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高層公寓的第十層樓上有一間屋子,是N先生的住房;近些日子他正盤算著要從這裡遷走。說起來,倒不是因為他住在這裡心緒不佳,而是他已經處於一種不得不在夜間悄悄溜走的境地。
1載有七福神以及各種財寶的吉祥圖。
不僅這間屋子的房租已拖欠了很多,而且再也沒有地方能夠借出錢來了。他呆呆地躺在那裡自言自語地說:
「求借無門,又想不出一個賺錢的好辦法。唉,怎麼不來一隻寶船呢……」
N先生在內心裡這麼思念著。
這時,他聽到了敲窗子的聲音。他從床上跳起來。正是深更半夜,這裡是十層樓上,根本不會有什麼人來敲窗戶的呀……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也可能是風刮起枯葉什麼的碰到玻璃上了吧?他正在這樣自言自語,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無論怎麼說,肯定是敲窗的聲音,沒有錯。
N先生提心吊膽地站起來,迅速地窺視了一下。這一看,他嚇破了膽。窗外橫著一隻船。是不是忽然間發來了特大的洪水?
他把眼睛揉了揉,再仔細一看,使他不能不更加吃驚的是,那隻船是在空中飄浮著的。可是,這不像應用最新技術的產品,這一點他一看就明白了,因為一點也不像近代船隻的形狀。N先生看清楚了船上的人影,把窗子打開,搭起話來:
「你們這是幹什麼?」
接著,那些穿古里古怪衣服的人們答道:
「你只要看一下,大概就會明白了。
他重新看看那隻船,原來是一隻張著帆的船,帆上寫著一個「寶」字。
「那麼說,這是『寶船』啦?」
「是的,正是這樣。所以,我們也就是福神了。」
「那,要做什麼呢?」
「我們是被請來的呀。剛才你在心裡祈禱過吧?」
「是啊,也可以這麼說。」
「我們就是來訪問你的。當然嘍,並不是對所有的人都這樣。你在工作上遭到了失敗,可是到現在還沒做什麼壞事。我們的同情僅限於像你這樣值得同情的人,」所以要把幸福分給你。」
這簡直像在夢中一樣,N先生聽了,不禁喜出望外。
「那太謝謝了。那麼,給我什麼樣的幸福呢?」
「按你希望的那樣。請你說吧。不過,只限一件事……」
「那麼……」
N先生把借別人錢的總數掛在嘴邊上,慌慌張張地剛要開口,又把話嚥了回去。這可是個再也不會碰到的好機會。耍把這個機會隨隨便便錯過,那可是個大損失。
他又重新考慮了一下,想把錢數翻一番再告訴對方。可是,他仍然沒有作聲。他想,可不能讓以後懊悔啊。現在,可是個不管要什麼都能如願以償的時候。他歪了一下腦袋,在那個數字後面又加上兩個「零」。要這麼多錢,怎麼樣呢。
「你決定了嗎?」福神在催促他。
「再,再等一下。」
N先生決定慎重些。因為像這樣的事提出要求就立刻能夠得到滿足,簡直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雖然錢數已經可以說是很可觀了,可是以後會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呢?在這個屋子裡,有滿滿的,能嚇死人的這麼多錢,如果被誰知道了,一定會奇怪的。就是申辯說這是從福神那裡弄來的,別人也不會相信的吧。不管怎麼說,在這個社會上頭腦簡單的傢伙還是太多了。
如果弄不好,就會以盜竊或者偽造的罪名被逮住,那恐怕錢就有被沒收的危險。到這一步,雖說因為找不到罪證,說不定還不會構成什麼罪名,可是稅務署在等著你呀。多半會不容分說地給拿去,這是確定無疑的。豈止如此,如果進一步懷疑我有更多的錢藏在什麼地方,說不定會硬是向我要更多更多的錢。對稅務署來說,不從自己這方面提出證據是不行的。可是,想叫對方相信我只有這麼多的錢,那似乎是不可能的。
仔細再一想,金錢也不過是身外之物,即使剩下多少錢,在我們這個時代誰也不敢保險不在什麼時候攤上點事把命喪了。
想到這裡,N先生下定了決心:對了,最好的方法是長生不老。人能健康地活下去,這就是錢。於是他說道:
「我希望能長生不老。」
福神皺起了眉頭。
「哎呀,惟有這件事是難辦的。」
「為什麼?」
「因為這是人們所不允許的。你還是要金錢,或者要高官顯位,或者要個漂亮姑娘結婚吧!」
「可是,當初你不是說要滿足我的願望嗎?」
「請原諒我開頭忘了說這句話。怎麼樣,還是請你要別的什麼吧!」
「不,我不能改變要求。別的,絕對不行。」
N先生惱火起來了,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意見。其它的福神們都聚攏在一起,異口同聲地向他道歉。可是,N先生搖著頭說:
「不行,約定就是約定。那,讓我長生不老吧。我一定不能再增長歲數,一定不能死……」
由於強硬地堅持自己的意見,N先生的目的終於達到了。於是,他一直處於那種長生不老的狀態了。可是,同他的願望相反,眼前出現的並不是使他格外高興的事。
他被從窗戶裡拽了出來,並被當作寶船的一個船員了。他連續不斷地從事清掃、升降帆等單調乏味的勞動。沒有工資,也不管飯,更不允許娛樂和休息,連上岸都不允許。這種生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不用說,只能到死為止。(譯自新潮文庫1981年版星新一著《妖精發放公司》)
張福高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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