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有了片刻的沉寂,只有程嬋娟隱隱的啜泣聲傳出來。
那兩個站立在齊王龍身後的集賢堡鐵衛,似乎成了泥雕木塑的塑像,腰桿挺得筆直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而遠遠縮在牆邊並立的兩個丫環,此刻卻是滿臉訝異的神情,顯然她們從沒見過這種情景。
柳月娘眼眶裡的淚水,在蓄滿之後,終於奪眶而出,沿著臉頰流下,落在程嬋娟的黑發上。
在這個瞬間,她也似乎從哀傷中驚醒過來,伸手用衣袖拭去臉上的淚水之後,柔聲道:“小娟,別這個樣子,金賢侄在此,看了會笑話的,呵呵!”
程嬋娟抬起頭來、望了望她,又叫了聲:“娘!”
柳月娘淡然一笑,從衣襟邊取下掖著的手絹,替程嬋娟把臉上的淚痕輕輕的拭去,低聲道:“孩子,別難過了,過去坐好,我們還有事要辦呢。”
程嬋娟應了一聲,緩緩走了回去,默然坐在原先的座位上,不再哭泣。
柳月娘望著身旁左側的齊冰兒,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站了起來,走到她的身邊,柔聲道:“傻孩子,你哭什麼?來,讓娘替你把淚水擦了。”
她不說還好,話一出口,齊冰兒眼中的淚水再也阻遏不住,如同潮水一般的流瀉而出,頓時哭得個稀哩嘩啦的。
柳月娘摟住了她,一邊用手中的絹帕替她拭淚,一邊道:“冰兒,別哭了,我知道你心疼娘的遭遇,替我感到難過,可是你再哭下去,臉上的妝部花了。”
她看了看手上已經濕透的絹帕,苦笑了一下,柳桂花已急著走了過來,把自己袖中藏的那塊手絹遞給了她。
接過那條已經濕透的手絹,柳桂花伸了伸舌頭,道:“小姐,你還真能哭,連手帕都濕透了。”
她拎著那條濕手絹,走到了兩個丫環之前,吩咐她們速速把手絹拿去洗了,這才又回到座位上。
柳月娘一邊替齊冰兒拭淚,一邊柔聲道:“冰兒,金賢侄就在這裡,你哭成個大花臉,小心他不喜歡你了唷!”
齊冰兒破顏而笑,接過柳月娘手裡的手絹,胡亂地在臉上抹了幾下,道:“哼!胡說,玄白哥才不會呢!他愛死我了!”
柳月娘輕啐一下,道:“呸!真是不害臊的丫頭。”
她輕輕拍了拍齊冰兒的背,道:“冰兒,你得打起精神來,別攪亂了大家的心情,我們還得處理一些事情呢!”
齊冰兒應了聲,把臉上的淚水擦乾,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柳月娘回到自己的椅中,對金玄白道:“金賢侄,本來夜已深了,是該要休息的時候,不過唐玉峰還等著我們的回音,我想先把你的問題處理好才是上策,免得夜長夢多。”
金玄白不知道柳月娘和齊玉龍兩人給了唐玉峰什麼條件,讓他答應替自己除去身上的龍須神針,略—沉吟,道:“柳姨,小侄把話說在前面,我是絕不可能把萬流歸宗的秘技傳授給他們,如果他們要用這個條件來和你談判,你可千萬不能答應。”
柳月娘道:“這個我知道,你也可以放心。”
她輕輕笑了下,道:“唐門中人這次從四川而來,最主要的日的是想要在蘇、杭兩州成立藥范,販賣他們所研制的一些丹、丸、膏、散,你知道的,唐門不僅暗器了得,在江湖上,唐門所研制的刀傷藥和補氣療傷的藥丸世極富盛名,他們這次想要擴展業務,需要借助我們太湖的地方很多……”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似乎覺得有些口渴,端起茶兒上的茶盅,喝了兩口茶水,這才繼續說下去:“本來他們這一次東來,是要找我表哥,只因我表哥上了黃山,所以家駒才將他們介紹給齊玉龍,目的便是要合作在江南擴充他們的藥范生意,事實上,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太湖水寨發生的事,所以這一趟行動,其實僅是一場誤會而已?當他們知道真相之後,曾表示要在我們之間保持中立,誰也不幫……”
金玄白聽到這裡,才明白唐門中人為何會肯答應齊玉龍,幫著他突襲松鶴樓,其實是被蒙騙的,也可以說完全看在“利”之一字上,認為齊玉龍有能力幫他們在江南擴展藥范業務,讓唐門的勢力從四川延伸到江南來。
等到他們死了二三十個弟子之後,發現狙擊的人竟然是太湖王的妻於和女兒,並且還有一個萬萬招惹不得的金玄白時,他們便知道這次的行動錯了,可能會給唐門帶來大麻煩。
唐門弟子一下子死了這麼多,唐玉峰也知道無法向掌門人交待,所車他從金玄白身上發現了萬流歸宗的手法,認為只要自己能夠從金玄白手中得到這種手法或唐門大仇人的下落,那麼不僅是將功贖罪,反而他所建下的大功,會使他在門派中揚眉吐氣。
他想到這裡,果然聽到柳月娘繼續道:“唐玉峰這一次次失算,死了這麼多的門人,本來是難以向掌門交待的,不過,如果他能得到賢侄你的合作,取得那套神奇的接收暗器的手法,或者昔日唐門唐大先生的死因之秘,他便會立下大功。”
金玄白冷冷的笑了一下,正想開口再一次的拒絕,只見柳月娘做了個手勢,道:“金賢侄,你已經再三的申明,不會把這種手法的奧秘告訴他們,我完全了解。本來嘛,每一個門派都有它的秘技,要你把這種手法傳給唐門是絕不可能的,但是你能否告訴他們,當年唐大亢生到底遇見了誰?”
金玄白略一沉吟,只聽得柳月娘又道:“其實你告訴他們又有什麼關系?以唐門目前的實力來說,如果仇人太過厲害,他們衡量無法力敵,大概也只有摸摸鼻子,白認倒霉了!”
程嬋娟附和地道:“表姑媽說得不錯,唐三爺這回受了齊玉龍的欺騙,無意中得罪了金大哥還有表姑媽和表姐,—下子死了那麼多的弟子,覺得非常的懊惱,尤其是知道金大哥是槍神的弟子,更足後悔得很,他絕對不敢對付槍神,更何況……”
柳月娘截下她的話,接著說道:“更何況賢侄你跟錦衣衛還有如此深的淵源,又是東廠的官員,唐玉峰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動你一根寒毛。”
她笑了笑道:“所以他們目前只是找一個台階下罷了,你只要隨便說個人名,就可以打發他了,也讓他好向唐門的掌門人做個交待,交不交出萬流歸宗的秘技反倒不重要了。”
金玄白在忖想之際,齊冰兒道:“玄白哥,你是槍神的徒弟之外,還是我爹的傳人,這種萬流歸宗的手法如果不是槍神所傳,一定是我爹傳授給你的,沒關系,你就把爹的名號報出來,諒他唐門中人也不敢冒犯我爹!”
柳月娘道:“不錯,唐門雖是江湖門派,卻也算得上是生意人,他們不但打造暗器賣給一般的江湖人士,也煉丹制藥販賣給一般民眾,否則偌大的唐門家族中三代同堂,子弟門人多達千人,又如何維生?既是生意人,便是‘利’字掛帥,有利可圖之事才去做,若要冒著滅派的危險,誰敢做?所以你只要說這種手法是槍神所傳就行了,我想唐門的掌門人絕不敢去招惹槍神。”
金玄白苦笑了一下,道:“柳姨!實在不敢相瞞,這種手法並非槍神所傳,也不是冰兒她的父親所傳,其實傳我這手功夫的另有其人……”
程嬋娟聽到這裡,訝道:“金大哥,你提到表姐他的父親,難道太湖王齊伯父也是你的師父?”
金玄白直到此刻才發現程嬋娟已改口稱自己作“金大哥”,更發現她話中有語病,那便是她認定齊冰兒便是齊北岳的女兒。
難道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其實她才是齊北岳的女兒嗎?
金玄白想起那天深夜,白己在逸園地下的暗窟秘室裡,所看到的程嬋娟和程家駒兩人相擁時的情景,分明記得她提起她並非程家駒的親妹妹。
如果她知道自己和程家駒沒有血緣關系,那麼她也應該知道自己不是齊北岳的女兒,便是柳月娘的女兒。
假如是前者,那麼她便會明白自己和齊玉龍其實是親兄妹,為何她會受到柳月娘的命令,如此凶狠的對付齊王龍呢?
這實在有點說不通,也和常理不合。
但是如果她知道自己是柳月娘的親生女兒,便但應該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當金玄白出現在柳月娘面前,表明自己是昔年的沈文翰之徒時,她也應該知道金玄白是地父親的徒弟才對。
為何她會對於這件事一無所知?
難道泖月娘連這種重要的事情,都沒有告訴她?
究竟是柳月娘來不及告訴她,或者根本她就知道齊冰兒不是柳月娘的親生女兒?
一剎那之間,金玄白意念如電,不斷地閃現在腦海之中,然而反覆的推敲,卻依然得不到答案。
他凝視著柳月娘,只見她皺了下眉,道:“小娟,你胡說些什麼?許世平那廝有多少斤兩難道你還不知道嗎?他怎麼會是你金大哥的師父呢?”
程嬋娟黑眸一轉,問道:“金大哥,我知道你除了槍法厲害之外,刀法更是天下無雙,不知傳你刀法的那個師父究竟是武林中哪—位前輩高人?他是不是表姐的親生父親?”
金玄白望了柳月娘—眼,又看了看齊冰兒,想起自己在被她們追問沈玉璞的來歷時,便曾遵照師父的叮囑,沒有把他那“九陽神君”的名號提出來,只說師父在武林中曾經有著極高的名望。
他記得自己在她們追問時,還再三的推說,要她們在見到師父之後,直接的詢問師父,當時還用什麼徒忌師諱的狗屁不通的理山搪寒,現在想起來,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他很明白的記得,師父在自己出門時,並沒有交待要把他在武林中的綽號告訴柳月娘,事實上,他之所以囑咐金玄白找尋柳月娘,僅是在完成心中的一個願望而己,恐怕他也沒有料想到金玄白會憑著官府和忍者兩股不同的力量,竟然真的找到了昔日的戀人柳月娘。
這時候,如果金玄白遇到了沈玉璞,把他這些日子來的遭遇全都說出來,恐怕連沈玉璞都會瞠目結舌,驚愕以對。
而有時候金玄白自己回想起這幾天的親身遭遇,也無法相信會有這些情況發生。那種種玄奇的遇合,簡直讓他像做夢一樣。
甚至於在夢裡也不會有這麼荒謬而玄奇的事情發生,讓一個樵夫在短短的幾天裡變成了衙門差役口中的錦衣衛高官。
這還不算奇怪,奇怪的是,竟然錦衣衛高官,東廠的鎮撫大人都跟他稱兄道弟,連興獻王的郡主都要和他打賭,賭他會被皇上封為神槍武威侯。
在替仇鋮向周大富下聘時,從浙江巡撫以下的三司大人以及其他的大小官員,都會毫不懷疑的稱他為“侯爺”!
想到這裡,金玄白覺得自己真的好像是個騙子,不但把浙江省的許多官員騙了,還要把齊冰兒也騙進去。
他想到這裡時,忍不住搖了搖頭,認為自己這些日子的遭遇太荒謬了,齊冰兒如此信賴他,他怎可把沈玉璞在武林中的真正身份隱瞞起來呢?
見到他沒有回答,程嬋娟又追問了一句。金玄白猶豫一下,道:“對不起,程姑娘,關於這件事,我實在不能說。”
程嬋娟似乎還想追問下去,柳月娘己開口道:“小娟,你不要再追問下去了,連冰兒見過她爹,都還沒弄清楚他的身份呢。”
齊冰兒道:“對了,玄白哥,我再問你一次,我見到的那個……前輩,真的是找爹?”
金玄白裡了柳月娘一眼,道:“如果你的確是柳姨的女兒,那麼我師父便是你親身的父親了。”
他的話中頗有玄機,齊冰兒沒有聽出來,繼續道:“娘也曾經反覆的追問我,關於我見到的那位前輩的長相和特徵,結果確認我爹果真是那個樣子……”
她也疑惑地裡了柳月娘一眼,問道:“可是,我爹如果不是槍神,你又為什麼不肯說出他在武林中真正的身份呢?莫非我爹以前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金玄白叱道:“胡說八道,我師父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會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齊冰兒見他生氣,聳了聳肩,吐了下舌頭,顯出一副天真模樣。
金玄白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道:“冰兒,你記得我在客棧裡曾經告訴過你,我有五位師父的事?”
齊冰兒點頭道:“我當然記得,那天夜裡……”
地一想起那天夜裡發生的事,便覺得一陣甜蜜和羞怯湧上心頭,點了點頭,道:“你那天晚上是說過除了槍神之外,還有其他四位師父,並且我還記得你說過,你的師父要你去挑戰天下第一高手漱石子,並且要在擊敗他之後,娶他的孫女作妾,對不對?”
金玄白苦笑了一下,還沒說話,只見室內所有的人都滿臉驚容。
柳月娘在一瞬之間,幾乎從椅中跳了起來,尖聲道:“什麼?你師父要你挑戰天下第一高手?他……他難道便是沈郎嗎?”
金玄白聽她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也弄不清楚她說漱石子是沈郎,亦或有其他的意思?
他抓了下頭,道:“柳姨,我師父姓沈,的確便是當年的沈文翰,也是冰兒所見過的同—個人。”
他的目光掃過室內,只見所有的人都是滿瞼驚駭,於是忍不住說道:“柳姨,請恕我原先沒有跟你說清楚,我師父當年便是在泰山之巔挑戰天下第一高手漱石子而落敗,事後……”
柳月娘尖叫一聲,道:“什麼?沈郎當年是被天下第一高手打傷的?那麼他……他到底是誰?”
她到此時才弄清楚沈玉璞當年曾經向天下第一高手挑戰過,所以才把沈玉璞的受傷,跟這件事連在一起,隨著她連喘兩口大氣之後,她想起齊冰兒從玄陰教回來之後,曾經跟她提過的一些武林軼事,頓時臉扎泛起一片紅暈,興奮地道:“莫非沈郎便是當年名動天下的劍神?”
齊冰兒道:“娘,劍神老前輩據我師祖說,他姓高,不是姓沈,怎麼可能是我的父親?”
柳月娘罵了聲道:“這個死鬼,遇到我的時候,連名字都是假的,誰知道他會不會把姓氏也改了?”
金玄白沒想到自己瞞了師父的綽號和在武林中的身份,竟然又扯出這麼一大堆來,不禁苦笑道:“柳姨,我已經告訴過你,我師父本姓沈,名玉璞,字文翰,他當年並沒有騙你,只是因為身受重傷,功力幾乎全毀,這才決定要遠離武林,做一個平凡人……”
柳月娘喃喃地道:“他當時身受重傷,功力幾乎全毀?可能嗎?我看他好得很哪!”
她目光一凝,道:“金賢侄,你是沈郎的徒弟,又是冰兒的未婚夫婿,你可不能騙我,一定要跟我說實話才行,不然太對不起我了!”
金玄白苦笑了下,道:“柳姨,我敢對天發誓,我真沒有騙你,我師父的確是沈玉璞,也是昔年的沈文翰!”
柳月娘道:“那麼他不是劍神嘍?”
金玄白道:“劍神姓高,本名高天行,三十年前排名天下第二高手,那個時候,我師父的功夫還沒練成呢。不過,在二十年前,他在武林中曾經有一個極為響亮的名號……”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只見眾人瞼上一片企盼之色,裡著自己,甚至連那兩名集賢堡的鐵衛都是全神貫注,顯然他們也極為好奇。
金玄白謹記沈玉璞之言,沒有把他九陽神君的綽號說出來,被逼得只好提出沈玉璞另一個名號:火神大將。
他吸了口氣,繼續道:“我師父昔年的外號是火神大將,他在武林中被尊稱為海外三仙之首,位居東海釣鰲客和海南天機道長之前。”
齊冰兒首先跳了起來,道:“原來我爹是火神大將,難怪他會不把我師祖放在眼裡……”
她記起了在茅屋中,沈玉璞對她說的話,極為興奮,笑著道:“娘,你知道嗎?當年我師祖玄陰聖母曾經遇到我爹,結果不到二十招便敗下陣來,後來約了她的好友東海釣鰲客一起出手,結果依然落敗,當時她雖然口中不服,心裡卻很服氣,常跟我師父說,有一個年輕人的武功將來可能成為天下第一人,原來那人便是我爹。”
金玄白看她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的話,而感到詫異,卻不知道她是因為獲知自己的身世之後,有一段時間產生極大的失落感,認為自己是柳月娘與人苟且而生的一個私生子,並非太湖王齊北岳的親生女兒。
她原先一直以出身武林世家為榮,再加上身為玄陰聖女之徒,讓她頗為自傲,不料自從中了忍者的暗器,被下了春藥之後,一連串的遭遇,使得她的自尊心受到嚴重的傷害。
雖說她能確定金玄白不是如齊玉龍和程家駒所說的江湖騙子,但是她的貞潔莫名其妙的在金玄白手中失去,然後又受到齊北岳的囚禁,之後,接踵而來的一連串太湖奪權事件,以及有如晴天霹靂般的讓她得知自己並非齊北岳之女,而是個柳月娘和別人相戀後產下的私生女。
最令她難過的,還是那個當年拋下柳月娘的男人,竟是她無情的父親,若非那個男人由柳月娘口中證實是金玄白的師父,她心靈所受的打擊,只怕更加嚴重,更加令她難以承受。
想一想,讓一個年輕的女子,在短短的幾天裡,經歷如此大的變化,怎不使她情緒波動,心靈受傷?若非她摯愛的金玄白就在她的身逞,恐怕她會瘋了!
然而隨著金玄白說出了沈玉璞的綽號,讓她整個情緒都受到了鼓舞,沈玉璞在茅屋裡對她說過的那番話,那段當年和東海釣鰲客結識的經過,原亢她都一直在懷疑中,如今相互印證之下,她發現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在她跟隨玄陰聖女風漫雲習武的那些歲月中,她從沒聽到玄陰聖母魏妍秋提過昔年曾被沈玉璞擊敗之事,但她卻曾多次的聽到魏妍秋和風氏姐妹提起過海外三仙。
在那段時間,七海龍王邊巨豪的勢力極為龐大,可是那群東海的海盜,卻在遇到玄陰教的弟子時都極為禮遇,從來不敢出手打劫。
據風漫雲和風漫雪說,東海海盜如此禮遇玄陰教的弟子們,是因為海外三仙中的東海釣鰲客成洛君和七海龍王是結拜兄弟,而東海釣鰲客則是玄陰聖母的知己好友,沖著成洛君的面子,東海海盜無人敢招惹玄陰教。
齊冰兒記得自己十歲時還問過師父,所謂的海外三仙,究竟是哪三個人?當時雖然風漫雲曾很多次地說出這三人的名號,卻沒提起當年風漫天和風氏姐妹都曾被火神大將擊敗之事。
而玄陰聖母魏妍秋在提起海外三仙時,也從未提起曾和成洛君聯手對抗過沈玉璞,落敗之後,折斷手中鐵杖,退隱北海苦練武功。
她只是在七十歲壽誕之時,感慨地對教中弟子提起過,昔年曾經遇過一個武功極高的年輕人,那人武功是玄陰心法的克星,要門人千萬記住,不可與此人為敵。
那個年輕人是誰?到底姓什麼?在武林中有什麼綽號?當時玄陰聖母都沒提起,僅說海外三仙都是功力卓絕的高人,玄陰教弟子千萬不可冒犯。
齊冰兒把當年聽到的一些話,拿來和在茅屋裡聽到沈玉璞說的話一對照,再聽到金玄白所提的“火神大將”,立刻相互比對,全部都被串連起來,果真發現沈玉璞之言不虛,他便是昔年打敗玄陰聖母的那個高手,也就是魏妍秋口中提起過的那個武功高不可測的年輕人。
二十多年前,玄陰教主魏妍秋已經五十開外了,而沈玉璞還不到三十歲,在她的眼中,沈玉璞當然是個年輕人。
聖母憑著玄陰心法縱橫東北武林,連長白派的掌門人都要對她另眼相看,不敢得罪玄陰教,可是她卻敗在當時尚沒什麼大名氣的沈玉璞手下,甚至連東海釣鰲客成洛君一起出手,仍舊不是沈玉璞的對手。
由此可見,當年的沈玉璞,武功修為已經到了何等地步。
魏妍秋吃了虧,當然不能把這樁糗事對門人明說,不過她曾告誡玄陰教的弟子,千萬不可招惹海外三仙的門人弟子。
看來她把海南劍派的天機道長也列入其中,恐怕並不是對天機道長有何顧忌,怕的乃是居於海外三仙之首的火神大將,唯恐沈玉璞和天機道長有什麼特殊的交情……
齊冰兒一知道自己的生身之父便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火神大將,再想起沈玉璞之言,對照出昔年玄陰聖母所頒下的命令,立刻便感到萬分的光榮,不由自主的特別興奮。
她說完一長串的話之後,喘了口大氣,道:“我們玄陰教的所有弟子,曾經被訓誡過,千萬不可招惹海外三仙的門人弟子,尤其是火神大將的門人,更加不可以碰,因為火神大將的武功是我們玄陰心法的克星。”
她狂笑一下,道:“說起來真是玄奇,沒想到火神大將竟是我親生的父親,而玄白哥卻是他的徒弟,娘,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開的玩笑?是不是上天注定的事?否則怎麼偏偏讓我遇到了玄白哥……”
柳月娘幾乎目瞪口呆,愣愣地望著她,腦袋裡亂七八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的神色有些呆滯,跟齊冰兒的興奮完全相反。
程嬋娟卻是跟齊冰兒同樣的興奮,只不過她的態度要沉穩多了,臉上的神色雖是變幻不定,雙手緊握著大椅的把手,卻沒有什麼特殊的動作。
金玄白聽到她似乎在喃喃自語,仔細聆聽之下,僅聽到一句:“原來如此……”至於其他的話就聽不清楚了。
他正在思忖程嬋娟為何要說出這句話,已聽到柳月娘道:“原來他便是當年名震天下的火神大將。”
她挺直了腰桿,一臉豁然開朗的神情,道:“金賢侄,你知不知道沈郎當年在沿海一帶的名望有多高?無論是東海、南誨、黃海,南至泉州,北至威海街,凡是行船的海商或掠劫的海盜,甚至從扶桑國來的倭寇,幾乎沒有一個人沒聽過火神大將的威名,據說東瀛的好幾位城主和名將都曾托人到沿海找過他,原來……他就是沈郎!”
金玄白雖然曾聽沈玉璞提起過當年偕同東海釣鰲客成洛君乘坐七海龍王的巨艦,東渡扶桑,暢游東瀛各地,結識許多當地的城主和名將,以及涉入忍者之爭,救出了伊賀流的服部半藏,卻不知師父那“火神大將”的名氣如此之大,竟然名震沿海,遠達東瀛。
這可能是由於沈玉璞當時所交往的人,都是名動一時的大人物,他以絕世的武功出現於沿海,既擊敗了東北地區勢力頗為龐大的玄陰教宅,以及成名多年的柬海釣鱉客,又讓縱橫沿海的海盜之王七海龍王邊巨豪為之折服,便已夠資格成為沿海一帶武林人物的領袖了。
更何況他還乘艦進入東瀛,在扶桑國中做下那麼多轟轟烈烈的大事,結交了那麼多的城主和名將,自然威望扶搖而上。
而最令人難以理解的則是他猶如一顆流星,驟然劃過空際,照耀夜空之後,又突然的消失無蹤,以致更使人懷念。
雖然沈玉璞從未提起過他曾對橫行東海一帶的海盜王七海龍王邊巨豪有什麼意思,可是從沿海的海商對火神大將的懷念,可以推測出當年七海龍王邊巨豪一定受到沈玉璞的規勸或約束,做出了一些事情,而將這些功勞歸諸於沈玉璞的身上,自然火神大將的名望越來越高,於是他的驟而消失,也更引人懷念……
除此之外,沈玉璞進入甲賀流的城砦中,力斃十六名中忍,擊倒三十七個甲賀流中忍,其他的下忍死傷數百,逼使整個甲賀流自此一蹶不振,獻出甲賀流的九曜星之紋章,俯首投降,從此無力對抗伊賀流忍者,以致讓伊賀流的服部半藏成為鈴鹿山脈一帶的所有忍者的首領人物,遠這超越另外的百地家以及籐村家的兩派忍者組織。
就憑著這件事,縱橫於東瀛一帶的忍者們,所傳播出去的消息,可能不到一個月便會讓整個東瀛為之震驚。
難陸當時處於戰國時代,群雄競起之際,那些城主或者名將們會急於找尋火神大將,原來他們都是想借助沈玉璞的威望和盛名,希望能幫自己奪取天下……
由於海盜、海商、扶桑國各地城主、名將,忍者的渲染,以致讓火神大將幾乎成了神話中的人物,難怪在沿海一帶,他的聲譽連中原第一高手都比不上,甚至連海南劍派的弟子門人都沾了光……
金玄白心想,程震遠年輕時做過海商,可能曾經隨船到過東瀛,故此對於海外三仙中的火神大將有所耳聞,在遇到柳月娘後,也曾屢次將所聞之事告訴她,柳月娘才會很清楚火神大將的一些事跡和傳說。
如今,當她從金玄白口中證實,她當年遇到的那個男人,便是傳說中的火神大將,恐怕她心中所受的震撼,絕對不會低於齊冰兒。
金玄白見到她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臉色在開朗中有著掩不住的興奮,便知她心中波濤洶湧,情緒激動。
他點了點頭,道:“柳姨說得不錯,我師父就是那個火神大將……”
他略一沉吟,把師父對自己說過的當年那段事跡回想一遍,然後說道:“師父當年東渡扶桑島國,的確在七海龍王邊巨豪的引薦下,見過許多城主和一些東瀛名將,也曾在鈐鹿山脈救下東瀛伊賀流忍者的首領服部半藏,並且代表服部半藏進入甲賀流的城砦中和忍者談判,雙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結果師父殺了十六個中忍,擊傷三十七個中忍,至於其他死傷的下忍則不計其數,自此有了火神大將的外號……”
柳月娘的嘴唇一陣顫動,伸出右手,無意義的在空中揮舞了一下,道:“原來他這個外號,還是扶桑國的人替他取的,難怪那些倭人的海船裡,除了供奉八幡大神之外,還有人供奉火神大將的神位。”
這件事她聽程震遠提起過,以往只是對東瀛一地的奇風異俗感到好奇而已,如今想起又多了分好感。
她到這時,才發現以前那個擁著她的俊逸男子,不僅溫文儒雅,博古通今,擅於技擊,其實還是一個名震異域的奇男子、大丈夫。
相較起來,她之後遇到的一些男人,比起沈玉璞來,不但遠遠不及,甚至在她眼中都有如蟲蟻一般。
她想到這裡,對於渴於一見沈玉璞的心情,更加的熾熱了,彷佛心裡有把火在熊熊的燃燒著。
她的臉上泛起紅暈,霍然站了起來道:“金賢侄,走,我們這就去找唐玉峰。”
程嬋娟問道:“表姑媽,齊玉龍已經答應他們那麼優渥的條件,我們……”
柳月娘道:“沒關系,我們給的條件比齊玉龍多一倍也沒關系,除此之外,我們還可以答應他們在福建、廣東、山東一帶協助他們成立藥范。”
程嬋娟訝道:“這個……”
柳月娘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你金大哥的師父便是火神大將,便毫無顧忌了,諒四川唐門的人也不敢得罪火神大將。”
她興奮地道:“玄白,等到我們和唐玉峰談好條件之後,他們一定會立刻替你取出身上的毒針,過兩天我們再一起去見你的師父,如果他願意重出江湖,我決定把太湖的掌控權還給齊玉龍,我和你師父就搬到山東或福建去,憑著他昔年的聲望,我們成立一個海商船隊,到時候縱橫七海,做些海上貿易,便可以安身立命,終此余年了,哈!區區太湖又算得了什麼?”
金玄白沒料到她一下子想得太遠,竟然把未來的歲月都計劃好了,他雖然不知道師父的打算究竟如何,可是相信事情絕非柳月娘所說的那麼簡單。
柳月娘見他沒有反應,微微一愣,道:“怎麼啦?你師父還有什麼計劃不成?”
她向前走了幾步,道:“他的年紀也不小了,爭勝武林的日子也該過去了,我們分開了這麼久,難道他不想和我在下輩子過些安穩的日於,還想重出江湖不成?”
金玄白道:“不是啦!這些年來,師父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柳姨你,我想他為了補償你,一定會同意你的建議。”
柳月娘道:“好!就這麼說定了,這三天裡,我們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完畢,把我和許世平的一些恩怨了結之後,我就帶著冰兒隨你去見沈郎,反正太湖我也住膩了,也不稀罕這裡的基業,就搬到海邊去住吧。”
金玄白見她興致極高,也不想說什麼不中聽的話,潑她的冷水,只得點了點頭。
柳月娘攙著齊冰兒,道:“冰兒,我們走,去找唐玉峰。”
程嬋娟問道:“表姑媽,齊玉龍怎麼辦?”
柳月娘道:“就把他留在這裡,讓羅楓他們兩人看守著,你和桂花跟我們—起去吧。”
口口口
縹緲山下,摘星樓裡。
大廳燈火通明,當金玄白等一行人到達時,唐玉峰帶著唐麒和唐麟兩人已敞開大門,迎了出來。
顯然他們都沒有就寢,等候已久,所以三個人的瞼上已稍有疲態。
唐玉峰看到柳月娘親熱地攙著齊冰兒和金玄白,而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二十多名黑衣大漢和程嬋娟、柳桂花二人,卻沒有看見齊玉龍,全都臉現詫異之色。
不過他們並沒說什麼,唐玉峰抱拳向柳月娘致歉之後,又極有禮貌的朝金玄白躬身抱拳道:“金大俠,小老兒多有得罪,尚請大俠恕罪!”
柳月娘道:“唐三爺,雙方都是誤會,金賢侄也能諒解,絕不會怪罪你們,你可以放心。”
他們一行人在唐玉峰的邀請之下,進了大廳,而那些集賢堡的鐵衛則都留在門口守候著。
大廳中有四個專門服侍唐玉峰等人的丫環,這時見到柳月娘和齊冰兒等人進來,齊上前行禮。
唐玉峰吩咐那些丫環去倒茶,准備宵夜,這才回到座位上坐好。
柳月娘等到雙方坐定之後,便開門見山的說:“唐三爺,不久之前,小娟也跟你談過,關於你所提的條件,除了一點之外,我們全都同意。”
唐玉峰見到金玄白一直默不吭聲,反而態度更加小心翼翼起來,恭聲道:“請問夫人,是哪一點夫人無法同意?”
柳月娘道:“你們想要讓我金賢侄交出萬流歸宗秘技的事,無論如何他都不肯,事實上,我若要你們交出唐門煉制毒藥暗器的功法,大概你們也不會願意,對吧?”
唐玉峰道:“可是老夫有難處,這點也曾和姑娘商量過……”
柳月娘道:“我明白你的難處,唐門弟子死了幾十個人,當然是一樁大事,不過你也該想想,是誰犯的錯?”
唐玉峰嘴唇蠕動了一下,想要說話,卻被柳月娘用手勢制止,她繼續道:“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們受到齊玉龍的蠱惑,沒有經過思考,貿然的涉入我們太湖內部之爭,便是你們的不對,不必責怪他人……”
她頓了頓,道:“可是鑒於你們死了那麼多人,在道義上,太湖是虧欠你們,所以我決定每一名死者給予二千兩銀子的撫恤,除此之外,我們不僅提供十間店范給唐門開設藥范,還另外付給貴門二萬兩銀子作為彌補,我想這個條件比齊玉龍要優厚吧?”
唐玉峰臉上泛過一絲喜色,抱拳道:“多謝夫人慷慨解囊,老夫替死難弟子的家屬向夫人致十二萬分的謝意,不過……”
他望著面無表情的金玄白,道:“最低限度也請金大俠告訴我們,究竟是哪位奇人傳授他萬流歸宗……”
柳月娘打斷他的話,道:“唐三爺,你縱然知道了,又能怎樣?莫非你們唐門敢冒著滅派的危險,找人家尋仇不成?”
唐玉峰臉色一變,道:“這個……”
他深吸口氣,道:“這件事是我唐門最大的奇恥大辱,縱然冒著減派的危險,我們也想要試一試!”
“好!”柳月娘道:“你們既然不在乎唐門的存歿,老身又何必替你們打算?我就告訴你吧。”
她的目光一閃,望向金玄白道:“玄白,我把你師父的名號說出來沒關系吧?”
金玄白本來無意欺騙柳月娘,但他也不願意把鬼斧歐陽玨扯進來,因為巨斧山莊如今情況如何,他是一概不知,再加上他頗為喜歡活潑天真的金銀鳳凰,希望能把這一對雙胞姐妹介紹給歐陽朝日和歐陽旭日這對孿生兄弟,讓他們能夠結為連理,促成一段武林佳話。
如果唐門中人知道昔年唐大先生和幾名弟子都是毀於鬼斧之手,那麼雙方便是世仇,豈肯讓金銀鳳凰嫁給歐陽兄弟?
由於這份私心,他在被柳月娘和齊冰兒逼問時,終於扯了個謊,把萬流歸宗秘技的傳授者改為火神大將沈玉璞。
柳月娘從集賢堡主程震遠那裡聽到過一些當年火神大將的事跡,當然不懷疑金玄白的話。
至於齊冰兒來說,她親自和沈玉璞說過話,聽過九陽神君以極大的口氣表示,不把天下聞名的玄陰聖母放在眼裡,自然也不會懷疑金玄白沒有說實話。
所以到了後來,每個聽他說起火神大將的人,都認為這種萬流歸宗手法便是火神大將的絕藝之一。
金玄白沒料到自己說出的善意的謊言,竟然被柳月娘當了真,並且還極為自豪的要告知唐玉峰,作為雙方談判的條件之一,不禁愣了一下。
柳月娘見他沒有表示意見,還當他有什麼難處,忙道:“玄白,你別怕你師父怪罪你,如果他以後怪你,一切有我承擔就是了!”
金玄白苦笑了一下,道:“我倒不是怕師父怪,我是怕唐門中人不知好歹,會自取滅亡。”
柳月娘冷哼一聲,道:“唐三爺,你聽到我金賢侄說的話了?”
唐玉峰從他們的語氣中聽不出他們的關系到底如何,他只知道柳月娘是太湖王齊北岳的夫人,卻不明白她為何和金玄白有如此深的淵源,竟然還認識槍神。
想那槍神在三十年前便已是武林中十大高手,而柳月娘才四十歲左右,她又怎會認得槍神?並且口氣極大,竟可替金玄白承擔一切責任!
唐玉峰也弄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雖知金玄白來歷極大,又是朝中官員,萬萬不能得罪,然而自己這回做錯了事,隨之東來的弟子們死了那麼多,縱然談妥了擴充唐門的事務,恐怕掌門人也不會輕責,說不定就此將他留在四川,不讓他主持這一切事務。
想起這些日子來,在蘇杭兩地所過的繁華奢豪生活,與他在四川過的日子完全天差地遠,別的不說,單是精美的飲食和美麗多情的妓女便已令他流連忘返,更何況本來業務擴充後的無數好處了。
他一想起將來如果自己主持江南藥范的擴展業務,每年所得的利益,恐怕最少也在數千兩之巨,心裡便覺一陣火熱。
思緒急轉之下,他咬了咬牙道:“老夫聽到了,也很感謝夫人和金大俠的善意,不過要不要報仇,是掌門人的決定,老夫實在無權,我只是把實情稟報回去而已……”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所以無論如何,還請夫人將那人的名號告知。”
唐麒突然開口道:“叔叔,這樣一來,我們是不是吃虧了?”
程嬋娟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卻突然道:“唐少俠,你好像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唐麒一愣,只聽到程嬋娟又道:“你們忘了,我哥哥還在金大哥的手裡,如果他不能安然離開太湖,我哥哥怎能安然返回集賢堡?你們都是我哥哥的朋友,怎可害他呢?”
唐玉峰歉然一笑,道:“程姑娘,對不起,唐麒言出無心,請你原諒他一次!”
程嬋娟一笑道:“大家都是好朋友,我怎麼會怪罪唐少俠呢?別的不說,單說我和唐鳳、唐凰兩姐妹的交情,也不會介意唐少俠這句話。”
唐玉峰乾笑一下,道:“程姑娘說得極是,鳳兒和凰兒這兩個野丫頭這兩天留在集賢堡,給你惹來不少麻煩,老夫也該向你致歉才對。”
他輕輕的拍了下手掌,道:“齊夫人,我們就這麼說定了,無論是誰,你只要給個名號,讓我可以向掌門交個差就行了,至於以後如何,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柳月娘點頭道:“唐三爺,你的意思是說,老身只要說出人名之後,我們便已談妥條件,你立刻替我金賢侄除去身上的龍須神針?”
唐玉峰點頭道:“不錯,老夫立刻動手,一盞茶之後,便可取出龍須神針。”
唐麒見他答應得爽快,看了程嬋娟一眼,道:“三叔,你還沒得到金大俠的答應呢!何況唐鳳和唐凰兩個……”
唐玉峰一愣,叱道:“金大俠是何等英雄人物?他既已明白我們實是受到了齊玉龍的欺騙,冒犯了他的虎威,又怎會跟我們計較?你這混小子,胡說什麼?”
他罵了唐麒一頓,隨即臉上堆滿笑容道:“金大俠,你是朝廷的重臣,又是槍神的傳人,在武林中更是鼎鼎大名的高人,總不會跟我們這些遠在窮鄉僻壤的唐門鄉野匹夫計較吧?”
金玄白原先在心中一直琢磨著程嬋娟的話,隱隱覺得她似乎用唐門金銀鳳凰兩姐妹來威脅唐麒,逼使他們要和柳月娘妥協。
想一想,事情也實在荒謬得可以,唐玉峰率領數十名弟子從四川東來,原是到集賢堡拜訪堡主程震遠,希望求得程堡主的協助,可以大力幫忙,讓唐門在江南一帶開設藥范,擴展唐門的勢力范圍。
不過程堡主到了黃山去找天刀未返,於是程家駒又把唐玉峰等人引見給齊玉龍,於是被齊玉龍利用來對付柳月娘。
唐玉峰怎麼知道柳月娘和集賢堡程家駒有什麼關系?見到齊玉龍承諾給予大力相助,這才帶著門人隨同齊玉龍夜襲松鶴樓。
卻不料結果演變成幾乎無法收拾的地步,唐門弟子死了數十人,差點連唐玉峰都葬身在松鶴樓裡。
所幸金玄白為了保護柳月娘和齊冰兒、柳桂花三人,一時疏忽,遭到唐玉峰的暗算,中了龍須神針,這才讓唐玉峰拿到了一張王牌,讓他在太湖主權之爭中,不至於兩面都無法做人。
如果他就此返回唐門,恐怕掌門人按照門規處置,他不僅會遭到嚴懲,甚至恐怕連命都會丟掉了。
所幸老天保佑,讓他憑著那三枚龍須神針,立於不敗之地,無論太湖的大權是落在齊夫人之手,或者是齊玉龍的手裡,都得和他打交道……
金玄白望著唐玉峰那張清瘦的臉孔,忖道:“只怕到了此刻,他還沒弄清楚整件事為何會變成這樣,也不明白程嬋娟為何會為了我,用金銀鳳凰來威脅他。”
這種敵友難分的情形,金玄白原無也沒想清楚,直到此刻,他才稍為有點眉目,了解了整個事情的前後因果關系,聽到唐玉峰把話說得如此客氣,如此謙卑,金玄白也不好再推辭下去了,他抓了抓後腦勺道:“在下除了槍神之外,另有一位師父,外號火神大將。”
唐玉峰一愣:“火神大將?”
他在記憶中從未聽過火神大將這個人,忍不住望了望身邊的兩位侄兒,卻又想起他們才出師不到三年,一向在西南地區行走,自己沒有聽過這個人,自然他們也不會知道,問他們也是白問。
他乾笑一聲,道:“對不起,請恕老夫孤陋寡聞,這火神大將到底是哪一位前輩?”
柳月娘冷笑一聲,道:“唐三爺,你連火神大將如此威名赫赫的絕代高人都沒聽過,果真是孤陋寡聞。”
唐玉峰神色未變,緩聲道:“敝門雖然立派數十年,可是一向偏處川西邊陲之地,極少參與中原武林的盛事,故此孤陋寡聞並非稀奇。”
他歎了口氣,又道:“這回若非是四川地區農民暴動,影響本門的生計,我們也不會柬來發展,希望在江南富庶之地成立幾家藥范?多賺點錢維持門派的生存。”
口口口
由於皇莊的擴大,上地兼並的情形日趨嚴重,以致社會上矛盾更加激化,更加劇烈起來。
正德四年冬十二月,四川保安人藍廷瑞、廖惠、鄢本恕等人發動農民暴動,藍廷瑞自稱“順天王”、廖惠稱“掃地王”,而鄢本恕則自稱“刮地王”,大旗一立,各地受壓迫的民眾紛紛參加。
在極短的幾個月裡,聚集的群眾已達十萬人之巨,於是藍廷瑞等把這些投入麾下的民眾組織起來,置四十八總管,進行暴動,反抗官府,勢力甚至擴展到了陝西、湖廣一帶,聲勢一度極為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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