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戰天王之風流 第三章 樹上的男人 第六回 人比人
    任勞是人。

    任怨當然也是人。

    雖然他們所作所為,比禽獸還不如,但他們的確是人,這點別無置疑。

    不過,雖同是人,但任勞、任怨有著許多的不同:

    任怨至少年輕任勞三十歲,任勞又老又累。

    任勞有癆病,且一身是傷,一生創傷;任怨全身保存得像一隻深海老蚌殼裡的珍珠,無瑕無疵。

    任勞白髮蒼蒼,皺紋縱橫,比他年齡至少老上十五歲。

    任怨漂亮,男人罕見他那麼美的,有他那麼美也沒他那麼乾淨的,有他那麼乾淨也沒他那麼美的。在京城裡,本來比他瀟灑的武林高手有白愁飛,可惜卻已死了;比他可愛的有王小石,可惜已然離京;也許比他更貴氣的只剩下了方應看,還有比他英武的冷血,比他更冷峻的無情,還有比他更有英雄味的戚少商。

    他至少比他真實年齡看去還年輕上十五歲。

    任勞做事,多遭人詬病,指斥。

    他常得背黑鍋。

    任怨作事,多得人讚賞、恭維。

    ──誰敢要他背黑鍋?他不找你背上黑鍋你已該初一十五朝天上七七四十九炷龍頭大香了!

    任勞苦練武功。

    他的武功都是苦練出來的,所以很扎實。

    但他的武功卻遠不如任怨。

    任怨永遠輕鬆,很少習武。

    可是他卻是任勞的師兄。

    他入門遲,悟性高,出手狠,任勞沒有一樣比得上他。

    就算在六扇門裡,任怨的地位也遠比任勞高。

    而且還高得多了:像蔡京、梁師成、王黼、童貫這些人,眼裡恐怕只有任霜田,從來就沒有他任雪虎。

    這點任勞心裡很清楚。

    ──人比人,氣死人。

    他決定不比。

    不比便不氣。

    他知道這是命定的:他一輩子都不如任怨,他這一生都得給這小師兄騎在他頭上,頤指氣使。

    因為他也確然知道。

    他沒有任怨不可以。

    ──要是沒有這個看去既害臊、又靦腆、像個初出茅廬大姑娘的小師兄任霜田,他只怕早已死了七八年,甚至早就在十七八年前橫死不知何處了。

    所以,他的一切以這心狠手辣的小師兄馬首是瞻。

    許多人,活在世上,不知所措,覺得茫然,想應變,掌握契機,偏偏有時發生的事難如人意,且世事常意外,個人能力有限,故而巴不得能找到個強人可依皈,可信賴、可以委託重望的。

    ──至於自己,只要跟著強的、對的、厲害的人走就是了。

    是以,許多宗教上的大師、政客上的強人、武林裡的宗主、江湖上的霸主,都由是應運而生,也各有許多人跟隨,各領風騷也各苦民生數十年。

    跟隨者看來似乎不夠自主、獨立,可是這樣追隨也有好處:

    因為可以不再用心、用腦去創覓屬於自己的道路,更可以不必負上重責,減輕壓力,隨波逐流的過一世。

    別小看這點好處:人云亦云有時也是一種幸福快活──有些人活了一輩子就敗在有個性這一節上,還真就是辦不到糊里糊塗過一生。

    所以有人曾責難過任勞:為何對任怨那麼個資歷比他低、心胸比他狹窄的、看去像女人還多於像男人的任怨這般言聽計從,其結果是:

    勸的人給整死了。

    有的是給任勞迫死的。

    死得很慘。

    有的是給任怨整死的。

    死的更慘。

    ──任怨之所以知道有人「挑撥離間」,當然是來自任勞向他通風報訊了。

    ──該不該出手對付這孫淫魔呢?

    這時候,任勞最需要的是任怨的意見。

    不,命令。

    有人慣於發令。

    有人則習慣於聽令。

    ──你若硬要聽令的人發令,發令的人聽令,初初還真使人無法適從、難以習慣。

    不過聽慣命令的人若常常有機會讓他發令,他發令多了反而成了習慣了:那時再想要他聽令從命,可真是要他的命也要你的命的事!

    反過來說,慣於發號施令的人,一旦失去了權,自然無法適應,但聽令聽多了,從命從久了,也會漸失去了感覺,變成個唯命是從的人了。

    明白這道理,就會知道將相本無種的道理,同時,也一定能理解,世上的權力為何不太久便得要換一個新天、重新改朝換代、輪流做莊的深層規律了。

    任勞想請教任怨:

    ──要不要出手?

    ──有沒有勝算?

    他當然不能立即便問。

    他只有用他們彼此之間的「方法」來對話:

    ──「密語音波」。

    他們師承於「四分半壇」陳氏兄弟,這一壇弟子,左耳聽的是普通人的對話,右耳聽的是同門所發出來的音波:

    這種聲量,震顫若不是過高,便是過低,是以,只有受過特別訓練的人才能聆聽得到,別的人頂多只見他們嘴皮子微微且急劇顫動,卻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麼。

    這就是陳放心、陳安慰兄弟為何喜歡招收孿生兄弟、孖生姊妹,至少,也要同姓同宗或個性面貌甚為接近的原故:有許多秘密功法,乃非心靈相近、心意相通的人是難以練成的。

    任怨甚至還有一種本領:

    他能透過奇怪詭異的內力,切入別人經脈,倒灌真力,讓對方喉頭顫動,說出他要對方講的話來。

    ──這種無異酷刑,但對迫人招認、屈打成招、製造冤獄、討好佞宦而言,是件晉身封爵的殺手鑭!

    可惜任勞還沒這個天份學會這一手「絕藝」;他的師父、師叔「笑殺人」陳開心、「看殺人」陳安慰也沒將這一種「絕技」傳給他。

    卻只傳給了任怨。

    不過,他們之間的秘密通訊方式:「密語傳音」,任勞畢竟是能掌握的。

    ──他畢竟比任怨長數十歲,在運用方面,甚至還比任怨更嫻熟。

    這時,任怨的立足處,很靠近他。

    任怨看去飄飄欲起,宛若仙鶴迎風,任勞一看便知:

    他這個師兄將隨時發動他的攻勢了!

    所以他用「密語」問:

    「為什麼還不下手?」

    任怨神色不變,像個乖、馴、聽話的少年郎。

    「不能。」

    任勞不解:「他中了『冰』之毒,又受了『搜神指』勁,且臉上傷痕仍在淌血,他只在裝模作樣硬充死頂,咱們豈可讓他誑過去了!」

    任怨的回答很簡單:

    「請看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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