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少年人,佇立在高門大戶前,右手皆執著鞭,長鞭直捲纏至肩膊,他倆便是短短兩三年間,令人聞風喪膽的「奪命雙煞」。
今天,他們又要執行殺人任務,殺掉門內的主人,可惜,從他們雙眼裡,竟尋覓不見殺氣。
沒有殺氣的殺手?
如何殺人?
不是準備殺人,而是將會被殺。
因為今天要殺的人,便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鐵拳老祖」——丸八。
「師兄,自從被師父收養後,這五年過得實在很苦,不知不覺已殺了五十人,心已麻,手已僵。你殺了多少人?」
眉頭一煌,那道猙獰的疤痕更覺恐怖,冷冷道:「我比你早五年入門,殺的人比你多,已記不清了。」
「五年前與我一起入門的師兄弟,只死剩我一人,師父身旁只剩下你與我——「奪命雙煞。」
「只餘下你與我。」賈裡刁慨歎道。
師弟小黑炭、小丁等四人已在五年前相繼被殺,現在只自己一人倖存,難怪師父凌丹青每五年便行一大善舉,再收養五名徒兒。
小師弟茫然問道:「師兄,你猜我可否如你一般幸運,順利渡過進入第二個五年?」
賈裡刁幽幽道:「機會很微。」
「今天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
大門終於開啟,「鐵拳老祖」丸八邁開闊步走了出來。
五十出頭,正值盛年,昂藏八尺,如天神金剛,雷劈不動,憑藉「雷霆三式」享譽武林。
丸八望著眼前兩名黃毛小子,不屑冷笑道:「臭小子,你倆知否今天是啥大日子?」
小師弟強裝鎮定,道:「今天是你五十一歲壽辰,亦是你的死忌。」
丸八道:「哼,口出狂言。我最恨那些掃興的人,你倆竟在我大宴親朋、歡興正酣之際,打擾壽宴,讓我怠慢賓客,死不足借啊!」
賈裡刁冷冷道:「訂金已收,今天你一定要死。」
「鐵拳老祖」怒吼道:「不自量力,雖是誕辰大喜日子,我也只好大開殺戒,死吧!」
小師弟忽迎上前,準備揮舞手上十尺長鞭,可惜捲纏在臂上的長鞭還末展開,「鐵拳老祖」丸八已如疾電追風,彈射到小師弟身前,揮出他的成名絕學「雷霆三招」
之「爆碎拳」,狠狠擊中小師弟的胸口。
只是一招,小師弟已被轟出丈外,勁力竄入身體百穴,如江河決堤,萬馬奔騰。
「砰」、「砰」、「砰」!
體內勁力相繼爆發,小師弟的身體隨著不斷爆碎,一瞬間小師弟已不見了,只剩下他的十尺長鞭,與及一灘血肉。
「鐵拳老祖」不待賈裡刁有逃走機會,回身再來一記「爆碎拳」,要賈裡刁立斃當場。
長鞭一揚,立時捲成一鞭盾,正正擋住了丸八的「爆碎拳」。
一招被擋,丸八匆匆退後,驚訝萬分,不可能的事竟會發生,擊向小師弟的一拳奪命,為何武功同出一轍,「奪命雙煞」的賈裡刁卻可避過?
「怎麼,不可能的事竟會發生!」
賈裡刁搖頭歎息道:「多年來刻意隱藏實力,萬料不到,今天竟為了你要展露我的真正實力。」
「鐵拳老祖」道:「好小子,隱藏實力有屁用,今天還是要死啊!」
賈裡刁冷冷道:「一直以來,我與小師弟以「奪命雙熬」的名號行走江湖,人們便以為我倆功力相若,然而我與小師弟武功有好大距離,這些年來,我便成功的讓你們這群大笨蛋小覷了我,不知不覺,不加提防中便著了我的道兒。」
「好妙,好妙:但並不表示你足以殺我。」
「不妨試試。」
丸八掄起鐵拳,從四方八面攻向賈裡刁,疾若迅雷,如排山倒海,惡濤驚雷轟出無儔勁力。
賈裡刁攻出十尺長鞭,翻旋成七、八個鞭圈,剛好擋去丸八的鐵拳;靈蛇出洞,瞧準丸八揮拳時的虛位,巧妙地在他身體各處劃出十多處血痕。
丸八像受傷的野獸,發出淒厲咆哮,勉強運功,擊出十二成功力的「爆碎拳」。
可惜拳未出,已被長鞭捲纏雙臂,動彈不得。
賈裡刁滿意的看著受制的丸八,靜靜的等待要來的人。
到了,師父終在最適當的時刻現身。
雖已是四十出頭,凌丹青沒有一般中年發福的醜態,仍是翩翩風度,沒半點多餘贅肉,目露精光,一頭灰白長髮,更添迷人風采。
這些年來,凌丹青苦心訓練徒兒用鞭,從閃避鞭打中,領會鞭法神髓;從被鞭打暈倒至閃避逃逸,最後到用鞭殺人,不少徒兒在艱苦訓練中死去,有的被人殺死,最後能幸運生存的,便只有賈裡刁與小師弟。
五年之期快到,又該是凌丹青做善事、收養年少無依的時候,他刻意安排徒兒「奪命雙煞」,刺殺功力高一倍的「鐵拳老祖」丸八,結果目的只達一半,小師弟慘死在丸八手上,可惜仍留下一人——賈裡刁。
已十年了,這小子竟能挺到現在,真可怕!
賈裡刁恭敬道:「師父,丸八已擒,請作最後一擊,完作一幅「血墨畫」。」
凌丹青悠閒地抽出神鞭,走近已被綁住不能動彈的丸八面前,揚鞭了結這脆弱的生命,以鮮血來繪畫心中仙境。
突然「鐵拳老祖」暴喝一聲,滿臉通紅,內力已加強到顛峰,身體頓時暴脹起「喀勒!
喀勒!」
捲纏身體的長鞭,竟受不了身體暴脹,終於爆斷。
手腳不再受困,怒意一式,十二成功力的「爆碎拳」,全數轟向凌丹青胸口。
不虞有變,狠狠吃了丸八一拳,幸好凌丹青情急智生,急忙飛射向牆邊,卸去體內爆勁,背後的牆頓然爆碎倒塌,險險保住性命,雙手雙腿卻是經脈盡碎,已成廢人。
賈裡刁怒不可遏道:「傷我師父,我要你死無全屍。」
抬起師父的長鞭,一輪搶攻,虎虎生威,鞭如雨下,密不透風,任丸八擋得十之七、八,仍有不少打在身上,劃出縱橫交錯的血痕、血洞。
你一鞭揮來,我一拳拒擋,激鬥正酣,賈裡刁手中神鞭突然不見了。
丸八狂笑道:「哈!哈!臭小子,神鞭已被我擊飛失去蹤影,這回你死走了!」
賈裡刁報以一陣冷笑,全不在意手中無鞭因為神鞭又再出現了。
神鞭從丸八背項的血痕鑽入體內,不停絞旋,鞭碎他五臟六腑,再直旋上頭,由他左眼爆破而出。
最後神鞭重回賈裡刁手中。
凌丹青受了重傷,只剩下賈裡刁一人,要完成「血墨畫」便只有靠他了。
輕輕展開一卷白紙,以丸八鮮血繪出一幅「雪景翎毛圖」。
白雪籠罩大地,暮雲千里,寒氣逼人。堤岸古柳,老態龍鍾,披著一身銀裝兀然自立。
有兩隻斑鳩,擇高枝而棲,相互依偎。
凌丹青看著徒兒賈裡刁輕易殺掉丸八!全裡暗驚:「真走漏眼了,本以為他堅強挺下去,終挨過十年,原來這小子竟暗藏實力,莫非他早有預謀,奪我一切。哼,我現今身受重傷,已成殘廢,不知他如何虐殺?」
賈裡刁捲回畫紙,便走到師父跟前,眼角隱約見到淚痕。
凌丹青怒道:「你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要殺便殺。」
賈裡刁低泣道:「師父,你誤會了,徒兒怎會大逆不道,殺害師父呢!」
凌丹青再道:「誰信你這狼子野心,我已成廢人,只有任由你宰割,廢話少說,動手吧!」
既已殘廢,留下殘命毫無意義,只求一個痛快就好了。
賈裡刁再沒有說話,小心冀冀的抱起師父走遠。
這小子究竟心裡想些甚麼,為何我竟猜不透。
他應該很快樂,殺了丸八,我已殘廢,我的一切便為他所擁有。
但他卻很傷心。
那幅「雪景翎毛圖」描繪了寒冬之景,斑鳩相依,卻滲透著一種淡淡的憂鬱之情,而他眼角也有淚痕。
不可能的,與他相處十年裡,他總是很乖巧,快樂開朗,縱使受盡鞭打,仍強挺下去,從沒有滴下半點淚水。
但今天,他卻有淚。
凌丹青心裡不停的想著,但仍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為何賈裡刁有這種不平常的表現?
他心裡藏著甚麼?
想呀!想!
不經不覺,賈裡刁抱著凌丹青已歸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