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聲,這只問號之椎,似從亙古裡劈面而來,又消失在亙古的黑漆中去。
屠晚突然向漆黑的窗外發出了他的椎。
就在這時,窗外也精光一閃。
屠晚的椎應手而著。
當他收回他的椎之際,胸上忽然開了一朵花。
血花。
血花燦爛。
──燦爛的血花。
他出手的剎間對方也出了手,他傷了對手之際對手也傷了他。
屠晚在受傷的剎那,他已倏然出手。
他向貓貓出手。
貓貓叫了一聲;「不──」
他一出手,貓貓就哀然倒下。
同一時間,他扶住她的纖腰。
同時,他已掠到了屋外。
屋外沒有人。
雨中漆黑如墨。
窗前有兩隻腳印,旁有血漬。
屠晚忽然捂胸,飛身掠回屋內,入窗前揮手打出一藍一白兩道煙火。
然後他把貓貓放在桌上。
平放。
動作十分輕、十分溫柔。
他的神情也似十分珍惜,也非常傷感。
然而貓貓已失去了生命。
他殺了她。
──他仍是殺了貓貓。
「我本來不想殺你的、」他沉痛的喃喃自語,「可是我不能不殺你。」
「我知道一切都跟你沒有關係,我也可以少殺一個你,照樣拿錢;」他輕柔的拂去貓貓臉上的幾綹髮絲,「不過,我不能留著你活命。你一定會找我報仇的。」
他虔誠得像不忍驚擾更不敢褻瀆貓貓的屍身:「我不得不殺你,雖然你是無辜的,你本來是可以不死的,但偏偏卻遇上了我,死在我手裡。」
他越來越傷感。
火紅色的眸子越來越有感情。
就在他傷感得最高峰之際,驀然乍問:「是誰?!」
「兔子。」
「狗。」
進來的是兔大師和狗道人。
──大將軍手上的兩名心腹殺手。
「一切都解決了?」兔大師問。
屠晚沒有回答,只問:「剛才有沒有人闖入過久必見亭?」
免大師奇道:「阿里、二轉子和依指乙,都給引開了,小骨公子和小刀小姐更不會過來;冷血在子時便到──剛才還有人來過嗎?」
屠晚仍是不答,只說:「他們都死了。剩下的事,由你們來料理──我只殺人,從不嫁禍與人。」
兔大師笑了一笑,露出了兔唇和兔齒,態度很有些無禮。
屠晚無視於此。
他紅色的眸子根本沒把這二人瞧在眼裡。
他只是這樣說:「我有事,先去打個轉。持會兒回來的時候,你們再帶我去見大將軍,然後再把剩下那個扎手的殺掉,就沒我的事了。記住──這裡誰都可以擺佈,就是不准碰這小姑娘──你們最好記住這句話。」
──為什麼要記住這句話?!
(死了的小姑娘,難道還可以討回來當鬼妻不成?!)
狗道人和兔大師很不服氣。
他倆在大將軍麾下身份極高。
可是屠晚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他在命令他們!
而且,要是不動這小姑娘,便失去了嫁禍於人的最好證據!
免大師不管三七廿一,決定要好好的「碰」一「碰」貓貓的屍身。
狗道人皺著一張悲哀的狗臉:「這樣,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管他的!」兔大師說,「他只是替我們殺人而已,事情則由我們料理。有事,我自有擔當。」
狗道人仍皺著臉,像一隻狗多於像一個人──因而他也很懂做一隻旁觀的狗,一個袖手的人。
屠晚憑著嗅覺,追出老遠。
──但沒有結果。
來人厲害,出手好快。他的椎明明擊中了對方,但對手也立時還了他一記,以致他胸前綻開了一道血花。
來人雖然受了傷。
但仍是逃了。
屠晚看著胸口那一朵血綻出來的花,哺喃自語:「……莫不是『大相公』?」
屠晚長吸了一口氣,胸中一疼,令他想起了柔順的貓貓。
他再回到久必見亭的燈屋時,貓貓已給人剝光了衣衫,火暈下,一身血污。
屠晚雙目燃燒了起來。
「誰幹的?!」他疾問。
「我做的!」免大師即道,「不這樣,如何能嫁禍。」他裸著下身,露出兔性般的淫邪的肌肉。
狗道人忙自後抓住了他的肩膊,和顏悅色也低聲下氣的道:
「我已經勸他不要這樣做了。不過,大師也無歹意,他只是想──」
話未說完,「颼」的一聲,一物自屠晚腰間暴出,急遽而至,「嘯」的一聲,勁風過處,那物又纏回了屠晚的腰釁。
狗道人只覺手上一空。
他抓住的是模糊血肉。
他再用手一探,摸到的是兔大師的骨頭。
──在他身前的人,在這剎那之間,已給打得稀巴爛!
這一下,委實令狗道人動魄驚心。
「快把這裡佈置好,」屠晚似再無動手之意,只吩咐道,「事情一了,就帶我去見大將軍吧!」
「就算是世上最好的人,一樣會死,壞人也是一樣;或許聰明愚笨、行惡為善,彼此不一,但對死而言,卻都是一視同仁的;」他舒然立於窗前,望著綿綿秋雨,手捂胸口,多愁善感的道,「這真是令人傷感的時刻。」
稿於一九八九年十一月初:「中國友誼」有意出版「神州奇俠」系列。
校於一九九零年三月十四日:「布衣神相」系列即將於中國大陸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