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藏身在長廊轉角處靜靜的等待著,驚台的火光忽明忽暗,隱約照映出長長的、不知延伸向何方的走廊。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躡著腳快步走的聲音;是一個身材魁梧、用斗蓬遮住臉的男人;皇後立刻便明白這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的國王。
國王鬼鬼祟祟的環顧四周,在確定沒有別人之後,便於一間房間門口停下腳步,推開門一閃身就消失了身影,只留下看見了這一切的皇後獨自一人在長廊下。
究竟會發生什麼事呢?皇後對房間內的事非常好奇,但是她同時也感到害怕,這是不可饒恕的罪。在她的心中,的確掙扎了一會兒,不過最後還是焦慮與好奇心戰勝了一切。
像是被惡魔附身一般,皇後走近國王潛入的那個房間,彎下腰來,從鑰匙孔窺視室內的情景。
僅有微微月光照亮的房間內,一個女孩橫躺在床上。皇後只能隱約的看見國王坐上床沿,和女孩熱切擁吻。那女孩稚氣的臉上浮現幸福的笑容,半開的唇間露出像松鼠一般的可愛門牙。
國王用左臂擁著女孩,右手則幫她褪去衣裳。月光下,女孩自留的身軀一覽無疑,微微隆起的乳房、還沒長出體毛的下腹,以及像洋娃娃般的纖細雙腿……皇後此刻已經不願再往下看,眼睛離開了鑰匙孔。雖然長久以來的疑惑終於得到解答,但絕望感卻讓她全身虛脫,使她無力的倒臥在地板上。身為妻子,竟然目睹了丈天的不忠,這是多麼無奈的事實……。然而更大的悲哀是,丈夫外遇的對象竟然是夫妻倆親生的女兒……
下雪了,皇後獨坐在黑檀木窗沿,做著針線活。
她嫁到這個王國已經十年了;年輕貌美的皇後雖然沒有顯赫的身世,不過國王並不在乎,認定她就是他要的女人。
剛結婚的那段期間,國王瘋狂的愛著皇後,而皇後也以擁有國王的愛為滿足,只要國王瞄一眼周遭的侍女她就會嫉妒,就連國王與家臣談天也會引發她的醋勁,甚至是一些王公貴胄,也免不了被皇後的妒火所波及。
然而幸福並未長久;在那個年代,國王出兵四處征戰是常有的事,各個城堡的領主幾乎很少留在城中,大部分時問都在戰場上度過。於是被留在城裡的皇後,便開始感受到了前所末有的孤寂。
每天的日子都在侍女們的環繞下無聊度過。
女人的話題還能有什麼呢?多半都是一些服飾、化妝,以及背地裡的閒言閒語。皇後表面上強顏歡笑,但內心卻寂寞難耐。
在這樣的生活中,皇後唯一的娛樂就只有在夜闌人靜時,關起房門拿出她的嫁妝——一面魔鏡來端詳。當她凝視著魔鏡時,總會喃喃的問到:
「魔鏡啊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皇後閣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當然是你……。」
聽見魔鏡這樣回答,皇後才松了一口氣。
鏡中的她有著棕黃色的頭發,直挺的鼻梁,以及如同大理石般的白色肌膚……。皇後非常重視肌膚的保養,不惜重金從先進的法國買來護膚的配方,並使用各種草藥制成油膏,每天早上都給肌膚做最好的按摩。然而歲月不饒人,皇後的美貌、是有衰退的一天。不知從何時開始,皇後的肌膚已逐漸松弛,眼角出現了細紋,而國王也似乎不再那麼的享受魚水之歡了;看來,國王已經對皇後不再感興趣。
皇後當然也聽說過國王想在貴族千金中尋找寵妃的傳聞,因為在不打仗的時候,即使留在城內,國王也把大部分時問都花在探訪皇親國威上。
國王十分喜愛少女,當年皇後嫁給他時只有十五歲,所以與其說國王是被她的美貌折服,不如說是愛上了她的年輕。
豐滿的胸部和臀部並不是國王的喜好;當年的皇後擁有光滑無垢的肌膚、細直的雙腿、緊致的臀部、小巧的五官……,這種未成熟的中性美讓國王深深著迷。
當年未及齡的少年少女結婚是極為稀松乎常的事,甚至有些公主還沒滿十歲就被嫁到異國,不過由於對方也是個乳臭未干的王子,所以雖然名為夫妻,但看起來卻更像是玩伴。
皇後心想,如今國王寵愛的貴族之女,不也都是一些年紀不超過十四歲的少女嗎?除了年華不再之外,皇後還有另一個很大的弱點,那就是沒有子嗣。
她歎了一口氣,再度望向窗外的雪。
一個不小心,針尖刺傷了指尖,一滴鮮血落在雪中;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冰雪搭配在一起,顏色竟是那麼的奪目;皇後見到這幅景象,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我要生一個孩子,一個肌膚像雪一樣白,唇像血一樣紅,頭發像窗框檀木一般黑的孩子……。」
只要生一個孩子,就一定能夠挽回國王的心。不,就算國王不再愛我,我也是王子的生母,沒有人能夠動搖我的地位……
或許神真的聽見了皇後的禱告。沒多久,皇後就懷孕了,之後產下一個健康的寶。
正如她所期望的,是個肌膚潔白如雪、嘴唇赤紅如血、頭發如檀木般黑的女嬰:他們為她取名為白雪公王。
國王對皇後的「功勞」十分滿意,送了無以計數的寶石華服來獎賞她。雖然外頭有人說,沒生下王子是一天遺憾,但皇後一點也不在乎。
隨著小公主的逐漸成長,國王也滿心歡喜,他不再到外頭去找他的情人,而把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陪伴小孩,也因此經常到皇後的寢宮探視。皇後終於如願了,她,再度奪回了國王的心。
在雙親疼愛下成長的白雪公主,有著和皇後相似的美貌;皇後對此相當自豪,只要有人贊實白雪公主的美麗,她就會覺得自己也獲得了贊賞。
可是有一天,皇後發現有些不對勁;她發覺國王凝視白雪公主的眼神不像是父親在看女兒,而像是男人在看女人。他盯著公主胸部白皙的肌膚、看著公主裙腳下不經意露出的腳踝,眼中竟蘊含了異樣的欲望之光。
在過去的時代,近親相奸並不像現代人所認為的那樣特殊,埃及女王克蕾歐.帕特拉就曾經和弟弟結婚,而十六世紀時的意大利知名貴族弗朗西斯哥,錢奇甚至還把美貌的女兒監禁起來供自己玩樂。
結果就在數天後,在偶然的情況下,皇後見到國王潛入公主的寢室,並且從鑰匙孔中發現了難以接受的事實。
從此以後,國王幾乎每天晚上都到公主的寢室去,再也沒有前來臨幸皇後;皇後又像以前一樣跌入了孤獨的深淵。不過,皇後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只是獨自承受著嫉妒之苦。
她那純潔無瑕的女兒,如今已經被國王的獸欲給污染;她多麼希望在丈夫愛撫下嬌喘的是她自己,而不是她的女兒……。嘗到了男人滋味的女人……,皇後只要一想到這點,就無法忍受女兒的污穢。過去她也喜歡撫摸公主的細嫩肌膚,但如今只要一看見公主,她就覺得惡心。
「為什麼要穿那麼暴露的衣服!」
皇後總會忍不住批評。
「多麼下流啊,這樣也配當一國的公主嗎?」
公主開心的穿著當時最為流行,能夠展現身材曲線的洋裝,還有用絹絲制成的機於,但卻冷不防的遭到皇後的斥責。然而,過去對母親百依百順的公主,現在竟也突然開始反抗:
「是媽媽你的觀念太保守啦,這是現在最流行的服飾呢!」
「應該是你認識不清吧,你這樣不怕外人說閒話嗎?現在巴黎真正流行些什麼,你知道嗎?像你這樣的打扮,像極了那些愛在街頭亂跑的販夫走卒家的女孩。」
受到這樣的責備,公主襟了口,露出一副哀憐的表情。過去皇後總覺得這樣的公主最美,但現在看來卻是那樣的討厭。
然而更可惡的是,公主身上竟散發著一種已經嘗過男人滋味的女人才有的不潔氣味;她明了公主已經習慣了男人的愛撫,而交歡的技巧也正在不斷的進步。
從此公主和皇後之間就常為了一點小事而爭論不休;有一回,公主甚至老氣橫秋的說:
「對女人來說,男人的愛就是一切,沒有男人愛的女人,還有什麼好自豪的呢。」
「你說我沒人愛?」
剎那間,皇後的臉色全變了。
「是呀!爸爸已經不再愛媽媽啦,我親耳聽到的,他說那樣的女人他已經受夠了……。」
那是沈浸在愛情之中的女人才有的強悍,過去皇後也曾保有這種強悍,但是隨著自己的姿色改變和年華不再,如今的皇後只是一個失去了自信的女人……。
這是第一次,皇後發覺自己把女兒視為勁敵般的嫉妒著。那光澤閃耀的肌膚,還有薔薇色的嘴唇,以及沒有一點贅肉的軀體;那都是皇後自己已經失去,或者即將失去的珍貴東西。
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公主,已經擁有一切的優勢,並且在奪愛的戰爭中獲得了勝利。
如今國王已經完全成為白雪公主的俘虜,不管是上劇院還是聽音樂會,他都要帶著公主同行。雖然公主年紀還小,但卻仿效大人穿起裝飾著絲綢蝴蝶結的晚禮服,以及由鯨須支架撐起的蓬裙,坐在原本留給皇後的位子上。
這樣的光景自然引起眾人的注意。當大家目睹國王步入劇院,帶著白雪公主坐在二樓正面的包廂裡時,盡管大家四目相投沒有作聲,卻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不過,即使眾人眼光爍爍,國王和公主也不當一回事。
在宮廷裡接見各國大使時也一樣,嬌小的白雪公主就坐在國王身旁。起初,她還不曉得當賓客來到御前時自己該做什麼,不過後來國王給她使了個眼色,這時她才在俏皮的眨了眨眼之後面露微笑的起身接受賓客致意。各國大使們當然也很清楚這代表著什麼意義。
於是,各國大使有了一項共識,如果想向國王要求些什麼,第一步一定得先跟白雪公主打過照面。因為這位年幼的公主,是人人敬畏崇拜的國王的唯一克星。盡管大家不喜歡,但還是得接受現實。
嬌慣的白雪公主越來越傲慢,開始用下巴使喚周遭的人,包括她的父王在內。有一天晚上,在聽完音樂會回到寢宮後,白雪公主疲累的倒在床上,任由國王幫她脫去腳上的絹絲襪子。
國王像剝蛋殼似的小心褪去公主腳上的襪子,露出了無瑕的雙腳;他就這樣跪在床前,貪婪的吸吮起她的腳趾尖,然後無比耐心的愛撫她的雙腿。
「不要啦,我好想睡喔,父王。」
白雪公主一面打著呵欠一面拒絕國王的求歡。
「求求你,昨天你也拒絕我,今晚至少……」
「不要啦,我今天很困啦,明天再說啦。」
白雪公主沒好氣的說著,扭身朝向另一例,繼續她的好夢。國王雖然沒能如願,但心的欲火卻燒得更猛;他就像一個被少女所玩弄的老頭,不死心的繼續糾纏。
「真受不了你,好啦,借你一只腳吧。」
她將一只腳伸出來滿足苦苦哀求的國王,兩國王則拼了命的享受、吸吮起來。
「來吧,另一只腳也賜給我吧。」
白雪公主聽話的伸出另一只腳,而這只腳也馬上又被國王摟住,並重復起同樣的動作。
公主的傲慢並不僅止於此,凡是她看不順眼的侍從、侍女,她都要在枕邊向國王告狀。
「那個叫法藍茲的侍從,總是用嫌惡的眼神看我,以前我也警告過他,但他卻好像一點悔意也沒有,真是個壞胚子。」
「那個叫克拉拉的侍女,上次偷懶沒把我的裙子燙平,結果裙子的後擺都是皺折,害我在貴婦們面前出丑。」
「那個叫海倫娜的侍女真不管用,幫我脫鞋時總是弄痛我,真該好好找個機會教訓她。」
每次只要公主一有抱怨,國王就會立即把侍從砍頭或是嚴厲懲罰,有時甚至會當著白雪公主的面鞭笞侍從、侍女。
首先是拉出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侍從,剝去上衣露出背脊,然後命人用力的鞭打,在白色的肌膚上留下道道血痕。白雪公王雖然看了覺得害怕,但卻樂此不疲。
有一個侍從因為被白雪公主看不順眼,所以被罰在宮殿中庭裡裸奔,兩另一個侍從則被全身剝光綁起,用羽毛搔遍全身。還有一個侍從,只因為白雪公主不喜歡他穿鞋的方式,便叫人用燒紅的人鉗燙爛他的雙腳。
就這樣,白雪公主的壞心眼越來越不受控制,但是國王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相當樂在其中;或許是因為他體內的年輕活力正日漸衰退,想藉由白雪公主的肆無忌憚來滿足自己的空虛吧?也或許是因為國王把白雪公主當成了寵物,十分享受有如馴養幼獅般的快感吧?
「今天又有一個叫漢斯的侍從在眾人面前裸身遭到鞭打,真是可憐啊,背上都紅腫流血了,恐怕會有好一陣子都無法起身干活了呢。」
當皇後坐在那面鏡子前,由侍女幫她梳理頭發時,她聽見侍女這樣訴苦著。
「唉,連漢斯也……?」
皇後感到非常灰心。
「國王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小女孩的抱怨怎麼能夠當真呢?」
如果再這樣下去,宮廷裡將會人心惶惶,必須要有所行動了。可是如今國王和白雪公王的關系在宮中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就連宮裡的人事也必須經過公主的點頭才能夠更動,更別提那些沒有過失的人只因為公王的一時興起就遭到拷打的厄運。
一個完全不了解大人世界的幼女,只憑她個人感情的好惡來決定宮中的大小事情,這樣太危險了。如果邊情況再續續惡化下去,皇後擔心恐怕連她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將不保。
在侍女離去之後,皇後又像往常一樣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用最嚴苛的眼光仔細的探查自己的眼角、嘴角和鼻子。然而她唯一能發現的,就只有歲月造成的刻痕正一步步侵蝕她的美貌的事實。
她已經嘗試過所有方法;從法師那裡討來的藥草、香油,還有溫泉的泥浴,以及牲畜的鮮血……,但都無效。過去自己花了那麼多苦心才保持住的容貌,如果一旦失去,那將來又該如何活下去呢?
在絕望之中,皇後躊躇著,但仍然不忘像過去一樣,向魔鏡詢問:
「魔鏡啊,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魔鏡這麼回答她:
「皇後啊,在這裡你的確是最美的女人,但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是白雪公主,白雪公主才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不能再繼續忍氣吞聲了,一定得除掉白雪公主,這樣自己的地位才能穩固。如令皇後已經喪失了理智。
既然有了目標,就必須立刻實行。可是該如何殺死她呢?皇後想過使用毒藥,但是弄毒藥太麻煩了;或者是親手把白雪公主勒死?然而她又害怕自己到時候會因母性作祟而沒有勇氣下手。
最後皇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找來了一個功夫相當不錯的獵人。
「把公主帶到森林裡殺掉!然後把她的肝和肺帶回來給我。」
對當時的人來說,森林是充滿神秘的,棲息著無比恐怖的怪獸,是個進得去卻出不來的地方。
「我帶你去森林裡玩玩吧,那裡有很多很有趣的東西喔。」
獵人這樣邀請白雪公主,不過白雪公主本能的察覺到情況有異,所以沒敢答應。但獵人還是拉著公主的手,便把她領進了森林裡。就在這時,獵人的心中浮現了一陣哀愁。
(真是可憐啊,要我殺掉這麼小的一個孩子。)
對於身份地位相當低的獵人來說,這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事。
當時嬰幼兒的死亡率非常高,剛生下來的孩子常會因為染病而夭折,所以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孩子都被大家視為珍貴的寶物。獵人弄不明白,為什麼那些身份地位高的人會這麼不重視小孩子的生命?
「你不要怨我,這是皇後的命令,我自己並不想這麼做。」
說著,獵人便拔出了刀,嚇得白雪公主跪在地上拚命求饒:
「請您大發慈悲,饒了我一命吧……」
公主臉頰上流下的兩行淚,頓時讓獵人失去了氣力。
(就算我不殺她,這麼小的孩子也沒辦在森林裡生存吧?她遲早都會被恐怖的野獸給吃掉,這樣就用不著我直接下手了……)
於是獵人收起了刀,把公主趕進森林裡,然後宰了一頭豬,取出肝和肺帶回城裡。等得不耐煩的皇後看見眼前血淋淋的內瞅遠是嚇了一大跳,不過她強作鎮定的說道:
「干得很好,公主有沒有抵抗?」
「是,她臨死前還在慘叫、哭嚎……」
「好,做得好,我要好好的獎賞你。」
說罷,皇後便當場叫出心腹手下把獵人給殺了。想當然爾,這是封口的動作。然後皇後又重新檢視了獵人所帶回來的肝和肺;她心想,這些還帶有血色和體溫的內髒,就是那個不斷將我逼到絕路,年輕貌美的白雪公主的內髒……。
根據當時的習俗,如果吃了年輕女孩的心肝,就能把她的年輕占為己有。一開始皇後還有些躊躇,不過最後還是找來了廚師,把那些內髒撒鹽烤過之後送上了餐桌。
在那個時候,人吃人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歐洲在中世紀曾經發生過大饑荒,到了十三、十四世紀,更因為氣候變化,使得饑荒益發嚴重,有許多村鎮甚至還因為人口流失而荒蕪。
在糧食不足的壓力下,人們從農村湧到都市,然而都市裡也並沒有那麼多的面包足以喂飽這麼多人;於是街頭四處都有人餓死,而活著的人便爭食死者的屍體;在現在想來,這實在是無比的慘劇。
一開始,皇後只敢淺淺的嘗嘗味道;她瞇著眼睛看著紅肉上滴下的血汁;終於,她鼓起勇氣咬了一口。在咀嚼當中,皇後總算體會到了奇妙的滿足感;如今公主的美都將屬於她了。
另一方面,白雪公主正在森林裡因害怕而哭泣著,不知該往何處去。如今她終於明白自己是多麼的愚蠢,只一味的爭奪父親的疼愛,卻沒有注意到母親的感受。
難道母親是用女人看待女人的眼光來面對我嗎?難道母親對我的嫉妒已強烈到要殺掉我才能洩憤嗎……?直到此刻,白雪公主仍舊無法認清現實,以為母女的愛可以勝過一切。
但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風吹樹梢發出了咻咻聲,而遠方則傳來了猛獸的長嚎;夜越來越深,四周的樹木枝干看起來像極了幽靈的面容。
過度的害怕幾乎讓公主暈厥,她只能無意識的邊走邊哭,翻過一座又一座的山頭;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公主竟然一連翻越了七座山頭。
就在這時,她終於看見了民家的燈火。在力氣耗盡之前,她走到了這棟小小的石造民房門前。這裡其實住著七個小矮人,他們平常都在上裡挖掘銅礦,然後打造成武器,藉此餬口。
白雪公主稍稍的走進屋內,房裡放著一張小小的餐桌,上頭放著七個小小的盤子,同時還擺了七套小巧可愛的叉子、湯匙、杯子和餐刀。房間的另一頭則排著七張小小的床,鋪著潔白的床單。
餓昏了的白雪公主沒有多想,頓時便將餐盤裡的面包和菜餚吃得精光,還喝完了杯子裡的葡萄酒;等到肚子一飽,疲倦感便又再度湧現,於是挑了一個床,倒頭立刻睡著,床的大小剛好適合當時只有七歲的白雪公主。
當夜幕低垂時,這個家的主人,七個小矮人回來了,他們點亮燈一看,床上竟然睡著一個可愛的女孩,而餐桌上的面包和湯也都被動過了。
「好可愛的女孩呀!」
其中一個小矮人叫道。
「噓,不要吵醒她,讓她繼續睡吧。」
隔天早上,白雪公主睜開眼睛看到這七位小矮人,不禁嚇了一跳。他們的個子都和自己差不多,只不過頭發中混雜著白發,皮膚也像中年人般粗糙,不過眼神看起來都很和善。公主心想,要不是他們在這裡蓋了一棟房子,我昨晚恐怕真的要被野獸給吃掉了……
公主雖然還是個孩子,不過腦筋卻很靈光,她馬上把壞心眼的媽媽想要殺害自己的事,以及獵人不忍心殺她,才放她一條生路的事說了一遍……聽完她的話,小矮人們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怎麼會有母親想殺害自己的親生女兒呢?但是這麼可愛的女孩看起來並不像是曾說謊的樣子,這件事背後一定還有內情才對。
「如果你沒有地方可去,就在這裡住下來吧。」
小矮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這樣告訴白雪公主。
長久以來,這些年老的小矮人都活在一個沒有女人的世界裡,如今面前出現了這麼一位可愛的少女,彷佛在他們灰色的生命中點亮了一盞明燈。每一位小矮人都在內心暗自許願,希望這樣的幸福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不過,你得要幫忙做家事才行,你要打掃、洗衣、縫衣、做菜、整理房間。我們都是粗枝大葉的男人,不懂得如何把家裡弄得更漂亮。你是個女孩,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才對。」
白雪公主高興的點了點頭。於是就從這一天開始,她和小矮人的奇妙同居生活便展開了。當年男人出外工作,女人在家打理家務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很自然的,家事都落到了公主的頭上。
過去如花似玉、嬌生慣養的她,當然不太會洗衣、做菜和打掃,不過久而久之,她也漸漸的學會了一點;再說,就算做得不好,小矮人們也從沒抱怨過什麼。
家裡來了一位可愛的女孩,小矮人們覺得很滿足,他們不想失去這個女孩。因此,盡管大家都不說出口,但都很有默契的認為應該要好好的保護這個女孩。
「我們出外工作時候,記得一定要把門窗關好,不管是有誰來叫門,都絕對不可以開門喔。」
小矮人們一再這樣提醒純真無邪的白雪公主。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以公主的父親自居,而以前相當依賴父親的公主,也已經很習慣男人這樣對待她。
不知從何時開始,小矮人們每天晚上都輪流跟公主交歡。
普通的女孩都很討厭成年男人的胡渣、粗糙的皮膚,以及老年人特有的體臭,但是白雪公主早就習慣了這一切,所以並不覺得排斥。
只不過當小矮人和她上床時,那刺刺的胡渣總會喚起以前的回憶,使地想起父親的面容。公主想起初夜時,當時的她沒有喜悅,只有驚恐;男人粗糙的手把她的衣服脫去,撫摸她的胸部和下腹,而她只能暗自發抖。
「不要,父王!快住手。」
但不知為什麼,當時就是難以開口拒絕。
對她而言,那是一次既恐怖又羞恥的回憶;破身的痛苦至今都還留在腦海……。可是在交歡之後,父親溫柔的擦去血痕,緊緊的抱住了她;當晚她就睡在父親的臂彎裡。那粗糙的胡渣和老男人特有的體臭,如今卻變得那麼令人懷念。「啊啊,父王……」到了高潮的頂點,白雪公主忍不住喊出聲來。聽到她這麼喊,小矮人停下了動作;長久以來的疑問終於獲得了解答。為什麼公主曾遭到生母的嫉妒,非要除之而後快不可?為什麼這麼年幼的一個女孩,渾身上下卻散發著病態的性感魅力……
另一方面,在城裡的皇後則展開了新的生活。
雖然殺了親生女兒的罪惡感讓人難受,但少了和她奪愛的情敵,卻又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沒有人能夠搶走國王了,國王又再度屬於我了……。
遠征回來的國王發現公主不見了,心中悲哀難忍,可是皇後很有技巧的說了個謊:
「那天我們去森林裡散步,不料遭到野獸襲擊,所以大家都趕忙逃命,然而就在逃走的途中,公主被裙子絆住了腳,結果被野獸追上吃掉了。」
然後皇後歎了口氣;這是以母親身份歎的氣。
每當她一個人留在房間時,總會想起白雪公主童稚的臉;這時她便會猛力的搖頭,想把這一切都抹去。往後自己和國王還要繼續過下去,她是一個重新獲得愛的女人;如果這一切一定要用白雪公主的性命來換取,那也是不得已的……。
當天夜裡,皇後貪婪的享受國王的愛撫,在肉欲中忘卻了犯罪的恐懼。國王對她反常的熱情感到驚訝,但也沒有多說什麼;或許皇後是想用性愛來沖淡失去女兒的哀傷吧。
可是沒過多久,國王在外頭另結新的傳聞便又竄進了皇後的耳中;這讓皇後感到猶疑,難道當初殺死女兒,奪回國王的愛都是徒勞無功?難道這樣做是錯的?
當晚,再度陷入孤寂的皇後又把那面鏡子拿了出來,然後凝視者鏡子問道:
「魔鏡啊,魔鏡,快回答我,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皇後啊,在這裡你的確是最美的女人,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是住在七個山頭外的白雪公主……。」
皇後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鏡子也摔到了地上。那原本已經死了的女兒竟然還活著,這怎麼可能……
恐懼讓皇後全身顫抖,那孩子要是跑回來告發我犯的罪行怎麼辦?國王肯定不會饒過我這個殺害親生女兒的母親吧……
如令殺人已經變成了必要手段。過去殺人是為了內心的嫉妒,而這次則是死活的問題。在這樣一場母親與女兒的奪愛斗爭中,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
不能再信賴別人了,只能靠自己親自下手。
下定決心的皇後在臉上抹了顏料,套上破爛的衣服,選了幾個漂亮的絹織束腰放在籃子裡,偷偷的潛出城去。
束腰是一種系在腰間,可以讓胸部高聳挺立的內衣,而絹織品在當時只有威尼斯和米蘭才有生產,是極為高價的服裝。
過去在宮中那麼喜愛打扮的公主,一定會對束腰很感興趣,而她現在生活在深山裡,無法再接觸到過去的華服,心裡大概也正悶得慌吧。本身就很愛美的皇後深知如何利用這些東西來抓住女人的虛榮心;她有信心,那位年幼的公主一定會輕易上釣。
變裝易容成老太婆的皇後翻越了七座山頭,終於來到小矮人的家;她咚咚的敲了敲門,大聲叫賣起來:
「有沒有人要買束腰啊?非常漂亮的束腰唷……!」
白雪公主覺得很納悶,怎麼曾有人在這樣的深山裡叫賣?可是這些天來她總是一個人留著看家,而且也已經很久沒和外人說過話;再說,老大婆賣的是束腰……。於是心癢難忍的公主遂毫無警戒的打開了門。
看見公主的身影,皇後內心泛起復雜的感受。公主雖然身穿粗布制成的衣裳,但卻仍舊閃耀著年輕的光輝。啊,這就是奪去丈夫的愛,奪去我的幸福的女兒。
想到這裡,皇後的心中湧現憎惡。沒錯:就是這張年輕有朝氣的臉,害得我這個皇後地位不保;不,連我的生命都受到威脅……
「唉呀,好可愛的小女孩,你喜歡哪一種顏色呀?對了,這種顏色不錯,我來幫你穿上好嗎?」
白雪公主毫無戒心的讓皇後靠近;並讓她從背後為她綁上束腰。可是越綁她越覺得胸口悶得難受,想掙脫,但束腰卻越來越緊;最後終於難過的唉叫了一聲,倒了下去;皇後這才滿意的逃進了森林中。
等到天色陰暗,小矮人回家來,但卻沒人來迎接;大伙兒狐疑的開了門,卻發現白雪公主就倒在門口。
不管怎麼叫她,怎麼搖她,都沒有反應。就在小矮人們束手無策之際,突然發現公主身上穿著束腰,於是便趕忙將束腰的繩子松開;公主這才喘過了一口氣,重新恢復神智。小矮人們見狀都大聲歡呼,淚流滿面。
聽完了白雪公主當天的遭遇之後,小矮人們又再度感到震驚不已。
「真是可怕啊,那個老太婆一定就是皇後。不過還好,總算保住了一條命;下次不管是誰來敲門,都不可以開門唷!」
就像父親對年幼女兒的訓誡一般,小矮人們一再的對公主耳提面命。
另一邊,皇後氣喘吁吁的趕回城裡;她有信心這次絕對不會失敗,因為在她系緊束腰時,就已經確定公主是不可能活下來了。沒問題了!公主不可能再活過來了。皇後心中這麼想,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安,於是再度拿出魔鏡來確定一下:
「魔鏡啊,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暗自祈求,可是魔鏡卻回答:
「皇後啊,在這裡你的確是最美的女人,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是住在七個山頭外的白雪公主。」
啊啊,怎麼會這樣?即使是我親自下手,公主卻仍然還活著?難道是我的母愛在作祟,沒有在系緊束腰時使盡全力,反而手下留情了嗎……?
下一次,皇後在心中發誓,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殺了她,否則我的性命和地位都將不保。
於是皇後決定選擇毒藥。在中世紀,毒殺是極為普通的殺人手段;在宮廷中,王公貴族們就經常遭到毒殺,因此養成他們在吃飯前總會先叫侍從先行試毒;就算是招待賓客喝酒,主人也必須先舉杯一飲而盡,以表現誠意。
皇後選中的是一種能立即發作的毒藥。她將煎過的毒藥塗抹在漂亮的梳子上,然後換上和前次不同的裝扮,再度潛出城去。
翻越了七座山頭來到小矮人的家,皇後又扯開嗓子嚷了起來:
「有沒有人要買梳子啊?漂亮的梳子唷……」
「老太婆,你來做什麼?」
白雪公主把門打開一條細縫,這樣問道。
「賣梳子呀,我有漂亮的梳子呢,你想不想瞧瞧啊?」
「可是我不能隨便開門。」
「一下子有什麼關系呢?你看,這麼漂亮的梳子要去哪裡找啊?」
皇後拿起了一把梳子,對著太陽照了照,上面所鑲的寶石閃閃發光。頓時愛美的白雪公主便失去了警戒心,心想看一看應該沒問題吧,於是便打開了門。
「真漂亮啊……」
公王欣賞著梳子,而皇後則鼓起三吋不欄之舌:
「你的頭發更美麗呢,我來幫你梳梳頭吧。」
皇後把梳子插在公主頭發上的那一瞬間,毒性立刻發作公主隨即倒地不起。在小矮人還沒回來之前,皇後便匆忙的逃跑了。
到了傍晚,小矮人們回家一看,公主又昏死在地板上。大家七手八腳的尋找,這次公主沒穿束腰;最後才突然注意到公主頭發上有把過去沒見過的梳子,於是便將梳子拔起,公主才又醒了過來,而小矮人們也再度流下了歡喜的眼淚。
竟然連續發生兩次這樣的事,怎麼會有如此愚蠢的女孩呢?
小矮人們歎了一口氣。公主畢竟是在豐衣足食的環境下長大,從來不會懷疑別人;而如今生活困苦,她卻遠是無法忘情美麗的東西。小矮人們其實也不是不明白她內心的苦悶,但還是不得不嚴厲的加以告誡:
「聽好喔,不可以再讓不認識的人到家裡來了,要不然下次可真的就沒命啦。」
另一邊,氣喘吁吁的皇後終於又趕回城裡。地想,這次總不可能失敗了吧……。於是她再次詢問魔鏡,想不到魔鏡還是這樣子回答她:
「皇後啊,在這裡你的確是最美的女人,可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是白雪公主,住在七個山頭外小矮人家中的白雪公主……」
事到如今,皇後的心中只剩下了憎恨,對一個怎麼殺也殺不死的可惡生物的憎怎麼殺也殺不死,那不就是妖怪了嗎?不,仔細想想,公主還在城裡時就已經是個怪物了;她介入國王和我之間,威脅我的幸福,看見我承受痛苦還能毫不羞恥的大笑。她的確是個怪物,一定是的……
皇後心中僅剩的那麼一絲對女兒的憐憫,這時已完全消失殆盡。
(無論如何非殺死她不可,就算是賠上性命也不在乎——)
有了:只要在蘋果上塗上毒藥就行了!公主向來最喜歡吃蘋果,要是她看到蘋果,一定曾忍不住想吃。住在那種深山裡,想必很難吃到好吃的蘋果吧。
皇後很快就弄來了個蘋果,並把毒藥塗抹在蘋果的半面上,然後喬裝成和前二次不同的裝扮,再度前往小矮人的家裡。她敲敲門,大聲叫嚷:
「蘋果,蘋果!要不要買好吃的蘋果?」
「我不能和陌生人說話。」
白雪公主把門打開了一個細縫,從裡面探出頭說。
「嗯,沒關系,反正這些都是賣剩的,帶回去也沒用,就送一個給小姐你吃吧,我馬上就要走了。」
說著,皇後便把毒蘋果從門縫間塞進去,結果看到白雪公主警戒的向後退。
「你以為我放了毒藥嗎?那麼這樣吧,我先吃一半,剩下的一半留給你吃。」
說著,便把蘋果剖開,先吃了一半,並且裝出非常美味的樣子。白雪公主看了再也無法忍耐,於是也將蘋果送進嘴裡,結果才吃第一口就痛苦的倒地不起。
「這次是比上次要強上好幾倍的劇毒,你是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這麼想著之余,皇後也趕忙逃離現場。
回到城裡之後,皇後馬上詢問魔鏡。這次魔鏡這樣回答:
「皇後啊,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就是你……。」
皇後終於安心的倒在椅子上。
終於成功了!終於殺死白雪公主了!那個怎麼殺也殺不死的妖怪,終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在心埋放松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深深的疲勞。
生活又再度恢復成以前那般;雖然有時躺在國王的臂彎裡,還是曾忍不住想起白雪公主那張可愛的臉,但皇後總是搖搖頭,極力打消這個念頭。以後每當她為了自己的罪行感到苦惱時,便會這樣對自己說:
「如果當時我不殺了她,那麼被殺的人就將是我。」
那天傍晚,小矮人和往常一樣回到家裡,又看到倒在地板上的公主,再次陷入一片慌亂。大伙兒急急忙忙的在公主身上摸索,看有沒有凶器,但這次什麼都沒有發現。他們甚至脫去公主的衣服,用水和葡萄酒仔細清洗她的身體,但一點效果也沒有。
小矮人們個個放聲大哭。怎麼曾有這麼愚蠢的女孩呢?跟她說了兩次、三次都沒用,最後還是被害死了……。小矮人們在遺體旁守了三天三夜,哭喊著白雪公王的名字,但也沒能挽回她的生命。
原本小矮人打算把遺體給火葬了,所以在周圍推上了柴薪,但看見遺體的表情就像是睡著一樣,臉頰還是那麼紅潤,肌膚還是那樣透明;他們實在不忍心點火。
「對了,把她放進玻璃制的棺木裡吧。」
小矮人們異口同聲的說道。在當時,玻璃是非常高貴的東西,雖然制造玻璃的技術自古就有,但多半都是拿來制造一些裝飾用的小東西,直到中世紀末期才被拿來制成教會和教堂的窗玻璃。在普魯士,工匠都是利用燃燒森林樹木所產生的碳酸鉀來作為制造玻璃的溶劑,而小矮人們用來盛裝公主的玻璃倌也就是用同樣的方法,在他們森林中的工坊裡制造的。
小矮人們把公主放進玻璃倌裡,在上頭嵌入金色的名字,表明這是皇家的公主,然後把棺木運到山頂上,每天晚上都派人輪流看守。
結果飛來了許多鳥禽,都是住在森林裡的梟、烏鴉和鴿子。當時的人們相信,人死後靈魂會變成鳥,飛向天神所在的地方,所以小矮人們非常照顧這些小鳥。
盡管是放在玻璃倌裡,公主的表情卻仍和生前一樣;兩頰帶著玫瑰色,肌膚還是那麼的白,頭發還是那麼的黑。可是無論肉體多麼美好,遲早還是會腐化,冒出惡臭。
想到這裡,小矮人們就悲從中來。過去大家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可是令後再也沒有人會在他們工作完回家時出來迎干他們了。
突然有一天,一個年輕男人帶著侍從出現在山上,他腰間佩著劍,身上穿著絹制的衣服。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鄰國的王子,在出外狩獵時亂誤入林。迷失了回城的路。
小矮人們為王子提供了飲食,並讓他住在家裡。王子被這奇妙的玻璃倌給吸引,便詢問事情的原委,而小矮人們也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了。
「好美麗的公主啊,把這個玻璃倌賣給我吧,不管多少錢我都願意忖。」
小矮人們聽了之後相當不悅。
「這怎麼行,不管你出多少錢,我們都不會賣。」
可是王子卻絲毫也不肯死心。玻璃倌裡的公主有雪白的肌膚、薔薇蓓蕾般的紅唇、柔亮的黑發,以及微微隆起的胸部、纖細的雙腿……。多麼可愛的女孩啊,即使在宮廷裡也找不到這樣的女孩呢。
「那麼就當作禮物送給我吧,我會一輩子都好好珍惜的。只要能夠看見這麼美麗的公主,我我心滿意足了。」
王子的執著終於打動了小矮人。白雪公主畢竟是皇室的人,與其埋在這偏僻的深山裡,不如把她交給同等身份的王於帶回去厚葬,這樣對公主來說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王子在與小矮人再三道謝之後,做好了出發的准備。隔天王子便騎上白馬,並由家臣們抬著玻璃倌跟在後面,浩浩蕩蕩的踏上歸程。而七個小矮人則一直目送王子一行人離去,並不斷的揮手,直到再也看不見他們為止。
把玻璃倌運回城裡之後,王子的行為就變得非常異於常軌,不論晝夜他都一直守候在玻璃倌旁,片刻不離。如果必須外出,他也會叫僕人抬著玻璃倌跟在後面。
要是真的不得不暫時離開棺木,王子就會把它放在沒人可以進入的房間裡,鎖上門鎖。然而,每當無法看見棺木時,王子整個人就變得魂不守捨,無法專心工作;甚至每天早晚都必須在棺木旁邊用餐,否則就會食不下咽。
原來這位王子有病態的戀屍癖,他無法愛上活著的女人。
過去王子也曾四處搜尋剛死不久的年輕女孩屍體。在取得屍體之後,他總會抱著屍體忘情的撫摸,而屍體也不曾有任何反應,只會逐漸變冷;王子對這樣的感覺十分迷戀,無法自己。
因為王子本身是個性無能。雖然從小身邊就圍繞著不可勝數的女人,而且大家都想和他攀上關系,最好是能夠當上王妃,但王子卻從來也不看這些女人一眼。
他的父王對王子這種怪異的行為十分擔心,於是便下令家臣幫王子安排,制造邂逅的機曾。可是每當重要時刻來臨,王子總是招來女人的嘲笑,讓氣氛變得僵硬不已。
從此以後,王子便對女人抱著憎惡。雖然父王一再的送女人來誘惑他,但他只要一想到那些女人近乎歇欺底裡的嫉妒,以及相互的惱恨,就厭惡感倍增。
這天晚上,王子像往常一樣將房門關了起來,然後掀開玻璃倌的蓋子。
他輕輕撫摸著那士了妝的美麗容顏,抱著她的軀體,愛撫著那冰冷的乳房,並將手伸向公主的下腹。在這樣的情況下,王子獨自低聲呻吟,達到了高潮。他已經度過了許多個這樣的夜晚。
有一天,一個好奇心太重的侍從,趁著王於不在時,偷偷打開了玻璃棺所在的房間的門鎖,潛進裡面。侍從看見躺在玻璃倌裡的公主散發著病態的美感,終於忍不住掀開了倌蓋,把公主抱了起來。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傳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讓侍從嚇了一跳,頓時將手放開,而公主的遺體便咕隆的跌回棺木裡。在這樣的撞擊下,哽在公主喉頭的那口毒蘋果便噗的一聲迸了出來。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得知消息的王子急忙趕了回來,看見白雪公主已經從玻璃倌中生起身來,不禁大驚失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死人竟然復生了……。他心中的失意比歡喜還多,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殷勤的對公主說:
「是我把你帶回來的,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在說明事情的原委之後,王子正式向公主求婚。公主對此也並不排斥,畢竟又能再過豪華奢侈的生活了。再說,嫁給王子也不壞;過去她總是和老男人交往,現在遇見了英俊的青年,感覺遠蠻新鮮的。
於是王子和公主便在城裡舉行了盛大的結婚典禮,鄰國的王公大臣都受到了邀請,每天都舉辦絢爛豪華的酒宴。
白雪公主再也不想回去過以前那種清苦的生活;現在她每天都被金銀財寶、漂亮的絹織刺繡洋裝、高級的家具,以及法藍德爾制的掛毯所圍繞……,日子過得相當悠閒愉快。
時間都在向寶石商人或是裁縫師訂購貨品中度過。
再不然就是和侍女們聚在一起說長道短,然後呵呵呵的放聲大笑。
盡管這樣的日子相當單調,但白雪公主卻一點也不會覺得無聊,因為這樣總比待在森林中七矮人的小屋裡沒人陪伴要好得多了。
王子十分輕蔑這樣俗氣的白雪公主,不過他早就認清了現實,知道女人就是這副德行,所以也並非全然無法接受。
因此除非必要,他是不會和那些女人斤斤計較的。現在的他只專注於自己的下一個目標,尋找另一個新鮮的屍體……。
日子過得非常滿足的白雪公主有一件事是她非得要完成不可的。
那就是向多次想置自己於死地的皇後報仇。
而且天天舉辦舞會也已經有點膩了,她想找別的事來開開心。
「如果不讓我復仇,我晚上會睡不著覺。再說,要是母親找到這裡來,還想殺死我怎嬤辦?我真的好害怕……。」
白雪公主故意皺起眉頭這樣說道;王子也沒多想便同意了。
「說的也是,如果惹來麻煩就不好了,還是早點解決掉才能放心。」
王子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惹麻煩上身。剛好那時歐洲各國又瘋狂流行著處死巫女的活動,凡是礙眼的人、自己討厭的人,都可以用這個罪名來加以掃除。
不久之後,城裡便舉辦起一次前所未有的盛大宴會。
皇後也受到了邀請,她當然不希望失禮於鄰國的王子,而且她本人也很喜歡豪華的宴會,所以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在出發赴宴的當天,皇後身穿紫色天鵝絨的洋裝,掛上七串鑽石項鏈。雖然皇後的眼角已經長出皺紋,兩頰也已經松弛,肌膚也不再那樣白皙,但愛美的天性仍舊沒有改變。臨走前,她不經意的向那面魔鏡問道:
「魔鏡啊,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魔鏡回答她:
「在這裡最美的是皇後你,但這個世界上最美的是在越過七座山頭的城堡中和王子結婚的新王妃。」這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才殺了一個勁敵,怎麼又會冒出另一個新的勁敵呢……?
氣沖沖的皇後原本已不想去赴宴,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不,她還是忍不住出席了宴會。
賓客的馬車相繼抵達城內,樂隊演奏著華麗的樂章,宣告著賓客的駕臨。在侍從的引導下,賓客被領到新王妃的面前致意。當皇後發現新王妃竟是白雪公主時,心中的恐懼徒然升起。
她想立刻逃離,但隨即被衛士拘捕,並送上了審判庭;罪名當然是為了殺害白雪公主而施法術、調制毒藥,因為這是個審判巫女的法庭。
當時有不少使用藥草為人治病或幫人墮胎的女人,都被人以巫女的罪名起訴,並在受到殘酷的嚴刑拷打之後被活生生的燒死。
被捕的皇後現在只能拚命的為自己求饒:
「饒了我吧,是我不對。公主啊,你忘了過去在王宮中那些快樂的日子嗎?你忘了我是那樣的疼愛你嗎?你是我可愛的女兒啊,是我忍著疼痛生下的孩子啊,我怎麼可能會想置你於死地呢?饒了我吧,那時的我是被惡魔附身了。我並不是真的想殺你啊……。」
這樣悲戚的哀求博得了周圍眾人的眼淚,連王子也向公主說情,希望能夠放過皇後。但公主充耳不聞,她下令嚴刑拷問皇後。
行刑的衛士用長長的人鉗夾著燒得赤紅的鐵鞋,放在皇後的面前。這時皇後已經全身虛脫,沒有力氣一反抗、哭號了,就這樣硬生生的被套上了鐵鞋。
「鐵鞋」是中世紀歐洲非常流行的拷問巫女的專用工具。在十九世紀未,蘇格蘭王詹姆士六世便曾利用這種器具來懲治巫女。
等犯人穿上赤紅的鐵鞋後,行刑的衛士還會用鐵錘將鞋子打扁;這種如同地獄般的淒慘景象,在當年是不斷重復發生的。
在焦肉的臭味當中,皇後拚命的瞪著雙腳跳躍著,最後終於因為力竭而倒了下來。
當白雪公主看著母親穿上鐵鞋跳舞跳到力竭而死,會有何反應呢?是一面欣賞一面享受著餐桌上的豐盛佳餚呢?還是轉頭望著和她一起籌劃這場游戲的共犯,也就是王子,然後流露出微笑呢……?
象征著惡勢力的皇後已經伏誅,故事終於可以快樂收場。之後王子和白雪公王是怎樣度過接下來的人生呢?這就沒人知道了。不過這兩個人似乎都很欣賞對方的殘酷個性,所以他們往後的生活應該會很快樂才對。
患了「戀屍癖」的王子,以及患了「奢侈病」的白雪公主……,在他們玩膩了舊有的殘酷點子之後,還會再找來第二、第三個犧牲者;當「鐵鞋」的酷刑看膩了之後,他們想必還會發明新的「串刺」酷刑,以提供他們平日的休閒娛樂吧。
在中世紀歐洲四處蔓延的「處死巫女」的恐怖風潮,或許就是這樣的人所帶起的呢?
皇後的背景探索
白雪公主被身為巫女的繼母所殺害——這是一般人所知道的「白雪公主」的故事。然而,真正想置白雪公主於死地的皇後卻並非繼母,而是白雪公主的親生母親。
從第二版開始,格林兄弟便將生母的身份改成了繼母。可是,在《格林童話集》的第一版中,並沒有自雪公主的母親生下她之後死去,父王另外迎娶繼母的描述。
當格林兄弟推出《格林童話集》初版時,收到了許多讀者的批評,認為這些故事中充滿了太多不道德和殘酷的情節。讀者反應,像這類親生母親殺死女兒之後還要吞食內髒的情節,實在不是有良知的德國母親應該讀給孩童聽的故事。
除此之外,來自出版同業與書評家的攻擊也不少,好比說「哪有母親或保姆能夠臉不紅氣不喘的念這種異色故事給純潔無瑕的小女兒聽呢?」「(格林兄弟)在搜集民間故事時並未探訪社會的每一個階層,因此常沿襲了轉述故事者的粗鄙口氣,這對故事本身是具有殺傷力的。」等等……
格林兄弟也對這些批判之聲做出了響應;日後每次再版時,格林兄弟都會對故事加以修改。以性愛的情節來說,這也是他們最擔心的,幾乎是全部刪除。相較於其它暴力、殘酷的情節,格林兄弟似乎對性愛的描述采取了極為嚴格的標准。
舉例來說,在「青蛙王子」的初版中,青蛙變成王子之後橫躺在床上,到了第二版以後就變成掉到床下,而且還加上了國王允許他們結婚的橋段。「沒有手的新娘」故事中,女兒因為拒絕和父親結婚而遭到被判去雙手和乳房的命運,後來也改成了厭惡近親相奸的兄弟和惡魔訂下契約的劇情。
然而,這樣經過一再改寫的故事,卻讓真實性打了折扣。
根據約翰.M.埃裡欺所著的《一則多余的童話故事》一書,指出原典的「白雪公主」其實是母女間因為性的嫉妒而引發敵對關系的故事。母親之所以想生下漂亮的女兒,為的是讓自己的美獲得認同,是以自私為原始的出發點。然而皇後在生下白雪公主後突然發覺女兒並不是自己的美的延伸,而是一個和自己競爭,並且勝過自己的另一個人。這樣的威脅讓皇後決心鏟除情敵,最後更落得以毀滅收場。
歐洲各國其實都有和「自雪公主」極為近似的同類故事,其中就有像國王向白雪公主求歡,或是國土稱贊白雪公主的美貌,結果導致夫妻感情生變的情節。
這些同類故事都暗示著美麗女兒和父親之間的不尋常關系,也是暗藏另一種可能性的地方。
身為皇後的親生母親之所以會放逐白雪公主,有沒有可能不是因為嫉妒,而是希望能斬斷父女之間不正常的關系呢?
森義信在《童話的深層》中提出了「皇後真的想殺死自雪公主嗎?」的疑問。簡而言之,新的可能性是:皇後強迫白雪公主離開父親,使得公主萌生怨恨,所以才編造了「繼母想要殺我」的謊言,藉此來騙取小矮人們的同情。
森先生同時還提及:皇後前去探訪自雪公主,其實並不是要去加害她,而是擔心女兒在外住得不習慣,所以三不五時帶些能令她高興的小禮物去送給她,期望能稍減女兒所受的孤寂之苦。白雪公主因為束腰和梳子而暈死過去,其實是故弄玄虛、故作可憐的機率比較大;這也是另一種可能性。
不過,皇後被套上燒得赤紅的鐵鞋,跳舞至死的情節從初版到最後一版都沒有改變。《格林童話》中,有許多壞人都在故事最後遭到酷刑的懲罰,而這些刑罰在當時都是確實存在的,因此這也算是反映了歷史的真實。
有戀屍癖的王子
根據格林兄弟於一八○八年最早的筆記,前去尋找玻璃棺的其實是父王,而不是王子。格林兄弟將這裡加以改寫,把王子描述成了一個戀屍癖患者。
森先生也提到,看見美女的屍體便一見鍾情,非要帶回城堡裡玩賞的王子,的確是「異於常軌」。盡管棺木內躺著天下第一美女,王子也從沒和死者交談過;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是天天在屍體旁邊進餐,否則就食下下咽,實在是令人感到頭皮發麻。
在故事的原典中,王子每次都要侍從們抬棺跟著他走,結果惹得侍從心生怨恨,用力毆打白雪公主的背部,才讓哽在喉間的毒蘋果給咳了出來,使得白雪公主因此而復活。這段情節也是經過了多次改寫,才變成今天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