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山夾峙,一座山莊。
濃密陰暗的樹林一層層環繞著,兩層樹林中間是草地,綠草如茵,雜花似錦,異香撲鼻,和風拂面。
封龍飆不敢大意,因為他已經著出,腳下的這片草地是一座五行大陣。
以他的測算,這片草地闊約一百步,一百步下九色花朵盛開。
十步一層黃花。
再十步是紅花。
再十步是白花。
再十步是紫花。
再十步是藍花。一百步,他自信可以掠過去,憐憐也可以掠過去,但是,他並不想這麼做。
什麼人把他們引到這裡」
來幹什麼?
莊裡是不是有位要命的姥姥?
他想起了童年的杏林,想起了金虎與他林中的遊戲,可惜,金虎不在身邊。
封龍飆看了看憐冷,道:「我們走過去?」
宮憐憐道:「嫁雞隨雞。」
封龍飆笑笑道:「小心?」
宮憐憐道:「是。」
封龍飆道:「怎麼走?」
宮憐憐道:「試試看。」說罷,抬掌向那層紅花拍去。
「通!」紅花下泥土翻捲,射出許多霹靂火彈,硫磺味嗆得嗓子發癢。
封龍飆叫道:「踏紫花。」
兩人便騰起身形,笑著穿過草地,走進了樹叢。
濃密的枝葉,擋住了天光日色,連一線陽光也漏不進來。
前走是樹林。
後退還是樹林。
原來並不太寬的林帶,竟然變成了一片無際的樹海,永遠也走不完似的。
腳下一空,封龍飆心道:不好!扯住宮憐憐便向樹稍縱去。腳下已變成一個豎滿毒箭的陷阱。
縱上樹梢,封龍飆還未站住,便知道凶險來了,將身一扭,落至一棵大樹的粗椏上。
樹梢上寒光閃閃,兩排硬弩,夾帶著勁風射過來,支支箭從頭頂上擦了過去。
此時,如果下樹,便會落人陷阱,若要騰空定遭萬箭穿身,恐怕走不出樹林,便成了馬蜂窩。
思忖間,宮憐憐一聲低叫,封龍飆看時,只見樹椏上蠕動著一條條毒蛇,一條條粗肥圓長的蛇,卻不敢靠近他們。
宮憐憐低聲道:「哥哥,走樹椏。」說著,便揀樹椏走了出去,還不時向毒蛇招招手。
毒蛇一條一條翻著肚皮摔下樹去。
封龍飆急忙上前,和她走在一起。
踏草地,
穿松林。
他們來到了一方巨石下,封龍飆拉住宮憐憐借巨石掩住身形,凝神諦聽,四處靜寂無聲。
突然,巨石下的縫隙裡伸出兩柄大砍刀,朝著他們的腳踝橫掃過來,封龍飆一帶宮憐憐,二人躍上了大石,運氣向下壓去,只聞「哎呀」幾聲慘叫,石陷三尺,再沒了響動。
半步即危,封龍飆意識到,他們已經陷入了一個圈套,一個很危險的圈套。
在這種圈套裡,無論多小的疏忽,都足以致命,他告訴了宮憐憐。
巨石外是一道寬寬的長溝,溝深不見底,窪壁如切,輕功飛騰不可能一掠百丈。
溝上有一條鐵索,光禿禿的鐵索。
封龍飆打了個手勢,與宮憐憐雙腳相抵,捉住鐵索,向對岸溜去。
突然,兩面巨鏡將陽光反射到索道上。兩岸鑽出幾十名弓箭手,張弓搭箭,飛蝗般地向他們射了過來。
封龍飆將身軀縮成一個長條,運起「三十三天輔氣」,手掌拍出,掌風與利箭相撞,利箭紛紛斷落下溝。
宮憐憐銀牙一挫,五彩氤氳罡氣已生,雙對手化做一團彩影,點向利箭。只聞聲聲「絲絲」銳音,幾十支利箭竟掉頭向回飛去,比射出來時更快更猛,索道從頭處的弓箭手驚呼連天,心窩中箭,一齊落了下去。
看看將到另一端,只見一人舉起車轱轆大斧,卡嚓砍下,索道崩斷,向下摔去。封龍飆一拍斷索,借力而升,帶著宮憐憐落在溝岸上,未亡的弓箭手四處逃散,宮憐憐正要追殺,封龍飆攔住道:「多殺無益。」
溝上是一面斜坡,坡很陡,看似無人把守。封龍飆情知有異,提氣戒備,雙足加力。兩人向上奔去。
坡越來越陡,越來越窄,已經可以看到坡頂。驀然,一聲號令傳來,跟著雷鳴般轟轟巨響,巨大的滾木擂石夾雜著碎石灰沙向他們壓來。兩人黃鶯穿柳,嗖的一聲,身形彈起,照準滾木擂石足尖亂點,沖、閃、晃、擰,滾木擂石栽落坡上,入地三尺,像樁橛一樣,阻攔後面的石木,兩人向坡頂射去。
宮憐憐星眸尚未凝聚,便覺冷風撲面,雙掌看似輕飄無力地向前拍去,只聽悶哼一聲,偷襲之人已然摔倒,在坡上亂翻亂滾。
方纔,守坡之人擲出的是硫磺石灰瓶,被宮憐憐真氣逼回,竟來了個滿臉開花,雙目失明不算,還得了個滿臉瘡疤,不成人形了。
封龍飆並不與他們糾纏,拉住宮憐憐,來到了一片桃園。
桃園裡,蟠桃滿枝,紅艷欲滴,碩大的桃樹散發著清香,封龍飆檢視一下,桃園裡亦無暗器,亦無犬兵。
難道是那個姥姥一時大意,疏忽失察?
封龍飆、宮憐憐小心翼翼地走在桃園裡,前行數十丈,桃子越來越大。桃味越來越香,桃枝也越來越低。
眼前一亮,他們進入一個方空地。空地上一座桃核桃干搭成的窩棚,像看守桃園人的小屋。
桃屋前站著一位黑髮、白眉、右手待一柄黑日雙色劍的老嫗,老嫗衣衫整潔,收拾的乾淨利落。緊閉著兩隻深陷的眼睛,喝道:「大膽娃兒,敢擅入本姥姥的桃屋,你們不想活了?」中氣充沛,聲音清朗,
封龍飆、宮憐憐見此人自稱姥姥,大為驚訝,怎才能真得冒出個姥姥來?
姥姥都迎出來了,姥姥家還會遠嗎?
姥姥見他們不答話,冷冷說道:「報名受死。姥姥劍下不殺無名之鬼。」
宮憐憐見她老氣橫秋,以老賣老,再加上人前車伕曾說過要她和封龍飆見姥姥,便覺這位姥姥不是好人,忍不住說道:「未必!」
姥姥大怒道:「小娃兒也敢賣狂!」劍尖一點,手捻劍訣,向宮憐憐心窩刺來,劍氣破空,逼得宮憐憐後退一步。
宮憐憐閃身立定,運氣提功,使出九轉毒功將劍氣向姥姥反彈回去。
姥姥一懍,手上加力,叫道:「原來你內功如此精湛,好好好。咱們就鬥一鬥。」劍尖一吐,白光更熾。
宮憐憐的內力將姥姥的劍氣反彈回去,並不要回到她身上,只是在半路僵持著。
封龍飆見姥姥發劍吐氣潛力甚大,恐劍氣沖了憐憐胎氣,便上前叫道:「罷手!」
兩人哪能罷手,先收氣者不死即亡。已是欲罷不能了。
封龍飆抽出十八星魔劍,運足天輔氣,向兩人中間砍去,「篷」地一聲,飛沙走石,卷折了七八株樹。宮憐憐與姥姥各退半步,站穩身形。
姥姥喝道:「好哇,原來這個娃娃更厲害!來來來,讓姥姥瞧瞧。」說著劍已刺來。
封龍飆舉劍一式「童子禮佛」,半是行禮,半不是還招封住姥姥的劍式。
姥姥道:「這娃兒倒還知札。」口中說話,手卻絲毫不放鬆,又刺了過來。
封龍飆覺得她與自己劍式暗合,便覺奇怪正待發問,姥姥早已喝出聲道:「娃兒,全力施為,打過再說。」
口氣竟似前輩指點晚輩的口吻,封龍飆心念一動,施展開「白」、「天」、「黑」、「日」四種劍法,招招力猛,式式精純,與姥姥殺在一起。
姥姥一邊拆招,一邊讚道:「不錯!不錯!」
什麼不錯?宮憐憐恨道:「殺了你當然不錯。」心裡想,並沒有說出來。
封龍飆輕叫一聲:「姥姥注意。」便使出一套七雜八,不成門派的劍法來。
宮憐憐看時,當真好笑,少林不少林,武當不武當,有的像點三十三天天英劍,有的像自己的日月龍鳳刀,有的甚至像小童打架橫砍豎披,總之不像樣子。
說來也怪,封龍飆使出這套劍法,姥姥竟然神情嚴肅,再不喝罵,凝神招架,兩劍相觸,發出波波巨響,上下左右盤旋,刮得塵土飛揚,沙石四濺,桃枝紛紛彎折,一枚枚桃子在地上亂滾。
霎那間,姥姥頭上已出現白氣,全力拼擊。她向右閃,封龍飆的劍早巳封住;向左躲時,封龍飆的劍尖又點向她的必到之處,就像提前算準一樣。
姥姥全力反擊,封龍飆仍然如附骨之蛆,步步緊逼,劍劍指向她的命門大穴。
突然,封龍飆劍尖一晃,劍招散慢下來,半天才懶散地移動一下,像小孩過家家,無招無式,無收無發,東點西指,斜斜歪歪。
宮憐憐再看那姥姥,身形疾轉,雙目亦不是閉著,眼睛中射出縷縷寒光,一把劍使得快如車輪,上下翻飛,緊緊護住了身上的緊要之處,絲毫不敢大意,那是皮糙肉厚之處竟然不管不顧了。
封龍飆的勁氣忽大忽小,像能收發如意似的,伸吐著劍尖,前移後挪,左攔右殺,始終繞著姥姥的身軀。
姥姥劍尖一顫,棄守為攻,想要敗中取勝,一招「偷天換日」剛出手,便暗吁一聲:
「不好!」急急回劍自保。
封龍飆劍尖掃處,已然割下姥姥的一片衣服來,姥姥長劍一震,就要脫手墜地,封龍飆劍尖一挑,長劍送回姥姥手中,姥姥暗中加力握住。
封龍飆舉劍抱腕,單膝點地,說道:「晚輩封龍飆參見前輩!」
宮憐憐心下好笑,怎麼又殺出前輩來,封郎真要認個干姥姥不成!
姥姥伸手拉起封龍飆、和藹地說道:「兩個娃兒,進屋說話。」
桃屋分前後兩進,前為一間廳堂。中央擺出一張桃木太師椅和幾張桃木凳,右後側似另有一門通向臥室。
姥姥讓他們坐下,問道:「娃兒,你是白魔黑煞老先生的什麼人?」
封龍飆答道:「正是他老人家的親傳不肖弟子。」
姥姥歎道:「他竟收了你這麼個仁心篤厚,才華橫溢的弟子。」
封龍飆道:「恩師雖然一生為惡,但晚節不昧,洗心向善,二十年封劍思過,並未殺過一人。」便把自己如何遊山入洞,見師傳劍以及白魔黑煞的悲慘遭遇說出。
姥姥此時已老淚縱橫,痛哭失聲了,道:「孩子,您道我是誰?我便是你那老鬼師父的髮妻呀!我勸他從善不允,夫妻反目,我便攜了幼子來此山中,課子讀書的呀。」
封龍飆聽罷,立時跪倒,口稱「師娘」,態度十分真誠。
姥姥扶起封龍飆,問他為何來此。封龍飆又將身世、來歷敘述一遍,道:「都是江湖武皇,殺我父母,害我恩師,此仇不報,日夜不安。」
姥姥渾身一震語不成聲,道:「武皇、武皇,是皇兒麼?他背著我,競犯下這許多彌天大罪,我且問你,那武皇怎的模樣?」
封龍飆將江湖武皇的像貌仔細描述一遍,姥姥氣得哇哇大叫,罵道:「不肖之子,殺人父母,殺己生父,畜生不如啊!」
封龍飆這才知道,這位姥姥師娘竟是皇太后之妹,江湖武皇的母親。
姥姥掙扎著站起,道:「龍兒,把你的十八星魔劍拿來。」
封龍飆急忙捧劍在手,恭敬獻上。
姥姥舉劍,刺破中指,將一滴血珠浸於劍尖之上,莊重道:「龍兒,師娘命你斬下武皇人頭,替我除去這不肖之子,不得有違。」
封龍飆接劍在手,應道:「是!」
姥姥又道:「此子頗肖其父,奸詐凶殘,不可不防,因之老身不許他入此屋一步,你要處處小心,且記他的心窩處有十八顆黑痣,須要驗明正身,不可再讓逃脫。」
封龍飆道:「謝師娘教導。」
姥姥又道:「兩個孩兒,下山去吧。」
封龍飆道:「我們欲進莊一探。」遂把三女失蹤之事告訴了姥姥。
姥姥歎道:「前幾天,莊前埋伏發動,像是有人進來,只是,老身也不識這些埋伏的機關,是那不肖逆子一人營造掌握,這可如何是好。」
封龍飆道:「我倆進莊,料也無太大凶險。師娘放心。」
姥姥道:「也好!你們此去,如遇逆子,正好誅殺,省得他又去危害江湖。」說罷,眼中又落下淚來。
封龍熟知道老人心性,忙道:「我如再遇師哥,定然好言相勸……」
姥姥怒道:「勸他作甚!知子莫如母,你就替我殺了。倒也乾淨。」
封龍飆道:「是。」他對江湖武皇仇深似海,再加上他的種種惡行,於規勸之道並無把握。
姥姥道:「你們由我屋後桃林小蹊人莊。可以繞開許多埋伏,直抵後莊門。」
姥姥領著封龍飆,宮憐憐進入內室,撥開一道暗門,掉頭道:「去吧。」
封龍飆、宮憐憐齊聲道:「師娘珍重。」
飄身鑽進桃林之中,足尖點地,快如飛鳥,一路並無阻攔,看看到了後門。
居高望去,只見古木新荊,飛瀑流溪,崇樓玉宇,紅垣黃瓦,掩映在一片香花幽草之中,環境十分幽靜,氣象萬千,一派繁榮。
封龍飆見莊牆堅厚,心知必有機關,便揮掌運石,向牆上砸去。石塊落處,一排尖刀白森森地伸出,正巧夾在石頭兩側,再也縮不回去。
牆根下,兩個大漢站起,讓宮憐憐搖掌一拍,便告僵死。兩人猛縱疾躍,穿牆入莊,立在一塊石磚上。
雙足點上,石磚突然下沉,又是一排毒箭。
兩人凌空上飛,避開毒箭,按照黃、紅、白、紫、藍的順序,踏著花叢,慢慢靠近了中央的樓閣,在樓閣外面的古樹上,藏住身形。
只見這座樓閣,門宇敞闊,粉飾講究,正中央的虎皮靠椅上並無人影,只有幾個人坐在紅氈上的方凳上。
封龍飆、宮憐憐聚氣凝神,展開天聽地視絕技,查聽他們的言行。
發話之人正是那趕車的老頭:「老夫幸不辱莊主之命,已誘得兩個正點子人過來了。」
又一人道:「莊主已率四劍趕赴贊皇山,奪得盟主之位去了,我等千萬小心。」
「小心什麼。大不了再和前面來的那三個嬌娃、兩個小賊一樣,關進盤陀迷蹤洞了事。」
「大意不得。出了問題,莊主不會饒過我們。」
「說得是,我等還是去洞中查看查看為好。說罷,廳中五人一齊走了出來,向後山而去。
封龍飆和宮憐憐施展開三十三天天沖步,幾乎毫無聲息地跟在後面,悄悄隱身跟過去。
一方血紅石壁,趕車的老頭用力向什麼地一按,軋軋一片絞盤聲響過,石壁上現出一個大洞,五人入洞。幸好,洞門不曾關閉。
封龍飆、宮憐憐飛射入洞,屏住氣息,正察看,只聞轟隆聲巨響,貼身落下一道鐵閘,將出口—閉,軋軋的絞盤聲又響起,不用問,山洞業已關合。
封龍飆用身體掩住封龍飆,傳音入密,道:「別動!」
洞內死寂無聲。封龍飆將三十三天天軸氣,行一個周天,雙目已然看清洞中的一切。
山洞彎彎曲曲,大洞小洞洞洞相連,上洞下洞洞洞勾通,腳下亦有不少暗窟明洞,巨石交錯,複雜異常。
一串陰森森攝魂刺魄的長笑從洞中傳來:「哈哈!又多了兩個送死的小鬼。」
封龍飆一拉宮憐憐,順聲音向前衝去,那聲音然已失。宮憐憐低頭看時,腳下是一方石坑,為瘴霧翻滾。兩條巨蟒與無數條毒蛇在坑內翻滾。尤其是兩條巨蟒,通身生鱗,頭上生角,雙角之間一團血色的珠突突亂顫,蟒眼裡射出綠幽幽的冷電寒光,口吐毒,張口吐信,極為兇惡,正在慢慢遊走。
封龍飆覺得背後掌風凌厲,心生一計,拉住宮憐憐,順勢跌下去,佯作一聲慘叫,屏息不動了。
兩人落坑,蛇立刻擺尾後縮,擠成一團,只有那兩條巨蟒仍舊不進不退,逼視著他們。
坑上,傳來人聲:「這兩個小子喂蛇了。」
「進了盤陀迷蹤洞,焉有好下場。」
「待會兒蛇兒吸乾了血肉,咱們弄兩塊骨頭回去,好向莊主交差。」
「可惜了那妞,那麼俊,真讓捨不得。」
「老五,捨不得你也下去,和那小娘們親熱親熱。做一對並骨夫妻。」「使不得,性命要緊。」「哈哈……」
宮憐憐聽他們說得又狠毒,又下流,不由怒從膽邊生,揮手撈起那團毒蛇,向坑上甩去。
坑上人大笑之中,見一團黑影上來,正在驚訝。忽然黑影散開,四處亂射。鑽到他們身上。「蛇!毒蛇!」恐怖的嘶喊戛然而止,人已被幾百條毒蛇咬碎了,緊接著是一片咀嚼之聲,三人的皮肉全都做了蛇糧。
他們死也不明白,這些毒蛇是怎麼竄上來的。
此時,兩條巨蟒受了血腥氣味的刺激,再也奈不住,吐著毒瘴,疾電般地向封龍飆、宮憐憐撲來。
封龍飆掣山腰間那把黑不黑、黃不黃、綠不綠、劍刃參差不齊的劍來,疾掃而出,一泓彩光,射向毒蟒。
毒蟒一見此劍,宛若遇到神龍般,急忙後縮,誰知尚未縮回半尺,彩光早巳纏繞而至,一條巨蟒被劈裂頭顱,毒血四濺,腥氣沖天,蟒尾一卷,倒地死去。
宮憐憐運掌吸盡毒瘴,又將手拍向毒蟒的長身,毒蟒頭上血紅肉瘤慢慢乾裂,露出一顆烏黑圓珠來,宮憐憐探手取過,置於懷中。
另一條毒蟒一聲厲嘯,振尾攪起團團沙石,趁機反噬過來。
封龍飆舉劍再上,劍吐杏花,點向巨蟒腦門,應手而入,直貫齊柄,反手一挑,將一條巨蟒劈為兩片。
巨蟒肚皮一翻,死了。
宮憐憐如法炮製,取了烏珠,二人縱上墩去。只見三具白骨陳於坑上,宮憐憐一腳踢開,罵道:「淫棍。」
封龍飆用掌風將白骨推下蟒坑,推巨石掩死,算是草草掩埋,歎息一聲,與宮憐憐又向洞中尋去。
洞中腥臊之氣撲鼻,宮憐憐掩住鼻子,掩不住作嘔。她不怕毒氣,卻抵不了這股膻氣。
封龍飆嗅了一下,低聲道:「虎!」便不再言語。拉住宮憐憐向腥膻氣味走去。
身後一道鐵門落下,身前一道鐵門提起,十隻白額吊晴猛虎衝了出來,將二人圍住。
封龍飆低哼一聲,猛虎們便歡呼般地嘯了起來,非常敬畏地望著封龍飆。
封龍飆對官憐憐道:「快!大聲嚷叫!」
宮憐憐會意,她那淒慘的聲音,夾雜在虎嘯聲中尖尖地響起來。
「媽呀沒命了!」「疼啊!大腿沒了!」「別啃我的脖子,啃了就活不成了!」「哎呀!」亂糟糟的喊成一團。封龍飆抽出十八星魔劍,在喊聲掩護之中,以氣馭劍將鐵門割了個四四方方的大洞。洞外,傳來了腳步聲。「喂虎了,小娘們喂虎了。」「怎麼沒餵了蛇?」「興許這小娘們太騷,不對蛇的胃口。」「你聽,虎叫得多歡。」兩個人邊說邊笑,比聽名角唱戲還開心。突然,洞中一聲虎嘯,清亢激越,震耳欲聾,兩人眼一黑,鐵門處便竄出一隻虎來。兩隻。三隻。五隻。十隻。十隻白額吊睛猛虎竄出鐵門,毛茸茸的爪子搭肩鋼鉤似的爪尖已釘入骨肉、虎舌上的倒刺一卷,拉下一片臉上的肉來,兩個人剛想呼叫,便覺喉管一緊,沒命似地亂竄,噴入了虎口。開心,兩個人的心已經讓虎爪扒開,一肚子腔心肺雜碎全進了虎腹。十隻猛虎吃完肉,彷彿很滿意,一隻隻搖頭擺尾,蹭著封龍飆和宮憐憐。雖然她知道封哥哥善於伏虎,但和這麼多會吃人的猛獸當面親熱,還是第一次,禁不住芳心亂跳。
封龍飆嘴裡哼嘯著,摸摸這隻虎頭,捋捋那條虎尾,猛虎們滿意地呼地呼叫著,像一個臣民在接受國王的撫摸一樣榮耀。
封龍飆心念一轉,計上心來,呼嘯著指地上的白骨,又指指小山洞,群虎齊嘯,搖頭擺尾,躍躍欲試。
封龍飆飛身騎上一隻虎背,又喊道:「憐憐,快,快騎上來。」
宮憐憐猶豫不定。
封龍飆笑著,道:」本虎王還能騙你不成,吃了你,我豈不耽誤了兒子,快,沒事。」
宮憐憐咬緊牙,壯壯膽,飛身轉上另只猛虎,一雙眼兀自驚恐地望著封龍飆。
封龍飆一聲虎嘯,群虎便展開虎步,向洞中竄去。
有埋伏的地方,門轉騰挪,虎決不入,死坑、髒洞更不會入內。老虎有這種敏銳的感覺,山洞是它們的家,他們永遠不會迷路。
盤陀迷蹤洞,是人盤陀,人迷蹤,虎麼,自然不會了。
它們根本沒有學過盤陀迷蹤之類的學問,不知者不迷,虎群順利地在洞中穿行。
宮憐憐騎在虎背上,漸漸膽氣壯了起來,這虎背又寬又平,又鬆又軟。跑起來又快又穩,不咯不顛,簡直比千里寶駒還要好上百倍,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封龍飆道:「你笑什麼?」
宮憐憐道:「我忽然想。如果我們騎著虎去了江湖,會是什麼樣子。」
封龍飆道:「什麼樣子?」宮憐憐:「把人都嚇跑了,還用打麼。」
封龍飆道:「確實好玩。」
突然。群虎停步,在一堆亂石前停了下來,虎爪猛刨。弄得碎石亂濺。
封龍飆一怔,這片亂石怕不有十八萬塊,密匝匝的擠在一起。
聲聲虎嘯,在亂石前吼叫,亂石下似有細微呼聲。
封龍飆狂呼著跳下虎背,眼滾捆花,大叫道:「燕妹!」
燕語呢喃。
燕飛飛卻沒有說話。十多天來。她一直坐在封龍山莊北門的門房裡。
她溫柔、體貼、賢淑、聰慧,雖然在三位妹妹的跟中。她一直是受到尊敬的大姐。
她卻從來不會擺出一點大姐的架子,尤其是龍飆失蹤後,她更是表現出了令人歎服的冷靜。
她勸說兩位妹妹稍安毋躁,莊中人等各司其職,小心戒備,同時向丐幫等幫派發出尋人令,然後就靜等著封龍飆回來。
因為,她知道,封龍飆砍下江湖武皇的人頭,就是要祭奠父母雙親的。
奠禮的用品她已差二十八使暗中備齊,甚至孝衣孝帽也已經在趕製。
其實,她的心裡很不平靜,封郎究竟在哪裡,她並沒有把握。
但是,她卻要自己冷靜下來,以掌門主婦的身份,控制住山莊的局勢,避免發生更大的混亂。
從氣色上看她反而更豐滿,更美麗了。一個本來就發育得很好的女該子,在經過那種磨煉後,總是顯得成熟一些。
她生理上成熟,心理上也成熟了,她要盡自己的最大努力,給他,給她們守好這片溫暖而又甜蜜的小巢。
小曹已經進來了。
進門後,他便自我介紹說:「丐幫三袋弟子小曹,奉八大長老之命,請燕姑娘和另外兩位姑娘去和幫主會面。」
幫主是封龍飆。
聽到這個消息,燕飛飛再也冷靜不下來,急切問道:「封……幫主怎樣?」
小曹施禮道:「還好,偶染小恙。」
燕飛飛知道,不會是小恙,道:「在哪?」
小曹道:「屬下帶路。」金秋菊、石亦真、封龍四衛等也聞訊趕來,他們對小曹的印象很好。
笑容城懇,態度熱切,腳下的鞋子已經跑開了結,臉上也蒙了一層那種趕路人通常都有的潮乎乎的塵垢。
在問了幾句丐幫切口之後,金秋菊放心了,殷殷相問。小曹的話很簡練,卻又能抓住重點,一開口便出了他們想知道的話:「幫主暈迷在山中,被幫中弟子發現,八大長老趕去護衛,我便來報信。」
石亦真問道:「要緊麼?」
小曹道:「小的不知,不過據長老們說,幫主心力憔悴,休息休息就會復元的。」
燕飛道:「他為什麼不回來?長老們為什麼不讓他回來?」
小曹道:「幫主與長老們在商量一件事,小的聽見。什麼真的、假的,並不知道。」
金秋菊道:「他們一定在議論江湖武皇。」
小曹道:「這個……」
石亦真道:「封哥哥既然已知道了假江湖武皇一事,想必不會急著趕回來了。」
燕飛飛看著他,問道:「幫主還說了些什麼?」
小曹立刻回答道:「幫主吩咐,請姑娘們一同發財。」
這不是丈夫問候妻子的話。
恭喜發財之類的話,應該用在朋友之間,很少有人用來說給妻子。
但是燕飛飛和慾海雙殺全笑了,封哥哥所說的發財,並不是要他們去賺銀子,而是一種很特別的暗語。
發財的事,是金秋菊、石亦真她們辦的,燕飛飛當然知道那是什麼財。
封哥哥也知道,沒有他,決不會讓發財。男人中也只有他知道什麼叫發財。金秋菊、石亦真臉兒都紅了。小曹忽然閉上嘴。燕飛飛道:「什麼時候起程?」小曹站起來,很有禮貌地道:「聽姑娘囑咐。」燕飛飛道:「你帶來幾輛馬車?」小曹很自豪地回答:「三輛。」燕飛飛道:「走吧。」小曹很快就備好了已經停在莊外的馬打起了車簾,在馬車下恭候著。
丁波、於皮忽然跳起來,道:「我們也去。」
燕飛飛道:「你們與四衛守家。」她的態度很溫柔,也很堅決。二小不怕任何人,卻怕這位謙和的姐姐。
二小嘟噥道:「姐姐們,小心。」便退在一旁。小眼睛轉著,好像很不情願。
孟嘗君子店。千里客來投。盂嘗君仗義疏財,廣交朋友,天下聞名。店家多以孟嘗君自喻,這樣做彷彿店客就多些,倘不是盂嘗店,而是黑店什麼的,客人住進來。不是錢袋變輕了,就是貞節失盜了什麼的,豈不是很不好玩。
月黑殺人夜。
風高放火天。
也是一副對聯,對仗工整,平仄講究,但是決不會貼在客店上,除非那個店家不想發財。
「客來投」的掌櫃「小孟嘗」就貼了第一副對聯在門上,很顯眼。
胖胖的小盂嘗是個老實人,一進門便堆著笑,說了一大堆:「店小房窄啦」、「食宿委屈啦」之類的實在話,讓人覺得這個店非但不算太次,而且儘管可以放心。
燕飛飛她們就住在這家店裡過夜。
是吃飯的時候了。
飯菜已經擺在了她們面前的小桌上——
江米綠豆糕。
蓮子木耳湯。
一盤鹵煮蛋。
一碟水晶肉。
和一個盛著各式小菜的八仙盤。
這是普通的家常飲食,是趕路人都很喜歡的飯菜,敗火清心,清熱解表,一見就開胃。
燕飛飛招呼小曹來吃,小曹道:「屬下是奉命辦事不敢造次。」
確實,自從離開封龍山莊,他一點也沒有造次過,食,與車伕同食;睡,與車伕同眠;就是白天趕路,他也總坐在車轅上,目不轉睛,決不多看姑娘們一眼。
小曹去吃他的燴乾糧,吃完便溜馬、添草忙碌起來。
夜。燈下。
三位姑娘聚在一起,很高興。
燕飛飛道:「小曹說明天午後就可趕到。」
金秋菊笑道:「哥哥一定等急了。」
石亦真道:「不急才怪呢。」
燕飛飛站起來。斟了一大杯水,端到雙殺面前,鄭重地說道:「為了封郎,我們要格外地小心些。」
金秋菊、石亦真道:「小心無大錯,應該的。」
三女很認真地分飲了杯中的清水,便上床去休息了。金秋菊、石亦真枕著燕飛飛的胳膊,甜甜地睡。
燕飛飛也很累,但是怎麼也睡不著。
他笑得很自信,他的「五鼓雞鳴斷魂香」從來沒有失過手,床上的姑娘一動不動,便證明了他的手段。
他彷彿透過棉被,看到了已經剝得赤條條的三隻白羊,一碰三顛,膩得滑手。「奶奶的!」他罵自己一聲,好半天才狠下心來,吼道:「上!幹完再宰。」此話一出,他恨不得打自己倆嘴巴,平白無故地損失了三個美人。
「啪!」小孟嘗聽到了扇嘴巴的聲音,很脆很響,半邊臉也很疼。
那兩個店伙也在揉臉,顯然他們讓人打了個二耳光。
一口口水啐過來,堪好啐在小盂嘗的鼻子尖,「豬!」
金秋菊罵道。
小盂嘗與兩個店伙果然像豬一樣倒了下去,很快變成了一攤豬血,血腥氣瀰漫了整個房間。
石亦真忍不住了,叫道:「來人!」
小曹很快就來了,還帶著那三個車伕,問道:「有什麼事?」
石亦真指著地上,道:「快把這些豬血弄出去。」。
小曹是丐幫弟子,是江湖人,很快就明白了。他對那三個車伕道:「快,快拿盆子、鏟子什麼的,把這些血弄掉。」小曹乾脆利落。車伕笨手笨腳,一邊鏟,一邊往盆裡裝,笨笨拙拙攪得一團糊塗。
一隻盆裝滿了,一個車伕端起來,忽然腳下趄趔,血盆朝三位姑娘撞去,血水眼看就要潑到她們身上。
小曹罵聲:「混蛋!」便與另外兩個車伕奮不顧身的搶了上去。
燕飛飛三人看著豬血,大為噁心,驚叫一聲,便不出聲了。跌坐回床上。
因為她們的穴道,在貶眼之間已經讓人點中了。
小曹捏住燕飛飛的臉,吃吃笑著,月光裡,他的臉上誠實的笑容蕩然無存,顯得有說不出的邪惡。車聲轆轆。
夜涼如水。
好一座孟嘗君子店。原來竟是一夥淫賊強盜的聯絡站。
路上,並沒有人動三位姑娘。
她們從昏睡中睜開眼睛,發現一團漆黑,呆久了。才看清是一座山洞。
山洞四四方方,六面見光,是座很結實的山洞。
三位姑娘已經被解開啞穴,但是卻不會動,渾身乏力,軟綿綿的。
衣衫整齊,並沒有被侮辱。
燕飛飛覺得很奇怪。
「是的,我們改變了主意。」一縷聲音伴著一縷燈光,從洞頂上一個尺許見方的小窗上透過來,是那個長著鷹勾鼻子的車伕。
「我們四個,你們三個,分不勻的。所以我們在等,等你們自願上來選擇,做個長久夫妻,哈哈……!」一串長長的獰笑。
金秋菊怒道:「休想!」
上面的小窗已經關閉,沒有回音。三位姑娘也安靜下一來,躺在冰涼的地板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洞頂的小窗又亮了,一股飯香飄落下來,四個惡賊在小窗邊猜拳行令,吆五喝六,吃得很開心,一邊吃,還一邊往洞裡扔下些碎雞骨、殘酒或什麼的。
三位姑娘此時覺得,實在又渴又餓了。
石亦真疲憊地哼了一聲。
金秋菊也應了一聲。
燕飛飛強忍著飢渴的折磨,望著兩位已有身孕的妹妹,心裡有說不出的酸楚。
燕飛飛想起了一個故事:曹操率兵打仗,兵困馬乏,他於馬上一指,叫道:「前面山上有一片梅林。」士兵聽到後,口中生津吐液,向前走去,結果……
結果效果很好,金秋菊和石亦真彷彿真的含了一顆梅果,又甜又酸,好舒服啊。
燕飛飛也滿意地張開嘴,想吞下顆梅果。
「叭」一聲響,一滴甜甜的東西剛好落人她的口中。
「水!」
燕飛飛忍不住叫了起來,可惜那枚水珠太小了已經順著她的喉嚨滾了下去。
霎那間,她覺得有一股奇異清香升起在自己的膻中,正在全身漫溢,週身鼓漲,氣血翻湧,像海嘯一般衝擊著任督二脈。
燕飛飛於武學經典廣有博覽,立刻福至心靈,迅速摒棄一切雜念,發動封郎輸給自己的三十三天天輔氣運氣行功,引導著這股力道運轉,漸漸物我兩忘。已是老僧坐枯禪,天塌不動了。
這個沉寂的山洞與被點住的穴道,無意中幫了燕飛飛一個大忙,此時,她受不得驚擾,更不能讓人碰她,否則便會走火入魔。
燕飛飛氣轉三十六周天,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不但飢餓全消,渾身舒泰,中力充沛,雙目夜視如白晝,而且被點的穴道竟也給衝開了。
燕飛飛跳起來,奔向金秋菊與石亦真。只見二人早已昏迷,面容憔悴,嘴唇青紫,吐氣如絲,要支持不住了。
燕飛飛險些掉下淚來,也是急中生智,想起自己吞下的那滴水珠,便朝自己原來躺過的地方尋去,石板幹幹燥燥,哪裡有什麼水珠。
燕飛飛不知道,這水珠乃是石乳靈根,一百年方才滴下一點,天緣湊巧,讓她得到,若要再滴,又是百年以後了。
燕飛飛向地面看去,只見靈乳滴下的地方,有一個眼,心念一動,便對準石眼吸了起來。
一般清涼的靈乳吮入口中,燕飛飛噙住飛奔到金秋菊身邊,兩唇相對,餵了下去。
燕飛飛又吸起一口靈乳,餵了石亦真。
當她第三次俯身吸吮時,又吸起一小口乳,便又嚥了下去。隨即盤膝而坐,調勻真氣又進入坐關階段。
燕飛飛第二次醒來雙目炯炯,面似杏花,已然是一位足可以與百年苦修的高手相比的女俠了。
金秋菊與石亦真仍在酣睡之中,不過此時二人已艷若海棠。
燕飛飛知道她們再無危險,便放心地在洞中看起來。
此洞石壁光潤,卻不似人工雕成,—但在洞的角落之處,也有斧鑿的痕跡。
驀然,她看到洞裡有兩塊小小光斑,不是燈光是瑩石,很微弱。
燕飛飛迅即向一塊瑩石點去,瑩石不動。燕飛飛運足內力,再次按去。她相信自己的判斷,這塊瑩石一定連著奇跡。
生是奇跡。
死也是奇跡。
好在此時此刻,她於生死並不太計較。
地下忽然有了轟隆之聲,一方石壁已經打開一個洞,燕飛飛雖然驚異,但是並不遲疑,飄身射了進去。進地獄雖死無憾。人福門正可搭救兩位妹妹。洞中為一石室,一個老婦人正朝自己微笑,燕飛飛一驚,迅即跪倒道:「小女燕飛無意打擾了老神仙清修,尚乞恕罪。」
半晌,並無反應。燕飛飛抬起頭來,這才看清,原來是一具不腐女屍,女屍胸前有幾個大字:「有緣為弟子。無福進地獄。」
燕飛飛心道:「自己是否有緣?」隨倒身再大拜三拜,抬頭看時,那女屍已然轉身閃開,座下方石凹中留一本絹冊,燕飛飛捧來看時,只見字跡模糊,豐骨盈然。
「玉女神扇。」
這就是江湖失傳已久的玉女神扇。當年—雙玉女憑一對玉扇威震武林,竟然又重新現世。
玉女神扇共有三式九招:
第一式為玉女遮扇,為防身禦敵之扇法,其訣為:安忍似山,心靜如水,視而不見,身隨意轉。
第二式為玉女搖扇,於十八般兵刃中搖扇而上,攻敵之必救,擊敵之要穴,扇到氣生,推心裂肺。
第三式為玉女飛扇,專破各種暗器,忽隱忽現,不偏不倚,如海納川,如山吐泉,將對手的暗器或拍落,或引飛,或反射回去,一經練成,便是千百弓弩奈何不得。
四周很靜,燕飛飛念著扇法,手舞足蹈,演練了起來。
直到練得精熟,才停下手來,她並不覺得累,彷彿有使不完的勁。
燕飛飛回到無雙玉女的不壞之軀前,行過大禮,口稱:「弟子燕飛飛謝過恩師。」
第九個頭磕下去。她看見無雙玉女拖地長裙的邊沿上有一行蠅頭小楷:
「向我猛擊三掌。」
燕飛飛一驚,這無雙玉女乃是自己的思師。徒兒打師父,豈不成了不忠不孝之輩。燕飛飛重新又磕頭下去,道:「師父原諒,徒兒萬難遵命,即是壞了徒兒性命,徒兒也不會做這等無恥之事。」在燕飛飛叩頭的時候,無雙玉女的裙邊悄然脫落,裡又是一層裙邊,又是一行小字:「是吾徒也。如你膽敢胡為,眼下已然喪命。取我神扇,行使江湖,切記。扇在為師袖中。」燕飛飛叩頭告罪,探手向無雙玉女袖中摸去,指尖剛觸到袖口,便從裡面滑出一對扇來。一根蛟筋串起十八塊黑玉。鐵鉤銀劃扇上各繪一隻飛燕。燕飛飛伸手去拿,一抓之下竟然不曾抓起。燕飛飛運真氣,一抓在手中—只覺一股香風沁人心脾。好扇!「傾國天教抵死香!」燕飛飛心中清爽,大聲喝彩,將扇揮成玉女神扇第一式。驀地,一股濃重的香氣向前噴射而出,洞壁上的石塊花似地裂開,像在歡笑一般。燕飛飛大駭,難道這神扇能隨意欲而動麼?當下略一思忖,將扇拍出,口中念道:「赤焰熾虜蒸空。」扇風捲著一團灼熱,向巖壁上撲去,岩石成粉,白煙冒。「回裙轉袖若飛雪。」「紅霞鎖住琉璃天。」「大鬼小鬼啁啾哭。」「夜而聞鈴腸斷聲。」
招招神奇,式式驚險。一忽冰冷砭骨,一忽紅光射目,一忽魔音奪魄,一忽怪響捶腹,把洞中的石頭打得火星亂進,形態各異。
燕飛飛於石門上,按動機紐,石洞重開。燕飛飛懷著無限眷戀之情,望了一眼無雙玉女,躍出洞來,洞中沒有一點聲音。金秋菊、石亦真無影無蹤。
燕飛飛沉思,把眼光射何方才自己所發現的瑩石處,一塊瑩黑森森。
陰幽幽。
四個惡賊也落下淚來。
「美人死了!」
「美人死了」
正在他們悲切之際,只聽一聲嬌吟:
「山崩地裂壯士死!」
一股罡風,將他們推上洞頂,壓成四團肉餅,伴著滾落而下的亂石跌了下來。
亂石崩空。
天窗密閉。
三女忽聽見了虎嘯,便狂喜地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