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雷話中暗含諷刺,那人卻毫不在意,緩緩說道:“當年‘桃花仙子’與雪山‘冰心仙子’齊名,江湖上有無數少年英雄,拜倒在她們石榴裙下。
那‘冰心仙子’是前任‘武林評審庭’庭主‘文靜仙姑’的高足,深得雪山派真傳,不但功力奇高,而且朱容絕世,加以性情矜傲,冷若冰霜。因此始終無人得親芳澤,獲她青睞。
但‘桃花仙子’可就不問。人符其名,似水流情,似桃艷媚,芳蹤所至,好比群蜂逐蜜,蒼蠅附蛆,入幕少年多得不可勝數。
後來‘冰心仙子’不知何故看破紅塵,落發出家,法名‘冰心神尼’,繼‘文靜仙姑’接掌雪山派,從此木魚青燈,情緣絕斷。
此後,‘桃花仙子’一枝獨秀,艷名更熾,桃源路上尋芳問津者,多如過江之卿……”
他說到此,長長歎了一口氣,接道:“十五年前,不幸遭人毀容,才落得今日這般模樣,唉!
一代紅顏,變為魅魑,良可慨歎。”
他言來神色俱黯,宇文雷卻無動於衷,淡然道:“聽說‘桃花仙子’自被毀容後,‘桃花居’門可羅雀,再未有親朋故舊,前來探望於她,想來你是第一個來看她的情人?”
那人喟然一歎,道:“我耗去了十年光陰,總算達成目的,及時趕了回來,這幾年她一人孤苦伶丁,著實也夠寂寞了。”
宇文雷道:“聽你口氣,莫不是要回來與她長期斯守?”
那人輕輕點了點頭,臉上表情甚是懇摯。
宇文雷冷笑一聲道:“此女水性揚花,招蜂引蝶,如今丑不成人,你還如此留戀於她,甚不值得,還是及早離去吧。”他心中急於去誘香玉公主服“陰文靈血”想用話把他支開。
那人並無離去之意,喃喃自語道:“當年我雖是‘桃花居’入幕賓客之一,但從未沾染過仙子金玉之體。”想來他對“桃花仙子”占有欲甚重,才會不期然說出這種話。
宇文雷譏諷道:“不去碰她,還算得什麼入幕之賓?”
那人不以為忤,低聲道:“實不相瞞,兄弟每次受命入幕,仙子總是令我守護在房門外過夜。”
宇文雷仔細地打量過去,見他面孔庸俗,看起來一點也不討人喜歡,“桃花居”問津者既多,“桃花仙子”當然挑選英朗俊美的少年入幕,哪會對他這種平凡庸夫垂青,遂輕藐地說道:“如此說來,仙子分明是不愛你,只是你自作多情,還是趕早回去吧。”
那人臉色微微一變,但立即恢復常態,說道:“我相信這種情形,不只我一人。”
宇文雷不耐煩道:“你去問別的入幕之賓,不就曉得了嗎?”
那人搖了搖頭,道:“這事人人守口如瓶,誰也不願自稱受仙子冷落一夜,就拿我自己來說吧,有人問起夜裡之事,我總是說仙子雨露情濃,綣綿翻覆,樂不可支。”
宇文雷一怔,道:“這麼說來,你每次受命入幕,只是畫餅充饑,望梅止渴了?”
那人滿有自信,道:“兄弟自知技不驚人貌不揚,但我相信仙子對我並非完全無情,尤其是這次回來,定能對我另眼相待。”言來眉飛色舞,甚是傲然自是。
宇文雷道:“你這人真笨,現在縱然占有她,也不過是個妖怪,有什麼值得驕傲?”
那人仰天朗笑道:“兄弟在冰天雪地之中,受十年風霜煎熬,所為何來?哈哈,就是要恢復仙子絕代朱容。”
宇文雷微感驚訝,道:“你是說她那殘缺的五官,瘡皰的臉孔還會好嗎?”
那人點了點頭,舉步向屋宇走去。
宇文雷臉有疑色,叫道:“慢著,我不信你能把她面孔醫好,你有什麼靈藥?”
那人揚了一揚手中綠草,得意地說道:“就憑這株仙草,恢復她本來面目。”
宇文雷斜眼打量著他手中綠草,輕蔑地說道:“這是什麼野草,有那麼好的功效?”
那人道:“這野草可不平凡,乃是千載難逢的神藥,產在‘北天山隱仙峰’頂,名叫‘綠絲絳珠仙草’,功能生肌實肉,益壽延年,‘桃花仙子’服下之後,不但可恢復昔日風彩使面目姣艷如舊,還可駐顏長生,永保美貌。”
宇文雷心念一動,漠然道:“我只聽說過藥草能拔除百病,補益元神,什麼駐顏長生,都是無稽之談。”
那人心中老大的不高興,哼了一聲,道:“仙品神物,唯有德者居之,凡人俗眼自然不知其珍貴處,你愛不愛相信都無關重要。”
宇文雷心中相信幾分,暗想:如此稀世奇珍,被他們獲取,真是糟塌可惜。
當下心生竊占之念,遂冷冷道:“看你這副長相俗不可耐,還會有什麼福德降身。再說你已來遲一步,藥草縱然如你所說那等奇效,也沒有用處了。”
那人毫不驚訝,淡淡一笑道:“這事我清楚的很,當年‘桃花仙子’被毀容後,曾求治於當世神醫,千樹林幽蘭谷主,‘聖手公羊’玄皇,他說十五年內能找到解藥,就可恢復昔日容貌,時間一過,縱然華陀再世,扁鵲重生,也難使仙子復容,到現在只過去十四年零十一個月,還有足足一個月時間,怎能說遲?”
宇文雷一愕,道:“原來還有這回事,我說的可不是這意思,桃花仙子已經走了。”
那人心頭一急,緊問道:“她哪裡去了?”
宇文雷心中暗喜,慢吞吞說道:“哼,本公子又不是吃飽飯,專管閒事的,你要知她行蹤,去問她自己,不就曉得了嗎?”
那人怒道:“你這不是廢話!”
宇文雷冷笑,道:“你既然知道廢話,就不用多問了。”
那人尋思:“桃花仙子”最珍視容貌,如今面目全非,豈會離此他往,這少年人分明是在打誑。
他生起疑念,怫然道:“我不信。”舉步向屋宇奔去。
宇文雷身形一內,搶過前頭,攔住去路,喝道:“我說‘桃花仙子’不在此地,是要你滾蛋,並不是要你相信。”
那人心中更疑,臉色一沉,道:“桃花居兄弟算來還有半個主人身份,閣下喧賓奪主,實在蠻橫到了家,讓開!”掌隨聲發,左手一招“推窗望月”,當胸擊去。
宇文雷冷笑一聲,左手對擋來勢,右手握住靈血的玉瓶,猛向他面門揮去,這一招是“陰屍掌”中的絕記,名叫“五鬼守關”詭譎之極。
那人見他手中的玉瓶閃閃發亮,又聽是什麼肝腸寸斷之藥,只道是一種陰損怪異的兵器,這時他右手握住“綠絲絳珠仙草”,只能用左手拒敵,攻拒之間,備受掣肘,不由心生警戒,抽身疾退丈外。
幽冥公子也不敢追擊,把玉瓶高高舉起,作勢欲撲,冷峻道:“此間已換了主人,有本公子在此守護,任誰也休想踏入竹籬半步。”
那人臉色鐵青,忿然道:“我要看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膽敢強占‘桃花居’?”
左手自腰間抽出一支一尺來長的手形兵器,食指筆直如戟,余指微曲如鉤,這是一種點、戮、鎖、拿數用的外家兵器,名叫“鬼雲手”。
江湖上能用這種兵器的人,當非泛泛之流,只見他健臂掄動,一式“穿雲戮月”,暴點“眉心穴”。
宇文雷冷哼一聲:“凡夫俗子,豈可隨便晉見公主玉駕。”
話聲中,左攔右擋,“叮叮”兩聲金振玉鳴,“鬼雲手”與玉瓶兩度硬碰。
宇文雷腳下虛浮,禁不住向後退卻。
那人一見他內力不及自己雄厚,膽氣一壯,大笑道:“閣下武功稀松平凡,也想擋兄弟大駕,真是自不量力。”加力猛攻,風聲虎虎聲勢更見凌厲。
幽冥公子退到竹籬邊緣,突然大喝一聲,飛起一腳踢向他“陰門”要穴。
這一腳敗中求勝,是拼命的招術,明知一腿踢去,重心更搖晃不定,卻也不得不如此。
那人冷笑道:“找死!”左臂微沉,“鬼雲手”的食提點向“足踝穴”。
指鋒來勢奇捷,這時若避其鋒銳,必被以下連續殺著擊傷,在這危機一瞬之間,他突然伸手來抓“綠絲絳珠仙草”,拼著挨受一指,要把仙草搶過手來。
這一著卻是勝算,那人大吃一驚,急忙縮手湧身倒退,幽冥公子緩了一口氣,乘勢連攻三掌。
他功力雖滅弱幾成,但“陰屍掌”變化詭異,甚是陰毒,招招令人感到難纏心寒。
那人護草心切,見他奮不顧身,捨命來搶,既驚又怒,氣得哇哇怪叫。
那“綠絲絳珠仙草”似乎一經碰上就會枯萎凋謝似的,只見他左臂翻動,舞起一片掌幕,把仙草緊緊護住。
二人纏斗一陣,那人只略占上風,乃嚴峻道:“閣下若再不識時務,休怪兄弟下手毒辣。”
宇文雷狂笑道:“吹什麼大氣,有本事盡管施展吧。”五指一張,徑向腕脈抓來,那人手臂伸縮間,又互拆了一招。
忽聽一聲清嘯,發自後山壁溪流拐彎處,聽嘯聲由遠而近,來得快捷異常。
霎時山坳轉出一道黑影,只見身段纖細玲瓏,敢情是個女人,她發覺對岸二人在拼斗,縱身躍過溪流,直向這邊奔來。
那黑衣女秀發如浪,羅衣飄飄,來到竹籬旁,“噫”了一聲,說道:“萬龜年,原來是你同這小子在拼斗。”
宇文雷聽她口音,見側影,正是此間主人“桃花仙子”,呵呵朗笑道:“丑賤人,你相好的來找你了。”
那人大叫一聲:“你是誰?”手中兵器猛向窩心點到。
宇文雷被他突點發問,不由一怔,見攻勢勁銳,不敢封擋,足尖用力一蹬,退開七尺,險險避過指鋒,朗聲笑道:“少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幽冥公子宇文雷便是。”
哪知定睛望去,只見那人雙眼緊瞪黑衣女,沉聲問道:“你就是強占‘桃花居’的惡婆嗎?”他這一聲叫得宇文雷與黑衣女同時一怔。
幽冥公子心中不禁啞然失笑,原來問的是她不是我,奇怪!他們不相識,那黑衣女不是“桃花仙子”?
只聽黑衣女格格嬌笑,道:“萬龜年你真的不認識我了,你來‘桃花居’做什麼?”
萬龜年道:“兄弟記不得在何處見過老前輩,我是來找‘桃花仙子’任年嬌的。”
那黑衣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你怎麼喚我老前輩,太客氣了,我就是任年嬌啊。”
萬龜年一愕,宇文雷突然叫道:“噫,那來的老太婆,你不是此間主人‘桃花仙子’。”
原來他剛才只見側影,此刻當面一照,月光下只見她臉皮肌肉松馳,皺紋疊疊,連眼角魚尾紋都深如黑線,看年紀至少已在七十以外了,只是身段玲瓏,嗓音嬌嫩,秀發如浪,與她年歲極不相稱。
黑衣女狠狠地瞪了瞪宇文雷一眼,說,道:“好小子,你剛才有沒有進過我的閨房?”
宇文雷傲然:“是進去過,你待怎樣?”
黑衣女側身擺了一個姿勢,做了一個媚笑,曼聲道:“我這樣同屋裡那圖畫是不是很像,比起那香玉公主如何?”
她臉容老邁,做起少女的淺笑媚態,皺紋更深,看起來令人惡心,宇文雷啐了一口,正待罵她,萬龜年已搶先問道:“你真的是‘桃花仙子’任年嬌?”
黑衣女臉色一寒,怒道:“什麼真不真,難道還會假冒不成?哼,十多年來,你們准也不來看我,如今我已恢復昔年容貌,你自然感到很驚訝是不是?”
萬龜看看她輪廊果然與“桃花仙子”相似,而且身段嗓音都很像,只是“桃花仙子”數年紀不過三十出頭,與這老態龍鍾的臉容相去甚遠,這時他巳感到事態有異,奇道:“我確感到很驚訝,你臉孔不是被毀了嗎?你吃什麼解藥?”
黑衣女格格笑道:“我任年嬌痛苦十五年,皇天憐見,今晚讓我捕住‘金斑火蛙’,吃了蛙膽,如今風韻依舊,你們誰也別想再向我獻諂了?”笑聲清脆,聞者心蕩。
宇文雷一怔,這女人果真如屋內圖畫那等媚艷,單憑這笑聲,就足以令人蝕骨銷魂。
他道:“剛才你見山壁紅光一閃,原來是去捉‘金斑火蛙’?”
任年嬌笑道:“你還真聰明。”
萬龜年神色一整,說道:“什麼人教你吃‘金斑火蛙膽’?”
任年嬌道:“聖手公羊玄皇,你吃醋嗎?”
原來千樹林幽蘭谷主,也是當年“桃花居”入幕賓客這一,有一次偶然之間,發覺這裡的溪水流入山谷深處,有一對“金斑火蛙”,此物異常珍貴,只是捕捉不易,再未成氣候,故而始終未下手去捉它。
後來“桃花仙子”遭人毀容向他求治,聖手公羊念在舊日情份,告訴她“金斑火蛙膽”
可治愈炙傷的玉容,十多年來“金斑火蛙”只出現過二次,今晚她與香玉公主拼斗之時,忽見山壁紅光一閃,這是“金斑火蛙”出谷的預兆,當即追趕下去,卒被捉獲一只,剖開蛙腹,取膽服下,只覺臉上一陣炙熱,五官齊全,瘡疤消除,平滑平潤如昔,當時心喜若狂疾奔而回,卻不知臉容又起了變化。
萬龜年歎了一口氣,道:“任姑娘,你上聖手公羊的當了。”
任年嬌眉頭一皺,道:“什麼,我上當?”
宇文雷道:“自然是上當,你五官殘缺,丑如魅魑,固是難看之極,現在有頭有臉,有眼有鼻,但雞皮皺紋,好似河流山岳縱橫其間,也不見得好看到那裡。”
任年嬌心靈一震,伸手往臉上摸去,觸手皺紋疙瘩,已不是光滑如脂的粉腮玉頰,遂雙手發抖,顫聲道:“我,剛才好好地,現在……怎麼辦……”嗚咽地抱頭哭泣。
宇文雷見她失望痛哭,心中大是高興,譏諷道:“桃花仙子任年嬌,嘿嘿,好個美麗動人的名字,昔日面目猙獰,如今老態龍鍾,嬌在何處?哼,還配稱仙子嗎?”
任年嬌聽他無情地嘲笑,哭得更是傷心。
萬龜年甚是不忍,說道:“任姑娘別哭了,你雖然服錯解藥,那也無妨,我這‘綠絲絳珠仙草’功能駐顏長生,永保青春,趕快把它服下。”
任年嬌收起淚水,臉上閃動著希望的光輝,說道:“這話當真?”
萬電年頜首道:“當然。”
宇文雷冷笑道:“只怕不見得,這藥草誰告訴你去采的?”
萬龜年道:“是當世神醫聖手公羊玄皇,指示我去采摘的。”
宇文雷冷笑道:“這就是啦,同是聖手公羊所說,‘金斑火蛙’既不管用,這‘綠絲絳珠仙草’說不定是催命毒草。”
任年嬌聽了,傷心哭道:“這仙草靠不住,聖手公羊一定騙人。”
宇文雷道:“世上原就沒有什麼駐顏長生的藥草,只有你們這些愚人癡婦,才會相信。”
萬龜年不以為然,滿有把握道:“任姑娘別聽他胡說,我在‘北天山’曾遇上一位隱世高人,他也說這仙草確實具有奇效。”
任年嬌含情脈脈,說道:“你是專程帶著仙草來治我容貌嗎?”
萬龜年輕輕歎息一聲,道:“任姑娘殘遭毀容,我恨不能代你承擔這份痛苦,為求仙草,我在‘隱仙峰’頂,苦等十年,雖然嚴霜大雪,凍砭發膚.但卻無法損害我求藥的誠心,盡管光陰一年一年的流逝,但我絕不氣餒,從不灰心,我當時對天立誓,若無法取到仙草,永世不下天山。”
任年嬌聽他說得真情流露,芳心甚是感動,柔聲道:“十數年來無人踏上‘桃花居’,我只道舊日相識,都是些無情無義之徒,想不到你萬龜年對我這等情誠意重。”說著羞怩地低下了頭。
萬龜年歎道:“只要任姑娘心中有我萬某在,雖死何撼?來,快把仙草服下。”
任年嬌舉步向他走去,忽聽宇文雷哼了一聲,道:“你真心愛她嗎?”
萬龜年正色道:“當然是真心。”
宇文雷道:“既是真心愛她,何必當天立誓,取不到解藥,永世不下天山?”
萬龜年道:“我是決心要把仙子玉容治好才罷手。”
宇文雷冷哂道:“你這人口是心非,分明只是愛她如花玉貌,因此才下決心,要是無法把她治好,寧可一輩子也不要見她,這種愛情虛偽浮表,不足珍惜。”
他這論調似是而非,任年嬌聽得心頭一酸。
想當年綺年玉貌,艷若桃李,不知迷倒多少天下男人,但始終沒有遇上一位真心相愛之人,許多海誓山盟都成浮言,萬龜年說得情深意重,原也只不過貪戀美色,並無真情,想到此不禁傷心地落下珠淚。
萬龜年聽他歪曲事理,怒道:“我是真心愛她,你這小子為何肆意撩撥我們的情感?”
宇文雷冷笑道:“如果她容貌無法復原,就像現在這樣老邁,你還愛她嗎?”
這是一個最切實際的問題,任年嬌停止哭泣,仰首靜聽他答復。
萬龜年抬目之際,見她臉孔皺紋疊疊,不禁感到一陣遲疑,嚅嚅道:“這個……”
任年嬌臉色一變,厲聲道:“什麼這個那個,聽你說得真懷感人,原來只是花言巧語,我遲早總會衰老,那時你還會愛我嗎?把仙草摔掉,反正老丑就老丑,我也習慣了。”
萬龜年心頭一急,忙道:“任姑娘怎可聽這小子三言二語就心灰意冷?”
任年嬌突然向宇文雷問道;“小子,你愛香玉公主難道不是因為她長的美麗動人?”
宇文雷道:“本公子行事常出人意料之外,豈可用世俗眼光來衡量,我愛香玉是有多方面的因素。”
“桃花仙子”眉梢閃過一絲殺氣,陰鷙道:“我把她臉孔毀害,看你這小子有什麼反應。”
宇文雷劍眉一揚,冷峻道:“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就把你碎屍萬斷,挫骨成灰。”
萬龜年目射凶光,沉聲道;“今夜若教你平安離開此地,萬某從此改名換姓。”
他對宇文雷生起殺機,話剛說完,欺身撲去,“鬼雲手”連下兩個殺手,陰毒狠辣,著著可致人死地。
幽冥公子封拆數招後已感到吃緊,因為此刻萬龜年對“綠絲絳珠仙草”已不若先前那樣關心,他想,反正桃花仙子已不服它,只全心全力把這小於收拾,好出口鳥氣。
任年嬌突然想到:那香玉公主武功太高,要傷她甚不容易,不如把這小子擒下,逼他親自下手,把心愛的東西毀掉,豈不大快人心。
她心理微有變態,認為這是個大好妙計,不禁喜叫出聲,道:“好計,好計。”
羅衣飄動,切身加入戰團。
他二人的武功本在宇文雷之上,這一聯手夾攻,威勢更見凌厲,不到幾個照面,宇文雷已連走險招,危如累卵。
只聽萬龜年大喝一聲:“撒手!”
接著“克嚓”一聲,幽冥公子右臂肋骨被“鬼雲手”擊斷,痛叫一聲,翻倒在地。
那玉瓶飛出尋丈以外,落在一塊圓石上,火花飛濺,把小石擊得粉碎。
任年嬌見那玉瓶閃閃發亮,伸手把它撿起,宇文雷見“陰文靈血”被她搶到手中,心頭大急,顧不得斷骨之痛,急聲怒罵,道:“臭賤人,還我靈血,還我靈血。”
任年嬌心感驚奇,什麼靈血?看他那副慌急的樣子,瓶中不知裝著何珍奇靈血?
萬龜年道:“任姑娘小心,瓶中只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剛才我聽他自言自語,好像是斷腸毒藥。”
任年嬌笑道:“毒藥也那麼珍惜,小子拿回去吧。”
幽冥公子強忍楚痛,爬起來伸手去接。
忽見烏光一閃,她那長指甲在他掌背劃了一道血痕,同時之間,耳聞一聲蕩笑,蓮足輕抬,把宇文雷踢翻了一個跟斗。
幽冥公子跌得土頭灰臉,破口大罵道:“丑賤人,臭婆娘……”罵聲未了,只見萬龜年雙肩晃動,欺到面前,左右開弓,“啪啪”二聲脆響,把宇文雷打得雙耳雷鳴,一陣昏眩。
他道:“你再罵仙子,我就把你舌頭剪斷,看你口齒干不干淨?”
宇文雷嘴巴硬朗的緊,定了定神,厲聲道:“少爺只要三寸氣在,罵得你狗血淋頭,烏龜,王八……”
萬龜年大怒,撲上前去,用手指挖開嘴巴,要剪斷他舌根。
任年嬌見他面目俊秀,罵起人來,瞪眼揚眉,甚是可愛,雖然言辭污穢,不堪入耳,但卻有一股硬朗不折的氣魄,遂笑道:“萬龜年,罵就由他罵吧,反正既不痛不又癢,聽起來怪舒服的,暫把舌頭留下,我還有用處。”
萬龜年聽“桃花仙子”相勸,不敢違拗,狠狠刮了他一記耳光,才放手。
宇文雷心想:這女人不知羞恥,罵她反說舒服,那我不罵就是。當下住口不語。
任年嬌笑道:“姓宇文的,你手背被指甲劃了一道血痕,毒氣已攻入體內,不得獨門解藥,無法解毒,還有這個瓶子裡的靈血,你可想要回去?”
宇文雷只覺手背麻癢癢,知道中了劇毒,心中暗暗吃驚,但卻裝著滿不在乎地冷漠道:
“東西是我的,你們搶去,本就不合道理,當然要還來。”
任年嬌道:“大家都講道理,還要花心血去練武功嗎?”
宇文雷道:“聽說‘萬教聯盟武林評審庭’,專講道理,崇尚正義,像你們以多欺少,應當重重嚴懲。”
任年嬌笑道:“‘武林評審庭’的護法,也不是閒得無聊,哪會來管咱們這芝麻綠豆之事,今晚不談道理,只說條件,因為你們強占我閨房也大大的違悖常情。”
宇文雷道:“什麼條件?”
任年嬌拿出一個藥瓶,說道:“這是一瓶烈性毒液,你乘香玉公主不備之時,在她臉上一澆,我就給你解藥,還你靈血。”
宇文雷怒聲道:“不干!”
任年嬌寒著臉,道:“我自然知道你不願干,不過這是條件,須知指甲毒藥發作時,從頭發到四肢脫離軀體,慢慢分割殘碎,痛苦無比,你好細考慮考慮。”
宇文雷毅然道:“不用考慮了,萬萬不能答應。”
任年嬌聽了妒火中燒,醋意更濃,大步踏上,對准他斷骨一捏,叱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毀香玉公主的容貌嗎?”
宇文雷痛得不住呻吟,額角汗珠如豆,顫聲道:“你還不是因為自己奇丑,怕見她長得漂亮。”
任年嬌眼睛之中,閃動著奇光,陰冷冷道:“我要毀她容貌有二個理由,第一,‘桃花仙子’恢復容貌之時,不許天下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存在;第二,萬一我永遠如此老丑,也要找一位比我更美的女人,來分擔這份痛苦。”
宇文雷乘她說話之際,突然伸手去搶靈血玉瓶,任年嬌輕輕一躲,閃避開去,說道:
“這靈血想必甚是珍貴,你不答應,便歸我所。”
宇文雷心想,搶不回來,只好用活嚇她,遂道:“‘陰文靈血’大補處子童陰之體,但要不是處女,尤其是像你這淫蕩妖婦,只要一沾上,立即肝腸寸斷,死得也無比的慘酷,還不趕快還來。”
任年嬌一怔道:“當真有這回事,我不信。”
萬龜年聽他自言宮自語過,情知所言非虛,忙道:“任姑娘這小子不是胡扯,你還是小心為上。”
任年嬌突然仰天發出一陣銀鈐般的蕩笑,道:“人人都說我任年嬌水性楊花,荒淫妖蕩,今日喝此斷腸靈血,倒也死得風流雅致。”
宇文雷道:“你死不打緊,別糟蹋我靈血。”
任年嬌也不理會他,用力扭開瓶蓋,宇文雷見她果真要喝,急得跳了起來。
萬龜年大驚道;“任姑娘別想不開。”
“桃花仙子”頭一仰,把瓶子湊近口邊,萬龜年急步沖上來搶,手觸玉瓶,只聽“咕嚕”
一聲,已喝下一大口。
他奮力一搶,把瓶子奪了過來,誰知用力過度,瓶中尚余靈血飛撒而出,潑得他滿臉滿嘴。
只覺血中有一股奇味,隨口液流入喉嚨,皮膚上的血跡也滲透而入,好似一股寒氣,從上而降。
宇文雷見靈血潑出,驚駭莫名,一個“懶驢打滾”翻出老遠。
只聽任年嬌格格笑道;“你看我死了沒有……”話猶未了,仰身便倒。
同時之間,萬龜年忽感那股寒氣一熱,如萬弩穿心,千刀凌剮,慘號一聲氣絕身亡。
宇文雷見他二人忽然死去,雖無悲戚之情,卻有痛失靈血之心。
那二具屍體靜靜仰臥在地,這一片桃源夜境復歸於沉寂。
他忽然感到斷骨處一陣驟痛,遂斯下衣角胡亂包扎傷口。
這時明月正高掛中天。把竹籬內的小屋,照得明明白白,他突然感到詫異,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卻不見香玉公主出來看看,難道她睡得那樣香,那樣酣?
想到玉香公主不禁歎息一聲,“陰文靈血”已被這兩個短命鬼拿去做自殺用途,使他一生旖旎的美夢,及爭霸的武林的萬丈雄心,變成泡影。
他越想越氣,走到萬龜年屍體旁,無名火起,一腳把他踢落河流之中。
這一下氣忿稍平,轉目望著“桃花仙子”屍體,只見她側身躺臥,秀發蓋在臉孔,遮去疊疊皺紋,身段曲線玲瓏,粉臂如酥,玉腿修長圓嫩,雖是一具屍體,但看起來,不但毫無恐怖之感,且春意撩撥,蕩人心弦。
他大感驚奇,這女人死後,還這等迷人,難怪生前風騷妖媚,裙下慕男無數,只可惜自己無法看她昔日綺年玉貌,憾甚!
思念之間,舉步來到她身旁,正想把她踢落河中,忽然記起掌背被她指甲所傷,不服解藥,恐有生命之虞,當即蹲下身子,伸手向懷裡摸去。
那知觸手一片溫馨,滑不留手,他怔了怔,奇怪!難道這妖婦沒死?
急忙把她翻正過來,只見她胸脯起伏,呼吸均勻,果然並未氣絕。
這讓他暗暗吃驚,她既不死,一旦醒來自己不是她敵手,要取解藥可就難了,當下手忙腳亂往她身上亂摸亂搜,只找出一條手帕及脂粉之類的女人用物,卻無解藥。
情急之下,只好替她寬衣解帶,往裡再搜。
他正在搜索之際,突然她雙目微睜,緩緩坐起,道:“你以為我真死去了嗎?”
轉目不見萬龜年,問道:“萬龜年人呢?”
宇文雷道:“他剛才搶你瓶子,被靈血潑上,肝腸寸斷而死,我把他踢落溪中了。”
任年嬌道:“那他沒有看見我……”羞澀難言。
宇文雷接道:“他雖無眼福看你身子,但我相信任誰見了,都會說很美麗迷人。”
任年嬌聽他越說越不像話,但言辭雖輕薄,神色卻非常莊重,氣道:“你這麼胡說,把我看成下賤了。”
提到“下賤”,宇文雷突然眉頭一皺,奇道:“你喝下陰文靈血,怎麼不死?”
任年嬌笑道:“這不是證明了一事?”
宇文雷恍然大悟,道:“你是個處女?”
任年嬌格格一笑,道:“江湖上人人都說‘桃花仙子’裙下慕男無數,舉世第一淫女,沒想到,哈……”
宇文雷正色道:“你以淫蕩之名,保持清白之身,確實難能可貴,可惜太過老丑,不然我就娶你為妻。”
任年嬌見他玉面朱唇,甚是灑脫,就是當年入幕賓客中亦不多見,尤其他心直口快,說話無遮攔,心中更是喜歡,遂道:“你今年幾歲?”
宇文雷道:“二十一。”
任年嬌道:“我十七歲被毀容,如今渡過十五寒暑,加起來不過三十二歲,何老之有?”
宇文雷道:“可是你看起來像七、八十歲。”
任年嬌臉色一寒,道:“這麼說來你是不愛我了?”
宇文雷道:“老婦配小夫,怎能相稱?”
任年嬌突然“呀!”的一聲跳了起來,叫道:“你那靈血怎麼搞的,我現在全身骨骼癢癢,難受死了?”
宇文雷暗暗叫糟,這靈血一經沖動,自己不娶她,准被打死,還是溜之大吉,拔腿就跑。
任年嬌急忙追上,伸手一抓,把他後領提起,但覺丹田一股熱氣上升,內力泉湧,精力勃勃,不發洩宣輸甚是難受,嬌聲叱道:“你看過了我的身體,就想溜走,世上哪有這樣便宜事,你到底娶不娶我?”
宇文雷道:“不娶,不娶。”
任年嬌大怒,把他向地上重重一摔,這下跌得臉腫鼻青,翻開老遠。
任年嬌臉上殺氣浮動,緩步逼去。
宇文雷迫於無奈,歎息一聲道:“想來宇文雷命中注定,無嬌妻美眷福份,我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