劍尚未收回,整條右腕,還在酸麻,再想招架那裡還來得及,百忙之中,右手玉掌一立,對準雷怪右脈門切去!
只聽「啪」的一聲,左手雖然架住雷怪的一招「飛短流長」,卻感到右乳一麻,立即頭昏目眩,「嗆」的一聲,長劍墮地,人也一跤摔倒,昏迷過去。
雷怪獰笑了笑,正待俯身挾起白姑娘嬌軀……
就在此時,猛聽清叱入耳:「賊子敢爾!」
一條人影,疾飛而出。
不!一股強勁掌風,同時拂到身前!
雷怪總究是人妖郝飛煙嫡傳弟子,反應敏疾,身形暴退之際,同時一下從地上拾起雷公錐,定睛瞧去,只見來人是一個淡金臉的少年書生,空著雙手,卓然而立!
不由怒從心起,獰喝一聲:「小子,你乳臭未乾,也管起太爺們的事來了!」
「了」字出口,雷公錐「雷厲風行」,一片如山錐影,挾著洶湧勁風,往淡金臉少年狂捲過去!
「來得好!」淡金臉少年身形一晃,陡然之間,從他袖中飛出一道耀目精光!
不!那是一排七八道劍光,同時漾起!
「嗆」,雷怪顏雷連瞧都沒有瞧清,雷公錐又被人家利劍削斷!豈止削斷手上兵器?他身上也同時被七道劍鋒劃過,慘叫一聲,往後便倒!
淡金臉少年收劍入袖,連瞧也不瞧他一眼,俯身用手連拍白姑娘幾處大穴,依然不見甦醒。摸了摸她鼻息,微一遲疑,心中暗想:「不知她傷在何處?」
當下不再遲疑,伸手解開白姑娘衣襟,掀起胸衣,一片欺霜壓雪凝滑如脂的酥胸,和一雙填起雙乳,赫然彈出!
淡金臉少年覺到臉上微微發熱,但目光一瞥,不禁驚噫出聲!原來白姑娘右乳稍偏,赫然印著五道指痕,要知「乳根」穴,乃人身九大死穴之一,只要一分之差,就得當場香消玉殞!
「好歹毒的手法!這賊人當真死有餘辜!」
淡金臉少年喃喃自語,伸手從身邊掏出一個錦盒,取了一顆黃臘固封的藥丸,一面卸下白飛燕下顎,將藥丸放入她口中,然後再合上顎骨,讓藥丸自行熔化,一面收好錦盒,又替她掩上胸衣……
「好大膽的賊子,你敢輕薄白姑娘!」喝聲之中,一片金刃劈風,已往身後襲到!
淡金臉漢子,冷不防有人突施偷襲,雙掌一按,身如箭射,飛出三四步外,站好身子,怒目瞧去!
原來來的正是銀鱗劍客陶琨,「峨嵋靈飛」,仇人之徒,不由心頭大怒,冷喝道:「尊駕事理不清,遽下毒手,難道瞎了眼睛不成?」
此時和掌上珠宋秋雲動手的電怪何電,眼看師兄慘死,那敢戀戰,虛晃一劍,往林中逃入。
宋秋雲也無暇追敵,急急往白姑娘奔來,一面大聲叫道:「陶大哥不可誤會,白姐姐幸蒙這位少俠相救……」
但銀鱗劍客陶琨,乃是峨嵋派後一輩的佼佼人物,此時雖知自己出手魯莽,但淡金臉少年最後一句罵他瞎了眼睛,他如何還忍耐得下,目光一橫,厲聲喝道:「小子,你才瞎了眼睛,你當少爺是誰?」
身若飄風,銀鱗劍一振,刷刷刷,飛攻出三招!
淡金臉少年臉色驟然一沉,冷喝道:「峨嵋小輩,不過粒米之珠!好,先教訓你也是一樣!」
不!他一下閃到銀鱗劍客陶琨身後,鼻中輕哼一聲,左手反手一掌,向前拂出!
銀鱗劍客三劍堪堪攻出,一個立足不住,踉踉蹌蹌被推得往前撞出去了四五步之多。
站定身子,回頭瞧去,只見淡金臉少年面露不屑,空著雙手,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他平日原極自負,此刻又當著掌上珠宋秋雲的面前,這口氣更難下嚥,一時惱羞成怒,殺氣滿臉,銀鱗劍當胸直顫,往淡金臉少年一步步逼去!
掌上珠宋秋雲方才目睹淡金臉少年一招之間,就劈了雷怪,對方這份功力,大非尋常,此時眼看銀鱗劍客大有情急拚命之意,心下不由大急,慌忙叫道:「陶大哥,快請住手!」
但銀鱗劍客巳存下斃敵之心,疾如狂風暴雨,充耳不聞的繼續向淡金臉少年逼去,快到五尺光景,驀地大喝一聲,長劍飛灑,疾如狂風暴雨,一連攻出九劍!
但見一蓬劍影層層銀鱗,望淡金臉少年全身罩下,峨嵋「亂披風劍法」,端的奇詭凌厲,無與比倫!
站在一旁的掌上珠,不禁「啊喲」叫出聲來!
但淡金臉少年,卻依然凝立不動,直等一片銀鱗,湧到身前,突然重哼一聲,左手袍袖一揮,忽然從袖中飛出一道精光,往銀鱗中撩去!
「叮、叮、叮、叮、叮、叮!」
一陣急驟的金鐵輕震響過,人影倏分。
淡金臉少年手上一柄精芒四射,長不盈尺的短劍。
銀鱗劍客陶琨,卻面如土色,他手上那柄仗以成名的銀鱗劍,已被削成寸寸廢鐵,落到地上。
他不知是驚,是氣,一時怔得說不出話來,鐵青著臉,厲笑道:「好!你敢毀損峨嵋利劍,峨嵋一派,和你永結不解之仇,小子,你亮個萬兒,咱們後會有期。」
淡金臉少年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緩緩把那柄精晶短劍,納入左手衣袖,驀然抬頭來,射出兩道奇亮眼神,盯著陶琨,朗聲說道:「峨嵋派徒有虛名,還唬不倒人,憑你姓陶的,也不配問我姓名,今晚劍下留情,饒你一命,就是要你寄語靈飛老賊,十三年前一段公案,小爺也必在三月之內,親上金頂問罪!」
銀鱗劍客陶琨氣得渾身發抖,縱聲狂笑,應道:「好,陶某一定歸報家師,三月之內,在峨嵋等你就是。」
說完,連向掌上珠宋秋雲也不再招呼,雙腳一頓,如飛掠去。
淡金臉少年哼一聲,也立即往外走去!
此時白飛燕已能自行坐起,掌上珠宋秋雲,一見淡金臉少年要走,趕緊叫道:「這位少俠請留步。」
淡金臉少年卻頭也沒回,飄然自去。
掌上珠宋秋雲目送他背影遠去,急忙望著白飛燕道:「白姐姐,你傷勢怎樣了?」
白飛燕經過一陣運功,覺得不但傷失,而且本身氣機,十分充沛,聞言一躍而起,眨著眼睛笑道:「宋姐姐,這真奇怪,小妹傷勢,完全好啦!」
宋秋雲沉吟道:「我瞧他給你服下一粒藥丸,不知是什麼靈藥,竟有這般奇效?晤!這人武功也高不可測!」
白飛燕掠著鬢髮問道:「宋姐姐,你瞧這人比韋少俠如何?」
宋秋雲想了想道:「很難說,不過這人一半還仗著袖中的一口利劍!」
白飛燕又道:「啊!宋姐姐,陶琨怎麼也會在這裡出現?」
宋秋雲櫻唇一撇,道:「可能他就跟在我們身後來的。」
白飛燕氣道:「真討厭!」
宋秋雲嗤的笑道:「你別討厭啦,今晚他鎩羽而歸,不會再跟來了!」
說著兩人都笑了起來,返身往客店奔去。
兩位姑娘,原是為了找化名韋行天的衛天翔來的,那知衛天翔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按下兩位姑娘,卻說衛天翔回轉客店,他目前已知道自己正好和宋秋雲白飛燕同住在一家客店。
他對這兩位姑娘,始終有點兒介介於懷,第二天清晨,天色還沒大亮,就結算店賬,匆匆首途。
這時他又恢復了玉面朱唇的本來面目,因他依然須要用修羅書生韋行天三個字,行走江湖,以免引人注意,但他從荊州動身,一路西行,就發現身後好像有人跟蹤。
那只是一種意識上的感覺,幾次細心觀察,故意回頭,又什麼都沒有發現,因此他猜想如果不是跟蹤的人身手極高,那就是自己疑心生暗鬼。
一路上,他雖然無法證實,到底有沒有人跟蹤,可是心中已十分惱火。
第二天傍晚時分,宜昌業已在望,他趕了一天路程,微覺勞累,當下就在路邊找了一塊石頭憩足。
身剛坐下,陡然聽到身後數丈外的樹林中,好像有人腳下踩到地上枯乾落葉,發出極其輕微的細響!
衛天翔一路處處留神,這聲音如何能瞞得過他?細碎聲音,到了三丈光景,便自停止,敢情此人已躲到樹身後面,在偷窺自己的舉動。
衛天翔暗暗冷笑,不動聲色,反而從懷中掏出易容藥丸,故意在臉部塗抹了一會工夫,他一張俊美如玉的臉上,登時變成色若淡金,神情冷寞!
然後,緩緩站起,伸了個懶腰,驀地雙足一屈一蹬,身如電射,往林中縱去!
果然,這一下突起發難,使人猝不及防,躲在樹身後面的人,驚啊一聲,急如猿猴,慌慌張張的掉頭便跑,身手大是不弱。
衛天翔那還容他逃出手去,冷哼一聲,身形加快,急起直追,一面朗聲道:「朋友瞧了韋某這許多工夫,也總該讓我瞧瞧是誰?」
喝聲之中,刷刷幾個起落,身如電發,一下從那人頭頂掠過,落到他身前一丈之遠,擋住去路。
這一瞥之間,業已認出此人正是前晚漏網的兩個大漢之一,人妖郝飛煙門下的電怪何電!
不禁冷哼道:「我當是誰?你既有膽子跟蹤韋某,就沒有和韋某照面的勇氣?」
電怪何電,驀地定住身子,隨手一抖,從腰間起下閃電如意鞭,嚴神戒備,嘿嘿冷笑道:
「小子,太爺因你行動鬼祟,無非要瞧瞧你到底是何來歷罷了,你當太爺怕了你不成?」
衛天翔微哂道:「現在你打聽清楚了沒有?」
電怪傲然冷哼道:「小子,只要你報個萬兒,太爺拍屁股就走,雷老三這筆賬,自會有人找你。」
衛天翔逼前一步,道:「告訴你自然無妨,少爺就是江湖上人稱修羅書生韋行天的便是,不過你要拍屁股走路,可沒這般容易。」
電怪色厲內荏,後退一步,怒道:「太爺要走,你還留得下來?」
衛天翔好整以暇地輕笑道:「韋某正是這個意思,既然你說雷老三那筆賬,自會有人找我,韋某的意思,不如把你們風雲雷電,四筆賬,都並在一起,有人找來,也好算一點。」
電怪聽得凶晴閃動,干嘿一聲:「好!」
長鞭疾掄,先發制人,呼的往衛天翔肩頭砸來!
「嗆」!衛天翔早有準備,睨視一笑,從左袖抽出斷虹劍,身軀半旋,一招「順風送帆」,劍尖對準他長鞭頭上的精鋼如意削去!
「嗒」!鞭劍交接,寒光乍閃,鐵如意立被削去小半,應聲墮地。電怪何電心頭猛吃一驚,雙足一點,縱身後躍!
衛天翔一招得手,那還容他後退,一聲清笑,立即如影隨形,掠身而上,手中短劍,刷刷攻出!
他出手奇快,手上又是一柄神物利器,但見劍花錯落,所取部位,儘是致命大穴,一時可把雷怪忙得心慌手亂!
人家說的「一寸長,一寸強。」他此時身在林中,一條長鞭,已無法施展,對方又步步緊逼,欺近身前,不由又急又怒,厲聲喝道:「小子,咱們到林外去分個高低!」
衛天翔不屑的道:「我只要你留下來,林內林外,悉聽尊便!」
電怪長鞭一收,縱身往林外掠去。
衛天翔也相繼飛出,身形落地,電怪再不客氣,閃電如意鞭,立即展開,勁風呼呼,鞭影如山壓來!
衛天翔斷虹劍雖短,但朵朵銀花,不退反進,迎著鞭影灑去!
這不過一瞬間的事,只聽「嗒」「嗒」之聲,連續響起,電怪何電手上的一條精鋼長鞭,已被斷虹劍一截截的削斷,只剩了一個把手!
電怪嚇得臉如土色,那敢耽延,急忙一個轉身,往旁掠出!那知就在他身形閃動之際,耳中聽到一聲輕笑:「你留下來吧!」
後腦「天枕」穴上,已被人手指彈中,悶哼一聲,倒地氣絕。
衛天翔收起短劍,從懷中掏出「化骨丹」,打開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許,灑到電怪身上。
這一陣工夫,天色已是昏黑,衛天翔方待轉身,忽然聽到林中,又響起一絲衣帶飄風的細響,不由心頭一愣,一個箭步,飛掠過去,口中朗聲笑道:「原來跟蹤韋某的,還不止一個,哈哈,韋某索性一併成全你吧!」
「嗆!」清響入耳,一條人影,飛快從林中躍出,叱道:「姑娘瞧你殺人滅跡,也許有什麼深仇大怨,才不願多事,你當姑娘怕你?」
那黑影原來是一個身材窈窕,身穿黑綢緊窄衣裙的妙齡少女!她睜著一雙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星目,柳眉挑動,手上橫著一口長劍,,滿臉怒容!
衛天翔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瞧清來人,不禁心中一喜,脫口叫道:「啊!你是玉嫻妹子!你也在……」
話聲出口,人也迎著上去。
她正是修羅神姥的孫女,江湖上稱她修羅玉女的修玉嫻!此時沒待衛天翔說完,驀地長劍一指,叱道:「站住,黃臉賊,你再敢出言無狀,姑娘就叫你橫屍劍下!」
衛天翔聽得又是一怔,慌忙向後連退,用手往自己臉上一摸,口中哦了一聲,抱拳道:
「修姑娘不可誤會,在下韋行天……」
修姑娘驟然聽到「韋行天」三字,一對黑白分明的俏眼,登時一亮,但這不過一瞬間事,驀地粉臉一寒,嬌軀飄動,一點劍尖,直指衛天翔胸口,喝道:「黃臉賊,你敢戲耍姑娘!」
這會衛天翔倒並沒後退,讓他劍尖指著胸前,一面急急的道:「修姑娘,在下真是韋行天,因為要入川尋仇,才易了容!」
修羅玉女聽得不禁將信將疑,向衛天翔打量一陣,劍尖一振,哼道:「你到底是誰?姑娘面前豈容你撒謊,膽敢冒充韋哥……韋少俠?哼!老實告訴你,即使臉上易容,何以身材,聲音,全都不對?」
衛天翔聽得暗暗吃驚,心念疾轉,一面低聲道:「修姑娘如若不信,容在下洗去臉上易容之藥,再認認清楚就是!」
說著身形疾退,急急向路邊一條清溪奔去,一面伸手取出懷中易容藥丸,俯下身子,仔細洗了個臉,然後雙手貼在臉上,輕輕勻抹。
修羅玉女修玉嫻見他如此,心中雖有疑竇,但女孩家,總究臉嫩,萬一他真是他,又該如何?
一時倒也不好過份逼近,只是站在路邊,靜靜等候,一面冷冷的道:「只要你敢在姑娘面前撒謊,哼……」
「哈哈,修姑娘這會總該相信了罷?」衛天翔突然站起身子,瀟灑地往姑娘面前走來!
修姑娘芳心開始跳動,一對盈盈秋波,又喜又怯地向修羅書生瞟去!站在自己面前的,誰說不是修羅書生韋行天?
玉面、朱唇、劍眉、朗目,笑孜孜地瞧著自己!她陡然想起那天泰山日觀峰上,南宮婉和自己結成異姓姊妹,還暗中約定,將來效娥皇女英,共事一夫……
如今和他四目相對!不!他方纔還在叫著自己「玉嫻妹子」……她一陣羞澀,粉頸漸漸垂了下去!
赧然不知如何置詞,過了一會,才抬起頭來,幽幽的道:「韋……韋少俠請恕小妹方才失禮。」
衛天翔微微一笑,瀟灑的道:「方纔怪我不好,忘記臉上易了容,使你認不出來。」
修玉嫻咬著嘴唇,輕笑道:「韋少俠,你這易容術真好,啊!婉姐姐呢?她沒和你一起來?」
衛天翔心頭突然湧起一陣淒楚,覺得世界上只有修玉嫻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一般,但她和自己遭遇了同樣不幸,他差點淚珠要從眼眶中滾出,但竭力的忍著……
修玉嫻因衛天翔半晌沒有開口,心中一陣驚疑,急急問道:「咦!韋少俠,婉姐姐怎麼啦?」
衛天翔瞧她對南宮婉如此關切,心中暗暗感激,一面苦笑,搖頭說道:「她沒什麼,只是被她爹爹禁起來了,不准她下山。」
修玉嫻嗤哧笑道:「難怪一提起婉姐姐,你就失魂落魄似的!」
衛天翔低笑丁聲,忽然瞧著修姑娘叫道:「玉嫻妹子……」
修玉嫻被他叫得心頭咚地一跳,臉上熱烘烘的飛起兩朵紅雲,嬌羞地櫻著。
衛天翔低聲說道:「婉妹妹她和我說過……」
修玉嫻驀然抬頭,嬌急問道:「婉姐姐和你說了什麼?」
衛天翔望著她微微一笑,故意囁嚅的道:「她和我說過,她和你……」
修玉嫻粉臉脹得通紅羞急,攔道:「我不知道,我不要聽……」
衛天翔故作訝異的道:「咦!那麼修姑娘是說不大……」修玉嫻又是嬌羞,又是焦急,幽幽的道:「婉姐姐既然告訴了你,你心裡知道也就是了,我……我不要你說出來!」
衛天翔睜大眼睛,奇道:「咦!又奇了,你和婉妹妹結了姐妹的事,難道也要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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