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我……千秋不悔?」這是一句多麼堅定不移的說話!聶風定定瞄著眼前那座美女塑像手中的玉珮,輕聲細讀著玉珮上這句誓言,一時間呆在當場。
這座美女塑像,不單與正面的關聖神像兩痛相連,而且兩個塑像的手腳,亦緊密膠連,恍如在隱喻這個美女與關羽將會永永遠遠融合一起,生生世世再不分開……縱使千秋過盡,芳心不悔!
這個擁有傾城艷色的美女究竟是誰?為什麼她的塑像會被人刻意雕在關羽神像之後?再者誰是雕像人?
能夠找出雕像之人,相信便能尋出一切事情的前因絮果……想到這裡,聶風驀地發覺,那個玉珮並非真與這個美女塑像的手固定膠連;那個玉珮,似乎是可以拿下來的……聶風不由自主欲伸手把玉珮拿下,囚為他還想瞧個清楚明白,究竟除了這七個字外,這個五佩還會有些什麼?
尤其在玉珮背面。
惟是,就在聶風把玉珮拿下剎那,他便發覺,玉珮背面赫然只是刻著一句話:「多管閒事的人,你所能知道的僅止於此,再見!」再見?再見這兩個字的意思是……?
正當聶風恩忖之間,美女塑像那只本來持著玉珮的手,嘎地傳出「卡」的一聲……聶風霎時面色大變,他終於明白「再見」的意思了。
電光火石之間,他霍地一跳!
接著!
爆!
「隆」!一聲巨響,整個關聖廟驟然發生一場劇烈爆炸;炸力之強之勁,更當場把整座廟轟個四分五裂,火屑橫飛,瞬間已陷於一片火海之中。
只是與此同時,在距這個火海十丈之遙的葉林內,正有一個人長身卓立,靜靜的瞪著眼前的這片火海,這個人正是聶風!
以他快絕的輕功及身手,適才那場爆炸還未有足夠資格把他炸死;他的身體甚至沒有半點損傷;不過他的臉雖仍舊冷靜,私下卻是思潮起伏:「好利害的佈局!這個躲在幕後的人,想必早已預備若關聖神像後的美女塑像一旦被人於無意中發現的,屆時便必須殺人滅口。而這個人亦算準發現美女塑像的人,定會尋根究底,拿下那塊玉珮再行察看,於是便正好中了圈套;那塊玉珮,顯然是引發神像內火藥的機關樞紐……」不錯!只要藏在關聖神像內的火藥一爆,不獨能把神像這項線索毀滅跡,更可把發現的人一併炸死,杜絕後患,可說是一石二鳥。
然而這個幕後既然顧慮關聖神像後的美女像總會有天被人發覺,何解還甘願冒被發現之險,把美女塑像在關羽之後?
這個人的目的是……一念至此,聶風又想,這個幕後者可能與那美女塑像有一段極為緊密的淵源;幕後者或會認為,這名絕色美女的地位與關羽實應同樣重要,世人既把關羽膜拜如神,這名美女當然亦值得世人下拜因此,幕後者把美女塑像雕在關羽像後的目的,極有可能,只是想世人在拜關羽之時,同時也是朝這美女跪拜……只因為「她」也配!
可是,為何幕後者會認為這名美女亦值得千人拜?萬人跪?這名美女到底於過什麼偉大的事?
聶風只覺愈想愈是不通,愈想愈不明這個躲在無雙城後的神秘幕後的用意;而正當他在反覆思索之間,忽聞遠處人聲鼎沸……他隨即朝聲音出處一望,但見百丈開外滿是熊熊火把;他知道,定是居於此帶的城民驚見關聖廟這個方向烈焰沖天,才會跑過來看個究竟。
聶風本來還想待火勢稍緩時再仔細查看這座廟,但為免會遭城民發現他曾夜探關聖廟,於是不由分說展身一縱,便如晚風般消失於沉沉夜幕之中。
第二天一大清早,無雙城的大街小巷已站滿無數低下城民,大家都在竊竊私語:「嘩!想不到城東那座關聖廟倒真邪門得很!」「是呀!前陣子那場分屠殺已是駭人聽聞了,昨夜還無故發生那場大火,只不知是誰搗的鬼?」「鬼?嘿,我看廟內真的是有鬼了!否則怎會接連發生凶禍?」「胡說!關公爺爺正氣可昭日月,怎會許那些遊魂搗蛋?……「我看未必!自從那場分屠殺之後,連廟內的廟祝也神秘失蹤了,也許,廟祝曾看見一些不應看見的東西,才會怕得自行失蹤。
「廟祝」二字一出,一條頭戴斗笠、正在一面前行一面啃著饅頭的身影,霍地在距一眾城民不遠處止步;這條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聶風!
原來聶風昨夜離開火海中的廟聖廟後,便往客棧暫宿一宵,並準備於今日回去那座關聖廟看看有什麼昨夜漏了的線索,沒料到適才竟會在與城民擦身而過時,聽見這「廟祝」二字……聶風不由暗思:「廟祝?是了!怎麼昨夜我從設想過廟祝?」每間廟的廟祝,職責除了是收集善信們的香油錢外,還要打掃廟裡廟外;當然,打理神龕上的神像更是他們的工作之一;所以關聖廟的朝祝,一定早已知道關羽背後還有美女塑像的事,極有可能,那個美女塑像甚至是其傑作……但正如城民們說,這個廟祝早已失蹤;聶風深信,這個廟祝定與那個幕後者有關,也許廟祝本來便是幕後者亦不足為奇!
可是無雙城雖非人海茫茫,城民的數目也自不少,要找一個失去蹤影的廟祝真是談何容易?
就在聶風正不知下一步將何去何從之際,他淬地感到,身旁赫然出現了一股氣!
那些所謂武林中人,大部習有內功,不管底子深淺與否,身上均能散發一股無形的氣;內功愈深,氣便愈強。
聶風在江湖中打滾多年,也算見過不少高手,也曾感受過形形色色不同種類的氣。
譬如說,內家高手有「真氣」,霸者有「霸氣」,殺手有「殺氣」,劍客有「劍氣」等等,然而沒有任何一個高手的氣,能像此刻聶風身旁的氣一樣獨特,更能令聶風稱奇!
那是一股非常非常濃烈的殺氣!
無論殺氣多麼濃烈,本亦不足稱奇;不過最奇的是,這股殺氣的目標並非聶風,而是聶風手中的那個圓鼓鼓的饅頭!
啊!誰想殺掉聶風手中的饅頭?
呀!是她!那股濃烈殺氣來自她的雙目;她,原來是一個七歲的小小女孩!
但見這個小女孩頭束兩條小小辮子,圓圓的臉蛋襯著少許蘋果殷紅,個子矮矮胖胖的,活像一個不倒的小冬瓜,真是可愛極了。
小女孩還在吮著姆指,羞羞的、怪可憐的,惟是一雙圓而明亮的眼睛,卻牢牢的盯著聶風手中的饅頭。
不錯!那股濃烈殺氣確實發自她的雙目!她的眼睛像在告訴聶風,她想以自己的口來把這個饅頭殺掉!幹掉!吃掉!
聶風從役見過如此獨特而饞嘴的殺氣,他瞧見那小女孩快要連口涎也流出來,真是到「物我兩忘」的最高境界,私下不禁失笑,遂蹲下身於對小女孩柔聲道:「小乖乖,你叫甚麼名字?」小女孩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聶風的饅頭,口裡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個名字:「小……貓。」小貓?聶風一怔,心想這女孩的雙親怎會如斯「才情橫溢」,居然為自己孩子取一個動物的名字?不過她倒真又人如其名,確是有一雙如貓般圓而明亮的眼睛!
他溫然的笑了笑,又問:「小貓,你很餓?」這個喚作小貓的小女孩忙不迭點了點頭;聶風即使不用「冰心訣」,也可聽她的喉頭在「骨碌骨碌」的上下滾動,只是肚子卻沒有「咕咕」的響;可以推想,她僅是饞嘴而已,並非真的餓得要命。
聶風素來「堅強不屈」,縱然面對「神」那樣的頂尖高手亦從無畏懼,然而在他一世英名,終於也敵不過這女孩那股想幹掉饅頭的無匹殺氣;他心軟了,且忙不迭徒懷裡掏出另一個以布包著的饅頭,遞給小女孩,還輕聲道:「那個饅頭我剛咬了一口,這個饅頭卻仍然圓鼓鼓的,來!小貓,要不要吃?」要不要吃?這條問題根本多此一問!聶風但聽那小貓隨即興高采烈地高呼一聲:「謝謝!長髮哥哥!」接著不由分說,已一手接過聶風手中的饅頭往嘴裡送;出手之快,恐怕比那些武林高手亦不逞多讓!
想不至!世間最利害的武器並非刀劍神兵,竟然是一個小女孩的眼睛;在她那阿憐兮兮的目光下,強如聶風亦要甘拜下風,把饅頭「徹底奉獻」!
聶風默默瞥著小貓一口一口的咀嚼那個圓鼓鼓的饅頭,益發感到孩子是世上最可愛的小動力孩子門大都十分純真,儘管是吃也是如此認真;吃就是吃,不吃就是不吃,每一口都非常堅定,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只是,又有誰曾想到,如此可愛的孩子,將來或長成為不同的人?眼前這個喚作小貓的女孩,說不定長大後仍會以她這雙可以令男人們心軟的眼睛謀生,繼續發揚其討人喜歡的拿手技倆,縱橫情場?
這並非全無可能!目下聶風那個威震武林的師父雄霸,也許當年便是一個淌著鼻涕的黃毛小童!
因此,小孩子可以說是人間的未來希望,誰會忍心殘害如此可愛而孕含生命力的小小物禮?若然真的忍心,那這個人便是人間魔鬼!
不消片刻,小貓居然己把整個饅頭吃個清光;她的目光,復再「如泣如訴」般落在聶風手中那個僅咬了一口的饅頭上,聶風為之一愕,問:「不是……吧?這個咬了一口的……你也要?」小貓聞言又是不住點頭,聶風瞧著她那兩條隨著她點頭而搖幌不定的小辮子,終於不敵投降,雙手把饅頭奉上。
惟就在小貓接過饅頭,正要忘形大吃之際,斗地,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道:「你這只饞嘴的貓兒,家裡又不是不給你吃的,怎麼老是合不了嘴?我吩咐你站在那邊等我,你卻又在這裡求陌生人給你吃的;我這個當哥哥的,顏面也給你丟盡了……」語聲未歇,一雙手已扭著小貓的耳朵,扭得小貓叭叭大叫;卻原來,扭她耳朵的是一個年約十歲的男孩!
但見這男孩眉目端正,一身粗布衣衫,背著一個草簍;草簍載著一個小小鏟子和三數株綠草,一身裝扮本無甚稀奇,然而卻令聶風面色一變。
只因為,這男孩也有一頭隨意下來的長髮,驟眼一看,聶風還以為這個是十歲的自己;當然若看真一點,便會發覺兩者其實並不相像;這男孩的五官較聶風十歲時的五官硬朗一些。
不過童年時的聶風曾經歷重重劫難,依舊堅強不屈;這個外表較聶風十歲時看來更堅強的小男孩,又是否真的十分堅強?
聶風眼見小男孩扭著小貓的手死命不放,當下勸道:「饒了她吧!她並沒求我給她饅頭,是我主動給她的……」男孩聽罷,方才定神一瞟聶風,道:「長髮哥哥你實在太好了,但我身為她的哥哥,若再縱容她:只怕她有天胖得走不動時,屆時候誰捉老鼠?」小貓卻大嚷大叫:「我……不要捉老鼠!老鼠這麼難看,又不可以吃,捉來幹啥?我又不是真的貓……」聽著這兩兄妹你一言我一語,男的刻意要裝作大哥之威,女的卻始終不脫「饞嘴貓」的本色,聶風只給他們逗得矣了起來;不要過在笑意之中,他同時揮手在小男孩的手腕上輕輕一抹。
小男孩驟覺手裡一軟,扭著小貓耳朵的手當場鬆開了;其實聶風只是不忍看著小貓在吃苦頭,才會以很基本的點穴手法輕抹小男孩的手,以圖令他放棄其妹子。
豈料在小男孩小手一鬆之際,小男孩己表自禁的指著聶風,掩著嘴高呼一聲:「嘩!」嘩?怎麼他的表情如此誇張」他在「嘩」些什麼?
小男孩隔了半晌方才懂得說話,像是在異常吃驚地間:「長髮哥哥,你……懂武功?」聶風一愕,不虞他會間這個問題,然而還是點了點頭,答:「懂一點點,都是花拳繡腿!」小男孩道:「長髮哥哥你的怎會是花拳繡腿,你懂點穴啊!求你收我『小南』為徒吧!」說著已閃電跪下,猛向聶風叩頭。
小南?這個名字倒像個「人」的名字,聶風多麼害怕他父母又曾把自己兒子以動物為名,喚作「小狗」或什麼的,好用來襯找「小貓」的名字。
唯對方雖是小孩,聶風亦沒理由接受他向自己下跪,連忙一手扶起他,道:「孩子,我並非無雙城中人,此行只是逗留一段很短的時間,似乎並不太適合當你的師父……」這個喚作小南的男孩未待聶風把話說完,已搶著道:「怎會不適合啊?你就在這段時間教我些微武功,亦已十分足夠了……」聶風皺眉輕問:「足夠?你何以要一心習武,若你學得這些武功,你將會如何使用它?」小南不假思索的答:「我會繼續苦練下去,直至我能用自己雙手打倒城主獨孤一方為止!」獨孤一方?
聶風本預期一般小孩習武的目的,多是強身健體之類,想不到一個小小男孩居然會說出一番這樣斬釘截鐵的話,當下追問:「孩子,你為何要打倒獨孤一方?」「因為他是壞人,十分可惡!」「哦?他如何壞?如何可惡?」「他只顧著擴張自己勢力,從不為我們無雙城的低下平民設想,還不斷搾取我們的血汗錢來養活他那班門下!」此時小貓也附和她的哥哥,插嘴道:「是呀!我們的……爹娘,也是因交不出……軍費,給城主的門下……一腳……踢……死的……啊……」說到這裡,饞嘴的小貓連餘下那半邊饅頭也不吃了,似在懷念著自己雙親,忘形地嗚咽起來。
聶風倒沒料到這雙小兄妹會有一段如此可憐的遭遇;若獨孤一方真的如他們口中所述,那雄霸便比獨孤一方更適合當梟雄霸主了。
雄霸雖然每干一事皆有其目的,即使當年以步驚雲的名義救濟樂山的一百萬兩,也只為能得到聶風承諾忠心效命而用;然而,在天下會山下的「天蔭城」,一直皆在雄霸的護蔭下民生安泰,絕對不用苛捐雜稅;因為雄霸門下的軍費,全都來自黑白兩道的自動奉獻;雄霸縱然處事作風狠辣,惟只是針對江湖異己,從未禍及無辜的庶民,仍有大將風範。
若單從這一點看來,天蔭城的平民確比無雙城的低下城民幸福多了……聶風凝眸注視眼前已沒有爹娘,如今又住在何處?」小貓猶在啜位,小南較為,答:「我們如今住在姐姐哪裡。」聶風道:「姐姐?你們還有姐姐?」小南搖了搖頭答:「姐姐不是親的姐姐!姐姐心腸很好,她自己也很窮了,還不顧一切收養我們。」哦?這個小南小小年紀,居然也明白姐姐收養深恩?聶風聞言不禁暗自由衷嘉許,這個小男孩能明白人情世事,將來一定會是個有恩報恩的大丈夫,大有前途!
中國若多一些這樣的孩子,就不會永恆地那樣令人感到絕望只不知,這個不顧自己收養他兄妹倆的姐姐,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聶風問:「既然姐姐已收養你們,為何又由得你們在街上浪蕩?」小南忙著替姐姐辯護:「不是的!姐姐每天都教我們唸書寫字,她總是說,人一定要不斷充實自己;我們只是乘她不覺時溜了出來……」聶風眉頭輕蹩道:「哦?你倆不喜歡唸書……」小南幌了幌小腦袋答:「不是。只是昨天姐姐帶我們往市集買菜時,我見市集有塊爛地寸草不生便想在那裡種植這些綠草,好讓這個城看上去好一點,相信姐姐知道後也不會怪我的。」他說著指了指自己背上草簍內的兒株綠草,聶風當然明白,他問:「但,令無雙城看上去好一點是城主的事,根本毋須你們動手。」小南答:「城主已經很久沒關心這個城了,他只關心向外拓展勢力又是拓展勢力?原來獨孤一方已如斯不得人心?甚至連一個孩子的心也得不到?」
小南續道:「既然城主不理,我們唯有自己理了!姐姐說,人的一雙手是用作建設的,千萬不能用來破壞,所以我決定以自己雙手令這個城改觀過來!」真是一個天真爛漫、還不明世態艱難的小孩!以一個小孩小小的一雙手,又怎能令一個城改變?這幾乎是絕不可能的事!
不過聶風卻非常們服小南的志向,和他那雙小手!聽罷他那番話,聶風不由有點感動,他決定要在自己留在無雙城的短短時日內,成全他的一雙小手,他粹地道:「小南,那你何不快告訴我你們住在哪裡,否則我怎去找你?」小南聞言一怔,像是想了很久方才明白聶風的意思,有點不敢相信、雀躍無比道:「長髮哥哥,你……真的應承當我的……師父?」聶風淺淺一笑,點頭:「我懂得的武功,相信你在短短時間內,未必可以學全……」這是真話!以聶風如今身負的武藝,若換了資質平庸者,只怕一生也學不全。
惟小南卻欣喜若狂的答:「不不不!即使學不全,我也會盡力學的!」說罷轉身一指城東那個方向,道:「我們就住在城東關聖廟附近一座紅的磚屋內,很易識認,師父,你何時會來啊?」聶風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喚作師父,對於這段霧水的師徒情緣,倒真令他啼笑皆非,不過他還是異常認真的答:「我還有一些瑣事要辦,大概一兩天後便會到訪。」「太好了。」小南折掌大笑,小貓聞得聶風收了自己哥哥為徒,也樂得破涕為笑。
只是小南忽然伸出尾指,道:「師父,為防你反悔,我們好不好先勾勾尾指?」聶風聽罷當真失笑起來,私下萬分存疑自己的樣子像是時常說謊的人嗎?想不到一代霸主雄霸的第三弟子聶風,信用居然淪落至此等田地?
但為了讓眼前的小南安心,聶風還是伸出尾指勾了勾他小小的指頭,小甫當下更是深信不疑,樂極了,於是便拉著小貓的手兒,對聶風一揖道:「師父,徒兒再不與妹子回家,姐姐便會發現我倆溜出來了。師父,你可要守信啊!」說著一面揮手,一面與小貓離去。
聶風沒好氣地也揮了揮手,看著他兩兄妹消失於街角之中,他方才吁了一口氣!
哈!想不到本是查探傾城之戀的他,居然會在無雙城收了他一生之中的第一徒兒,想著想著,聶風也情不自禁由心傻傻的笑了出來。
然而,就在聶風邊想笑之際,街角彼端,霍地傳來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馬嘶聲!
緊接而來的,更是一陣陣淒厲慘叫,和群眾連串的尖叫驚呼!
聶風臉上的笑容登時僵硬了;怎會這樣?為何鄰街會如此喧嘩?到底那裡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不由分說,他即時展身一躍,一翻,便岡電翻上鄰近屋頂,極目一眺,便遠遠瞧見一幕令他相當震驚的情景!
赫見鄰街之上,正有十數個城民圍著兩個人,兩個倒臥在血泊中的人!
聶風的震驚,也全因為這兩個人!
怎會這樣的?
這兩個人赫然是……適才聶風所遇的兩個孩子小南!
小貓!
天啊!
好多的血!有誰會想到小孩子也能流出那麼的血!
眨眼之間,聶風已如一根無聲快箭般射至血泊之中;只見小貓已頭破血流,饒是處變不驚的他也頓時湧起一陣愴惶,他連忙探了探她的鼻子,尚幸還有氣息,看來只是在強烈撞後昏了過去;但,最令聶風觸目驚心的還是小南……小南的雙臂不知給什麼輾過,竟然一輾四斷,鮮血更從他斷開的臂膀中源源溢出,兩條幼小的斷臂亦丟在他的小身軀旁,情況簡直慘無人道!
沒料到適才還看見他倆健康活潑、蹦蹦跳跳,轉瞬間卻已落得不似人形!
變主時腋,聶風雖然震驚,但仍能保持高度冷靜;他提氣一吐,便用指重重點盡小南斷臂各穴,免他失血大多而死,同時更一把撕下自己大片衣衫,盡快替小南小貓的創口包紮!
小貓雖未甦醒但在包紮後頭上傷口已然止血,總算未有大礙;然而小南的斷臂雖被聶風重點各穴,兼已包紮,還是血如泉湧。他只是一個十歲稚子而已,身上井無內家修為,即使聶風點穴功夫如何了得,他這次實在傷得太重,根本無法抑制他源源不絕的血。
再這樣下去他必會血盡身亡;見他已氣若游絲,聶風心頭為之一驚,慌忙狂催真氣輪進其體內,給他吊命。
直至此刻,聶風亦方才懂得張口問那些正週遭圍觀的城民,道:「有誰知道……事情始未?」城中有一個衣衫襤樓的婦人見聶風如此關懷這小兄妹,已熱心搶著答:「我知道!是城主獨孤一方的門下幹的好事!」其餘城民但聽那女城民如此高聲大叫,慌惶勸她道:「牛嫂!說話輕聲點!若給城主門下聽見你說他們的不是,恐怕……你會有麻煩啊!」
那個牛嫂道:「我不怕!我已窮得快要投井了,還怕什麼?我適才分明看見那個無雙城門下喝得爛醉如泥,卻旁若無人地策馬飛馳。這雙小兄妹本來平平安安的走在路上,想不到那天殺的狗種竟然毫不勒馬,向他倆直衝過來……」
那牛嫂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瞄了瞄小南那雙斷了的手臂,無限痛惜的續說下去:「這小男孩勇敢得很!我見他奮不顧身,第一時間把她的妹子推到地上,然後立即以自己身體壓著她,企圖以自身為她掩護。可是如此一來,她的頭撞到地上,登時撞得頭破血流,昏厥過去;但她總比她哥哥幸運多了,我看見那匹馬的馬蹄猛然踩中這男孩的臂彎,接著『嚓』一聲,我……實在不敢再看下去……」
「嚓」一聲!就因為這一聲,小南的雙臂頓被踏斷!下半生也許從此廢了!不!也許他根本便不會有下半生,他如今快要死了,他已來不及長大……僅為了一個無雙城門下醉酒策馬的一時之快,便犧牲了一個如此活潑的小孩;更可恨的是,這傢伙此時早已逃之夭夭……想不到無雙城一眾低下城民在獨孤一方只崇尚軍力勢力的管治下,人命竟會如斯輕賤?
聶風聽罷事情始未後只覺萬般不忿,然而他還是必須鎮定心神,因為小南的性命全繫在他此時輸給他的真氣之上,他絕對不容有失!
良久良久,在聶風不斷貫注真氣之後,小南似乎開始有點知覺,他圓而大的眼睛緩緩睜開,但見此刻相救自己的竟是聶風,不禁虛弱一笑,斷續的道:「是……你?師……父?」
聶風乍聽這瀕死的小小生命,還忘不了喚自己一聲「師父」,只覺喉頭一股熱血上湧,鼻子一酸,咽哽道:「小南,別要說話!快……閉目養神。」小南卻搖了搖頭道。
「不!師……父,請……你先……救……肥貓……兒吧,我……把……她推倒……地上,她……受了……傷……」到了此時此刻,他猶記掛著自己饞嘴的妹子;可見他雖然時常臭她,還扭她耳朵,但其實都是為了她好,兄妹情深。
為防他再說下去會亂了真氣,聶風不待他把話說完,已先自愴然道:「小南放心!你妹子……不會有事的!師父……也不會讓你如此輕易的死!」是的!他絕不會讓他死!若這無辜的孩子真的死了,試問天理何在?
然而此語剛罷,小南渾身忽地一陣劇烈抽搐,又再次昏了過去。
聶風眼見他斷臂的傷口猶在不住淌血,心知縱使豁盡自己內力也僅能讓他多活一刻;只要他的血一流盡,便再也返魂之術,他急忙問旁觀的群眾:「附近可有大夫?」不錯!唯今之策,必須找大夫以藥草替他止血,方能有一絲續命希望!
那個牛嫂又搶著答:「有是有的!而且還有三個!可惜這三個住在這附近的大夫,是城主專為他的門下而聘用,絕不許我們求診,所以即使你給他們多少銀兩,他們也不敢妄自醫治低下城民……」什麼?聶風聞言一顆心更是震驚。獨孤一方啊!你實在太過份了!
「那……除了這三位大夫,城裡難道己沒有其他不是城主門下專用的大夫?」牛嫂又答:「當然還有!只是他們的住處皆距此甚遠。最近的一個,也在一里之外,而且那個大夫,還是我們全城低下城民公認為最好的大夫,醫術十分高明,人也很好……」聶風聞言登時喜上眉梢,問:「牛嫂,這位大夫居於何處?」牛嫂答:「那大夫就住在城東關聖廟附近的一間紅色磚屋內。」關聖廟附近的紅色磚屋?那不正是小南姐姐的居處?聶風陡地一怔,怎會這麼巧?難道那大夫本是與小南兄妹及他姐姐同住?
牛嫂又道:「不過,那裡距此足有一里之遙,這孩子的血又流得那樣快,只怕……已來不及……把他送至哪兒了……」來不及?
若是換了別人當然無法趕及!但聶風,他的輕功足可傲視整個武林;一里對他來說,井非太大的難題……聽罷牛嫂所言,聶風已刻不容緩再撕下自己身上的大片衣衫,把小南兩條血淋淋的斷臂包好,背到身後,接著還把小南及小貓兄妹抱起,對牛嫂道:「謝謝你,牛嫂!你這樣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的……」話猶未完,牛嫂及一眾城民驟覺眼前一花,聶風與小南兩兄妹赫然在他們眼前奇跡般消失!
只因為,聶風此時的速度已超越了聲音,也超越了他們眼睛所能看見的速度……而且牛嫂還發現,她手中不知何時,不知如何,竟已多了一錠銀子!
這錠銀子,已足夠暫解她的燃眉之急,她再也不用窮得要投井自盡了。
牛嫂瞧著這錠銀子,眼眶也逐漸懦濕起來,連串眼淚,終於掉到她的掌心,再流到那錠銀子上;她不期然遙望城東關聖廟那個方向,低聲沉吟:「想不到……人間真的……還有……如此熱心……的人,不!也許……」「他根本便不是……人!」「人怎會奇跡般消失?」「又怎會像他那樣……」「熱心啊?」聲音到底有多快呢?
由古至今,從來都沒有人能測度聲音的速度,只是,假如一個常人跑畢一里,約需用拄香時間的話,那麼一個比聲音更快的人,要跑畢這一里,或許只需要……血猶未乾。
小南雙臂的血仍源源不絕洶湧溢出,當然不會如此容易乾透,然而受傷較輕的小貓,額上的傷口雖已止血,唯他的血還來不及乾透,聶風己抱著這雙小兄妹,「快如一道驚雷般掠至一里外的關聖廟方圓十丈之內。
只因為適才他已豁盡他一生最快的速度,他把自己的輕功發揮至空前未有的最高境界,他一定要在小南血未流盡前找著那個大夫,把他救活過來。
還有小南那一雙手。
他曾說過要用這雙小手把無雙城改觀過來,如今壯志未酬,聶風怎忍心讓自己一生所收的第一個徒兒黯然死去,他一定要救活他!
血,已無限淒厲地沾濕了聶風的衣衫。
想不到他此行本為查探傾城之戀而來,此刻竟為了一個孩子的生死而「勞碌奔波」;聶風啊聶風!你似乎並不適合在這個江湖混呢!
聶風但見經歷昨夜那場爆炸後:關聖廟早已一片頹垣敗瓦,可是他已對此廟「無心眷戀」;眼前急傷,必須盡快找出那向紅色磚屋再算!
他環顧四周,依舊茫無頭緒,遂不由分說一縱而起,便躍至廟外一棵足有八、九丈高的參大古樹頂上,極目一看,臉上不展的秋雲當場一掃而空。
他終於找到了那間紅色磚屋!
愈是接近,聶風愈便愈覺得這間紅色磚屋殘舊不堪。
從外觀來看,這間磚屋倒也不小,似乎內裡還有一個庭園。甚至還會設有東西二廂……只是,這間屋子異常破舊;門外那些磚牆,每塊磚均殘舊得如同千年化石,彷彿乾脆得可以一指戳破;或是放聲一吼,也會把整間屋子震塌……這間屋子有多久歷史了?聶風猜測著,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
抑或,至少已有千年?
面對如此破;日的陋宅,儘管聶風非常情急,也不敢奮力拍門,過於驚動這位可能已有千歲的「老人家」,恐一時錯手,屋子的大門會立即迸為寸碎,他惟有輕輕敲門。
「咯咯」!敲門聲在門內響起寂寥的回音,久久卻未見有人前來應門。聶風私下不由焦急如焚,心想:「不妙!難道小南兄妹的姐姐外出了」那個大夫也不在?」當下正想不顧一切,再大力一點拍門之際,就在此時,門內倏地傳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吐出一個簡單的字:「誰?」誰?聶風只覺這個女子的聲音似曾相識,不過他已無暇細想,他忙不迭的答:「在下聶風!姑娘,這裡是否小南兄的家,他兄妹倆受了重傷,人命關天,清你快些開門吧!」門內那個女子霎時靜了半刻,不知是否因聽見「聶風」的名字而呆住了,然而乍聽「小南兄妹」受了重傷,當下也刻不容緩啟門。
「軋」的一聲,門終於開了!
聶風順眼一瞥啟門的女子,臉色為之大變。
到底是緣?抑或僅是一場荒唐的夢?
他想不到!
他真的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還有機會可以再見那條鮮紅色的血痕!
這個啟門的女子竟然會是她?
那個他曾在街頭邂逅的賣唱姑娘夢?
「夢……姑娘,是……你?」聶風難以置信地瞥著眼前的夢;他驀然醒覺、小南兄妹口中所說的那個好心收養他們的的姐姐,可能便是……她?
他隨即問:「你……就是小南兄妹的姐姐?」夢並沒有否認,她瞥了瞥聶風,又瞥了瞥傷重不醒的小南兄妹,似已明白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她驀然轉身,道:「聶大哥,小南看來傷得十分嚴重,你快抱他兩兄妹跟我來吧!」聶風連忙跟在她的身後,一直向屋裡走,然而他還是問了一句:「夢姑娘,這裡……是否有一位大夫與你們同住?」「與我們同住的大夫?聶大哥,這裡並沒有什麼與我們同住的大夫……」糟了!這裡井沒有大夫與他們同住?
聶風心頭陡地一沉,難道……他雖然的找著了小南兄妹的姐姐,卻找錯了地方?牛嫂所說的大夫並不是住在這問屋?而是可能住在附近另一間同樣紅色的磚屋?
就在聶風驚疑之間,夢卻淬然回首,那雙充滿魅惑的眸子看著他,續說下去:「不過我們這裡雖然沒有同住的大夫,卻也有一個大夫。」什麼同住不同住?大夫不大夫?聶風愈聽愈糊塗了,問:「夢姑娘,那……這個大夫是誰?」「這個大夫就是……」夢斜瞟著他憨態可掬的臉,饒有深意的答:「我!……時代愈進步,男女之間的分野便愈少。
某些時候,女人,甚至比男人更精明能幹。
可不是?自古以來,在「文」方面,已有李清照及魚玄機此等博學多才的「才女」;在「武」方面,更有女扮男裝、代父從軍的木蘭,衝鋒陷陣面不改容,絕不比男兒有絲毫遜色。
還有聶風此刻所遇的夢!
聶風早已被夢領往屋子東面的一個廂房內,小南兄妹也被放到房中床上;卻原來這間屋子本分為東西二廂,穿過破落的庭園,便是如今他們處身的東面廂房;這裡,也是夢替病人看的地方。
這間屋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聶風並不奇怪夢既已淪為賣唱,何解還會有這樣一問屋子?這個世上,有些孝子賢孫雖已五窮六絕,仍會因敬重先人,寧願窮死餓死也不會賣掉祖先遺留下來的祖屋,那怕沒有餘錢把屋子修茸,即使滿目頹垣敗瓦也是好的!
聶風只是勢難料到,夢居然是低下城民口中那個醫術精湛的大夫!
由於小貓的額頭已然止血,並無性命之虞,所以夢此刻第一件事要做的,還是先搶救傷得最重的小南;聶風但見她於彈指問便解掉他為小南雙臂所纏的碎布,更連隨以一些藥液清洗小南傷口,手法之快及熟練,簡直如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在行招一般,令聶風也禁「歎為觀止」,佩服得五體投地!
也許,她真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聶風心想:「如今的女人真是多才多藝,『八面玲瓏』!像夢姑娘,她不單歌唱的好,醫術竟也如斯高明,瞧她外表弱不禁鳳,真是不能小觀!只是……」「她既已懸壺濟放,何以夜裡還要到市集賣唱?……聶風儘管有點迷惑,當然不會魯莽出言相問,而且此刻也並非間這些問題的適當時候;而夢此時已然用藥把小南兩個斗大的傷口止血,只是,她臉上依然一片尤色;霍地,但見她沮喪地以雙手撐著床沿,一顆頭垂得很低很低,低得令那頭柔滑的長髮險些覆蓋了她整張臉;她的秀髮,恍如千行眼淚……她何以如斯沮喪?
難道……聶風心頭霎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道:「夢姑娘,小南他……怎樣了?」夢緩緩側臉瞟著聶風,輕輕搖首道:「聶大哥,太……遲了……」「太遲了?」聶風非常詫異的道:「夢姑娘,你的意思是……」夢惻然答:「他的傷口此刻雖然止血,再無性命之尤,但因他失血太多,斷臂亦太久,恐怕……他那兩條手臂是……駁不回的了……」駁臂?聶風一時間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世上,居然會有「駁臂」這種神奇醫術?他不期然追問:「夢姑娘,你……本來有方法可以替小南駁回雙臂?」夢點頭道:「嗯。那是我先祖的不傳秘法『駁骨續筋』,只要人的手足並未斷了很久,還是有特殊方法把它們駁回……」「故如今小南的臂骨,我還是可以用這個方法驅回原位;只是他的『手筋』因斷得太久,筋接口處已全枯乾,所以即使驅回了骨。他的一雙手也會……」「癱了?一個人若雙手癱了還有啥大作為?小南還說要以自己一雙手去令無雙城改觀?
如今……想到這裡,聶風不禁五內如焚的道:「除了這樣,真的……別無他法?」夢看著聶風,支吾:「辦法還是有的,只是……」「只是什麼?」「只是必須有一個人願意犧牲他自己的兩寸筋脈,讓我把這兩寸手筋一切為二,每條一寸,驅在小南雙臂筋脈的枯乾接口上,這樣,他也許還有復原的希望……」聶風聞言隨即毫不考慮的道:「夢姑娘,我願意結小南兩寸筋脈,事不宜遲,請你快動手吧!」此語一出,夢隨即深深的凝視他堅定的臉,眸子中隱隱泛起一絲異常欣賞之色,似在訝異他那顆毫不考慮的心,她試探地問:「聶大哥,犧牲兩寸筋脈並非小事,在『駁骨續筋』的過程中倘有什麼差池,你自己也會癱了,你,真的不怕?」聶風淡淡的答:「若能犧牲我兩寸筋脈便能扭轉一個孩子一生,我不怕。更何況,小南已是我的徒兒。」乍聞此語,夢彷彿為之一呆,訝然問:「什麼?聶大哥,你已收了小南為徒?你……懂武功?」嘿,她竟然不知聶風懂得武功?她何以明知故問?是否只為掩飾她那不可告人的身份?
聶風答:「懂得一點。」夢認真的道:「那我更不能讓你這樣做了。聶大哥,你知道嗎?所謂『一寸筋脈一成功』,你犧牲兩寸筋脈,便等如廢了兩成功力,這個犧牲實在……太大了……」是的!增強兩成功力對習武的江湖人來說,非要兩、三年時間不可!這個犧牲不謂不大!
然而聶風兀自堅持:「夢姑娘,在下不認為這是犧牲。區區兩成功力能挽回一個孩子的一雙手,實在划算得很……」你可知道,每個孩子都像一頁未曾編寫的歷史,我與小南雖是萍水相逢,但我不希望看見他因為雙手斷了而成為一頁糟透了的歷史;只要救得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將來也會為人間帶來的新的希望……」嘩!這樣傻憨憨的道理也說得通?真是虧聶風想得出來!
夢私下為之失笑,惟儘管她認為聶風有點憨宜,他的真誠與熱心,還是深深觸動了她……有些時候,女人喜歡的,正是這種憨直青年;其實憨直的人大都單純、善良,也多會是好男人……只是,她是否也是一個好女人?
她牢牢的看著聶風,像是想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他,良久良久,她終於仰天倒抽一口氣,道:「好!聶大哥,那我便代小南先行多謝你……」「我們這就開始吧!」撲鼻的藥香,宛如一個奇幻飄渺、輕得可以一指彈破的夢。
「躺在床上的聶風,在如夢如幻的藥香之下,腦海開始迷糊起來。然而,他還是可以感到,夢適才蓋在他鼻子上、那條蘸滿麻藥的粉帕已經移開,他還可依依稀稀聽見她在他耳畔夢吃般的低語恍如一段醉人的情話:「聶大哥,這些麻藥,足以你在我『駁骨續筋』的過程中完全沒有絲毫痛苦,不過恐怕你這一睡,也要睡至明天清晨了……」聶風雖已逐漸昏沉,惟仍若斷若續的答:「夢……姑娘,一切……都……拜託……你……了,希望……小南……真的可……得回……雙……手……」說著說著,他終於昏睡過去。
想不到他在此昏昏沉沉之間,所記掛的還是小南的手;夢默默的瞧著他,在確定他已失去知覺後,不期然的,她暮然像鼓起勇氣般,輕輕的撫了撫聶風的臉。
他的臉是那樣的柔和,柔和得如同一張孩子的臉,或許在這張臉後所埋藏的那顆心,也是一顆從小至大也絲毫變異的赤子熱心夢一面輕撫著他的臉,一面無限憐借的輕聲道:「聶大哥,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了,我所遇的人不外乎那數種;你,卻是最『珍貴』的那種,你是那種『外熱內熱』的漢子……」哦?她居然以「珍貴」來形容聶風?聶風何時變為稀有的珍禽異獸了?
不是的!紅塵眾生,不外乎只可大概分為「外冷內冷」、「外熱內冷」、「外冷內熱」「不冷不熱」與及「外熱內熱」五種。
其中的「外冷內冷」和「外熱內冷」,更是梟雄霸者的一般修為;至於「不冷不熱」,只是平庸蒼生;而「外冷內熱」的人本性原屬不壞,可惜過於卓越不凡,空有熱血而不為人知,每每在自痛苦。
五者之中,最完美的,當然便是「外熱內熱」那種;一個人若能內外都那樣完美,簡直是人間極品,以「珍貴」二字來形容他,實在不足為過。
可喜的是,這種「稀有人種」仍未絕跡;更想不到的是,茫茫人梅,漫漫歲月,她在此時此地,今生今世,也能有緣遇上一個聶風……夢一直的看著聶風的臉,也看了看正昏迷不醒地躺在聶風身畔的小南,她自己的臉卻不知為何突然而起一股哀傷;終於,她取出一個以白瓷燒成的盒子;只見盒子內盛著一些不知名的透明藥液,藥液之中卻浸著一些針線,和數柄薄而鋒利的七寸小刀!
她取出其中一柄小刀,把它放到床畔的燭光上燃燒;刀鋒在火光掩映之間漸漸燒得一片通紅,就在刀子燒得通紅剎那,她猝地舉刀。
已是時候「驅骨續筋」了!這套她祖傳的秘法,不知在她十六年的生命中練習了多少次,簡直已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但見她小刀一割,便把聶風左臂彎內的皮肉割開,當場血如泉湧,她隨即「嗤嗤嗤」的點了聶風鮮血出處的幾個大穴,先遏止血再洶湧而出,接著下一步,亦是「驅骨續筋」最重要的一環……這重要的下一步,是否要把聶風臂彎內的筋脈挑出,割下兩寸?
原本應是這樣的事,可是,她,並沒有這樣做……出乎意料地,夢只是從那白瓷盒子所盛的藥液裡,輕輕牛起一起針線,一針一針的把聶風割開的傷口縫合,每一針皆異常小心翼翼,就像惟恐自己二針之失,會徹底破壞聶風內外俱圓的完美一樣。
聶風既已緊決成全小南,她為何要這樣做,難道她已忘了小南的雙手?聶風既已緊決成全小南,她為何要這樣做,難道她已忘了小南的雙手?
她當然沒有忘記,更沒忘記小南是一個乖孩子!
她忽地從白瓷盒子取出另一柄刀,放到燭光上燒紅,接著,她輕咬紅唇,咬得紅唇快要滴血,她霍地抨起自己如流雲般的衣袖,沉鬱的看著聶風道:「聶大哥,你寧願犧牲自己兩成功力相救小南的高義,我實在萬分佩服;可是你別要忘了,小南不僅是你徒兒,也喚我作姐姐「這兩寸筋脈,其實最應犧牲的人,是」「我!」「我」字一出,只見她手起刀落,那七寸小刀已直向自己右手臂彎割去!
原來她是不忍聶風犧牲?才想以自己筋脈犧牲?然而別要忘了,她若要自行「驅骨續筋」,便必須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操刀,所以她絕不能吸入半點麻藥,否則又如何自行操刀?
但,這實在是一件相當令人心寒的事;她將要以自己左手親自剖開自己右臂皮肉,再挑出筋脈割出兩寸,接著還要一針一針縫合傷口;整個過程所要忍受的徹骨痛楚,以她珊珊弱質,如何可以忍受得起?
然而為了小南雙手,為了不想聶風犧牲,她決定……「放肆」就在她的刀還差一分便觸及她的皮肉之際,房外霍地傳來一聲老婦的怒吼,一根龍頭枴杖已穿窗飛入,龍頭枴杖的龍頭,還恰好擊中她操刀的手腕,「噹」的一聲!她手中鋒利的小刀隨即跌到地上,龍頭枴杖亦借力一旋,旋向房內一道屏風之後。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條魁梧的身影已掠進房內的屏風後,一手重執龍頭枴杖,便往地上一插。雖是隔著屏風,惟來者渾身上下散發的那份無匹霸氣,早已逼得屏風也在籟籟作響!
夢與這條魁梧身影,就這樣給這道屏風隔著;若單從魁梧身影投到屏風的影子看來,這顯然是一個昂藏七尺的漢子;然而屏風上的影子卻已有點佝僂,且從影子依稀可辨,這條身影的裝束是一名龍鍾老嫗……「姥姥?」攀乍見這條身影出現,一顆芳心不期然一寸寸的向下直沉。
姥姥?原來這條身影便是那個躲在山洞屏鳳後的「姥姥?」她居然也會在此出現?但,其時她不是一臉關公之相,一身關公的裝束嗎?如今透過這道屏風看去,影子所呈現的何以會是老婦?而不是他關羽?
這條身影的聲音,又為何會是女聲?不再是男聲?屏風後她的真身,真的是老婦?
這……可能嗎?
再者,「姥姥」二字,原解作外祖母的意思;夢喚其作「姥姥」,她可會真是她的外祖母?
姥姥極具威儀的道:「丫頭你好斗膽!你可記得自己是什麼人?」雖然隔著屏風,夢已看不見姥姥難看的面色,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深深低下頭,支吾以對:「我……當然記得自己……是什麼人。」「好!」姥姥忿然反問:「你既然記得自己是什麼人,為何這樣不懂珍惜自己?你可知道,你生存的每一刻,你身體的每一分力量,都並非屬於你自己,而是屬於這四個字」「義!薄!雲!天!」驟聞「義薄雲天」四個字,夢渾身陡地一震,彷彿也為了這四個字後隱藏的故事而震動!
只不知,那是一個怎樣令人震動的故事?
夢黯然道:「姥姥,夢兒也知道『義薄雲天』四字對我們來說異常重要,然而……若我們只是不顧一切地為了這四個字而無視其他人的重要。便……更與此四字背道而馳了……」屏風後的姥姥驟聞此語,情緒似乎較為平復一些,但還是問道:「丫頭好嘴刁!好!你且舉個例子,看看當今之世,誰還配稱『義薄雲天』四字?」夢想也不想,便朝床上昏沉不醒的聶風一指,答:「這裡就有一條漢子,他……有一腔……『堅固』柔腸……」在屏風後的姥姥雖瞧不見夢所指之處,惟以其功力似亦聽出夢所指何處,她冷笑:「嘿!聶風?這小伙子太沒機心,也太單純!他在江湖行走,居然敢輕易讓你替他操刀。如此毫無戒心,他能夠活至現在,也實在太長命,太神奇了……」夢猶自為他辯護:「但,這正是他的長處!他為了小南這個新收的徒兒,竟願意冒癱瘓之險,更犧牲自己的兩成功力來拯救他的手;姥姥,請你問心,這樣的人……是否堪配『義薄雲天』四字?」她居然敢叫姥姥問心?看來她是一心要維護聶風了!姥姥默默聽罷她這番慷慨陳詞,彷彿陷於一番思量,隔了半晌:她終於沉吟道:「所以,為了不忍讓他犧牲,你寧願犧牲自己兩寸筋脈?兩成功力?」「而且,你還故意割開他的皮肉,令他以為自己已經犧牲了,面不知道犧牲了的人原來是你,好讓他能心安理得?」啊!原來夢把聶風皮肉割了又縫,只為兔他操心?
心意乍被說穿,夢登時粉靨一紅,不知怎樣回答;然而姥姥看來並不需要她回答,她繼續說下去:「夢兒,其實,你能不讓聶風犧牲而執意犧牲自己,又何嘗不配『義薄雲天』四字?」姥姥本來戚嚴無比的嗓子此刻竟猝地變得稍為柔和,她為何會忽然改變態度?
是否,她的一生,本是為「義薄雲天」此四字而生?如今能見夢也行符合道義之事,在她充滿威儀的心中,也感到少許安慰?
縱然,如今夢所幹的所謂道義之事,會對她們的未來構成不便?甚至障礙?
夢驟聞姥姥像改變初衷,態度轉軟,當場為之喜上心頭,道:「姥姥,那……你是不會阻止我了?」姥姥卻道:「未必。雖然小南是一個值得你出手相救的孩子,這個孩子自小已胸懷大志,將來長大了一定能對無雙城有所神益;只是,要犧牲你的兩成功力,畢竟太多了;你可知道,若你缺了兩寸筋脈,不僅沒了兩成功力;這一生,你的右臂也別奢望能再伸直?」說得也是!若缺了兩寸筋脈,手肘之間的距離明顯拉短了,怎可伸直?
夢聽罷有點失望,說來說去,姥姥仍是在執意阻止她!
可是姥姥突然又道:「不過不用擔心!若有一個人能一同與你犧牲筋脈,各棄一寸,各棄一成功力,問題便不會太大了……」此語一出,夢頓時面色一變,她好像有點明白姥姥的意思,又好像不敢相信姥姥的意思,不禁目瞪口呆:「姥姥,你……」姥姥豪情無限的道:「還我什麼?還不快準備多一柄小刀,替我割肉取筋!」夢當場更是無法自己,抬首看著屏風後姥姥佝僂的影子,道:「姥……姥,你用不著……與夢兒一起傻啊!你這樣做,只會耗掉你一成功力……」姥姥聞言不由又氣上心頭,勃然道:「嘿!連你這丫頭如今也配『義薄雲天』四字,難道我姥姥就不配了?別要浪費時間!」夢非常震驚,不過既然姥姥豪情若此,她也不便再說什麼;惟就在她拈起小刀放在燭光上的剎那,遽地,一雙枯稿無比的手已從後搭著她的肩膀。
誰有這樣無聲無息卻又快逾聲音的輕功?
不是姥姥又會是誰?。
夢並沒有回首望姥姥一眼,只是繼續準備小刀,姥姥卻在她身後道:「夢兒,不過此事以後,要你應承姥姥一件事!」「姥姥,到底是什麼事?」「你從小至大,心腸也不比聶風這傻小子硬上多少;但姥姥希望你能心硬一次!姥姥希望此事以後,你千萬別要忘記,聶風,極有可能是那招『傾城之戀』等待了千年以上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的利用他……」對夢來說,這真是一個難題:然而為眼前垂危的小南,也為了姥姥能為她一起犧牲的心,她終於黯然點頭。
向來威嚴無比、不聞笑聲的姥姥倏地笑了,而且還是極為淒厲的仰天長笑,她終於爽快的吐出四個字:「夢兒!動手!」聶風昏迷的這一日,很快便已過去;然而當日正將盡,長夜快要降臨的時候,他的人真的如夢所料:猶未甦醒過來。
看來,他最快也須明晨方會醒轉,只是,在他將醒未醒的這一夜。
無雙城內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據說,人間有某些特殊職業,只適宜在深宵幹活,在深宵特別活躍。
譬如挑糞,譬如迎送生涯還有以下這種……「無雙府」,位於無雙城的中心,乃是城主獨孤一方的府邱;這座府邸佔地之廣,令人咋舌;這座府邸佈置之奢華,與低下城民的陋宅一比,更簡直有如天國與地獄之別。
夜裡的無雙府,從外表看來更是異常寧靜,惟府內的人和物,又是否同樣寧靜?
尤其是他的心。
霸者獨孤一方的心。
他正於其寢居內挑燈夜讀。
經過一口繁忙而沉重的幫會事務,獨孤一方才難得有此餘暇挑燈夜讀,他讀的究竟是甚麼?
原來他此刻手執的正是一卷無雙城祖傳的武學秘復。哦?他身為城主,不是早應學全了無雙城的所有絕學方能坐上城主之位?何以還在亡羊補牢?
而且,他此時心情看來極不平靜,像是為了無法完全明白那卷秘籍上所載的武學而煩躁不安,霍地,他一惱,便把秘籍擲到跟前的桌上。
他不看了!
桌上還有十數卷他自己曾親筆書下的個人生平事跡。全都是他十數年前的事跡了。
也許他早已忘掉自己曾幹過什麼事吧?否則又怎會重讀自己的事跡?就像在重溫著「他人」的奮鬥?「他人」曾經歷的喜悅?「他人」的傷心史?
可能,獨孤一方平素真的太忙了;在他獨處一室的時候,他根本便活得不像一個真正的城主,「真真正正」的獨孤一方……可能……驀地,外面無邊的消寂傳來了陣陣「咯咯」的敲門聲!
「誰?」獨孤一方登時進入戰鬥狀態,適才的不安頓一打而言,臉上換上的,是一副強裝的冷靜與霸氣。
「城主,是我們!」原來來的井非一個人,而是一班人!就在語聲未歇之間,三條人影已「嗤」的一聲穿窗而進!
常理而言,人多會從門口登堂人室,這三人卻棄門取窗,捨近取遠,不問而知,必是自古以來皆存在的某種夜間行業探子無疑。
果然!但見進來的是三名身穿夜行勁衣、臉蒙黑中的漢子,三人甫見獨孤一方即時下跪,明顯是無雙城的探子,且還叩首道:「豫州飛鷹」拜見城主!
獨孤一方正色:「時候已經不中,你們三隻飛鷹夜訪老夫,有何報告?」其中一名飛鷹道:「城主,我們深夜造訪,只因我們發現一個驚人消息。」「什麼消息?」「自從天下會那十名探子遭神秘屠殺後,其餘剩下的探子原來還有兩名,也被我們三人——揭破身份,加以屠殺;再者,我們還發現他們在本城內互通情報的方法,原來是以字條捆在一些特定的樹木上;不過最驚訝的還是今天的發現;我們在其中一棵樹上發現了這張字條……」這名飛鷹一面說一面已把一張字條雙手呈上,獨孤一方拆開一看,面色隨即大變!
卻原來紙上這樣寫著:請代轉告師父:弟子安抵無雙。
聶風「什麼」是……聶風?」寥寥十數隻字,已令獨孤一方非常吃驚。
「不錯!」另一名飛鷹答:「城主,依這字條看來,聶風想必已混進我們無雙城;可是他沒料到天下會的探子已盡被我們擒殺,所以仍以他們的通訊方法聯絡。」「唔。」獨孤一方萬料不要聶風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無雙,他皺眉問:「那你們可查出,聶風如今身在何處?他此行到底為了什麼?」「對不丐,城主,我們尚未知聶風行蹤。」其中一名飛鷹答:「不過依屬下等愚見,聶風極有可能,是為查察那次關聖廟的分屠殺及地上那四個傾城之戀的血字而來。」獨孤一方道:「除此之外,你們認為他並無別的目的?」飛鷹們道:「城主,這個可能性相當低。除非,雄霸已探出如今大少爺及二小姐,甚至大護法釋武尊已不在無雙城,他遂乘你身邊苦無大將之時,差遣聶風潛進本城與其裡應外合,攻打無雙城!」原來,獨孤一方髮妻早死,只餘一子一女;太子「獨孤嗚」,一套「降龍腿法」相當到家,五年前也曾與其父聯袂上天下會談判結盟之事,最後更慘敗於聶風腿下,一敗之恥,一直叫他對聶風懷恨難忘。
至於獨孤一方的二女,自幼冰雪聰明,雖然天性不愛習武,且更不喜其父只重軍治不重民治的處事手法,惟因其資質極高,無雙或祖傳各樣武學對她而言亦非難事,故其武學修為並不比其兄獨孤鳴遜色。雖然她與其父在見解上時有違拗,但始終骨肉至親,切肉怎可離皮,她仍是與其兄一樣,是獨孤一方左右一員猛將。
更何況,還有深不可測的護法「釋武尊」,他的一手佛門絕學「如來神掌」,聽說已使得出神人化,人化出神!
無雙城遍佈神州各地的三百多個分乓早已高手如雲,連同坐鎮總壇的獨孤一方、獨孤鳴兄妹、大護法釋武尊,與及城內近乎一萬的精兵,可說守得穩如泰山;然而因天下會的勢力愈來愈遠超無雙,獨孤一方惟恐這樣下去雄霸終有日剿滅無雙,故為增強實力。不惜在數月前命釋武尊帶領獨孤鳴兄妹遠赴西藏,求見釋武尊的師父「釋化上人」,希望釋化上人能以西藏武學精義,指點獨孤鳴兄妹把無雙城祖傳武學更上一層樓,推上巔峰。
而現下距三三人回歸無雙之日,還有一個月……雄霸,斷不會在這個月內有所行動吧?
不過,獨孤一方的心還是暗自忐忑,他斷然對三名飛鷹道:「雖然雄霸此時要攻打無雙的可能性極低,不過為策萬全,我明晨還是會向各地的三百多個分壇,急征部分精英回總壇駐守,以防有變……」「是了。我命你們徹查的神秘武聖及那招傾城之戀的下落,可有什麼進展?」眾飛鷹不虞獨孤一方突然相問此事,不禁慚愧道:「城主,屬下不才,我們沒有……半點……線索……」「什麼?」獨孤一方聞言勃然變色,一掌拍在桌上,厚重木桌上也登時給他拍個粉碎,他彷彿當場換了個人似的,暴喝:「你們食我軍祿,本應擔君之尤!我可以不計較你們未能徹底查個水落石出……」卻不容你們連絲毫線索也沒有!
語聲方歇,獨孤一方雙目殺意大露,陡地掌影一揮,三名飛鷹當場一驚,心知不妙,慌忙急躍而起,欲穿而逃;豈料還沒躍上半空,三人天靈、胸腹、下陰已各自「」的中了三掌!
好重好毒好辣的掌!合共九掌!獨孤一方這九掌全在同一時間發現,這九掌不單快,且重!三人天靈當場給轉個稀爛,五臟盡碎,天陰血肉模糊,死狀非常恐怖!獨孤一方身為一城之主,殘忍嗜殺,這懲罰屬下的九掌,未免太過狠辣了些。
「真是沒用的賤奴才!死了落得乾乾淨淨!免老夫瞧著心裡不快!」獨孤一方似乎並沒為死去三個飛鷹而煩惱,事實上死了三名探子對他而言絕不足惜,很快便會有另外三名補上;故而……這就是江湖。
獨孤一方雖並沒為三名探子之死煩惱,然而卻始終為另一事煩惱不己,那就是傾城之戀!
惟是,就在他冷冷瞥著三名探子的體之際,他陡地靈機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麼東西似的,只見他對著那三條體,自顧沉吟道:「嘿嘿!沒有線索?」
「你們三個,奴才終是奴才,以你們有限而可憐的智力,當然尋不半點線索;即使本城主再以三個奴才代替你們還是徒然……「不過,本城主將不用以任何探子為我探出武聖與傾城之戀的任何線索了,因為我一直都在走錯方向!」
「我根本便不須要尋出線索,而是要引出線索!」「武聖啊!你可知道,本城主已想出一個可以把你生擒的方法?這個方法將會無懈可擊,屆時候,無雙城根本不用再期望你是否最後救星,只因為……」
「傾城之戀這式曠世奇招,將會落在本城主手上。我,不但將會成為」「天下會的剋星,更會成為普天下的剋星!」「哈哈……」帶著恐怖而殘酷的笑聲,獨孤一方不斷仰天狂笑;那份驕狂,彷彿十分胸有成竹似的;彷彿,傾城之戀已經在他的魔掌之中……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