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天書 第二卷 第一章 班禪相骨術
    「小賭狂性,大賭奪命」是「創業園」唯一的、卻是每個人都樂意遵守的規條。

    「小賭狂性」的意思是只要有賭局,就算是賭一根頭髮都必須全力以赴不得禮讓;而「大賭奪命」,則是就算要賭命,賭輸的一方必須立即交出性命。

    其實只要有賭局,每個賭徒都不會放過,就算是十歲不到的小童,也歷經大大小小上百場賭局。

    要問何謂「賭」,他們都可以告訴你自己的一番見解。

    所謂初學三年,天下無敵,再學三年,寸步難行。愈是不懂得賭,愈容易學得會、愈容易放膽去賭,相反愈是身經百戰,太多的經驗累積,便愈多顧慮,若無十足信心絕不敢貿然下注,要在平常賭局中得勝更非易事。

    所以「創業園」內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在等待一場設計新穎的賭局,只要賭局形式是新的,就愈沒有過往的經驗枷鎖,大家就愈可以放開懷抱去賭,痛快的賭。

    「來啊!來啊!大家快來!這裡有賭局,賭什麼便賠什麼!」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獨腳少年在「公平賭坊」外叫嚷,大街上的賭徒紛紛向他靠攏過去。

    一直伴隨獨腳少年左右的斷掌青年也高聲呼喊:「好啊!已經太久沒有賭局,太沉悶的生活令人精神萎靡,你的賭局怎麼賭?」

    獨腳少年道:「「公平賭坊」正進行一場以「陽壽」作賭彩的賭局,參與者是南麼九與四個外來人,分別是喇嘛、和尚、女道士及六歲不到的小女孩,你說奇怪不奇怪?」

    斷掌青年道:「喇嘛、和尚及女道士都是修道之人,該以禁睹為誡律,小女孩六歲不足,就算三歲學賭,也不過三年經驗,竟然挑戰常勝不敗的南麼九,確實奇怪,奇怪!」

    斷掌青年跟獨腳少年一唱一和,就像是兩個在街頭擺賣藥石的商人,其目的只為吸引路人下注。

    獨腳少年道:「第一回小女孩上場,跟南麼九賭羽毛飄向左還是右,結果當然是小女孩輸個精光,「陽壽」泡湯。」

    斷掌青年道:「南麼九會贏自是必然,要賭誰勝誰負又豈有樂趣?還是快說你的賭局怎麼賭?」

    獨腳少年道:「何必急驚風?第二回是怒氣衝天的喇嘛上場,不如我們就來賭一賭」」

    這一回會怎樣賭?」

    斷掌青年道:「啊!南麼九的賭局,局局精奇,每每令人意想不到,猜他怎麼賭,就已經饒富趣味,這場賭局,很好,很好。」

    「賭」對「創業園」內每一個賭徒的意義,已不只限於勝和負,「怎樣賭」比「賭什麼」才更重要。

    而能夠有無限創意,經常在「創業園」內帶給賭徒喜出望外的賭局者,南麼九是其中一人,而他們所說的南麼九,是在「公平賭坊」裡把小天誅「陽壽」

    贏盡的小男孩。

    班禪三世的責任是要把小天誅安全帶返「布達拉宮」,如今卻被南麼九贏盡她的「陽壽」,要救人,就必須要一睹。

    被南麼九戲弄,班禪三世盛怒難耐,一腳把放在面前的木椅踢開,大聲叫道:「混帳的惡毒小子,我來跟你賭!」

    南麼九依然一派好整以暇,說道:「奉陪,我就討回我的賭彩,跟你認真賭一場。」

    南麼九手一長,將瓶子拍向結界內的小天誅天靈蓋,小天誅在心底也認同自己輸了,就像鬥敗公雞一樣垂頭喪氣,一股紫氣瞬間從她體內梟梟冒出,把本來空著的瓶子填得滿滿。

    被搶走「陽壽」後的小天誅,雙目呆滯,四肢下垂,已經沒有了氣息,似乎已死,南麼九的計劃本來就是先奪其中一人「陽壽」,再脅迫其餘的人跟他對賭,班禪三世既然挺身而出,用來困鎖她的結界就再沒意義,南麼九手一揚,將結界去除。

    其中一個守門的持刀惡漢,見小天誅的「陽壽」竟把瓶子填滿,忽地用力拍打自己的頭:「唉!真倒楣,小女孩明明上庭狹窄短尖,眉角有破損,應該少年勞碌孤苦,多病多災,絕非福壽格,沒想到她竟也有百歲長命,輸了只怪我不夠運氣。」

    南麼九道:「只有無知賭徒才會依賴運氣,我不是賭徒,而是莊家,賭局的一切變化早已運籌帷幄,勝是必然,你敗,只因學藝不精,單憑三腳貓皮毛相學就想跟我對賭,一敗塗地是理所當然,罰。」

    持刀惡漢聽罷竟就用刀把左手尾指割掉,鮮血泊泊而流:「師父教訓得對,我以後必定勤加練習。」

    一個三十開外的彪形大漢竟然喚七歲小孩作師父,而其他人又對南麼九畢恭畢敬,他在「公平賭坊」的地位看來十分崇高。

    跟小天誅對賭之外,又跟自己的徒弟另作賭局,局外有局,南麼九早就算計好一切,而且穩站必勝立場。

    搖著盛滿紫氣的小瓶,南麼九掛上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道:「看班禪三世廿五未足,算有八十長壽,剩下的「陽壽」也不過五十餘,要是男和尚與女道士不敢對賭,多贏五十餘「陽壽」也不過爾爾,待會兒就分給大家算是慰勞。」

    天誅、班禪三世再加一個亥卒子,其毅力沛莫能御,要用武力奪命就算能成功自己也必先受創,先奪小天誅,班禪三世自然會跟其對賭,但一直冷眼旁觀的天誅及亥卒子,就要用激將法挑起其好勝心」」這是南麼九早已盤算好的計策。

    班禪三世已經按捺不住,道:「我慈你個悲,你說話麻麻煩煩的,究竟賭還是不賭?」

    南麼九道:「現在就賭。」

    班禪三世拾起剛才跌在地上的羽毛,再拋上半空,然後道:「我猜右,要是你的「話兒」再敬飛過來,我結印送他去極樂。」話兒就是南麼九所飼養的小鳥。

    羽毛在「公平賭坊」內飄啊飄,班禪三世目不轉睛地盯著羽毛不放,心中不停念道:

    「飄向右,一定要右。」

    差不多飄到地上去,羽毛飄落的方向也確實是右,話兒仍沒有行動,動的卻是南麼九,他伸手就吧羽毛奪了過去。

    班禪三世立時青筋暴現,大喝聲道:「混帳!混帳!你這不叫出千,是找死。」班禪三世正要一拳轟過去。

    南麼九卻將盛載小天誅「陽壽」的小瓶子迎擋,班禪三世不知道瓶子被打破的話,「陽壽」會飛到哪兒去,惟有硬生生把衝拳止住。

    南麼九道:「公平啊,剛才的賭局由你們設計,這回該由我來設計新的賭局,我不要再賭羽毛這些無聊玩意,而新的賭局賭注也不一樣,是你的全部「陽壽」。」

    班禪三世道:「你不早點說?」

    南麼九道:「你不早點問?」

    班禪三世道:「好!賭什麼我都跟你賭,快說出來,只要別再耍花樣。」

    南麼九雙掌輕拍,在「公平賭坊」後堂內即走出兩個無論樣貌、衣著、身高及體形均相同的人,走路動作更完全一致。

    南麼九道:「他們是孿生兄弟,左面一個叫王八,右面一個叫王百,都是三十歲。」

    班禪三世道:「你要我猜誰是兄?誰是弟?」

    王八道:「我是兄。」

    王百道:「我是弟。」兩人連說話的語調都幾乎一樣。

    南麼九道:「他們雖是同年同月同時辰生,但從命理來算,就算只差一盞茶時分出生的兩個人,其一生際遇亦應有差別,未必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們就來賭一睹,王八與王百,誰較長壽?」

    南麼九又拿出兩個汲取「陽壽」的空瓶子,道:「我喜歡公平,你可以用任何方法猜出誰最長壽,你下注後我就吸他們的「陽壽」出來作比較,只要你猜對,就算我輸,小天誅的「陽壽」會歸還,相反就是我贏,你的「陽壽」歸我所有。」

    南麼九自己不下注,任由班禪三世猜誰最長壽,猜對就算贏,確是很公平的遊戲規則。

    但一個人是否長壽,怎樣去猜?

    或者有一個最古老的方法可以「看」出來,就是觀其面相掌紋,甚至是依據生辰八字推敲。

    「公平賭坊」外的獨腳少年拍掌叫道:「好啊!相當好,十分好。假如以兩個毫無血緣的人作比較,只要懂得看相算命功夫,要推敲哪個較長壽也不算太難。」

    斷掌青年又著道:「但這對孿生兄弟,五官外表以至生辰八字都幾乎相同,要知道誰最長壽,難度就十分高。」

    獨腳少年道:「如此精妙賭局設計,只有南麼九可以辦得到。」

    亥卒子記得早前曼陀羅曾戲言作弄,要班禪三世為他看掌紋破解其「情缺人命」的遺憾,當時他一口拒絕,因為根本不懂掌相命理,如今又怎可能猜出王八與王百誰較長壽?

    但見班禪三世雙手抱頭,面部抽搐,青筋暴現,又是那副因煩惱過度而扭曲的面孔,其他人不知就裡,全都呆若木雞。

    班禪三世道:「哎呀!豈有此理!你們真是豈有此理!怎麼總要我洩露天機,這會損我修行,修行與救人比較,那樣較重要?唉!算了,反正再想也是想不出答案,救了人再說。」

    班禪三世自問自答,說罷走到王八兩兄弟跟前,瞪大眼睛說道:「你們兩個看著我!」

    班禪三世的瘋癲舉止,著實把眾人嚇得心裡發毛,王八兩兄弟不是不敢抗命,只是作為這趟賭局的「賭具」,兩人不能拒絕。

    班禪三世眼也不眨,盯住王八與王百兄弟四隻眼,目露凶光模樣把兩人嚇得心膽俱制,驚魂未定,班禪三世竟又下第二道命令:「脫掉衣服。」

    王八道:「什麼?」

    班禪三世搖搖頭,說道:「唉!我來替你脫。」

    班禪三世一手按下王八成弓狀免他反抗,另一手扯脫其上衣,王八就光著上身示人,怎知班禪三世意猶未盡,道:「褲子,脫掉。」

    「公平賭坊」內外最少聚集了數十人,當中有男有女,苦連褲子也脫掉豈不是赤裸示人?王八不知所措說道:「你究竟想怎樣?」

    班禪三世不耐煩道:「哼!真麻煩。」也不待王八首肯,他已逕自伸手過去一把將王八褲子拉掉。

    王八全身赤裸,尷尬萬分,立即用手掩住下身重要部位。

    班禪三世由開始至今的行為都使人丈八金剛般摸不著頭腦,其瘋癲的狀況令在旁的天誅也為之側目。

    班禪三世一手捉住全裸的王八,反手一抽,他整個人就向前趴下,面貼在地上,然後雙腳又被提高,硬生生地分開,班裡三世也不避嫌,瞪大雙目檢視其身體最重要部分。

    就像是婦人在市集內買雞的情況,班禪三世細心檢規王八身體每一處細微地方,又不時用力捏他全身骨骼,連舌頭、牙齒、耳朵都一絲不苟地看遍,歷時半個時辰。

    班禪三世才露出滿意的表情,跟著又指著王百道:「輪到你,脫衣服。」

    王百知道不能反抗,自行脫衣,班禪三世又像剛才一樣替他全身檢驗,偶爾感到迷惑,又喃喃自語,搖一搖頭,走過去王八處查檢一下,然後又再返到王百處繼續。

    摸至頭骨背後處,班禪三世忽然停下來,指著王百厲聲喝罵:「我慈你個悲,你短命種,出世出得遲,死得快過人,真混帳!」

    南麼九回應道:「哦?你打算現在就下注?」

    班禪三世道:「只觀外表,兩兄弟的確並無兩樣,但經我獨門絕學「相骨術」一模,就知道兩人確有分別,兄王八頭頂尖薄、肩膊狹窄、腰肋疏細、肘節短促、掌薄指疏、唇賽額塌、鼻仰耳反、腰低胸陷,根本是福薄而貧賤,多疾而短命之格。」

    班禪三世將王八缺陷一一道出,言之鑿鑿,把王八弄得全身有如蟻咬般甚不自在。

    王百聽得兄長骨格奇差,正暗自慶幸時,班禪三世卻指喝道:「你啊!你別得意。你額上無生骨,眼中無守睛,鼻無樑柱,腳無天根,背無三甲,腹無三壬,全是短命之兆。你兩兄弟骨格奇差,不死也罷。」

    天誅一直只知班禪三世性格瘋癲,卻從來不知他有「相骨術」這門技術。

    連亥卒子也不禁問道:「兩個都短命,那誰較長壽?」

    班禪三世道:「兩人雖然都骨格奇差,不過仔細再看,兄王八眼光清而不濁,顧盼不斜,精神聳動,容色澄澈,算是形不足但神有餘,不過壞在骨子裡,沒得救,能活到三十已是福份,但肯定過不了四十。」

    在「公平賭坊」外的獨腳少年及斷掌青年,聽罷班禪三世的批言,本來相信南麼九必勝的心也為之動搖。

    但南麼九始終在微笑。

    班禪三世又向王百道:「你更差,眼目似醉不醉、常如病酒、不愁似愁、不哭似哭、聞言似女聲,齒黃而露,形格差神更差,致命傷是頭骨後有指頭般大小凹陷,定是還在母胎時造成,注定你要比兄長早死。」

    形格不足,神也差勁,自己原來一無是處,王百聽得冷汗涔涔而下。

    南麼九拍掌道:「好啊!好,想不到原來掌相命理之外,還有「相骨術」這門功夫能斷人貴賤吉凶,真是大開眼界。」

    班禪三世道:「你這個小鬼頭,待我取回「陽壽」一定把你全身脫光,替你算一算死期。」

    南麼九道:「你已經下注?肯定王八較王百長壽?」

    班禪三世道:「肯定。」

    南麼九道:「你輸了。」

    班禪三世一臉惘然:「什麼?」

    南麼九忽地拍了兩下手掌。

    王八像是一頭聽話的狗,接到主人的命令般,一手奪過持刀惡漢手上的刀,橫刀向自己喉頭一拖,鮮紅的血灑向王百的臉上,眾人還來不及反應,王八已經頹然倒地。

    驚變驟來,驚訝、愕然,是班禪三世唯一的反應。

    連一直淡然的天誅也緊皺眉頭。

    亥卒子搖首。

    王八忽然自殺死了,王百仍然活著,那就是他較長壽。

    南麼九道:「哈哈,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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