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寫下這個標題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完了,黔驢技窮了,江郎才盡了。這是前些天偶然想到的一個選題,當時心想哪天寫不出專欄了就寫碼字的艱辛來騙稿費,孰料馬上就派上了用場。像這樣寅吃卯糧,充分說明我很有當敗家子的潛質。
寫不出專欄的原因有很多種。我彷彿看到南京的老克編輯用鷹隼般的目光逼視著我,而我只能用電視廣告的語氣期期艾艾地說:做男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身體不對勁……不過這倒不是搪塞,最近廣州像一巨大的火鍋,把上千萬勞動人民一通悶燉,那個熱,我估摸桑拿館都倒閉了——大伙都在享用免費的。老漢我每天睡覺都要被熱醒幾次,加快了年老色衰的速度。走在路上,我盡量把舌頭伸得長長的,看起來像一隻發情的公狗,不過書上說這樣有利於散熱。
我深沉地拖著舌頭踱來踱去,還是犯暈,只好坐在電腦前繼續枉凝眉,愁腸不僅百結,還擰成了大麻花。我開始深深理解起一位妓女的苦痛:據說台灣有個女作家為了體驗生活,毅然下海做雞,想不到赤條條被警察捉到。我揣測她其實是寫干了,想尋些靈感。當然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台北和廣州一樣熱,她約了一位男士一齊去賓館歎空調,空調不夠力,於是他們脫了衣服再歎。歎空調也會被抓,台灣警察真是霸道。
比較怪異的是那女作家總共也就寫了5萬字的作品,居然這麼快就搾乾了。老漢我製造的文字垃圾何止百萬,迄今都沒去做鴨,可見我是多麼愛惜羽毛。當然女同志寫文章也著實不易,譬如香港著名女作家李碧華阿姨在我們報紙上開專欄,起初四五百字,然後兩三百字,末了一百字,像一個聲音愈來愈微弱的即將圓寂的老尼。若不是前些天重溫《霸王別姬》時發現她竟然是編劇,我差點要鄙夷她了。你不要以為大陸表叔的稿費很好騙就短斤缺兩,廣大讀者的眼睛是賊亮的。
那天給朋友連岳打電話,這廝想過快活日子,去年離開《南方週末》去鼓浪嶼隱居,他向我抱怨說:每個月要給七八家報刊寫20多篇專欄,比上班還累。我憐憫地說:注意身體,保重腎,你好,她更好。
我這句警世鍾是有出典的。風傳江湖上一名記,稿紙等身,名聲顯赫,可憐一彪型大漢,越寫越腎虧,雖然名利兼收,但他越好她越不好,終於老婆跑了。這事提醒了我們,寫稿也會寫得家破人亡。
狗急會跳牆,專欄逼急了會瞎寫。那天翻《南方週末》的專欄,在沈宏非的寫食專欄下邊,赫然是喬納森的《吃屎的文化》,睹物思人,具體內容我就不推介了,不然女同志讀到這裡就會幹嘔,很容易背上未婚先孕的黑鍋。總之,喬納森之於沈宏非,猶如廁所與餐館毗鄰,棺材店與婚紗樓為伍,讓你爽呆的同時直面慘淡的人生。當然作為碼字騙錢的寫手,我很清楚喬納森是被殺千刀的編輯給逼急了。
《南方體育》主編龔曉躍曾跟我說過他以前給《南方都市報》寫專欄的苦刑,每天都要寫,一寫上千字,堅挺了40多天後終於綠著臉抱頭鼠竄。我也觀察過,在《南方都市報》上開專欄的寫手一直走馬燈似地換,不由想起了一個古代笑話:宮裡數名妃嬪苦盼幾年,都等不到皇上的甘霖,那叫一個旱。眼看著全都病懨懨的,太醫來了,開出一張曠世藥方:精壯男子數名。妃嬪們問這是啥,太醫說:藥引。
幾個月過去了(此處刪去五千字),宮女在牆角發現幾個枯瘦如粉仔的倒僕男人,問妃嬪:這是啥?那豐潤逼人媚光四射的妃嬪笑瞇瞇答曰:藥渣。
回到本文的中心思想,我想告訴你的是,但凡寫專欄的,都是人渣——被搾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