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暈·洪魔 第一部 秋之柱號 第1章(下)
    士官長確信它們後面肯定還跟著更多似人非人的外星怪物,所以他耐心地等到足夠多的敵人出現,才開火痛擊。盡管盔甲上的反後坐力裝置起到了良好的緩沖作用,但他還是能感到手槍在手裡蹦跳的欲望。三個咕嚕人全被一槍爆頭,甲板上到處濺滿了發著磷光的藍色血液。

    這算不上大開殺戒,只是開了個頭而已。

    士官長跨過它們的屍體,繼續前進。

    救生艇。這才是他真正的目標——為了達到目的,他不惜一切代價。

    雖然覺得羞恥難當,但他不得不服從命令。伊斯納‘諾索力,一個精英戰士,一直等到咕嚕人、豺狼人和兩個同類都攻破氣閘門後,才離開登陸艇。雖然裝備有一枝等離子手槍和半打手雷,但他來這兒是為了偵察,而非搏殺——這意味著,他要靠能量盾和隱身服來護身。

    他扮演的角色可非比尋常,他擔任“奧速拿”,或稱“先知之眼”。根據諾索力上級的簡要描述,其實質是派遣有經驗的軍官深入情報豐富的戰場,盡早行動,獲取高質量的情報。

    先知們認為,精英戰士雖然智勇雙全,但他們都有個不良嗜好:把眼前的一切趕盡殺絕。直接結果是,能留給分析家們分析的情報所剩無幾。

    現在通過派遣奧速拿到戰況復雜的前線,先知們希望能獲悉更多關於人類的情報:從武器數據、軍力部署,到終極戰利品:它們的母星——“地球”的坐標。

    諾索力有三大主要任務:竊取敵艦的人工智能、俘虜高級軍官,以及通過頭盔內置的攝像機記錄下他親眼所見的一切。前兩項任務注定困難重重;但只要時時檢查,保證攝像機正常運轉,那麼第三個任務可謂輕而易舉。

    所以,哪怕這項任務沒什麼榮譽感可言,但諾索力深諳其中用意,決心取得成功——只要完成任務後他能回到原先所屬的普通步兵部隊。

    諾索力聽到一陣有節奏的“卡嗒”聲,是人類武器在開火。他看見幾個人類陸戰隊員被一群咕嚕人和豺狼人緊逼,退到一處角落附近。奧速拿很想把人類干掉,不過轉念一想,還是緊貼艙壁不動聲色。混戰雙方誰都沒注意到,金屬牆壁看起來有細微的扭曲。片刻過後,這個間諜悄然溜走了。

    這群身穿鉻合金盔甲的惡魔,噴射著等離子束,已經在“秋之柱號”上泛濫成災。士官長撿到一枝MASB突擊步槍,還有近四百發的7。62毫米口徑穿甲彈。現在遍地都有武器彈藥可撿。這樣的情況下,他一般都要等武器上的彈藥量顯示降到10發左右,才願意重新填彈。不過要是他遭遇難纏的敵人,來不及裝彈就會導致惡果。想到這裡,士官長退出快用完的彈匣,推人一個新彈匣槍上的電子彈藥計數器恢復到全滿,同時也顯示在他的頭盔顯示屏上。

    “我們快到了,”科塔娜的聲音從他頭上某處傳來,“鑽過前面這扇艙門,到上一層去。”

    士官長撞見一個身穿閃亮黑甲的精英戰士,他立刻開火射擊。周圍還有幾個咕嚕人,但地明白只有精英戰士才是真正的威脅。他沉著地對著外星怪物連連猛射。

    精英戰士吼叫著開火還擊,但是士官長的火力更猛,一排排堅利無比的7。62毫米口徑穿甲彈呼嘯而出,在精英戰士的能量盾上激起一片閃光,使其過載、失效。這個龐然大物終於體力不支,向前僕倒,縮成一團。眼看自己的頭領倒地斃命,咕嚕人嚇得狂吠起來,紛紛四散逃亡。

    若是單打獨斗,咕嚕人個個膽小如鼠;不過一旦成群結隊,它們可就不好對付了。士官長再次開火掃射。咕嚕人接連倒地,動彈不得。

    他馬不停蹄地穿過一扇艙門,傳來一片更密集的槍響,他不由得朝那裡看去。科塔娜大聲叫道:“聖約人!就在我們頭頂的平台上!”

    他沖向一段上樓的金屬梯,直朝二層平台而去。

    士官長的腳底響起一陣金屬碰撞的鏗鏘聲,他靈活地避開了一位受傷的陸戰隊員,把子彈直接“送給”敵人。士官長記起上次行動中見過這一戰士,在致遠星軌道防御站上。那個陸戰隊員緊捂著繃帶下的等離子灼傷,勉強向他擠出一絲微笑。“你能來真好,士官長……我們給你留了幾個派對寶貝兒。”

    士官長點點頭,站在平台上,瞄准一個豺狼人。這種模樣有點兒像鳥類的怪物,也配備著能量盾——是手持式,而非精英戰士們喜歡用的全身式。這個豺狼人移開了手持能量盾,以便瞄准受傷的陸戰隊員,士官長看准這個破綻。他開火擊中豺狼人暴露的腰部,這怪物當即應聲倒地斃命。

    他接著爬上一段樓梯,差點兒又和一個精英戰士面對面撞個滿懷。精英戰士咆哮著,向前沖來,像球棒一樣揮舞著等離子手槍。士官長躲過這一擊——他曾和精英戰士赤手空拳肉搏過,明白它們有多強悍、多致命——不禁一步步往後退。他舉起突擊步槍,對准精英戰士的腹部,扣下扳機。

    那個精英戰士像海綿吸水一樣將所有子彈照單全收,卻依然毫無顧忌向前猛沖。就在它准備躍起撲過來的瞬間,彈匣裡最後一發子彈打穿了它的脊柱。精英戰士重重地摔落在地,抽動了一下,一命鳴呼了。

    士官長去摸一個新的彈匣。又傳來一個精英戰士的咆哮,緊接著是第三個。沒時間填彈了,士官長轉身直面它們。他把突擊步槍一扔,掏出手槍。兩個精英戰士的腳下躺著兩具陣亡陸戰隊員的遺體,他據此判斷,精英戰士大約離自己二十五米。正好在射程以內,他心想,一邊開火射擊。

    強力的手槍子彈擊碎了精英戰士頭部的能量盾,打頭的精英戰士狂躁地咆哮著。精英戰士們感到了士官長的威脅,立刻將全部火力集中向士官長的方向傾瀉而去。只見等離子束打在士官長的能量盾和盔甲上,全都消散殆盡。

    突然,陸戰隊員們發起了一次就地組織的反攻,向他們各自選擇的目標開火。一枚破片殺傷手雷把一個精英戰士炸得血肉模糊;因判斷失誤站到它身邊的一個豺狼人也一齊粉身碎骨。彈片飛過樓梯間,撞擊到艙壁上。

    另一個精英戰士受到一陣冰雹般彈雨的款待。它的血肉碎塊立即向四周飛散。“我說,這才像話!”一個陸戰隊員歡呼道。他向精英戰士的頭上補了一槍,給它致命一擊。

    這片區域已經基本掃蕩干淨了,士官長繼續前進。他又穿過一個艙門,幫兩名陸戰隊員解決掉一群咕嚕人後,來到了一個濺滿血污的通道——人類與聖約人的血都有。甲板一陣顫抖,“秋之柱號”又中了一枚艦對艦導彈,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燈光明滅不定。

    救生艇快要發射了,“科塔娜說道,”我們得抓緊!“

    “我正在爭分奪秒,”士官長答道,“我會盡全力沖到那兒。”

    科塔娜欲言又止,接著聳聳肩算是賠禮道歌。即便是很容易犯錯的人類,偶爾也有對的時候。

    機隊指揮官卡羅爾·勞雷上尉——艦上的陸戰隊員們更愛叫她的綽號:“克敵鐵錘”——正耐心地等待一個咕嚕人走到通道拐角附近。她一槍將其頭部打爆,戴著甲烷呼吸面罩的小畜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迅速窺探一眼,確定下一條通道沒有敵人後,才向身後的隊員們揮手示意。“快走!趁現在一切正常!”

    三個飛行員和三個地勤人員一起跟著勞雷,以閃電般的速度穿過大廳。她是一個身材高大、肩膀寬闊的女人,跑起來有股果敢的蠻勁。她的“計劃”——如果她七拼八湊的這些主意也配這麼稱呼的話——是沖到艦上的發射艙,跳進他們的D77-TC鵜鶘運兵船,搶在“秋之柱號”撞上那個環形物之前逃離巡洋艦。

    就算萬事俱備,這麼起飛也淮度頗大,而降落更會一團糟;但在她看來,與其把身家性命交給那些救生艇駕駛員,還不如死在自己掌握的操縱桿前。而且,只要能成功離艦,運兵船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而現在看來,這種可能性越來越大了。

    “它們追上來了!”有人喊道,“快跑!”

    勞雷又不是賽跑健將——她是個飛行員,該死。她正要轉身瞄准身後的追兵,只見一道熾熱的綠色等離子束呼嘯著飛過她耳際。

    “混蛋!”她嚷著,一鼓作氣飛奔起來。

    艦上的戰斗依然呈膠著狀態。一個名叫啞啞皮的咕嚕人帶著一支同類特遣隊,穿過一扇半熔化的艙門,看到一片屠殺後的狼藉:近處的艙壁上浸透了散發著微光的藍色血污;遍地支離破碎的盔甲殘片,還有一堆纏結扭曲的咕嚕人屍體——這些都證明了一場慘敗。啞啞皮低聲哀慟著,追悼陣亡的弟兄們。

    毫無意外,大部分死者都是和啞啞皮同族的咕嚕人。先知們長久以來都將他們這一族當作炮灰。他祈禱死者都已升人充滿甲烷氣體的極樂世界。他剛准備穿過這些令人毛骨辣然的屍堆,其中一具屍體突然呻吟起來。

    啞啞皮停下腳步,和一個名叫嘎嘎烏的咕嚕人同伴一起,在

    鮮血淋漓的屍堆中奮力翻找。終於,他們發現呻吟來自一個黑甲精英戰士——“受先知祝福”的種族。正是由於這個領頭的精英戰士計劃不周,突襲失敗,才釀成了眼前的慘劇。根據律法和習俗,啞啞皮所屬的種族必須敬畏精英戰士,因為後者是僅次於先知的半神職人員。當然,這些清規戒律應用到戰場上,就不怎麼嚴格了。

    “不要管他,”嘎嘎烏建議道,“要是我們哪個受傷倒地,他才不會管咧。”

    “是啊。”啞啞皮話裡有話地說,“要是想把他弄回登陸艇,可要花上咱們五個人全部的力氣呢。”

    嘎嘎烏著實花了好一陣子,才明白過來那句話背後的意思,不禁誇贊起這條絕妙的計策。“那我們就不用打仗啦!”

    “沒錯。”啞啞皮正說著,激戰的喧囂又一次響起,“哪咱們就弄點兒東西給他包扎傷口,抓住他的手腳,把這賤貨拖走。”

    幾個咕嚕人急急忙忙地檢查了一遍,看來精英戰士身上的傷不會致命。一發人類子彈射穿了他的面罩,在精英戰士頭盔內側擦著他頭顱的一邊飛過。這一擊帶來的沖擊力讓他昏厥了過去。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跌倒時留下的割傷和擦傷。他肯定能活下來。太可惜啦,啞啞皮心想。

    咕嚕人歡天喜地,這張“下船票”足以保證他們能如願以償,回到想去的地方。他們抓住精英戰士的四肢,搖搖晃晃地從通道撤退。他們的戰斗結束了。

    “秋之柱號”巡洋艦上的能源設施由一組特殊的核聚變引擎構成。負責保護這些設施的部隊就是行星軌道空降突擊隊,簡稱ODST,他們還有個綽號:地獄傘兵。

    引擎室有兩一主要人口,各由一扇A型鈦合金艙門把守。通往兩扇艙門的狹長通道,都還在人類的掌控之中。安東尼奧·席爾瓦少校指揮下的陸戰隊男女戰士們英勇善戰,為了保證戰場上沒有障礙物,他們將聖約人的屍體堆放在一邊,就像壘柴火似的。

    不過人類還是有傷亡,而且數目龐大。梅麗莎·麥凱中尉也受了傷,正不耐煩地等著她所屬排的醫務兵——綽號“大夫”的瓦爾迪茲——給她的手臂上繃帶。到處都缺人手——麥凱顯然等不及想起身去幫忙。

    “有個壞消息,中尉。”醫務兵說道,“你二頭肌上的刺青,就是那一骸骸頭加‘ODST’四個字母的,不幸‘身負重傷’。當然啦,你可以再文一新的……不過疤痕部位對墨水的吸收效果可相當不好。”

    麥凱明白他是存心喋喋不休,明白這是“大夫”在安慰她,想讓她暫時忘卻犧牲的道金斯、阿一塔尼和鈴木。醫務兵把繃帶固定到位,麥凱把衣袖卷下,蓋住受傷部位。“你知道嗎,瓦爾迪茲,你真欠揍。我可是在說好話。”

    “大夫”用袖管背面擦了擦額頭——上面還有阿一塔尼的鮮血。“謝啦,中尉。承你吉言。”

    “好吧,”席爾瓦少校昂首闊步地走到狹小的通道中央,高聲喝斥道,“你們都給我聽著!游戲時間結束了。凱斯艦長煩透了我們連,要我們從這通道裡滾出去。艦外有一巨環,上面有空氣,有重力,還有一樣賽過啤酒的好東西——即將照在我們陸戰隊員腳下的土地!”

    席爾瓦此刻略作停頓。他雙目圓睜,用灼灼的目光掃視過周圍每一張面孔,嘴巴抿成了一條縫。“大多數船員——我不是指你們這群豬頭——會乘上救生艇離艦。他們會一直舒舒服服地吹著空調,喝著小酒,嚼著小菜到達地面。

    “但你們,想也別想。噢,沒門!你們會以一種特別的方式,滾出‘秋之柱號’。來告訴我,士兵們……你們打算怎麼滾?”

    這是個歷史悠久的保留節目,全體地獄傘兵齊聲大吼:“雙腳著地,長官!

    “你們真他媽的聰明!”席爾瓦咆哮著,“現在給我滾到空降發射艙裡去。聖約人正在地面上燒烤野餐,請你們每個人去吃。給你們五分鍾,系上安全帶,掛上掛鉤,屁股裡夾緊軟木塞!”

    這是個老段了,他們最喜歡的笑話。陸戰隊員們像是第一次聽,全都狂笑起來。他們立刻組成小隊,跟著隊長,一路跑向通往左舷底部的通道。

    麥凱帶著全排人馬穿過大廳,穿過一場惡戰後的戰場,穿過奉命把守交叉點的陣亡將士們。遍地都是他們的屍首,艙壁上滿是等離子灼燒的痕跡。一連串7。62毫米口徑子彈留下一條長長的彈痕,顯示出一位人類士兵死前的最後掙扎。

    一陣緊湊的腳步,他們繞過拐角,來到陸戰隊員們戲稱的“地獄接待室”。空降隊員們魚貫而人一間狹長的艙室,艙室兩側各有一排卵圓形空降發射艙。發射艙懸掛在一條直通艦腹外側的管道上,每個發射艙上都標有一個隊員的姓名。

    大多數登陸戰都由武裝登陸飛船完成;但這些登陸飛船速度緩慢,容易遭受防空炮火的打擊。所以,UNSC不惜耗費一切必要的時間和經費,研發出了讓部隊突人大氣層的第二套方案:單兵著陸器,簡稱HEV。

    電腦控制的防空火力或許會消滅部分單兵著陸器,但這種著陸器目標小,不易被擊中;就算被擊中,也只損失一個士兵,而不是一大群。

    要說缺點,只有一個。HEV表面覆蓋的耐高溫陶瓷層會不斷灼燒,著陸器內部的溫度也會隨之飆升到難以忍受的程度,有時甚至足以致命。這也是ODST的家伙們都被稱為“地獄傘兵”的原因。參加這個部隊完全憑自願,骨子裡沒有點兒狂野本性的人是不會加人的。

    麥凱在中央走道上等著,眼見著戰友們一個個都鑽進了各自的著陸器。她明白,等待意味著她自己的准備時間少了六十秒。最後一扇艙門終於關上,她立刻火速鑽進自己的著陸器。

    一進著陸器,麥凱的雙手就忙開了:固定安全帶、運行必要的系統自檢、解開一連串安全鎖定、進入發射管道,目光一刻不離面前的小屏幕。“秋之柱號”的動力控制電腦已經計算好合適的推力,以便將著陸器送人正確的著陸軌道。

    現在她所能做的只有抓緊,祈禱著陸器的陶瓷外殼能撐到降落傘打開的那一刻,並且盡量不去想這種著陸器實際上是多麼不堪一擊。

    她繃緊雙腿,抬頭一看:倒計時的最後一位教字正從“1”變為“0”。

    著陸器一沉,加速飛出發射管道,向下面的環形世界墜落。她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心跳驟然加劇。

    有一陸戰隊員往數據讀取器裡塞了張微型碟片,按下播放鈕,全隊的通訊頻道裡立刻響起了豪情萬丈的《地獄傘兵之歌》。未經許可,擅自濫用UNSC的通訊設備是軍紀明令禁止的違法行為,嚴重違法。但麥凱明白,在這個非常時刻,這麼做再正確不過;席爾瓦也一定默認了,因為指揮頻道裡一片沉默。樂曲激蕩在耳際,伴隨著著陸器不停地震顫——開始進人環形物大氣層。陸戰隊員們就要“雙腳著地”,站在環形物表面了。

    甲板猛跳一下,“秋之拄號”又遭到一記重創,艦上的戰斗依然膠著。士官長快趕到了,正准備全力沖向一艘救生艇。科塔娜突然叫道:“小心背後!”話音未落,士宮長就感到肩胛骨部位中了一道等離子束。

    他趁勢一個前滾翻,雙腳站穩,回身面對愉襲者,看見一個咕嚕人從上方的維修通道縱身跳下。這個矮小的外星怪物呆呆地站在甲板上,手爪中的等離子手槍正在蓄能超載1。士官長向前直沖三步,用突擊步槍一砸,把怪物撂倒在地上,緊接著補上三輪子彈。咕嚕人手槍中蓄積的能量全傾瀉到了天花板上。熔化的金屬滴濺下來,士官長的能量護盾一片“滋滋”地響。

    1“蓄能超載”是聖約人等離子槍的一種特殊使用方式。按住板機一段時間後,等離子的能童就會蓄積起來,成為一團綠光;這時松開扳機開火,能放出一次能量巨大的射去,殺傷力極大。

    怪物的呼吸面罩被一串穿甲彈撕裂了,一股甲烷氣噴射而出,讓它的身體陀螺似的打轉。

    又有三個咕嚕人從天而降,死死抓住士官長的肩膀不放。整個情景在士官長看起來近乎滑稽,不過他很快發現它們其中一個想取下他的頭盔,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另一個咕嚕人拿著一顆等離子手雷——小畜生們想把炸彈扔進他的盔甲裡。

    他彎下腰,來回搖晃肩膀,就像一條甩水的狗。

    咕嚕人被四散甩飛,士官長連忙點射幾槍,把它們放倒。他回身轉向救生艇。‘快!“科塔娜催道,”沖啊!“

    士官長沖向正要關門的救生艇。附近一個陸戰隊員也在向救生艇沖刺,突然摔倒了;士官長停下腳步,一把抓起他,一口氣把這一戰士扔進了艇內。

    終於上來了,他們加人了已經登船的隊伍。“現在離開正是時候。”科塔娜泰然自若地說道,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又一聲爆炸震顫著整艘巡洋艦。

    士官長面朝艙門而坐。他看著艙門徐徐關閉,紅燈亮起,這才確定一切就緒。“出發”。

    飛行員啟動發射程序,一值火光噴射而出,救生艇呼嘯著脫離了巡洋艦,以令人眩目的速度從“秋之住號”的表面飛馳而過。聖約人戰艦發射的等離子炮火正不斷猛擊“秋之柱號”的船殼。頃刻間,救生艇已遠離巡洋艦,直朝環形物飛去。

    士官長關掉外部通訊系統,直接對科塔娜說:“那麼,這東西你了解多少?”

    “一無所知。”科塔娜承認,“不過我從聖約人部隊作戰通訊網絡截獲了一些信息。它們管它叫‘光暈’,對聖約人而言似乎有某種宗教象征意味;不過……你不是和我一樣能猜。”她頓了頓,士官長察覺出人工智能在取笑他。“好吧,是差不多一樣。”

    “光暈,”他重復道,“看來我們暫時要把它當成‘家’了。”

    救生艇太小,無法配備肖一籐川超光速加速器,所以他們無處可去,只能登陸環形物。飛船一路靜悄悄地穿越太空的茫茫黑暗,聽不到船上有人歡呼。他們還活者,但這一點可能隨時會改變,這實在沒有什麼值得慶慶祝的。

    一個陸戰隊員說道:“執行這種任務真是活受罪。”大伙兒找不到任何理由來反駁他。

    勞雷一行人馬緊急停下腳步,向他們來的方向撤退,取出所有家當清點了一番。他們的武器有兩枝手槍、一枝突擊步槍,還有一枝等離子步槍——一個飛行員在路上檢來的。雖然還遠遠算不上裝備精良,但用來干掉跟前的三個豺狼人還是十拿九穩。勞雷一腳踩下去,最後一個倒地的豺狼人頭上多了一個大窟窿。

    發射艙的艙門眼看就要關閉,這伙急於登機的隊員疾速趴下,穿過艙門,直奔鵜鵬式運兵船。“克敵鐵錘”一眼就認出了她的寶貝座機——謝天謝地,毫發無損——立刻沖上舷梯。運兵船一如既往地燃料充足,武器完備,隨時整裝待發。她的副駕駛員弗萊伊跳進她身後的座位,運輸官克倫則坐在最後。

    一進駕駛座,勞雷就系好安全帶,執行完簡單的起飛前自檢程序,便發動了運兵船的引擎,與其他的運兵船一起發出了和諧的轟鳴。外艙門旋轉著開啟了,發射艙突然減壓,松脫的設備全部飛向了太空。

    片刻過後,巡洋艦進人了環形世界的大氣層,此時運兵船就可以起飛了……但他們一定要抓緊時機。再入摩擦1激起一圈火牆,包圍了整艘飛船。

    1再入摩擦:指飛行器重返大氣層時,和空氣劇烈摩擦產生的累積熱量。

    “該死!”弗萊伊驚叫著向前一指,“快看那兒!”

    勞雷望去,只見一艘聖約人的登陸艇,不顧“秋之柱號”的再入速率產生的巨大熱量,瘋狂地直沖發射艙而來。想逃離這艘眼看就要墜毀的巡洋艦本來就這麼點可憐的勝算,偏偏聖約人部隊雜種還擋道添亂。

    勞雷罵罵咧咧地打開運兵船上70毫米口徑機關炮的保險。機關炮的顫動傳遍全船,打得異星艦艇遍體鱗傷,而且似乎擊中了要害。敵艦晃晃悠悠,失去控制,盤旋著一頭栽向“秋之柱號”的船殼。

    “好極了,”勞雷在船對船通訊頻道裡說,“我們這就下去,會會這世界的主人。弟兄們地面上見。‘克敵鐵睡,完畢。”

    勞雷關掉通話器,低聲自語道:“一路順風。”

    一艘艘運兵船從發身艙魚貫而出。在經過一系列的姿態調整後,它們向環形物的表面降落。大氣沖撞著運兵船,勞雷奮力控制飛船。狀態面板上高溫警報閃個不停,鵜鵬運兵船表面因摩擦累積起高溫,飛船粗短的機翼的邊緣已隱隱透出紅光。

    “我說頭兒,”運兵船不停地顛簸,弗萊伊有些口齒不清,“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啊。”

    勞雷做了些微調,努力改善飛船的飛行角度,瞥了右邊一眼。“你要是有好辦法,”她叫道,“下次全體開會的時候再提也不遲。”

    他點點頭。“是,長官。”

    “開會以前,”她補充道,“把狗嘴閉上,讓我好好飛。”

    鵜鵬運兵船遇上一團氣旋,猛然下墜,馬上又拉起來。勞雷一邊驚怒地喊叫,一邊手忙腳亂地拼命操控著飛船——運兵船垂直地朝環形物表面墜落下去。

    十五分鍾前,聖約人部隊對巡洋艦指揮區發起了一次聯合總攻,好在已被人類防御部隊挫敗了。此後,船上的戰局開始有所緩解,戰報顯示,至少某些異星人侵者已經跳上登陸艇撤退了。

    戰局的轉變,不知道是由於聖約人對慘重的傷亡數字有所顧慮,還是因為害怕人類艦船隨時都有解體的危險——不過這一點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艦橋附近區域已經安全了,免去了凱斯和全體留艦指揮員的後顧之憂,他們終於得以專心地盡職盡責。至少眼下如此。

    接下來的任務是把“秋之柱號”開進大氣層。別以為這是小菜一碟,要知道和同等級的艦船一樣,該巡洋艦是在零重力環境下制造的,沒有配備任何在行星大氣層中航行所需的裝備。

    凱斯堅信計劃的可行性。他心裡盤算著:先貼近環形世界,再將飛船交由科塔娜留下的子程序自動控制,在飛船著陸前搭最後一艘救生艇棄船逃生。或許艦船能按他的設想平穩降落——或許不能。無論是何種狀最兄,飛船著陸的時候他們最好與其保持安全距離。

    凱斯轉身查看導航屏幕上滾動的數據,同時用眼角余光捕捉周圍的動靜。他看到,主火力控制台海市蜃樓般地閃了一下,不禁揉了揉眼睛。艦長再看第二眼,卻一無所獲。

    凱斯皺皺眉頭,目光回到導航屏幕,下達了一串命令——“秋之住號”即將闖人它最無用武之地的戰場:堅實的大地。

    伊薩‘諾索力摒住呼吸。一個人類戰士和他四目相對,沒有察覺絲毫異樣,轉身走開了。他這樣沉著地應對,一定是受到了掌握所有知識的上古先賢的保佑。

    憑借隱身服,再加上他本身具備的執行潛人行動的天分,目前看來可謂天衣無縫。登艦以來,諾索力一路“參觀”了引擎室和火力控制中心,最後抵達艦橋。現在,這個精英戰士悄然站在排氣口前,尋思著下一步的行動。

    他確信,飛船人工智能不是被轉移就是被銷毀了。好在,船上起碼還留有幾個高級軍官——他還有立功的機會。

    實際上,根據幾個人類所表現出的禮節,諾索力斷定一個叫“凱斯”的人位居艦長一職。真是極富價值的獵物。

    但怎麼才能俘獲它呢?顯然它不會束手就擒,何況周圍的隨從們也都荷槍實彈。諾索力只要一解除隱形,立刻就會被子彈射得千瘡百孔。人類單獨行動時不堪一擊;但是成群結隊就危險了。而且,越是瀕臨滅絕的動物就越是危險。

    看來惟有保持耐心,也就是說不得不等待時機。冷氣持續從排氣口流出,空氣中某處好像閃爍著微光,不過准都沒有注意。

    好吧,“凱斯說道,”讓我們減速……准備啟動艦首逆向推進器……啟動!“

    艦首逆向推進器開始噴射,減慢了艦船的降落速率。“秋之柱號”猛烈地晃動了一陣,以適應巨環的重力場,修正飛行角度。

    剩下的交由科塔娜接管——或者應該說,由她留下的一部分自己所接管。“秋之柱號”的推進器的噴射間隔越來越短,就像是行進旋律中的一個個連綿不絕的音符。反應高度靈敏的子程序正跟蹤變量、監控反饋信息,每秒做出數以千計的決策。

    遍體鱗傷的船體在進入大氣層時不住地顫抖,開始劇烈震動,一堆松脫的部件在甲板上亂滾。“我們只能奉陪到這兒了。”凱斯大聲命令,“所有命令和控制系統轉交利塔娜的子程序接管,我們該走了,全體棄船。”

    稀稀拉拉地傳來幾聲“是、是”的回應,艦橋上的官兵們起身離船——他們曾千辛萬苦為之奮斗的地方——看上最後幾眼,掏出隨身手槍。戰事雖然已見平息,但聖約人部隊不可能撤得一個不剩。

    諾索力焦躁不安地目睹著人類陸續離開艦橋。等到最後一個人要走了,他才拔腿尾隨。一條妙計在他腦中漸漸清晰起來。這主意絕對大膽——不,簡直是異想天開——不過,諾索力頗為自得,覺得又把自己的任務向成功大大推進了一步。

    專門留給艦橋官兵們的救生艇就在附近。原來奉命保衛它的六名陸戰隊員,已經棲牲了三位。他們的遺體被拖到一邊,擺成一行。一個下士喊道:“立正!”

    凱斯說:“別來這套了。”他指了指艙門,“感謝你們撐到現在,好小子。對你們的弟兄,我很難過。”

    下士拘謹地點點頭。他投人戰斗的時候肯定還在輪休——還有一半臉沒刮呢。‘謝謝您,長官。他們是帶著一打雜種一起升天的。“

    凱斯點點頭。三條命換十二條。聽起來還是一筆穩賺的買賣——但到底賺了些什麼呢?到底還有多少見鬼的聖約人部隊?到底一條人命可以值多少敵人?他努力拋開這些雜念,拇指朝艙門一揮。“所有人上船,趕緊!”

    幸存的人類魚貫登艇。諾索力也跟著,雖然要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裡避免觸碰到人類難上加難。救生艇前部稍微寬敞些;而且等到離開母艦,人工重力消失後,那兒還有一個把手可以利用。隨後,救生艇一旦著陸,他就會抓住凱斯和其他人分開的時機,一舉將其生擒。不過現在他只能繼續堅持,避免被人識破,一直到著陸為止。

    人類乘客都已經系好安全帶。救生艇破空而出,離開發射艙,向下方的巨環降落。推進器啟動後,救生艇穩定了下來,也進人了事先計算好的著陸軌道。

    凱斯坐在飛行員身後第三個座位上。他皺起眉頭,好像在搜尋什麼東西,然後,等船上安靜下來後,他探身對前面的陸戰隊員說:“對不起,下士。”

    “長官?”陸戰隊員看來精疲力竭,盡管被安全帶固定在一張可以承受飛船起飛時的重力加速度的抗負荷椅上,但還是努力提起精神行了一禮。

    “把手槍給我,小子。”

    下士臉上的表情一清二楚:一個戰士最不願做的事就是讓自己的武器離身,尤其是隨身武器。但艦長就是艦長,他沒有選擇的余地。大腦裡“是,長官”這句話還沒說出嘴,下士就覺得M6D手槍已從槍套裡被猛地抽了出來。

    凱斯暗自揣摩著:一發12。7毫米口徑的子彈會不會打穿救生艇相對較薄的船殼?然後引發爆炸,全船人員全部完蛋?

    他沒有答案,不過有一件事確定無疑:救生艇上這狗娘養的聖約人死定了!凱斯舉槍,瞄准那團奇怪的、幽靈般微光的正中心,扣下板機。

    精英戰士已察覺到艦長的動作,但又無處可逃,他慌慌張張地去摸自己的手槍——這時第一發子彈已經射來。

    M6D噴吐著怒火,一發發子彈猛撲向目標,倒數第三發子彈一舉擊穿了諾索力的頭盔,腦漿從後腦勺噴濺而出,讓他徹底超脫了物質世界的禁錮。

    最後一聲槍響的余音未落,隱身服發生器便停止了工作。一一精英戰士仿佛無中生有,浮現在眾人眼前。異星人的屍體向船艙後方飄去。千萬滴藍色的血污伴隨著腦組織的碎塊一起向救生艇船尾飛散。

    日吉和子中尉一彎腰,躲過精英戰士的一只差點撞上自己頭的靴子。她一把推開屍體,面不改色。其余的船員都被嚇得一動不動,說不出話來。

    艦長沉著地退出彈匣,清空槍膛裡的子彈,把手槍遞還給目瞪口呆的下士。

    “謝了,”凱斯說道,“這家伙還挺管用的。別忘了重新填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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