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暈·洪魔 第二部 光暈 第2章
    戰鬥部署時間:+00時03分24秒(席爾瓦少校的任務鍾)

    指揮型單兵著陸器,正往光暈表面進行戰術降落。

    遵照UNSC標難的突襲條例,安東尼奧·席爾瓦少校所乘的單兵著陸器一啟動就不斷加速。以確保他是最早進入光暈大氣層的人之一。

    這麼規定有許多理由,諸如:指揮官應該恪守身先士卒的信條,親自實踐他們命令部下去做的一切,將自己置身於同等危險之中。

    當然,還有其他理由:首先就是部隊降落後,指揮官需要及時地集合、分派、組織部隊行動。經驗表明,地獄傘兵們在降落後的頭一個小時,即所謂的黃金時間中所做的一切,將對後來整個任務的成敗起決定性作用。特別是眼下,陸戰隊員們空降到敵人的世界,之前卻沒有接受任何常規的情報說明、虛擬現實演練,或特殊環境適應裝備。

    為了彌補這些不足,指揮型著陸器還配備了許多一般「大蛋」所沒有的裝置,比如高能成像儀,以及操控它的C型軍用人工智能。

    這個人工智能還被特地編寫成男性人格,取名為「韋爾斯利」——為了紀念鼎鼎大名的惠靈頓公爵1,其個性也很像公爵。雖然總體看來,他比科塔娜那樣的頂級人工智能要差一大截,但韋爾斯利的全部運算能力都集中在軍事決策上,就單一領域的應用而言卻是極其專業的。

    1指第一任惠靈頓公爵(DukeofWellington)阿瑟·韋爾斯利(ArthurWellsey1769∼1852),十九世紀英國著名軍事家、政治家。最為顯赫的戰績是在滑鐵盧戰役中,借助普魯士軍隊的配合,以少勝多打敗了拿破侖。

    著陸器猛烈地搖晃起來,從一頭翻轉到另一頭,內部溫度已經升至華氏98度2。席爾瓦臉上汗如雨下。

    2相當於攝氏36。7度。

    「所以,」韋爾斯利繼續說道,聲音從席爾瓦的耳塞中傳來,「根據剛才在太空中進行的遙感勘測,加上我的分析,看來標號為HS2604的建築物能滿足你的要求。」人工令能的子程序插話進來,口氣也略微一轉,「為了紀念我在印度攻佔的一座要塞,或許你願意叫它『加維爾加爾』3?」

    3加維爾加爾(Gawilghur)是印度莫臥爾帝國末期馬拉塔(Maratha)政權的一座堅固要塞,位於印度中西部。1803年,在第二次英國-馬拉塔殖民戰爭中,該要塞被當時任殖民地軍官的韋爾斯利攻佔。遺址至今尚存,可供參觀。

    「多謝。」席爾瓦嘶啞地答道。著陸器做了第二次翻轉。「謝也白謝。第一,不是你攻佔了要塞,是惠靈頓公爵;第二,1803年根本沒電腦;第三,我的部下沒一個記得住『加維爾加爾』。標示為『阿爾法基地』就行了。」

    人工智能興味索然地應了一聲,彷彿人類在歎氣。「那就這麼辦吧。正如我剛才提到的,阿爾法基地位於這座孤嶺的頂端。」顯示屏離少校的鼻子只有六英吋,畫面抖動了一下,顯示出一幅圖像:一個厚實的柱狀基座,上面是一個平台,平台一端佈滿了高高低低的平頂建築物。

    席爾瓦正準備細看,著陸器的外殼開始脫落,暴露出內部的合金降落艙——他和他的裝備就在裡面。冰涼刺骨的空氣,撕扯著他的衣服。片刻過後,降落傘打開了。著陸器突然減速,剛猛的拉力讓席爾瓦不禁渾身一縮。他身上繫著的安全帶深深地嵌人了肩膀和胸部的肌肉。

    韋爾斯利向全體地獄傘兵發出了電子信號。他們的著陸器開始調整到各自合適的角度,朝向席爾瓦的著陸器,追隨它穿越大氣層。

    所有隊員一切正常——除了二等兵瑪麗·波斯特利。她聽見頭頂主傘斷裂的「辟啪」聲。接著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自由落體時間,突然一陣猛晃,備用傘打開了。她面前的儀表板上紅燈閃個不停。二號通訊頻道傳出了她的尖叫。席爾瓦切斷她的呼救,閉上了眼睛。雖然從來沒有人提起,但這就是每個地獄傘兵都暗暗畏懼的死法。在下方光暈表面的某個地點,波斯特利將一頭栽進自掘的墓穴。

    席爾瓦感到自己的著陸器穩定下來,便重新端詳起那座孤嶺。那兒是制高點,任何佔領的人都能時周圍的地面環境一覽無餘;而且孤嶺邊緣的懸崖峭壁,迫使進攻者要麼空襲,要麼沿著狹窄的上山小徑一路苦戰。最妙的是,孤嶺頂部的建築物能為陸戰隊員們提供防禦屏障。「看上去不錯,我喜歡這個地方。」

    就知道你會滿意的,「韋爾斯利自鳴得意道,」只是……還有個小麻煩。「

    「什麼麻煩?」席爾瓦叫起來,著陸器的最後一層外殼也分離了,強大的氣流衝擊著他的面罩。

    「這個地方歸聖約人所有。」人工智能平靜地回答,「如果我們想要,就得攻下它。」

    戰鬥部署時間:+00時02分51秒(斯巴達117的任務鍾)

    救生艇編號LFα43,緊急迫降至光暈表面。

    士官長看到巨環正向他敞開懷抱。飛行員駕駛著救生艇飛越巨環厚重的銀色達緣,小心翼翼地讓微型救生艇微微低頭,進人計算好的航線,向「下面的」構造物內部那令人稱奇的地表降落。士官長放眼望去,只見山脈蜿蜒,丘陵疊起,大地沿曲線向上延伸,在遠方消失,最後在他頭頂的某個地方連接成一個完整的圓環。眼前的景象既壯麗又奇異,同時一切又如此撲朔迷離。

    突然,大地朝他們撲面而來,「觀光時間」匆匆結束。士官長不清楚救生艇是遭遇敵人炮火而發生了引擎故障,還是在最後著陸的過程中撞上了障礙物。到底什麼原因無關緊要,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飛行員叫嚷道:「我們下降得太快了!」緊接著,船體猛地撞上了什麼硬物,士官長一下了摔倒了,一頭栽在甲板上,頭盔「砰」地砸向甲板,太陽穴一陣劇痛——接著眼前一片漆黑……

    「士官長……士官長……能聽見嗎?」科塔娜的聲音在腦際迴響。

    士官長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的臉正貼著本該在頭頂的照明燈。燈光忽明忽滅,火星四濺。「好了,我能聽見你。」他答道,「沒必要衝我吼。」

    「哦,是嗎?」人工智能音調一揚,答道,「你愛抱怨的話可以去找聖約人。墜機引發了大量無線電噪音,我猜它們正歡天喜地地來迎接你呢。」

    士官長奮力站起身,正想反唇相譏,卻看到了遍地的屍體。墜毀時劇烈的衝擊力,撕裂了船體和其中毫無防備的船員。除了他自己,無人生還。

    沒時間細想這些了,他必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能避免科塔娜落入敵手。

    他很快就集齊了彈藥、手雷和補給品,能帶多少帶多少。他剛檢查完四枚破片殺傷手雷的保險,科塔娜的警告就響了起來:「警告——偵察到數艘聖約人運兵船正在接近。建議轉移到丘陵地帶。如果我們走運,聖約人會以為救生艇上的每個人都已在墜毀中喪生。」

    「明白。」

    科塔娜言之有理。士官長在四周晃了一圈,沒有發現威脅,然後快速奔向一座跨越峽谷的小橋。橋很窄,沒有安全扶手,由一種閃耀著奇異光澤的金屬建成。橋下是一道洶湧的瀑布,以雷霆萬鈞之勢朝深不可測的懸崖溝奔流而去。

    再向瀑布遠方望去,整個世界呈拱形一直向上延伸。橋的另一端,有一片裸露的岩層,其間雜生著一簇簇適應溫和氣候的巖薔薇,還散落著一些針葉樹,讓他回想起致遠星上受訓時的那片森林。

    當然,兩者畢竟有所區別。例如,環形世界從地平線向上延伸,漸漸縮小的景象;陰影透射到大地的方式;還有隔著過濾器也能呼吸到的涼爽、清新的空氣。這一切實在是美不勝收,甚至令人窒息——但背後也潛伏著危險。

    「警告——聖約人登陸飛船來了。」科塔娜的聲音既冷靜又明確。

    預言很快就變為了現實。一片巨大的陰影掠過橋的遠端,飛船的引擎「隆隆」作響,好像在發出警告。看來十有八九已經暴露了,士官長開始計劃著如何應付眼前的狀況。

    他跑到橋的另一邊,發現左邊有塊看起來可以作為掩體的巨大岩石,便立刻衝了過去。士官長絲毫不顧一步之遙就是萬丈深淵,逕直沿著峭壁邊緣移動著。他小心地注意著步伐,繞過岩石,終於找到巨石和峭壁間的一處裂縫。他背靠著石壁,總算有機會進行防禦了。

    他看了一眼運動探測器,意識到兩架聖約人的女妖戰鬥機就在他頭頂盤旋。異星人的這種戰鬥機裝備有等離子炮和核子槍。雖然速度不算太快,但它們仍然極具威脅,特別是對地面部隊而言。

    咕嚕人和精英戰士紛紛從一艘叉子形狀的異星運兵船跳下。它們有了空中支援,就更加危險。

    他穩住準星,對惟最近的一架女妖戰鬥機。士官長遲遲沒有開火,而是耐心地等戰鬥機飛進了射程才扣動扳機。第一架戰鬥機直衝著他而來,這讓它很容易被瞄準。子彈在戰鬥機外殼上射出點點火花,槍上顯示的彈藥量猛地縮減了下去。

    戰鬥機開始晃動,看來有幾發穿甲彈已經射人機身。飛機猛地拉起機頭,停止俯衝,拉出一條長長的黑色尾煙。

    這結果讓士官長對自己的表現很不滿意。不過第二架女妖戰鬥機已經藉著耀眼的陽光突襲下來,等離子炮火在他周圍遍地開花。他的護盾能量驟降,紅光頻閃。頭盔內置揚聲器也響起了警報。

    士官長開火還擊。他毫不遲疑地卸下彈匣,乾脆利落地換上一個新的。

    他蹲下身子,搜尋空中的目標,迅速盯上了第一架女妖戰鬥機,便打起精神再次反擊。他讓敵機接近他,接著再次扣動扳機聖約人戰機陷入了彈雨之中,炸成了一團火球,撞向萬丈懸崖。

    第二架還在頭頂上,無精打采地盤旋著,不過士官長明白最好別傻站著看風景。運動探測器上出現了六個紅點——每個都意味著一個潛藏的敵人,而且大多數在他背後。

    士官長等到能量盾恢復到滿載狀態,猛地轉身,一個飛身跳上巨石,快速掃視周圍動靜。峽谷的另一邊,聖約人的運兵船放下了一小群咕嚕人,它們正手忙腳亂地搜查墜毀的人類救生艇。

    但這還沒完。橋這邊,他的左方,另一隊咕嚕人正穿過針葉林,朝他奔來。好在,他們還離得很遠——這讓他有了片刻時間做準備。

    雖然身上沒有配備標準的S2AM狙擊槍——這種局面下他的最佳選擇——但士官長帶著凱斯給他的M6D手槍。它配備了兩倍放大的瞄準鏡,而且握在專家手上,也能實施有效的遠程打擊。

    士官長掏出手槍,面向聚集在救生艇殘骸附近的敵人,將準星瞄準了最近的一個咕嚕人。儘管它們實際上還沒有直接的威脅,但峽谷另一側的異星人卻佔據了從側翼攻擊他的理想地形,所以必須先幹掉它們。十二發子彈射出,七個咕嚕人倒地。

    現在右面已經相當安全了,士官長給手槍換上新彈匣,把注意力轉移到樹林間閃現的敵人。這隊咕嚕人現在已經接近了,相當接近,而且它們已經開火攻擊了。士官長這次選擇先瞄準最遠的敵人,這樣就算其他人望風而逃,他也有把握一網打盡。

    手槍接連不斷地噴吐著火舌。咕嚕人驚叫著,哀號著,鮮血噴浦,百發百中的子彈一舉將它們一舉擊斃,屍體沿著斜坡滾下。

    目標悉數消滅,士官長很快重新裝填上手槍子彈,關好保險,把武器插回槍套。他跳下巨石,蹲到一塊露出地表的岩石下。

    他又看到了頭頂的女妖戰鬥機。它還在那裡徘徊,狡猾地在射程外繞圈,妄圖等他從掩體中一現身就俯衝突襲。眼下的選擇是:要麼坐著不動,等來更多的地面部隊夾擊;要麼放棄這個藏身之所,試著溜走。

    士官長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傻瓜,於是他準備好突擊步槍,愉偷溜出掩體。一進人開闊地帶,他就一陣小跑,跨過地上散亂的咕嚕人屍體,蹲伏到一叢灌木下掩護自己。

    他每次默數到三,然後就從一塊岩石飛奔到另一塊。他作跳蛙式前進,漸漸上坡。雖然還時刻提防著背後的女妖戰鬥機,但他確定自己已經擺脫了它。

    終於,運動探測器上顯示沒有威脅了。他爬上坡頂,停下來現察前方的地形,頭盔顯示屏上一個警示的紅點忽然亮起。士官長繼續向前靈活地移動,期待著遇敵的那一刻。

    接下來,他看到一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從一處掩體衝到另一處。總共是四個,包括一個身著藍色盔甲的精英戰士。這個精英戰士一邊開火,一邊莽撞地向他衝來。

    他以前和這種精英戰士交過手——這些異星人的盔甲顏色意味著等級之分——藍色精英戰士在戰場上總像急躁冒進的新手。士官長的嘴角浮現出淡淡的微笑。他沒有理會胡亂射來的等離子束,就站在原地反擊。精英戰士停止了前進,咕嚕人則紛紛退縮到樹林後面。突然,他的運動探測器上響起警報,紅色的箭頭指向右邊。士官長立刻掏出一顆M9HE-DP手雷,拔掉了保險。

    他一轉身,看見另一個精英戰士向他衝來——這位穿的可是猩紅色的盔甲,說明他是個老兵。手雷早就在手裡待命了,距離目標正合適,士官長立刻把M9拋了出去。「轟」的一聲巨響,手雷爆炸了,敵人被炸上了天,附近一棵樹半邊的枝椏也給炸光了。

    剛才運動探測器上顯示的那個精英戰士撲上來了,滿嘴亂吼。等離子束如雨注般傾瀉在士官長身上。他的護盾能量陡然下降。

    士官長一邊後退,一邊抬著突擊步槍不停地猛烈開火,終於放倒了這個精英戰士。

    眼看帶頭的完蛋了,咕嚕人潰不成軍,四散逃竄。士官長又用一陣彈雨幫它們省了撤退的奔波之苦。

    他鬆開扳機,感到周圍一片寂靜,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那個該死的老兵這麼接近,他卻渾然不覺。怎麼搞的?

    他漸漸明白過來:自己依然習慣於團隊作戰。雖然訓練他是為了單獨行動,但他軍人生涯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團隊中度過的。那個精英戰士差點兒從側翼偷襲得手,因為他習慣性地以為總會有斯巴達戰友來掩護自己。

    他現在與指揮系統失去了聯絡,孤身一人,而且很可能已經被敵人包圍。他點了點頭,頭盔面罩後面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在這次任務中必須徹底改變自己的戰術策略。

    他在一片沒膝的長有尖刺的草地中跋涉。他遠遠地聽見自動武器開火時的響聲,意識到前方說不定有陸戰隊員。

    他向傳來交火聲的前方飛奔。也許他很快就不再是單槍匹馬了。

    戰鬥部署時間:+00時05分O8秒(凱斯艦長的任務鍾)

    教生艇編號KTV17,緊急迫降至光暈表面。

    或許因為「秋之柱號」是由導航員洛弗爾少尉在駕駛,或許不過是交了好運而已,無論如何,消滅了潛入者之後,降落到光暈大氣層的旅途一切順利。如此平安無事,反倒讓凱斯覺得神經緊張。

    要我在什麼地方著陸,長官?「洛弗爾問道,救生艇正飛過一片平原。

    「隨便哪裡,」凱斯回答道,「只要附近沒有聖約人部隊就行。最好有掩體——如果暴露在開闊地帶,恐怕我們的船會變成眾矢之的。」

    和所有的救生艇一樣,這條船從來不是為了迫降而準備的;實際上,它飛起來異常沉重,和石頭沒有區別。但這個建議很有道理,於是導航員把航向調整到他自己暫定的「西方」,具體地點是平原與一片低矮丘陵的交界處。

    救生艇飛得很低,低得以至於從聖約人巡邏兵頭頂一閃而過的時候,他們幾乎都來不及看清楚什麼。

    兩個精英戰士老兵。都窩在單人的幽靈氣墊橇上,不禁站起來爭看掠過平原的救生艇。

    資格較老的那個報告了他們目擊到的飛船。他們轉向丘陵地帶,打開了氣墊橇引擎的節流閥。原來注定漫長、無聊的一天突然變得有趣多了。兩個精英戰士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伸向各自的操縱桿,他們要一試身手,看誰先抵達救生艇——又是誰能在這個下午率先大開殺戒。

    前方丘陵深處,洛弗爾啟動了救生艇的船頭逆向推進器,降低兩個粗短機翼僅有的襟翼1,激活了船腹的推進器。凱斯用讚許的目光看著這個年輕的導航員把飛船停靠進一個峽谷——除非從正上方俯視,不然救生艇停在這裡是不會被人發現的。洛弗爾曾經是個愛惹麻煩的軍官,被一再降職,還一度被不光彩地停職,直到凱斯重新徵調他。從那以後,他真的變了很多。1襟翼:飛機後翼上最初用來增加上開力或拖力的可靈活控制的輔助翼。

    「幹得漂亮。」艦長說道。救生艇已經停穩了。「好了,士兵們,把船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東西統統帶走,然後我們離它越遠越好。下士,派你的手下放哨。小王、道思奇、阿比亞德,你們去打開儲藏室。讓我們也見識見識UNSC在這救生艇上會藏什麼牌子的香檳酒。日吉和子,幫我處理屍體。」

    一陣手忙腳亂,諾索力的屍體被抬出船艙,然後隨隨便便地扔進了石縫。救生艇被搜刮得一乾二淨,控制系統也被刻意破壞了。全體艦橋人員背著急救包,開始攀登丘陵。他們沒走出多遠,就聽見一聲巨響震徹大地、「秋之柱號」呼嘯著劃破天空,終於墜落在暫定的「南方」。

    凱斯屏住呼吸,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事。他和所有的指揮官一樣,都有神經中樞植人體,能同艦船、艦載人工智能和某些重要人物保持聯絡。先是一片寂靜,接著是一陣輕微的地震。片刻過後,科塔娜駐留在船上的子程序發來一份簡報,通過指揮官神經界面,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CSR-I::脈衝廣播::

    >「秋之柱號」已墜毀。仍有殘餘功能的系統正在待命中。系統可用率8。7%。

    >CSR-1完畢

    這是任何指揮官都不願接收的消息。「秋之柱號」再也無法回到太空遨遊已成定局;好在凱斯還是獲得了些許安慰:至少這艘巡洋艦還有部分功能可以運行,比如發出脈衝信寫。

    他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好啦,各位,我們還等什麼呢?山洞在向我們招手。最晚到山頂的人負責挖廁所。」

    艦橋官兵繼續向山頂進發。

    儘管大家都盡力使著陸器聚攏在一起,但地獄傘兵們落地後,著陸區域的直徑還是差不多長達三公里。有些突擊隊員比較走運,能在離地五十米的空中順利跳出墜落的降落艙,然後像教學裡的模擬士兵那樣,經典地「雙腳著地」。

    不過其他許多人可就沒這麼從容了。比如說著陸器撞上懸崖,掉進湖泊之類,都還能撿回小命;特別倒霉的例子是,直接滾落進深不見底的大峽谷。能活下來的地獄傘兵們奮力擺脫著陸器後,一個歸隊指向標就會被激活。每個人眼前的透明屏幕上都會顯示出一個紅色的正方形,以此為目標前進。目的地正是席爾瓦少校著陸的地點,一個臨時大本營早已就地建立,就等著士兵們歸隊後重新編製。

    每個著陸器中都配備有額外的武器、彈藥和其他補給品。所以即使是在這片炎熱乾燥的平原集結,部隊的裝備還是能得到充分保證。在沒有外界後續補給的條件下,地獄傘兵們可以堅持兩個星期。席爾瓦很高興地看到,除了個別人降落時發生了意外,他的部隊成員大都裝備齊全。

    席爾瓦一面看著部下們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一面尋思著:實際上,我們就缺一隊疣豬運兵車和一隊天蠍坦克了。但這些玩意兒總會弄到手的,嗯,一定會的,只要能從敵人手中奪下那座孤嶺。眼前,地獄傘兵們會一如既往地拿出看家本領:他們的雙腳。

    梅麗莎·麥凱中尉安全著陸,她手下一百三十人的連隊大部分也平安降落。三個隊員在「秋之柱號」的戰鬥中犧牲;還有兩個失蹤,估計生還機會渺茫。總體而言,情況不算太壞。

    麥凱的運氣不錯,她降落的地點離歸隊指向標只有半公里遠。當大本營建立起防禦帶的時候,她早就背著裝備穿過硬土帶,向席爾瓦少校報到完畢了。麥凱可是他最得力的愛將之一。席爾瓦點著頭表示問候。「真是大駕光臨啊,中尉……我正奇怪您是不是去午休了呢。」

    「沒有,長官。」麥凱回答,「降落途中我打了會兒磕睡,任務鍾沒叫醒我。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席爾瓦故意板著面孔。「這才星像話。」

    他頓了頓,然後向遠處一指。「看到那座孤嶺了嗎?頂上有建築物的那個?我要拿下它。」

    麥凱望了一眼,舉起雙筒望遠鏡仔到觀察。孤嶺的景象蜷縮在顯示圖像的底部,好在韋爾斯利很快做了校正。以往的經緯坐標系只適用於一般行星表面,在這兒就得換一套。

    恆星正在「西沉」,但光線依然充足。麥凱仔細觀察著目標區域,一架聖約人的女妖戰鬥機正從孤嶺頂部起飛,先是向「西方」盤旋,接著徑直向她飛來。要說有什麼令人匪夷所思,莫過於敵人居然花了這麼久才對他們的登陸行動做出反應。

    這塊硬骨頭可不好啃,長官。地面作戰尤其不利。「

    「說得對,」席爾瓦接著說,「所以,要拿下它,我們不光要從地面發動進攻,而且更要空襲。在艦長讓『秋之柱號』降落前,有一隊飛行員成功地把鵜鶘運兵船給開了出來,天知道他們怎麼幹成的。現在他們藏在離這兒以北大約十公里的地方。我們能借他們的力量來作為空中支援。」

    麥凱放下雙筒望遠鏡。「那『秋之柱號』呢?」

    「它在那兒墜毀了。」席爾瓦答道,用拇指往肩膀後比劃了一下。「我很想去做最後的致敬,但那得等等。我們首先需要一個基地,建築起防禦工事,把聖約人擋在外面。不然,它們很快就會接二連三地把我們幹掉。」

    「而且敵人就從這座孤嶺來。」麥凱說。

    「沒錯,」席爾瓦答道,「好了,出發吧。我要你的連隊到達山腳,越快越好。要是有上山的小道,找到以後直接上去。一旦引蛇出洞,我們就從空中實施打擊。」

    這時,一聲巨響打斷了席爾瓦的話。一連的一個火箭彈射手使用了便攜式M19SSM火箭筒,把來犯的女妖戰鬥機轟成了廢渣。士兵們一片歡呼,看著冒煙的戰鬥機碎片在空中四散飛落。

    「是,長官。」麥凱接受命令,「等我們到了那兒,你可要請我喝杯啤酒。」

    「一言為定,」席爾瓦答應道,「不過。我們先要自己把酒給釀出來。」

    哪怕是咕嚕人也偶爾能獲准休息片刻。為此,配備有氣閘門的圓柱形臨時兵營被運到了光暈表面,裡面充滿了甲烷。

    上次能在登陸「秋之柱號」的送死行動中生還,純屬啞啞皮僥倖:他救起一個受傷的精英戰士,而且還堅持主張不該讓這個傷員等死,而應把他帶回後方治療。如此一來,啞啞皮得以延長了自己的性命,他的部下也跟著一起倖免於難。

    此刻,為了慶祝這次勝利,這個咕嚕人緊緊縮成一團,睡得正香。他的腳不禁輕輕抽動了一下,夢見自己正穿過故鄉的沼澤穿過甲烷氣自燃產生的一道道火柱,到了一個沼澤河口,他長大的地方。

    然後,他正要爬上一排墊腳石階,抵達家裡祖傳魚塘對面的蘆葦草棚……嘎嘎烏搖搖他的手臂:「啞啞皮!快起來!還記得我們從船上帶回來的精英戰士不?他在外頭,他要見你咧!」

    啞啞皮一下子跳了起來。「我?他說了為啥沒?」

    「沒有,」嘎嘎烏回答,「不過保準沒啥好事。」

    那當然沒啥好事,啞啞皮想,一邊吃力地繞過掛在臨時兵營內壁上的凌亂不堪的設備。他走進更衣室,匆匆忙忙地套上盔甲、呼吸面罩和裝具帶。

    哪個來得更危險呢?他猶豫著,是衣冠不整地出現,讓精英戰士對他的軍容挑刺找漏;還是寧可拖拖拉拉,也要花時間把軍容打點好?和精英戰士打交道總是會出現這種讓人兩難的窘境。這也是啞啞皮從心底討厭他們的眾多理由之一。

    最後,啞啞皮決定速度優先,放棄儀容。他跨出氣閘門,明亮的陽光撲面而來。他一眼就看到站崗的哨兵煞有介事,站得筆直——平時他們只會懶洋洋地靠在臨時兵營外壁上,抱怨糟糕的給養配給。

    「你就是啞啞皮吧?」從背後突然冒出一個低沉的聲音,嚇了他一跳。他立刻轉身立正,盡力擺出軍容整齊的樣子。「是的,大人。」

    這個叫祖卡『扎瑪米的精英戰士沒有戴頭盔,因為頭上裹著繃帶。不過身上的盔甲還是佩戴齊全,武器也光亮如新。「很好。軍醫告訴我,你和你的部下不僅從船上救下我,而且還堅持讓登陸飛船把我帶回地面。」

    啞啞皮覺得一時語塞,心虛地嚥了咽喉嚨。當時的飛行員有些為難,說恨據規定只有滿載部隊後,才能脫離人類艦船撤退。不過嘎嘎烏異常強硬——甚至掏出等離子手槍揮舞,加以威脅。

    「是的,大人,」啞啞皮答道,「不過請容我解釋——」

    「不用解釋了。」扎瑪米回答。啞啞皮暗暗一驚:精英戰士的口氣少了幾分慣常的喝斥,聽起來甚至有種……信任。

    沒錯,啞啞皮的確贏得了信任。

    「眼見上級長官受傷倒地,」精英戰士繼續說,「而你竭盡所能,確保他受到及時的醫療救護。能如此主動地採取措施實在難能可貴,特別是在低級部隊中。」

    啞啞皮呆呆地望著精英戰士,說不出話來。他覺得暈頭轉向。據他所知,精英戰士是從來不會表揚別人的。

    「為了表示感激,我把你調離了。」

    啞啞皮情願待在他當前服役的部門混日子,絲毫沒有離開的念頭。「調離,大人?是去哪個部門?」

    「當然是做我的手下。有問題嗎?」精英戰士說,就好像這一切理所當然似的。「我的助手在搶登人類巡洋艦時陣亡了。就由你來頂替他。」

    啞啞皮的心情落入了萬丈深淵。這個精英戰士屬於先知敢死隊,裡面儘是些特別挑選出來的狂熱分子。他們為了先知沒完沒了的旨意不惜搭上自已的性命——還有他們手干的性命。「不……不勝感激,大人,」啞啞皮結結巴巴地說,「只是在下恐怕配不上這樣的殊榮。」

    「少廢話!」精英戰士答道,「你的名字已經登記在案了。收拾好你的東西,和戰友道別,十五分鐘後到這兒來向我報到。今晚我要出席元老議會。你跟著我就是了。」

    「是的,大人。」啞啞皮順從地說道,「請問我可以知道會議大概的議題嗎?」

    「可以。」扎瑪米回答,一邊用手摸了摸頭上纏著的繃帶。「造成這個傷口的人類是個強悍的戰士,足以威脅到整個部隊。如果記錄無誤,我軍一千多名戰士的死都要它一個人負責。」

    啞啞皮覺得自己兩腿發軟。「就它一個,大人?」

    「是的。但無須害怕,以後再也不會了。一旦我得到任命,你就跟著我把這個人類找出來。」

    「去找它?」啞啞皮顧不得規矩大叫道,「然後呢?」

    「然後,」扎瑪米的語氣凶狠起來,「我們就幹掉它。」

    拂曉時分,空氣陰冷,以至於麥凱都能看見自己呼出的一團團白霧。她抬頭眺望,暗自揣測前方有什麼正等著她。她帶領部下花了半個晚上,一路穿過硬土平原奔襲到孤嶺下的預定位置;下半夜在尋找上山的道路中度過,其間抓緊時間稍微睡了一會兒。

    找路的任務相當輕鬆地完成了,甚至有些太輕鬆了。除了一些草草搭建的路障,整條四英尺寬的坡道毫無防備。不過,聖約人完全沒有料到人類的艦船會從躍遷斷層空間來到這裡,甚至還有步兵降落。從這個角度說,聖約人存在防禦漏洞也是很正常的。

    無論如何,就她所見的情況判斷,這條從地面螺旋上升的道路已經被棄置一段時間了。至少目前看來似乎是這樣,當然站在下面很難確定。席爾瓦出於通盤考慮,不便派鵜鶘運兵船偵察也是可以理解的。

    管不了這麼多了,麥凱和她的部下不得不沿著這條狹窄的小道一路上山,與一切可能存在的聖約人防禦力量交戰。然後就只能希望鵜鵬運兵船能盡快飛來緩解他們的壓力。

    麥凱中尉看著內置在頭盔裡的透明顯示屏,等倒計時一結束,就下令開始爬坡。汀克·卡特二級准尉回頭對後面的一排男女戰士們說道:「你們到底還等什麼啊?印刷精美的邀請函?那我們就用槍打出一份來。」

    當B連向孤嶺方向進軍、C連出發與運兵船匯合時,營地裡的其餘部隊正利用黑夜剩下的幾小時休整,為即將到來的一天做準備。人工智能韋爾斯利監控著營地兩百米外的無線傳感器:三人火力小組在營地一百五十米外建立了崗哨;後方還建立了一支快速反應小隊支援他們。

    平原上沒有任何天然掩體,所以地獄傘兵們把裝備轉移到地勢稍高處,並在周圍盡可能建立了防禦工事。

    挖戰壕掘出的泥土,被壘成了一圈低矮的防線保護營地;互相連通的壕溝也修好了;他們還建起一個飛船起降場,以便鵜鵬運兵船能及時在營地附近起降。

    此刻,席爾瓦正站在起降場的最高處,凝視著西面。韋爾斯利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我既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好消息是:麥凱中尉他們已開始上山:壞消息是:聖約人正從西面來襲。」

    席爾瓦放下望遠鏡,調整了一番,又看向西面。五分鐘過後,西面升騰起一團巨大的煙塵。「那是什麼類型的襲擊?」他簡單地問道。

    「現在還相當難說,」韋爾斯利審慎地說,「特別是目前沒有我通常獲取情報所仰賴的飛船、衛星和無人駕駛偵察機。不過,從煙塵的規模,以及我對聖約人武器的瞭解,看來這是一次老套的『騎兵衝鋒』。和當年拿破侖在滑鐵盧對我使的招數一樣。」

    「你當時不在滑鐵盧。」席爾瓦提醒人工智能,一邊舉起望遠鏡。「那麼,假設你是對的,它們騎的是什麼?」

    「快速攻擊和偵察兩用交通工具,我們的部隊管它叫『幽靈氣墊橇』。」韋爾斯利學究氣十足地答道,「估計有一百餘輛……以煙塵判斷。」

    席爾瓦不禁咒罵了一句。來得可真不是時候。聖約人一定會對他們的到來做出反應,這一點他很清楚,但仍期望越晚越好。現在,整整一半的軍力已被派往別處,他手頭只剩大約兩百人的隊伍。不過,他們可是地獄傘兵,UNSC的精銳之師。

    「好吧,」席爾瓦果決地說,「如果它們玩衝鋒,那我們就來個傳統反擊。命令哨兵撤回,告訴A連和D連組成類似古羅馬步兵方陣的防禦圈,把所有備用彈藥都轉移到地下。在戰壕裡架設突擊武器;火箭彈發射手在斜坡的中間,狙擊手在起降場高處待命。我下令前誰都不許開火。」

    和席爾瓦一樣,韋爾斯利深知古羅馬軍團曾用步兵方陣對付騎兵收到奇效。自那之後許多將領競相效仿應用,比如惠靈頓公爵。這種每一面的部隊都朝外的四方陣形是極其難以衝散的。

    人工智能將命令下達給部隊,他們雖然驚訝於如此古老的陣形部署,但還是照做不誤。當聖約人的幽靈騎兵隊像海浪一般朝防禦緩坡洶湧而來時,防禦圈已經布好了。

    席爾瓦緊盯著戰術顯示屏上的測距儀。敵軍剛進人射程,他立刻打開所有的通訊頻道下令:「開火!開火!」

    一陣陣穿甲彈如冰雹般飛過半空。領頭的一排氣墊橇猛地震了一下,彷彿迎面撞上了牆壁。精英戰士們紛紛從座位上跌落,只剩下空的氣墊橇繼續朝東飛去。

    但這些氣墊橇的數量如此之多,壓近的敵人也把等離子炮火傾瀉在地獄傘兵身上,人類也開始倒下。幸虧這些發射能量束的武器是固定在氣墊橇上的,所以只要氣墊橇爬不上緩坡,那緩坡就會一直對人類起到良好的保護作用。

    氣墊橇本來就不可靠,駕駛起來難以得心應手,何況敵人還缺乏通盤協調——這些都正中地獄傘兵們的下懷。許多精英戰士看來急於殺人:它們不惜破壞自己的陣形,超到同伴的前面。席爾瓦眼見一輛氣墊橇被另一輛打中起火,又撞上第三輛損毀,接著都爆炸成一片火光。

    不過絕大多數精英戰士還是相當老練的,經過了初期的混亂之後,它們開始尋求突破防禦圈的策略。一個金色盔甲的精英戰士領導了整個行動。首先,它下令部隊按逆時針方向繞圈,進而對人類形成包圍圈,而非原來各自從自己選擇的方向胡亂包圍;然後,它又選定了地勢最低、最適合等離子炮火攻擊的人類戰壕,一次又一次地加以衝擊。陸戰隊員們死傷慘重,防禦火力被削弱了,防禦圈的一角開始出現鬆動跡象。

    作為回應,席爾瓦馬上派了一個排的人馬加強薄弱環節的防禦,下令狙擊手集中火力瞄準金色的精英戰士,並要求火箭彈發射手交替射擊,以免火力中斷。如果說人類的火箭筒有弱點,那就是每次發射兩枚火箭彈後要間隔五秒才能重新填彈。陸戰隊員們輪番射擊,集中對付靠近緩坡的幽靈氣墊橇,最大限度地發揮武器威力。

    以上策略奏效了。炸毀、燃燒、扭曲變形的幽靈氣墊橇殘骸形成了一道金屬屏障,間接幫助人類抵禦等離子炮火,也干擾了聖約人新的地面部隊的衝擊。

    席爾瓦舉起望遠鏡,掃視著硝煙四起的戰場,心底默默地感謝眷顧步兵團的神靈。要是換作他來進攻,席爾瓦會首先動用空中支援,打擊地獄傘兵——隨後再讓幽靈氣墊橇從西面圍攻。可惜他的對手所受訓練不同,對於聖約人的機械化部隊太過自信,或者根本就是缺乏實戰經驗。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女妖戰鬥機姍姍來遲,現在才來助陣,顯然是個馬後炮。席爾瓦的火箭彈發射手首輪出擊就打落兩架;第二輪又擊落另一架;最後一架也拖著長長的黑煙,向南方墜落。

    終於,眼看金色精英戰士被擊斃,大半部隊被消滅後,殘餘的精英戰士開始撤退。只有少數氣墊橇毫髮無損,大多數氣墊橇都遍佈彈痕。但至少有十二輛倖存的氣墊橇馱著救回來的傷員。有兩輛氣墊橇的引擎已經毀壞了,只好被拖出戰場。

    席爾瓦環視著屠殺結束後的戰場,心中默想:這就是我們需要那座孤嶺的原因,避免另一次這樣慘烈的勝利。二十三名地獄傘兵陣亡,六名重傷,十名輕傷。

    一陣雜音在耳邊響起,指揮頻道裡「劈劈啪啪」地傳出麥凱的聲音。「藍一呼叫紅一,完畢。」

    席爾瓦轉向孤嶺,拿起望遠鏡,看見一縷青煙從半山腰升起。「這裡是紅一。請繼續,完畢。」

    「我想我們已經引蛇出洞了,長官。」

    少校咧嘴一笑,看上去像個鬼臉。『收到,藍一。我們也給它們點兒顏色看看。堅持住……援軍已經上路。「

    山上又拋下一堆等離子手雷,麥凱急忙往一塊凸出的岩石下閃避。手雷有的落下山去,有的緊緊粘在目標上,幾秒後就爆炸了。

    一個陸戰隊員尖叫起來,一顆敵人的手雷粘到了他的帆布背包上。一名中士大叫:「丟掉背包!」但那個陸戰隊員已經陷人了狂亂,一路往山下跑去。手雷終於炸響了,崖壁上濺滿了紅色染料一般的黏液。麥凱不禁打了個寒顫。

    「收到,紅一。快一點兒真要比慢一點兒好出不知多少。完畢,通話結束。」

    韋爾斯利命令鵜鶘運兵船升空。席爾瓦凝視著整片平原。他琢磨著自己的計劃有幾分勝算,而為此又要付出幾分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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