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面前的桌面上是一張平鋪的白紙,年輕的輔導老師「博士」正一手握筆一手抄刀在上面比比劃劃。所謂刀只是一把小號水果刀。
「我們在討論問題的時候應該從簡單的類比開始。」他邊演示邊講演。「比如說我們在探討三維空間的問題時,可以先從二維空間討論起。儘管——」他衝我笑笑。「有時候未必十分貼切。」
我用同樣的微笑給以回報,以表示理解。我是一個經常叫真抬槓的搗亂分子,因此對方需要先把我的嘴給堵上。
「現在,我要讓這盒煙從A點移動到B點。」「博士」邊說邊用筆在紙上畫出A、B兩個點來,隨後用筆尖把煙盒從A點撥向B點。「這是最近的距離——一條直線。對吧?」
聽眾點頭。
「麻煩。」「博士」搖頭說道。「因為有時候我不想讓別人看見這盒煙是怎麼過去的,我希望它能不知不覺地過去。」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神裡的意思十分明顯:他的真正目的未必是為了保密,而是為了旅途上可能遇到的阻擋。「從A點突然消失,然後再在B點冒出來。」
「你可以把它拿到高一維的空間去,然後再放回來。」這回搗亂的不是我。
由於「博士」年輕隨和,孩子們都不稱呼他為「您」,只有我是個例外。
「有道理。但是最好能夠不依靠外力」「博士」把否定的意思以肯定的口吻說了出來。「——也就是神的幫助。因為我們是唯物主義者。我們要從二維空間內部產生能量來完成這一壯舉。怎麼辦呢?」
沒有人回答。沒有人能夠回答。
「現在我要這樣做。把煙盒佔據的這塊空間——」「博士」邊說邊用鋒利的水果刀尖兒沿著煙盒外緣走了一圈。「整個搬運。」接著他用刀尖兒平按著紙片,把煙盒慢慢地拖弋到B點——「不對不對,不是這個意思。」
他把紙片和煙盒復位,重新開始表演。
「現在我把煙盒佔據的這塊空間整個搬運。」他把紙片及煙盒一起端到空中,然後從空中移動到B點。「完成。明白了嗎?」
「不明白。」這時我才正式開始搗亂。「您的意思是移動煙盒所佔據的空間對吧?其實不用移動空間也能讓煙盒在高一維的空間當中運動。」
我說著把紙片和煙盒各就各位,然後把煙盒從A點拿起來扔到B點。「效果完全一樣。」
「這涉及一個哲學問題。」「博士」沒有慌亂。「對於任何一個物體來說,你怎麼能夠把它與它所佔據的空間割裂開呢?」
「您說的有理。」我滿臉釋然。「那您接著說吧。」
「我接著說。」他很滿意我的姿態。「在剛才的搬運過程中有一個問題,讓我們來看,每搬運一塊上面有煙盒的紙片,這個平面上就會出現一個空洞,我們暫且把它稱為『物穴』。那麼,就需要讓別的空間來彌補它。讓誰來呢?當然是後來承載煙盒的這片空間——B點。只有它的大小和形狀才與原來的『物穴』完全相同。」
「博士」說著又把煙盒從B點拿起來,並把B點所在處的紙片劃下一塊,補到原來的A點處。由於他的手藝欠缺,沒能做到嚴絲合縫。
「這樣整個搬運過程就完成了。」
「要是不補那塊又怎麼樣?」
「博士」看了我一眼,把整張紙片端了起來。「幫我一把。」
於是我用兩隻手抬住紙片的兩個角,他用一隻手抬著紙片的另一邊,然後用另外一隻手去撥弄上面的煙盒。煙盒走到原來的A點時,從空洞處頹然掉落到桌面上。
「當然真實情況不這麼簡單。」他的臉上寫有一種「說出來恐怕你也不懂」的神情,不過絲毫沒有讓人產生受辱的感覺。
「您這個類比是不是想說明,在三維空間中也可以割出一塊空間來,讓這盒煙從——比如說吧——商店的櫃檯下面飛到您的腰包裡?」
他沒有說話,含笑頜首閉目,以示肯定。
「純理論範疇?」我再次發問。
「已經進入實驗階段了。」「博士」回答得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