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寶錄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神醫神藥
    任年嬌臉浮喜色,倩笑盈盈,道:「真的?」

    宇文雷掙身爬起,輕撣身上灰塵,說道:「我做事向來說一不二,豈會騙你。」

    說到此,抬頭望著明月,略一吟沉,接道:「據伏羲奇書所載,陰文靈血大補純陰,交合之時,益於朔望之時,今晚正值十五,明月當空,藉月色光華,天地精英,咱們就成親吧。」

    任年嬌一聽就要成親,反而無限羞怩地低下頭去,柔聲道:「郎君要這麼快嗎?」

    宇文雷道:「娘子今晚不成親,就得再等半個月時間。」

    她說太快卻是假話,其實此刻靈血發作,春心蕩漾,早已不克自制,只聽她媚眼笑道:

    「郎君我現在很想打架。」

    宇文雷道:「抑制靈血衝動,其道有二,第一便是不斷地動手過招,第二是行人倫之道。」

    任年嬌眼睛一閉,倒入他懷中,宇文雷按「伏羲奇書」交合方法,全力施為。

    「陰文靈血」具有原始衝動力,任年嬌雖是處女之身,但因靈血之助,忘記破瓜的疼痛,圓臀迴盪如輪,還不住地嚶聲嬌吟。

    若不是宇文雷心理早有準備,而且對「伏羲奇書」所說要旨,熟記胸中,按部就班施為,只怕早就招架不住,敗下陣來。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林中已無風雨之聲,宇文雷數個九九之數,鳴金收兵,大功初度告成矣。

    此刻他只覺精神與往昔大不相同,精瑩煥發,丹田氣盛,舉手投足之間,潛力迴盪,情知目下功力已進入另一境界。

    二人攜手步出林外,突聞任年嬌痛叫一聲,蹲了下去,宇文雷吃了一驚,道:「娘子你怎麼了?」

    任年嬌紅著臉,羞澀道:「都是你壞,我好疼呀!」

    宇文雷恍然醒悟,笑道:「娘子,我抱你,」伏身把她抱起。

    走了二步,突然劍眉一皺,道:「娘子,咱們現在已是夫妻,我看你臉孔這樣,總是遺憾事,一定要想法子把你治好。」

    任年嬌道:「郎君,那『綠絲絳珠仙草』呢?」

    宇文雷道:「掉在地上,咱們撿去。」

    萬龜年斷腸氣絕之時,把仙草摔在一旁,此刻依然蔥翠欲滴,任年嬌就要把它服下,宇文雷阻止道:「慢著,聖手公羊只怕不懷好心,這仙草是不是管用還靠不住。」

    任年嬌悲慼道:「郎君,那教我怎麼辦?」

    宇文雷安慰道:「娘子你放心好了,咱們帶著藥草到『幽蘭谷』去找『聖手公羊』,逼他實話實說,若有半句謊言,一掌把他擊斃。」

    任年嬌喜道:「好辦法,聖手公羊再厲害也敵不過我們二人。」

    宇文雷道:「娘子那咱們快走吧。」

    任年嬌突然臉寒似霜,冷冷道:「別急,香玉公主卻不能饒她。」

    宇文雷眉頭一皺,道:「你待怎樣?」

    任年嬌道:「還是那句話,我要毀她容貌,你心痛嗎?」

    宇文雷道:「咱們已是夫婦,娘子怎可這樣猜忌多心?」

    任年嬌哼了一聲道:「我多心,哼,只怕是你對她還不死心,要我相信你就去毀她容貌。」

    宇文雷心想:妻子這樣老醜,香玉公主那等漂亮,確實不公平,把她容貌毀了,倒也心安理得,不能算是殘忍。遂道:「好吧,娘子我就依你去做。」

    任年嬌心中高興,笑道:「郎君你真好,不過咱們得小心點,香主公主始終未見露面,不知在房裡賣些什麼膏藥,你先從屋後窗縫,去偷看一下,我在前門等候。」

    二人分道進行,宇文雷悄悄掩到屋後窗下,從縫隙向裡窺視。

    外面月色溶溶如同白晝。屋裡卻甚漆黑,好在香玉公主一身白衣,不難發覺,看了一陣.景物漸漸清晰。

    只見香玉公主盤膝坐在床上運功,他心裡一怔,看來公主是整夜在床上打坐,難怪適才屋外大吵大鬧,她無暇分身去查看,不過這樣大意,未免太危險。

    香玉公主正如他想像一樣,確實在運功恢復氣力,她昨夜追隨「雪龍駒」,大費真元,想趁著夜裡把體力恢復,明早可兼程趕路。

    宇文雷心想:此刻正是大好機會,急忙繞到前門,向任年嬌說了。

    她心中甚喜,此乃天助良機,一閃即失,忙俯在他耳邊,道:「我推門,你進門,毒液在此,你拿著。」

    宇文雷點了點頭,伸手接過毒瓶。

    那鐵門本甚緊固,但門栓已斷,香玉公主只把它向門楣靠著,任年輕輕輕推開個空隙,宇文雷身形一閃,已搶入房中。

    他剛跨步踏入,忽聽「啪」的一聲,燈光一閃,門裡門外二人同感一驚。

    宇文雷抬目望去,只見香玉公主手持燈燭,臉罩寒霜,秀眉怒剔,叱道:「宇文雷,你偷偷摸摸進來做什麼?」

    他覺得香玉公主確實太美了,雖是輕顰淺怒,依然神韻照人,吱唔著說道:「區區有事,前來……奉稟。」

    香玉公主嗔道:「入門問道,有事奉稟,也該扣門詢問,擅闖皇室深閨,該當何罪?」

    宇文雷道:「公主息怒,情勢逼緊,事非得已。」

    香主公主臉色稍霽淡然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宇文雷急道:「桃花仙子帶著一個姦夫前來侵患。」

    香玉公主奇道:「誰是『桃花仙子』?」

    「我是說,那位……」

    香玉公主催促道:「到底是誰,吞吞吐吐地?」

    宇文雷道:「就是剛才被你打跑的那丑賤人。」

    任年嬌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氣得全身發抖,心中切齒:你罵我醜賤人,說我串通姦夫,等會同你算帳。

    只聽香玉公主道:「那位姑娘遭人毀容,處境可憐,以後不可再這樣罵她。」

    任年嬌暗地裡哼了一聲,死到臨頭,誰要你假情假義的同情。

    宇文雷道:「我以後不罵她就是了。」

    香玉公主道:「你說他們來犯,怎不見打進來?」

    宇文雷傲然道:「區區怎能容他們闖進房來騷擾公主清居,我在外面把他們截住大戰一場。」

    香玉公主聽他赤心護主,心裡甚是感激,說道:「但不知勝負如何?」

    「我一時大意,被他們打斷肱骨。」

    香玉公主見他右臂用衣角布包紮,吃驚道:「傷勢可重?」

    宇文雷見她嬌厴如花,秀逸動人,心中有些不忍心下毒手,後來心念一轉,反正自己已得不到她,得不到的東西,就該把他毀掉,當下淡然笑道:「還好,還好。」

    香玉公主道:「他們呢?」

    宇文雷朗聲說道:「在下一時大意受傷,他們還能便宜到哪裡,那姦夫被我一掌擊斃,踢入溪中,『桃花仙子』乘我對付她姦夫之際,突下殺手,這一時回救不及,致肱骨被折斷,不過她也被我踢中要害,栽倒在地。」

    香玉公主聽得半信半疑,輕聲責備道:「你怎可對他們這樣毒辣,快去把她抬進屋來救治。」

    宇文雷道:「公主天仙美貌,菩薩心腸,與那醜如魅魑,心如蛇蠍的女人相較,直有天壤之別。」

    任年嬌氣得眥睚欲裂,幾乎忍不住要衝進去,狠狠打他一頓。

    香玉公主輕輕一歎,道:「我看她也不是怨毒之人,只是身受人情冷落,打擊太大,心中積怨如山,才會對人仇視,咱們把她救治,再勸她歸善就是。」

    宇文雷道:「公主說的是,那女人以前長得甚是標緻,壁上那幅圖畫,是良工替她繪描而成。」

    香玉公主轉身望著那幅美人圖,幽幽道:「此姝國色天香,人世少見,如今面目全非,醜陋不堪,令人慨歎。」說著不覺長吁一聲。

    宇文雷道:「她容貌受毀,又不干公主事,何必為她歎惜?」

    香玉公主歎道:「你這人心思偏邪,積重難返,先把她抬進屋裡,以後我再慢慢向你開導。」

    宇文雷見她一直望著那張圖畫出神,臉上殺氣一現,悄悄跨近二步,說道:「那女人受傷甚重,只怕救也徒然。」

    香玉公主道:「不管生死如何,咱們先盡人事救她。」

    宇文雷走到她背後三尺外,冷冷道:「我生平只知傷人,從不搭救,公主你自己去救她吧。」

    香玉公主秀眉一剔,嗔道:「你居然敢抗拒我命令。」嬌軀疾旋過來。

    宇文雷手一揚,瓶中烈性毒液飛散而出,二人近在咫尺,變生俄頃,把她粉臉潑個正著。

    她只覺臉上一陣炙熱,急聲叫道:「宇文雷,你……」

    只聽他狂笑道;「這是毀容毒水。」笑聲中,搶門而出。

    香玉公主全身一震,舉袖掩面哭泣,量是傷心過度,忘了把他截住。

    宇文雷搶出門外,拉著任年嬌狂奔而去。

    才奔出竹籬外,只聽任年嬌叫道;「拉拉扯扯,幹什麼。」手一用力,反把宇文雷攔住。

    他大急道:「娘子咱們已得手,還不趕快逃走?」

    任年嬌嗔道:「誰是你娘子,我是醜賤人,串通姦夫來害你。」

    宇文雷頓腳道:「我不這樣說,公主怎會相信我?」

    任年嬌一怔,道:「你不是真心罵我?」

    宇文雷道:「咳,你真是多心,咱們還是快走吧。」

    任年嬌笑道;「別急,我要看看香玉公主變成怎個樣醜法,看她傷心斷腸,才大快人心呀。」

    宇文雷不安道;「公主武功奇高,發起狠來,咱們只怕要沒命。」

    任年嬌哼了一聲道:「怕什麼,現在毒水蝕腐瞼上肌肉,她痛苦還來不及,哪有能力來傷我們?」

    宇文雷道:「變成醜怪物,有什麼好看?」說著用力把她拉走。

    任年嬌嗔道:「你走你的,我自己去。」袖子一拂,掙脫手臂,回身向竹籬內奔去。

    自從雲雨一度後,宇文雷功力增進不少,不過距理想境界尚早,今後若想稱雄武林,唯寄托在夫婦合籍雙修之上,當下無可奈何,只得硬著頭皮,跟著走回。

    來到屋外,只見房裡悄沒聲息,既不聞哭泣聲,也不見公主出現。

    她心中甚感驚奇,想當年自己被毀容之時,在房中連哭數日夜,雖然事隔多年,有時想起來,也忍不住感歎命薄而流淚。

    她真不相信香玉公主那麼堅強,高聲叫道:「香玉公主,出來亮亮相呀,我們在外面等你。」

    門扉風聲響動,只見香玉公主已佇立在門外,臉上蒙住一條羅巾,看不出劫後殘缺的醜容。

    宇文雷心中打鼓,暗暗蓄勢備戰。

    任年嬌見她靜立無聲,神態甚是安洋,心中頗感失望,奇道:「我任年嬌當年雖被毀容,卻有勇氣面對現實,公主看來也頂硬朗,何以用羅巾蒙面?」

    香玉公主並沒有立即回話,隔了一會,反問道:「你容貌怎麼變得這樣老醜?」

    任年嬌道:「我急於恢復容貌,服錯解藥,現在正要去找那位大夫算帳。」

    香玉公主「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任年嬌奇道:「我只道你被毀容後,會哭得死去活來,想不到這樣鎮靜,實出我意料之外。」

    香玉公主微微歎息一聲,道:「一個人的美醜,並不在於浮表外貌,真正內在的『美善』才足珍貴,一個外貌不揚的人,包住一顆純潔穎慧的心,謂之深藏不露,一個外貌姣好的人,裹住一顆惡穢愚笨的心,謂之虛有其表。聖人如陽貨之丑,而德育名垂千古,妲已有傾國之貌,因禍殃遺臭萬年,是故為人貴心正意誠,致於容貌外表,都是次焉副要。」

    任年嬌格格笑道:「我不懂這些道理,也討厭聽人說教,我只問你一事,我丈夫毀了你容貌,你不生氣嗎?」

    香玉公主奇道:「他是你丈夫?」

    宇文雷道:「區區適才與『桃花仙子』交拜天地,結為夫婦。」

    香玉公主冷然道:「念在你們新婚燕爾,特賜你丈夫自絕。」

    宇文雷聽她說話的口氣,與苑蘭公主極相似,不覺冷冷打個寒戰。

    任年嬌吃了一驚,道:「你要我丈夫自絕?」

    香玉公主微微點了點頭。

    原來東夷習俗,甚重主僕之道,為人奴僕謀害主人,是大逆不道之事,應受五馬分屍,凌遲極刑,何況這是一件謀害皇室公主案,更是罪大惡極,因此賜他自絕,算是格外開恩。

    任年嬌啐了一口,道:「我們是來看你容貌的,不是來自殺,只要看過你臉孔,立刻就走路。」

    香玉公主道:「你們看了我容貌一定會吃驚,還是不要看為上……」突然厲聲叱道:

    「宇文雷你還不快自殺!」

    宇文雷心靈微微一悚,卻硬著嘴巴說道:「困獸尚且狠鬥,我宇文雷堂堂七尺丈夫,豈能毫無骨氣地自殺。」

    任年嬌道:「郎君說的是,咱們二人全力對付她。」

    香玉公主冷叱道:「既然如此,我就親手來收拾你們。」

    話聲中白衣飄拂,挾著一股香風,疾撲而到。

    夫婦二人,齊聲呼喝,左右夾攻,合力來敵。

    只見香玉公主掌如飛花飄絮,身如行雲流水,數招之間,巳把他們夫婦困在一片香風掌幕之中。

    激戰一陣,她突然微感驚訝,只覺「桃花仙子」的掌力似乎陡然之間,增進幾分,就是宇文雷也越戰越勇,不像剛才那樣稀鬆脆弱。

    她原來想像中,要擊倒他二人只不過舉手投足事,但事實卻不如她想的那麼容易,此刻非出奇招,顯然巳難克敵致勝。

    這時只見任年嬌長指甲疾伸,向公主粉臂劃落。她指尖喂有奇毒,若換常人自是避如蛇蠍,但公主為出奇致勝,居然不閃不避。

    但見烏光一閃,接著「嘶」的一聲,把公主連袖帶肉,劃破一道血痕。

    突聞公主一聲清叱,玉臂趁勢向前一探,攫住對方肩骨,叱道:「滾開!」震臂一揚。

    任年嬌頓時如斷線紙鳶,翻開尋丈以外。

    宇文雷見狀大驚,飛起一腿,踢向公主下陰要害。

    這一招甚是陰毒下流,宇文雷救妻心切,故而狠下毒手。

    香玉公主旨在收拾他,扔開任年嬌的當兒,身形如閃電,奇妙一旋,宇文雷一腳立時踢空。

    只覺後領一緊,人已被公主提將起來,只聽公主厲聲叱道:「你這人叛主無義,今日容不得你了。」玉掌一揮,向他後頸砍落。

    宇文雷雙眼一閉,暗叫:「我命休矣!」

    忽聞任年嬌發出一聲斷腸淒叫道:「公主,勿殺我丈夫!」

    香玉公主聽她呼叫情切,心靈一震,忖道:「如果有人欲殺尹靖,我何嘗不是如此心疼,殺了他徒逞一時之快,於事無補。」她是心腸慈軟之人,這時如何下得了手,歎惜一聲,震臂把他向任年嬌倒地處拋去。

    「桃花仙子」見丈夫身子凌空飛來,只道已遭了毒手,慘叫一聲:「雷郎!」抱著痛哭。

    宇文雷道:「娘子我好好的,你哭什麼?」

    任年嬌破涕為笑,道:「郎君你沒有死?那太好了。」

    香玉公主自覺做了一件好事,心想:人無論好壞,父子夫婦之情,總是真誠相照的,當下曼聲道:「你們走罷,我饒你丈夫不死。」

    宇文雷心頭如除重負,舒了一口氣,任年嬌扶著丈夫,歎道:「像公主這樣好人,我任年嬌第一次見過,我們也不是真正無情無義之徒,你剛才被我指甲劃傷,毒氣攻入體內,這裡有解藥,你拿去醫治吧。」從懷裡掏出一條唇膏,遞送過去。

    宇文雷一怔,道:「娘子這唇膏是解藥?怪不得我在你身上找了半天,沒有著落。」

    香玉公主搖搖頭,伸出玉臂,說道:「把解藥留著救別人吧,你看我的手,不是好好的嗎?」

    果見她粉臂上原先那條血痕,此刻已然彌合,絲毫看不出痕跡。

    夫婦二人不禁一愕,香玉公主冷冷道:「你們留著不走嗎?那我可要……」

    任年嬌只怕反臉,未等她說完,拉著宇文雷,道:「郎君,咱們到『幽蘭谷』去。」二人聯袂,奔跑而去。

    香玉公主眼望她們背影已消失,蓮步款款,走到馬車旁,伸手掀開臉上羅巾。

    解開馬纜,車廂裡有許多乾糧,她選了幾樣帶在身邊,飛身上馬。

    此刻晨曦微露,踏著朝陽,催騎入太行山,往西北而進,暫且表過不提。

    宇文雷夫婦離開「桃花居」,曉行夜宿,不一日來到長安,看看艷陽西偏,眼前顯出一片黝黝的森林。

    任年嬌笑道:「郎君,前面就是『千樹林』,幽蘭谷主經常外出採藥,但不知今日在谷中否?」

    宇文雷道:「不在咱們就先把他窩居搗毀,出口鳥氣……」

    突然任年嬌驚「噫」一聲,伸手遙指西方,道:「雷郎,你看那邊。」

    宇文雷循著手指方向看去,只見一縷煙影,在西方林外,一閃即沒,他道:「那是什麼東西?」

    任年嬌道:「好快呀!是一個男人抱住一個女人,從東面出現,等你轉過頭來,已沒入西面林中。」

    宇文雷不信道:「娘子,你準是看花了眼,東西相隔十數丈,一個男人抱住一個女人,哪會跑得那麼快?」

    任年嬌道:「我要不是親眼看見,也不會相信,他們已入『千樹林』,咱們去瞧便知。」

    足下加勁,飛奔而去。

    「千樹林」名符其實,森林如雲,遮天蔽日,處在長安北三里外。

    這時在森林入口深處,突然顯出一位丰神如玉的少年,懷中抱著一絕色美女,星眸微合,膚色略嫌蒼白,與人冷漠之感。

    那少年顧盼神飛,舉步向茅廬奔去,他雖然懷中抱住一人,但起落無聲無息,灰塵不揚,來到屋前,朗聲叫道:「玄谷主何在?」

    屋中傳出一聲朗笑,一宏亮嗓音道:「何方貴賓,蒞臨『千樹林幽蘭谷』恕兄弟慢出迎接。」

    話聲中,一身材瘦長,著灰衣色長袍,口角留著八字山羊鬍的漢子,當門而立。

    他目光一掠突然臉呈驚喜之色,叫道:「尹小俠,大駕光臨,蓬蓽生輝,請進,請進。」

    肅容讓路。

    那少年正是尹靖,淡淡一笑,道:「玄谷主好說了,在下不速來訪,叨擾清修,心甚不安。」舉步踏進茅舍。

    二人坐定,幽蘭谷主笑道:「小俠英名遠播,當日在敝谷,高抬義手,技鎮群雄,那等雄風豪氣,雲天高誼,兄弟永銘於衷,今見小俠來臨,彌甚雀躍。」

    尹靖歎道:「在下今日登門,是有求而來。」

    幽蘭谷主慨然道:「小俠有何差遣,但憑一言吩咐,無不傾力以赴。」

    尹靖忙起身謝道:「不敢,不敢,只因苑蘭公主身受重傷,玄谷主岐黃醫道,天下無雙,敢請高施妙手,替公主療治,在下感激不盡。」

    幽蘭谷主微微一歎,道:「兄弟生平耽於黃岐醫道,遍視名家之學,時逢機運,在江湖上博得一點薄名,說來慚愧,前在『九嶷絕壑』,誤斷小俠身罹絕症,無藥可醫,後來聞知小俠起死回生,自是深慶天厚英才,但也自感庸醫誤人,決定從此閉門重研醫理。公主干金之軀,兄弟雖極願一展末道為公主診治,只怕像前次那樣庸誤,則不但愧對小俠,也擔當不起重責。」

    原來他知尹靖與苑蘭公主功力奇高,所患的病症,甚是奇特,有時看似無恙,實已病入膏肩,當你斷他絕症無治之時,又會突然起死回生,前在「九嶷絕壑」,他當著天下英雄之面,斷定尹靖無救,後來尹靖依然活生生出現在江湖,致使他神醫之名,在武林中一落千丈,他有前車之鑒,只怕再鬧出笑話,貽笑大方。

    尹靖臉色一紅,道:「玄谷主神醫妙術,在下無比欽佩,前在『九嶷絕壑』,我因運起『點靈遁陰』的功夫詐死,錯不在你,玄谷主何必耿耿於懷?」

    幽蘭谷主「哦」了一聲,笑道:「原來如此,難怪我回谷後,翻遍經典,苦思不得其解,請把公主放在木榻上現在就來診治。」

    尹靖心中大喜,忙把公主放在床榻之上,聖手公羊扶切六脈,細心診斷,臉上神色數變,隔了一陣,緩聲道:「此病有救,但甚難治。」

    尹靖色然而喜道:「萬望玄谷主,高施妙手。」

    「敝谷目下無可治癒公主的藥物。」

    尹靖劍眉一皺,道:「但不知需何貴重藥品?」

    聖手公羊道:「前敝谷被竊那『六瓣仙蘭』,可治癒公主之傷。」

    尹靖道:「此外尚有何藥可治?」

    聖手公羊沉吟道:「『北天山嶺隱仙峰』的『綠絲絳珠仙草』亦具奇效,只是此草甚難取得……」

    突聞屋外一女子嗓音叱道:「聖手公羊,給我滾出來。」語音蠻橫,顯然是來生事。

    二人同時一怔,幽蘭谷主臉色一沉,道:「千樹林與世無爭,居然有人欺上門來,想必是『天震教』下的惡徒,尹小俠你護住公主,待我出去會一會他們。」

    尹靖道:「在下也去助谷主一臂之力。」

    聖手公羊笑道:「殺雞焉用牛刀,真有辣手對頭來犯,兄弟自會招呼小俠相助。」急步走出屋外。

    聖手公羊目光一轉,不禁怔了一下,只見門外一華服少年,玉面朱唇,眉目如畫,嘴角之間流露出一抹驕傲冷酷的氣質。

    他手挽一位臉皮皺紋疊疊的女人,那女人看來雖甚老醜,但身段婀娜,曲線玲瓏,妖艷迷人之極,與她臉上皺紋,極不相稱。

    他看這二人神態親暱,不是夫妻,亦必是情人,當下眉頭一皺,道:「二位何人,到敝谷有何貴幹?」

    那女人格格嬌笑,道:「聖手公羊,我替你引見,這是我夫君,幽冥公子宇文雷。」

    他聞言又怔了一怔,這幽冥公子在「混元坪」帶走「藏玄秘圖」,雖不是什麼厲害人物,倒也因此名噪一時,遂微微一拱手,道:「原來是幽冥公子,失敬,但不知賢夫人,何派高人?」

    宇文雷眼望青空,鼻孔裡哼了一聲,狂傲之態,溢於言表。

    那女人笑道:「幾年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

    聖手公羊見他們來勢不善,沉聲道:「二位來意但請直說,兄弟無暇在此與你們閒聊。」

    那女人笑容一斂,姍姍逼來,冷然道:「當年你去『桃花居』,我會對你這樣逐客嗎?」

    聖手公羊神色一凜道,說道:「你是『桃花仙子』任年嬌?」

    任年嬌忿忿地點了點頭,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老醜嗎?」

    聖手公羊突然得意地仰天朗笑,道:「你服過了『金斑火蛙膽』?」。

    任年嬌柳眉倒豎,怒道:「原來你是故意騙我上當。」

    聖手公羊正色道:「當年你淫名滿天下,我為拯救你脫出情海劫浪,才指示你去吃『金斑火蛙膽』,蛙膽可治你容貌,也會催老,這樣免得你復容之後,又製造桃色糾紛,騷擾江湖安寧。」

    宇文雷劍眉一揚,喝道:「住口,你知道我們今日為何來找你?」

    聖手公羊道:「我當然知道你們要向我求治,我告訴你們吧,那是白費心機,玄某無能為力。」

    任年嬌「呀」的一聲,掩面而泣。

    宇文雷踏上二步,聲色俱厲道:「你要不把我娘子治好,將你幽蘭谷夷為平地。」

    聖手公羊亦不甘示弱,冷峻道:「你若拈摘敝谷一草一木,休想生離此地。」

    「放你的臭屁,匹夫看掌!」健臂掄動,發掌劈落。

    「混元掌」剛猛無倫,聖手公羊掌勢一翻,但覺勁氣排空,帶著呼嘯之聲,直迎上去。

    「砰」的一響,二人各退一步,半斤八兩,均勢力敵。

    任年嬌突然叫道:「宇文雷慢著,咱們先把話問清楚,再收拾他不遲。」

    宇文雷收掌退後二步,任年嬌依偎到他身旁,說道:「聖手公羊,『綠絲絳珠仙草』功能駐顏長生,是真是假?」

    聖手公羊聞言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綠絲絳珠仙草』?是萬龜年告訴你的嗎?」

    任年嬌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怎能反問?」

    聖手公羊歎了一口氣,道:「準是萬龜年告訴你無疑,當年我屢屢向他奉勸,他兀自不信你是水性揚花,無情無義的女人,如今你已嫁與他人,萬龜年可能還在『隱仙峰』頂,苦苦等候仙草。」

    任年嬌哼了一聲,道:「當年之事,已成昨日黃花,提也無益,任年嬌今已羅敷有夫,決心相夫教子,好好過此一生,但我如此老醜,總是遺憾事,假如你肯治癒我容貌,咱們不念前隙,恩怨一筆勾銷,否則我任年嬌容你,只怕我丈夫也不會罷休!」

    聖手公羊淡然道:「仙草確實具有奇效,不過你們就是到『隱仙峰』頂去苦等,五六十年,也未見得能獲得。」

    任年嬌大喜,取出一個木盒,打開盒蓋,說道:「你看看這不是『綠絲絳珠仙草』?」

    聖手公羊凝目望去,只見那草生氣勃然,葉色蔥綠,中間有一條紅絲,正是「綠絲絳珠仙草」無疑,大驚道:「這是萬年龜給你的嗎?」

    任年嬌頷首道:「這是他在『北天山隱仙峰』頂,等待十年才獲取,親自送到『桃花居』給我的。」

    聖手公羊緊問一句,道:「萬龜年現在何處?」

    任年嬌心中微覺不安,嚼嚅道:「他,不在……」

    宇文雷見妻子不敢說,冷笑接道:「萬龜年喝了『陰文靈血』斷腸而死。」

    聖手公羊鬚髮俱張,大聲喝道:「狠心毒婦,居然害死萬兄,仙草還來。」五指暴張向木盒抓去。

    任年嬌厲叱一聲:「老公羊,狗血噴人,萬龜年是自己意外死亡。」把木盒關閉,往宇文雷拋去,拳打腳踢,與聖手公羊展開狠鬥。

    幽蘭谷主早年與「桃花仙子」常有來往,知她做事向來不會胡賴,只是萬龜年之死,「桃花仙子」無論如何總不能說無關,何況把仙草搶回,正可醫治苑蘭公主傷勢,因此拚命來奪。

    誰知任年嬌已非昔日可比,動手數招,他不但難居上風,反被逼得連連後退。

    宇文雷臉掛獰笑,悠然自得在一旁觀戰。

    任年嬌格格嬌笑道:「聖手公羊,我念在昔日情份,一再容情,假使你還死纏活賴的話,我任年嬌的脾氣,你該清楚才是。」

    聖手公羊情知自己非她敵手,突然大聲叫道:「尹小俠快來,外面有綠絲絳珠仙草。」

    任年嬌笑聲如銀鈴,素手如飛花,把他逼到屋角,嬌聲道:「快叫你同伴滾出來湊熱鬧,只你一人不夠味道。」她精神抖擻,越戰越勇,攻勢更見兇猛。

    話剛說完,門扉一晃,一少年當門而立,宇文雷一見那人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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