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劍南正與唐鳳琳說話之際,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之聲,唐鳳琳轉首問道:「是誰?」
門外應聲道:「小的是羅福。」
唐鳳琳站了起來,問道:「哦,有什麼事嗎?」
羅福在門外道:「唐姑娘,你命小的替你煎的藥已經好了,是不是要給你送來?」
唐鳳琳走到了門口,微微啟開一線,對著門外點了點頭道:「麻煩你這就去端來吧!我哥哥已經醒了,服下這帖藥,我想過不兩天便會好的。」
羅福站在門外應聲道:「姑娘的醫術高明,我們店主還要請你多多指點我們的小主人……」
唐鳳琳笑了笑道:「我這點醫術也算不了什麼,不過有機會我是想要與你們小主人切磋一番……」她話聲一頓,又道:「你現在就去把藥端來吧!」
羅福應了聲道:「小的這就把藥端來。」
唐鳳琳把門關上了,轉過身來走到床邊道:「我當時在半夜敲開這家藥鋪的大門,那時因為你中毒過深所以態度頗為不好,可是這兒的店主父子卻是和藹可親,一聽我說及你中了毒,立即連夜讓出一間房來……」
顧劍南道:「哦,等我好了,我該親自向他們道謝。」
唐鳳琳笑了笑:「他們也說過等你的病毒好了,想要來見見你……」
顧劍南:「這兩天真累倒你了,我更應該向你道謝……」
唐鳳琳道:「這也沒有什麼,好在這兒羅老先生對我們非常照顧,他特別將羅福派來,命他幫我調配藥材,料理雜務事,若非是他,我真有些地方忙不過來呢!」
顧劍南一聽她的話,心中安定不少,忖道:「這兩天來幫我服藥、解衣等等雜事的必定是那個羅福……」
他想了想,突然問道:「唐姑娘,我那祈叔叔可曉得我在這兒療毒。」
他這句話突如其來的說了出來,唐鳳琳立即為之一怔,囁囁道:「他……」她的話聲一頓,隨即接道:「當然他是知道你在這兒。」
顧劍南問道:「他們此刻又住在何處,難道他們竟沒有來看看我……」
唐鳳琳道:「他們……」
她剛說到這裡,門外傳來羅福的聲音道:「唐姑娘,藥端來了。」
唐鳳琳站了起來,剛剛走了兩步,又回頭道:「顧公子,我對他們說你是我的哥哥,等會兒……」
顧劍南淡淡一笑,道:「我會對他們說我姓唐,是你的兄長……」
唐鳳琳歉然笑道:「顧公子,請原諒我這麼做,當時實在是……」
顧劍南笑了笑道:「我知道的,你去開門吧!」
他望著唐鳳琳那裊娜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意念,想要拿她跟梅冷雪比較一番。
可是他這個意念剛剛萌起,立即硬將之抑止下去,忖道:「我怎會有這個想法?她雖然長得很美,但是與冷雪相較起來卻差的甚遠,又何況冷雪在我心中的位置是如此重要,又怎是唐鳳琳所能比擬的……」
唐鳳琳將門啟開,一個三十多歲、僕役裝束的漢子端著一個小缽走了進來,他一見到顧劍南睜開眼睛望向他,立即笑著招呼道:「唐公子,您醒來了。」
顧劍南雖然曾經用過假名,但從沒有連姓也改了,剛才他雖然答應唐鳳琳以兄妹稱呼,可是此刻聽人稱呼他為唐公子,還是覺得聽來頗不順耳……
他皺了皺眉,還未說話,已聽得唐鳳琳道:「南哥,人家在招呼你呢?」
顧劍南連忙點了點頭道:「這位便是羅管家嗎?剛才我聽我妹妹說過,這兩天多虧得你著意照顧,真是麻煩你了。」
羅福一聽顧劍南稱他為管家,不禁高興地說道:「這是那兒話,唐公子您是太客氣了,這兩天小的只是聽唐姑娘的吩咐做事,並沒有什麼麻煩……」
顧劍南道:「等我的身體好了,我是要親自向令主人羅老先生道謝的……」
羅福笑道:「我們店主對於唐姑娘如此年輕,醫術卻很高明之事,感到非常欽佩,尤其他老人家聽唐姑娘說起這都是跟唐公子您學的,他更是驚奇不已,只等公子您病體一好,他便要親自向您請教……」
顧劍南望了唐鳳琳一眼,暗道:「她也真是的,怎麼會說我精通醫道?若是那姓羅的店主向我請教,我又該對他怎麼說?」
唐鳳琳似是知道顧劍南此刻心中所想,微微地一笑,道:「羅福,你把藥放下吧!等我哥哥的病一好,他會去拜訪羅老先生的!」
羅福把藥擺在茶几上,道:「唐公子,但願您的病體早日痊癒,好讓我們店主早日向您請益。」
顧劍南頷首道:「多謝你的關懷,請稟告羅老先生,說我謝謝他的照顧……」
羅福誠摯地道:「唐公子,您只管靜心養病吧!若有什麼需要,隨時叫喚小的便是。」
說著,他便退了出去。
顧劍南見到他離去,稱讚道:「這人倒是很誠樸的,禮貌也周到……」
唐鳳琳撇嘴一笑道:「這還不是銀子的功效!像這種下人,只要對他們松點手,便可以使他們賣命!」
顧劍南也不願意辯駁她的話,笑了笑道:「你對他們說我醫術高明,若是他們真的向我『請教』,我又該如何應付他們?」
唐鳳琳笑道:「等你的身體一好,我們還在這兒逗留下去不成?你又何必擔心害怕他們真的向你請教?」
顧劍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唐鳳琳笑了笑道:「我們不談這個問題了,你快服下這帖藥吧!」
她端起藥來,道:
「其實你體內的巨毒已經清除乾淨了,這帖藥不過是補充你消耗掉的體力……」
顧劍南道:「我現在很好,倒也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尤其是爐裡燃著的那股香味,更是使我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唐鳳琳笑了笑道:「這是羅老先生珍藏的龍涎香,對於你的身體俾益最大了,不但能使你體內的餘毒從毛孔排泄出去,而且更能增加你的體力……」
說話之間,她已走到顧劍南的床前,坐在椅子上,道:「要不要我扶你起來,把藥服下……」
顧劍南趕忙搖頭道:「我……這個不必了,我自己喝下便是……」
唐鳳琳詫異地道:「你……」
她話聲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飛起一片紅雲,道:「我把藥放在這兒,你自己趁熱喝下吧!」說罷,站了起來道:「我出去走走,等會兒再進來。」
顧劍南看到她這個樣子,心中也是非常明白,他也沒說什麼,僅是點了點頭道:
「你去吧,我喝完了藥,或許還想睡一會兒……」
唐鳳琳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那麼我到吃晚飯的時候再來喚醒你,你儘管安心睡吧!」
顧劍南看著她走出去,在被窩裡靜靜地躺了一會,方始掀開被褥下床。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擱在桌上的衣服穿上,心中這才安定下來。
在室中走了兩圈,他覺得全身舒適,已不若前兩天那樣,不但真氣提不起來,而且四肢無力,昏迷不醒。
此時,他雖然覺得體質有點虛弱,彷彿跑了幾個晝夜那樣疲累,但是真氣已經運用自如了。
他暗自思忖道:「服下這帖藥,我想,靜靜的運一會兒功,必定可以恢復原先的體力……」
由於兩三天來,他一直處於昏迷狀況中,此時只略為活動一下鬆散的筋骨,便已覺得有點累,所以他不再多動,端起了那缽藥,一口喝了下去。
深深的噓了口氣,他慢慢的喝了一杯水,然後漱了漱口,脫鞋上床,調息運功。
或許是因為體內巨毒剛除去,他只覺心中意念非常活躍,好不容易才定下神來,凝氣運功。
運功完畢,週身舒暢不少,大病初癒,睏倦非常,不知不覺躺下睡著了。
一覺醒來,室內黝黑,抬頭望了望窗外,暮色已經降臨,爐中的香料已經熄滅,顯得格外的寧靜。
他此時只覺精神飽滿,體力充沛,體內真氣,隨著舉手投足便能運用自如,不但較未中毒之前沒見減退,反而好似有所增進。
他心中很是高興,忖道:「依照這種趨勢,我用不了多久的工夫,便能超過樸摩天,如今最重要的只是搏鬥經驗的歷練而已……」
他下床穿鞋整了整衣服,暗道:「唐姑娘曾說在吃晚飯的時候喚我,現在時候該到了,她又怎麼沒來?看這屋裡的情形,她好似一直都沒再進來過,不然應該把燈點上才對……」
他走到門前,緩緩拉開了門,只見門外是一個小天井,前面房舍相連,也不知道有多深多長?
顧劍南反手掩上了門,左右望了望,只見一排三間房屋都是黑黝黝的,好似屋裡都沒有人?
他心中頗為詫異,忖道:「看這間藥店的氣派不小,應該有不少下役之才對,怎麼在掌燈時分,卻是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他高聲呼喚道:「羅福!羅福!」
話聲傳出去,不見有人回答。
顧劍南心中正詫異之際,突然聽得前面傳來一聲慘嗥之聲。
他微微一怔,又聽得順風傳來唐鳳琳的喝叱之聲。
他愕然忖道:「這是怎麼回事,好像她在跟人動手……」
他步下石階穿過麻石鋪就的天井,匆匆的往前面行去。
他才踏上門檻步入通道,已見到一個人急匆匆的奔將過來。
顧劍南的目光銳利無比,一見到那人,立即便看出他正是羅福。
羅福好似心中有事,飛快地奔了過來,在這條黝黑的通道裡,剛剛看到前面有人,已經衝到顧劍南的面前。
顧劍南微微一讓,伸手將他的臂膀抓住,問道:「羅福,什麼事這麼急?」
羅福啊地一聲驚叫,定過神來,這才看清楚抓住他的是顧劍南。
他大喜道:「原來是唐公子,你的病好了吧?」
顧劍南頷首道:「我已經完全好了啊!有什麼事?」
羅福喘了口氣道:「唐公子,你快點去,唐姑娘跟人打起架來了。」
顧劍南一楞道:「什麼?她跟人打架?為什麼?」
羅福道:「有人要強買小店的龍涎香,我們店主不賣,竟被那人打傷,唐姑娘看不慣,所以才……」
顧劍南哦了一聲,問道:「現在又怎麼樣了?」
羅福道:「那來強買龍涎香的是兩個身穿紅袍的和尚,被唐姑娘打倒了一個,另外一個立刻便跑出去,又招來了幾個紅衣服的和尚,他們幾個人一齊圍著唐姑娘,打到現在唐姑娘看來已經吃不消了,所以小的才……」
顧劍南皺了皺眉,暗忖道:「紅衣服的和尚?莫非是丹珠活佛從藏土帶來的紅衣喇麻不成……」
羅福見他沉默不語,又說道:「唐姑娘本來不讓小的喚您,可是小的見到那些野和尚太厲害了,所以偷偷的跑來……」
他望了望顧劍南道:「唐公子,請你不要跟唐姑娘說起是小的跑來喚您,因為她深恐你的病……」
顧劍南淡然笑道:「我不會告訴她的!」
羅福見他要走,忙著又道:「唐公子,那些和尚都非常厲害的,您要小心點……」
顧劍南回過頭來,笑了笑道:「我跟他們評理就是,如果他們不講理,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們,你放心好了。」
說著,他已快步往前面行去。
羅福站在那兒,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追了上來,道:「公子,那些野和尚都是野蠻不講理的,您可不能跟他們講道理,小的看您的樣子好像並不會什麼功夫,最好還是別去……」
顧劍南暗忖道:「這些做下人的,嘴巴怎會如此之多?也不管人家聽得厭不厭煩!」
顧劍南也明白羅福純是一番好意提醒自己,但是實在討厭他跟在身後囉嗦不停,也懶得再理會他,加緊步子往前店奔去。
羅福跟在他的後面,一面呼叫著,一面拔步急追,可是儘管他用盡了全身氣力,也追趕不上。
顧劍南一連穿過了兩座天井,已聽得前面傳來呼喝之聲,鼻中也自嗅得了一股濃濃的藥味,他知道自己已將走到店房。
又通過了一條短短的通道,他的眼前一亮,已經跨進一間寬敞的屋中。
他的腳步微微一頓,目光飛快地在屋裡逡巡了一遍,只見靠著四壁堆滿了櫥櫃,櫥上到處都是抽屜,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許多藥名。
靠著右首壁櫥邊,是一條又長又寬的櫃檯,櫃檯上除了一疊疊的白紙之外,便是幾個小秤。
他目光從掛在牆上的幾個大匾上移過,落在門口,只見門邊擠滿了七八個人,一個個全都翹首往外望去,神態頗為緊張。
顧劍南悄悄的走了過去,擠在後面揚首往店外望將出去。
首先他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兩個紅衣喇嘛,映著從每一家門口照出來的燈光望去,顧劍南只見那兩個紅衣喇嘛全都是臉色烏黑,嘴角流血,顯然全都是中毒而死的……
顧劍南搖了搖頭暗忖道:「這丫頭除了使毒之外,難道便不能施出別的武功?」
他的目光轉移到街心,在那兒,他可以看到五個高大的喇嘛將唐鳳琳團團圍住,人影穿梭之下,唐鳳琳已是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顧劍南一看便知道唐鳳琳雖然落在下風,可是那幾個喇嘛也因為忌憚她的毒功,不敢過於進逼,是以她一時之間還不致於落敗。
唐鳳琳仗著輕靈的身法,在那密密的掌影之下,跳躍騰閃,好幾次想要入手懷中掏出毒藥暗器,卻被那些雄渾的掌風逼得無法騰出手來。
顧劍南默然望了一會,只見那五個喇嘛步法交錯,有似走馬燈的不時變換身形,遠望過去就恍如一道紅色的大網,逐漸的收攏。
他皺了皺眉,暗忖道:「丹珠活佛的確厲害,單看他寺中的這些喇嘛,武功並不如何高明,卻憑著身法的巧妙配合,便已將唐鳳琳困得死死的,若非她露出兩手使毒的本領,恐怕早已落敗了!」
可是儘管如此,唐鳳琳已額頭見汗,眼見她就算不被那些紅衣喇嘛薄扇似的巨掌所擊中,也將會活活的被累死……
顧劍南在三年前曾經見過丹珠活佛手下的三個大喇嘛,那三個喇嘛俱都練有藏土「大手印」神功,內力也較之這些喇嘛要高明得多了……
他暗忖道:「此刻若是那三個喇嘛在此,恐怕唐鳳琳早已受傷被擒,否則憑她的內力又怎能支持如此之久?可是反過來說,若是她的內力夠強,敢跟這幾個喇嘛對掌的話,這幾個二流高手早就中毒身死了!」
他正想到這裡,只聽得其中一個喇嘛用藏語說了幾句話,其餘的四個喇嘛齊聲吆喝一聲,接著他們的身形突然一頓,每人的左臂齊都搭在旁邊那人的右肩之上。
唐鳳琳何等靈巧?她一見那五個喇嘛急攻之勢一停,身形一動,立即斜飛而起,欲待衝出包圍圈之外。
可是她的雙腳才一離地,那五個喇嘛已在同一時間,同一動作的推出一掌。
紅袍齊飛,掌勢才一發出,唐鳳琳那急速躍起的身軀已在空中微微一停,衣袂被劈出掌風吹得倒拂而起……
她的臉色一變,雙掌自脅下穿出,匯聚一起,疾推而去。
只聽得空中起了一股悶雷似的郁響,唐鳳琳已尖叫一聲,整個身軀倒翻出去。
那些站在街道兩旁觀戰的人,齊都發出一聲驚呼,在這冬日的黃昏裡,這陣呼聲是如此的響亮,頓時將唐鳳琳的尖叫之聲,掩蓋下去。
就在這陣宏亮的驚呼之聲剛一響起的同時,只見一條人影有如電閃,自簷下飛躍而出。
那些紅衣喇嘛合力推出一掌,將唐鳳琳擊得倒翻出去,很快掌刀一翻,接著又拍將過去。
顯然他們恨極唐鳳琳,雖然見到她已中掌受傷,可是卻依然不肯放過她,想再加上一掌置她於死命。
他們的掌刃一翻轉過來,那條灰色的人影已經疾射而至,隨著左手一操,已將倒翻跌下的唐鳳琳齊腰摟住。
唐鳳琳一跌落那人的懷中,這五個喇嘛合擊而出的第二掌也已連環劈到。
只見那人身在空中,右手大袖一展,迎著空中劈到的那股雄渾勁道揮將過去。只聽得砰然一聲大響,兩股勁道在空中相觸,氣勁激盪旋飛,捲起街心的碎石粉屑,一齊鼓向空中。
那五個紅衣喇嘛本來是成環狀的搭臂而立,此時隨著提起的碎石,一齊往後倒去。
他們的手臂再也搭接不住,重心一失,五個人就似五個元寶似的倒翻落地。
由於那股衝擊的力道分散開來,是以每一個人所接受的勁力激盪不大,是以他們剛一跌翻於地,立即便又挺身一躍而起。
但是這一剎那,他們的面上全都佈滿驚駭之容,十隻眼睛齊都凝聚成一束,往那突然出現,僅以一人之力便將他們五人合擊之功擊敗的灰衣人望將過去。
當他們見到那灰衣人左手摟著唐鳳琳,右手斜撫小腹,昂然挺立時,每一個人的眼中立刻便浮現起驚凜畏懼之色。
因為他們看到那個灰衣人竟是如此年輕,以他們的想像,這能夠接下他們合力一擊的人,必定是武林中成名數十年的絕頂高手。
否則,便不會有如此充沛的內力,竟能獨手與他們五人匯聚之力對抗。
但是此刻他們眼前所見的竟完全超出他們的想像之外,這怎不叫他們驚奇之中而覺得凜異?凜異之中又感到畏縮起來?
這時,那許多遠遠站立在街道兩旁屋簷下觀戰的人也似全都驚得呆住了,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絲聲音,所以整條街道一片死寂。
那些人無數道的目光全都凝聚在那個灰衣人的身上,就在一片死寂中,突然聽到唐鳳琳呻吟一聲道:「南哥,你的病剛好,不要跟他們……」
顧劍南聞聲將那道凌厲的目光收回,俯望著唐鳳琳,只見她的嘴角掛著一絲血水,雙唇嚅動,話還沒說完,螓首便已一垂,昏了過去……
顧劍南頓時只覺得心中情緒激盪無比,其中混雜著歉疚、感動與後悔。
他真沒想到唐鳳琳受傷得如此之重,卻還是念念不忘於他的病才剛好,叫他不要與那五個紅衣喇嘛搏鬥。
她僅僅說了這麼半句話,便十足地將她心中的情意完全表露了出來。
顧劍南並非傻瓜,他又怎麼不知道,一個少女若非是深愛著一個男人,她不會將整個心意都擺在他身上,在急難之時,先顧及對方的安全,卻完全沒有想到自己……
僅僅是這麼寥寥的半句話,但是卻勝過千言萬語,這半句話聽進顧劍南的心中,真使得他感動無比。
他心情激動地忖道:「她無時無刻不顧及到我,可是我卻對她……」
霎時,他的心中便湧現起歉疚之情,忖道:「唉!我為什麼不在這五個喇嘛剛一變換身法之時便挺身而出,偏偏要先看看他們到底是為何要那樣做的原因,結果卻因一念之差,而使得她受此重傷……」
他的心中湧現種種複雜的情緒,很快地,這股情緒轉變為憤怒與悔恨。
他抬起頭來,狠狠地望了那五個喇嘛一眼,沉聲道:「你們五個人誰也逃不了這條命!」
他話聲一完,目光轉處,望著站在那高掛著同仁堂藥店招牌門前的羅福,高聲呼喚道:
「羅福,請你過來將我妹子接去。」
羅福擠在人群中,一聽顧劍南在呼喚他,畏縮了一下,沒敢立即上前,那立身在他旁邊的一個長髯老者立即沉聲叱道:「羅福,聽到唐公子呼喚你沒有?還不快去將唐姑娘接過來?」
羅福望了那老者一眼,壯著膽子走到街心。
顧劍南側著身子將唐鳳琳交給羅福,道:「我妹子受傷頗重,先要煩勞令主人施醫急救了,我……」
羅福接過了唐鳳琳,還未說話已聽得街邊立著的人群大聲喧嘩叫嚷,叫聲打斷了顧劍南的話,他目光一轉,已見到那五個紅衣喇嘛正轉身往街南飛奔而去。
羅福也見到這個情形,他急忙道:「唐公子,他們跑了!」
顧劍南冷冷一笑道:「他們跑不了的!」
他並沒有立即追趕過去,奸整以暇地對羅福低聲說道:「請你稟告羅老先生,務必拜託他留意照顧我妹子,我追趕這幾個和尚去,或許要到明日才能回來!」
羅福突然道:「唐公子,依小的看,您就別追了,讓他們去吧……」
顧劍南搖頭道:「他們是絕對逃不了的!」
話聲未了,他的身形拔起,已離開地面數尺,有如急矢疾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