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臉部朝下的她
趕回張小愁的家,全速!
這是陳劍誰在顧家談著、談著時,陡然發出的命令。
他沒有說原因。
因為來不及。
他們也沒有問明原因。
因為不必問。
——他們信任他們的老大。
顧影也沒有問為什麼。
他立即提供交通工具。
摩托車。
他自己本也要去走一趟,正在這時,啞僕才哥又氣急敗壞(缺半頁)
他向顧步一拱手,就走了。
儘管他很急,動作很迅疾,但這一拱手,還是十分講究,非常禮貌,而且還蘊涵了至誠至真的敬重之意。
那一拱手看來與一般無異,但指法資勢卻有不同。
那是當年「希望社」同道之間的一種手勢。
阮刻准在匆忙中,仍運用了這個手勢,表示他有幸能重見這位長輩。並對他所作的一切表達了最高的敬意。
顧步點點頭。
——能見著故人之子,畢竟是件賞心樂事。
這使他憶起昔日跟兄弟、同道們聯袂作戰、為國殺敵時的吒叱風雲、壯志豪情。
——人年紀大了,還不算太老;健康欠佳,也不真的老;但若心死了,那才是真的老化了。
看到那麼有朝氣的一群,他感動,也感慨。
——希望社已不在了。
但希望仍在。
——希望在下一代的身上
在他們的身上。
他希望自己的兒子也能像他們一樣。
今天晚上,他本來有很多活,要跟他的兒子說。
可惜也不是現在。
在這月黑風高的晚上,他知道他兒子最要好的朋友;巴閉出了點事,需要他兒子的幫助。
幸好,那還不算什麼大事;
顧影立即和啞僕胡成才開車趕去巴家。
還好,他並不睏。
老人像總是睡得比較少。
他一向認為,睡眠,是另一種形式的死亡。
睡得愈多,活著的時間便相對地減少。
——像他那樣的年紀,更不能多睡,自己也捨不得多睡。
何況,每次躺下去的時候,曾經斷過的骨胳總會向傷過的肌肉哀訴,受過傷害的肌胃也總會聽到泣過血的心之呻吟。那泣訴和低吟,是多少闖蕩江湖的日子所挽回來寂寞的回音。
而且,人老了,也的確睡不著。
不想睡。
他決定等。
長夜不算漫漫。
他要等他兒子回來。
——或許,他明天也會重出江湖,跟這干從外地來的英雄兒女們再去快意恩仇一番。
明天。
哦,明天。雖然他年紀大了,還不知道有幾個明天,但人是為明天而活的。
為明天而活的人,至少得要活好今天。
今天能見著故人之子,總算沒有白活了。
顧步多年來,一直希望每天都有一件好事,每日都有一個成就。
雖然常常都會失望。
但「希望社」仍在他心中,不會變成」失望社」的。
就今天來說,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揮別了那幾個」不速之客」,又送走了兒子,自己一個人慢慢行返木板樓,他低首看到目已淒寒的影子。
——真是孤獨啊……
他不知怎的,當想起「不速之客」四個字的時候,他心裡凜了一凜。
忽然之間,他問過一個奇怪人念頭:
——今天不是初四嗎?應該沒有月亮才是。既然沒有月亮。怎麼看見……!?
黑夜裡。
風急。
車行更急。
兩部車。
摩托單車。
四個人。
駱鈴坐在牛麗生的後面。
溫文則坐於陳劍難身後。
黑夜飛車。
風馳電掣。
——趕返張家。
快到張家(大約還有一里半左右),經過一道橋(其實只是兩邊都有石墩的石板),便乍聽到許多摩托車聲,黑暗裡亮了半壁天,周圍的光,綽綽的影,像碩大無朋的惡魔破光而來。
——大概有十二三輛摩托車,正迎面駛來。
車聲雜沓。
夾著人的尖嘯、怪笑聲。
陳劍誰立即說:「留神。」
說時遲那時快,那十幾單車,車上有的單身一人,大多數一部車子載著兩個人,竟也有負載著三個人的!
他們穿著黑色塑膠皮夾克,長靴敞領,呼嘯而來,迎面擦過。
這些人顯然也報注意他們。當兩邊人馬擦身而過之時,大家都解了下來。
陳劍誰瞥見為首一名年青人。鷲服高顴還咧嘴笑了一笑。
——那絕對不是一個招呼。
而是滿懷惡意的笑。
——他的牙齒好白,好尖!
就像是一個騎在摩托車上的禽獸!
——這就是陳劍誰匆匆而過但深深不忘的印象。
車隊一過去了,就聽到他們發出怪嘯、怪笑、怪囂。
有的還回頭大喊大叫。
但陳劍誰最留意的是;
其中有一部車子,坐著三個人。
中間一人,用黑夾克罩蒙住了臉,雙手反撓到後頭,只露出一雙精光爍爍的眼,也不見得他有什麼動靜,但前後二人都正好緊緊的夾著他。
車隊才過去,陳劍誰忽然煞掣。
後面牛麗生的車於也停了下來,但引掣不熄。
陳劍誰丟給他一把手電筒,一支鋼筆。說:「留意第九部車子中間那人……」
牛麗生即說:「是車牌PK54897HK那部。」
駱鈴馬上會意,也馬上奮亢了起來,叫道:「我也去」
「太危險,」陳劍誰的語氣完全沒有商量餘地,「女的不要去。」
「我去,」溫文覺得自己也報應該做一番事。「我是男的。」
陳劍誰點了點頭,對牛麗生說:「多看著他。」
牛麗生一語千斤一字干多鉤的說了一個字的一句話:
「是。」
駱鈴只好跳下車來。
溫文立即跨了上去。
他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跟駱鈴說。
「你……」
才開始了一個「你」宇,嘯的一聲,牛麗生已開動了車子,時速驚人,只傳來溫文最後放盡嗓子的幾個字:
「……等我回來宵夜。」
駱鈴沒得一齊去冒險,心中已很不快,嘀咕道:「——這傢伙,還宵夜!好傢伙!」
陳劍誰神色凝重,駱挺不敢造次,馬上在晨風中跨上了「大肥鴨」的車子。
摩托車如一支箭一般的疾標了出去。
到了張家近三十公尺開外,已可感知情況不妙。
那座木板房子幾乎給夷為平地。
鋅片、鐵皮、木板、洋灰等碎坍散佈了一地都是:
——果然是有人曾攻擊過這裡!
陳劍誰一發現這情形就停車。
駱鈴已在摩托煞掣前一刻已竄了出去,並大叫:
「老史。老史!」駱鈴一面急奔了過去,一邊大喊:「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她平時跟史流芳打打罵罵,沒幾句好聽的活,一旦出現了事,她可絕對是關心他的。她這種人,很難生氣人一輩子,其實,除非真的十冤九仇,否則,要她駱大小姐恨上一個人一天都庶幾難矣。
一顆不住歡喜的心實在沒啥地方擺得下仇、恨和憎惡。
沒有回應。
原來是張小愁的家,而今只剩殘垣碎瓦,——是什麼莫大的力量,竟在這決不算長的時間內將這兒恣意摧殘、連根拔掉!?
只有原本張家著養的雞鴨,仍在廢虛裡偶爾幾聲驚啼。
駱鈴不管了——不管就是不管容易使人絆摔割破的碎磚破板。也不理會自己是否有危險是不是太冒險——她也大叫「小愁,小愁,你在哪裡!?」
陳劍誰什麼都沒有叫。
半聲不吭,從發現不妥到此際,他既完全沒有阻攔駱鈴的行動(事實上,也攔阻不了),也沒有阻止駱鈴的叫喊(雖然那是極為不智的)。
他只在暗處:
有樹葉,他就在樹葉裡。
有破板,他便在破板後。
有任何可以遮掩的物體,他就在那物體之後,快速竄動著。
他一直不離駱鈴身伴七尺之遙——無論他怎麼移動,找到什麼掩蔽,他一不離駱鈴太遠,二一定是在前進著。
而前進的速度與駱鈴一樣的快。
一般的急。
——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任何人想向駱鈴暗算,他都一定能及時出手:救駱鈴、或解決掉暗算的人。
他也急。
他也怕。
他急的是怕。
——怕史流芳、張小愁等遭了毒手。
但他不是光著急、只害怕。
他可不能像駱鈴一樣。
因為他是他們的」老大」。
——他是」五人幫」的領袖陳劍誰!
這時候。他們已分別的接近了木屋坍倒最是殘破凌亂的中心。
在那兒,他們赫然發現了一個人。
人伏著。
駱鈴一驚。
她立即竄了過去。
陳劍誰的心卻驟沉。
——儘管是在暗夜裡。但憑他豐富的經驗,單止見到那人伏著的姿態,他已可以斷定:
那人已斷了氣。
果然。
那人是張伯伯。
他死了。
他的胸膛少了一大塊。額上都是血。
他身邊幾塊破斷的本極,都沾了血漿。
那是他的血。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陳劍誰已發現了另一個人。
在十一尺的距離、全然的黝黑裡,陳劍誰在半秒內判定了四件事:
一,這是個女的。
二,這是張小愁。
三,她臉部朝下。
四,臉都朝下的她,依然活著,只是氣息很亂、極亂。
2、臉部朝下的她
「支姑拉慈咕拉幾嚕」——就像一隻夤夜荒山的怪鳥突如奇來的叫了幾聲。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很難相信那麼嚴肅、認真且一向持重的陳劍誰,竟會叫出這種幾近粗糙、幼稚、原始、而且毫無意義的聲音來。
不,意義,那是有的。
駱鈴立即轉了方向。
然後她就發現了那伏在地上的女子。
她馬上掉了過去。扶起她,然後她就幾乎是馬上地、立即地、而且同一時間地,聽到了一聲劃吸夜空固體的尖叫,然後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黑火……紅電……白色的女人!」
然後她又重複這「句」話。
這句不是「話」的話。
不錯,她確是張小愁。
就算沒一點燈火,坦依稀可以想像得到;她不但亂髮披臉、全身發抖、而且臉色慘白。
不過,她再怎麼驚慌、扭曲、齷齪,她仍一定是張小愁。
——她的氣質仍是別人所模仿不來的。
所以陳劍誰很放心。
——至少,那不是冒充的。
如果是冒充的,駱鈴就危險了。
——最少,張小愁仍然活著。
只要她仍活著,就可以知道這兒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了。
就在這時,駱鈴按亮了手電筒。
「熄掉!」陳劍誰疾叱:「伏下。」
其實,不但駱鈴要照清楚: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張小愁到底怎麼了?
不過,陳劍誰絕對不會亮燈。
像駱鈴。
駱鈴卻不理會這些。
她想到的就去做。
但她聽話。
她不是個聽話的女孩。她甚至連父母的話也不大聽。可是她向來卻聽一個人的活。老大「大肥鴨」的活,她是從來都聽、也不敢不聽的。因為她一向佩服他。
幸虧她聽話。
要不然,駱鈴的故事,就到這裡為止。
因為她的一生,也到這兒為結。
她一聽,腦裡仍未加分(一加辨析;以她的性子,便大多數不會照辦的),但立即熄了電筒,往下一趴。
「啪」的一聲,手電筒劇烈的足了一震,幾乎爆炸。
手電筒當然不會無端端的暴炸。
除非是給暴炸物擊中。
那當然是子彈。
也就是說,有人伏在暗處,一見光,就開了槍。
幸虧沒有打中。
沒有打著的原因,是因為駱鈴的電筒熄滅得快,也伏下得快。
主要還是因為陳劍誰的命令下得快。
駱鈴伏在地上,張小愁則要掙扎起來。
「快伏著,伏著!」駱鈴急促的喘著氣、剛才的驚除,可不到她不怕。
何況,槍手仍然在暗處。
她的手上沒有槍。
——來這國家,她根本不會帶槍,也不能帶槍。
敵人知道她在哪兒,她可不知道敵人在什麼地方,所以她只有挨打的份兒。
可是張小愁還是要上來。
要起來。
駱鈴竭力按著她,低聲疾叱:「你要死了嗎?想死啊?有人開槍,別起來,別起來……」
卻聽張小愁只一味反覆的說:「白色的女人……紅電……黑火……」
「什麼?別響!」駱鈴罵著簡直要箍著她的頭頂:「危險啊!你瘋了麼!?」
張小愁兀目在說:「……黑火……」
駱鈴心下一凜:「你瘋了?」
就在這時,「撲」的一聲,她身旁三尺左右的一塊木板,啪的裂了開來。
別人也許不知道這是什麼事。發生了什麼。
可是駱鈴知道。
第二槍已經發出來了。
就打在那木板上。
她又緊緊壓著張小愁,伏得緊緊貼在地上,張小愁逕自說:「……黑火……黑火……黑火……四幸……四幸……四幸……」
每停一下子(約莫一下脈搏的時間),又這樣哀哀的呼喚一聲。
「啪」!第三聲微響又來了。
那絕對可以肯定是槍聲。
是裝上減聲器的槍所發出來子彈的微響。
她雖然看不見那槍手,但槍手肯定可以清晰的看見她。
——對方一定有類似紅外線瞄準器的裝置。
張小愁猶在喃喃的說:「……黑……火……四……幸……」
——怎麼辦!?
第三槍幾乎只自髮際上掠過,射著的地方距離不到兩尺之遠。
——怎麼辦是好!?
就算自己冒險滾上前去一博,但張小愁看來神志不清,難保她不站起來,她一站起來,身上就處要開透明窟窿了!
自己總不能丟下她不顧不理啊!
就在這危險關頭。忽見黑暗處冒起竟其輝亮的火光。
那只是比一瞬間還短促的電光火石。
駱鈴第一個反應就是:
糟了。
——殺手已開第四搶了,不知會不會擊中……
但隨即她馬上驚覺火光是打側的、傾斜的。
也就是好:子彈是側射了去的。
——槍口不是向著自己,當然便打不著他或張小愁了。
她心中一喜,又隨而擔起另一個心:
不是射向自己,難道是射向大肥鴨,那大肥鴨豈不是——!?
那槍口光亮起的同時,只聽「嗖」的一聲,然後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這時卻傳來「大肥鴨」的聲音。
依然是那麼穩重、沉著、冷霞而有說服力:
只一句:「我沒事。」
然後是;「支咕嚕支咕。」
——後面那句暗號,說明了:是真的沒事,而不是在被挾持、受威迫的情形下說的。
駱鈴高興得真想大喊:「大肥鴨萬歲!」
他強自抑住了。
因為她不只是一個人。
她臂彎裡的張小愁還是在來來去去重複著那句沒頭沒腦的話和那三件無頭無尾的事物;」……黑……白……紅……黑色的火……紅色的電……白色的女人……」
到底,她曾發生過什麼?
究竟,她又遇到了什麼?
——恐怕,這兒除了張小愁之外。只有在她上面的夜晚才能知道了。
3、在我下面的她
只聽陳劍誰沉穩的話音說:「電筒。」
那聲音就自剛才有槍火進現的地方傳來。
駱鈴非常高興。
她真要開懷開心的說一句:「老大,有你在,可真有安全感。」
這是她真真實實的感覺。
——可惜人往往吝於表達自己真實地感受。
有時候是要有所掩瞞,有時要有所保留,有時是害羞,有時是不便,有時只是不懂如何表達。
駱鈴是個覺得應該做什麼就去做、甚至想到做什麼便做的女子。
她要說什麼,也一定會說、敢說。
但此際她是不便說。
——似乎危機未過。
張小愁的情形仍令人擔心。
張家似已發生了慘劇。
史流芳卻不知去了哪裡。
——所以她也把這句想說的話,吞回肚裡,沒有說出來。
有時候,一句該說、本來應該說的話,因為沒有適當的時機,而沒有說,但在日後可能就忘了說了,不能說了,或者不想再說,沒有機會再說了。
有話當說直須說。
——你呢?
——你也有沒有該說而一直沒有對那人說的話?如果有,你還猶豫什麼?
時機不是用來等待的。
時機是要製造的。
陳劍誰的聲音既自殺手開槍的地方傳來,那麼說,他想必已經佔據了殺手原來的地位置。
——這表示說:陳劍誰已取得了控制權。
他素來有一雙黑夜照舊能視物的眼。
這點槍手當然不知道,
——有紅外線裝器的瞄準器,自然比不上一雙眼靈活。
所以吃虧的反在是那槍手。
陳劍誰知道駱鈴並沒有事,但卻不知道她手上的電筒已中了一彈。
他手裡沒有電筒。
所以他叫駱鈴開亮手電筒。
駱鈴也有點沾沾自喜、暗自得意:
——畢竟,也有大肥鴨不曉得的事。
她應聲隨意按了按手電筒的掣。
意外的是:電筒居然亮了。
原來電筒沒被那一槍打壞。
駱鈴這倒驚疑不定起來壞了:
——到底人在遠處的「大肥鴨」是一眼看出手簡並沒給打砸,還是他撞彩叫開手簡而電筒又恰好還能開亮呢?
手電筒一亮,陳劍誰就問:「金鈴子,這兒暫時沒有危險了,為啥還壓著小愁不放?」
「不行啊,在我下面的她,」駱鈴分辯道:「有點瘋瘋癲癲的……」
「她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陳劍誰說,「你把手電筒扔給我。」
駱鈴擲出了電筒,扶著張小愁站了起來,她倒沒有什麼掙扎,但雙手凍得似冰。
陳劍誰往前面地上照了照:
那兒有兩具屍體——
一具是個老婆婆,印堂那兒有一個槍孔,血已經凝固了,死去也有一些時間了。
另一具是一個瘦削的漢子。
他手上還拿著一把遠程來福槍,
他喉嚨卻插著一把亮晃晃的刀。
眩寒的白刃。
如霜。
血自著刀處淌淌流出。
路鈴終於明白那殺手為何沒有發出中刀的慘叫了:
——陳劍誰一定在他第三次開槍的火光中,認準他的位置,然後發刀。
——這樣發刀,可沒有一定的把握,耍留活口,又怕反而讓對方有機會再開槍殺了自己和小鞋,她怕槍手還伙有同黨,所以他便一刀必殺。
一刀切斷了對方的喉嚨,殺手便一聲也發不出的就丟了性命。
不過,這殺手自是十分該死,簡直死有餘辜。
至少,地上死了的那位老太太:張伯母,很可能就是死於他的槍下的。
……一個老歸人都不肯放過,這種人殺七次都不為過。
看到了張太太的屍首,張小愁反而尖叫了起來,衝過去,尖叫,哭著,其聲淒切就像一朵黑夜裡一陣狂風刮上天際的花,悲涼得全無著落。
陳劍誰、駱鈴,聞聲皆為之側然。
他們知道張小愁傷心。
——有這樣重大的刺激,反而使她恢復了神智。
但對他們而言。他們更心急的是想知道。
這兒發生了什麼事?
誰殺了張家老夫婦?
史流芳和張誕去了什麼地方?
來的是什麼人?這殺手又是誰?那十幾輛摩托車上的又是些什麼人?
陳劍誰的電筒光圈,忽然照定在一處:
那兒有一副眼鏡。
黑框眼鏡。
——史流芳朝夕不離的眼鏡!
駱鈴大為慌惶,指著那沾血的眼鎮說不出話業,陳劍誰沉著的說:「他仍活著,給押在車隊裡。」
然後他補充了一句:「車隊相對而過時。他用眼神發出了訊號。那是他的眼睛,雖然少了一副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