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小像在原來是它母親而現在只剩下一副骨架子旁哀聲哼叫著。它用幼小的長鼻子鉤鉤那光禿禿的肋骨,又用它的前額輕輕推推,發出詢問似的聲音,好像在說:「你為什麼不站起來?為什麼不給我準備午餐呢?」
它尋找給它新鮮溫熱奶水的奶頭,但碰到的仍是骨頭。
它生氣了,但還是不斷用鼻子敲著母親的骨架子,用幼牙撥弄,不時發出痛苦的尖叫。當這一切都沒能喚醒它的母親時,它又變得溫順起來,像蝴蝶輕吻花兒那樣,它又用長鼻輕撫著那巨大的空頭顱,然後順著下去找母親的鼻子。當然,它不會找到了。它是多麼的傷心,多麼的悲哀,因為大象是用鼻子互相親吻、擁抱及保護幼小的。
「可憐的小象,」羅傑說著,開始向小象走去。
「不要過去!」阿布大聲喊道,「小象麻煩事多。快回來!」
「他是想告訴你,」哈爾跟著喊,「那頭小象的情緒太壞了,可能會傷害你的。」
「讓我試一試吧!」羅傑堅定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要對付的是一頭半噸重的小象。」哈爾警告他,「如果它把你撞倒,再在你臉上踏上一腳,那麼你躺在棺村裡的樣子也不會好看。它的象牙雖然只有二英尺長,不過也足夠從你身體一邊捅進去,從另一邊出來,小心點,我的弟弟。」
當羅傑走到小像一旁時,不覺大吃一驚:原來是頭好大的象。剛才,遠遠音上去,和它巨大的母親相比,它似乎很小,實際上,它並不小。它站立時和羅傑一般高,但大約有十個羅傑那麼重。
小象的長牙很尖,令人害怕,剛才看上去似乎很短的鼻子也有一碼那麼長。羅傑心想,如果它抽一下,也不亞於職業拳擊手猛力的一拳。
小象的腳如同拳擊手套一樣大,不過它的力量卻不是帶著手套揮拳的學擊手所能相比的。
小象見到羅傑走過來,猛的一轉身,朝他衝過去。羅傑站住了,小象也停了下來,這時它的象牙只離羅傑的臉不到兩英尺。羅傑竭力不便自己露出驚慌的神情。不過他聽到自己的心在激烈地跳動。
他鎮靜地對著小象說:「小寶貝,別伯,沒有人會傷害你的。你需要一位媽媽。你看我怎樣?做你的媽媽好嗎?」
小象看起來不知如何是好。它的本能是保護自己,保護它的母親,不過它對面前站著的兩條腿的動物有點害伯。
最終,它還是鼓起勇氣向羅傑衝過去。它低聲地吼叫著,小小的鼻子在空中打著轉,猛的朝羅傑的肩上抽過去。羅傑一下子四腳朝天摔倒在地上。
哈爾正要跑過去扶起羅傑,羅傑卻示意他走開。
羅傑心裡很清楚,小象也許會踩上他一腳的。但本能驅使他躺著不動。
他記起有一次打架,把一個他曾經懼伯的男孩子打翻在地,那以後他再也不伯他了,只是想和他交朋友。
說不定這頭聰明的小象也會這樣,要和他做朋友呢。小象不會伯他的,因為他一個人躺在那裡,沒有人過來幫他。
小象抬起拳擊手套似的前腳正要往羅傑的臉上踩去,羅傑機靈地滾到一旁,像腳踏了個空,踩在地上。
象鼻子在羅傑的頭上晃來晃去,鼻尖的兩個指頭觸到了羅傑的臉和胸膛。
羅傑一直在輕輕他說著一些什麼也不是的甜甜話語。
然後,他慢慢地抬起手,碰碰小象的鼻子,它馬上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它又伸了過來,搖晃著,尋找著。後來,它竟然伸進了羅傑的外套上的口袋。
羅傑再一次抬起手輕輕地愛撫著小象鼻子,並在上面稍梢停了一下,然後又溫柔地撫摸著。
他知道,大象是用鼻子接受或表達愛的。兩個好朋友會長久地將鼻子纏在一起,求得安慰和給予安慰。幼象來到世上接觸的第一樣東西就是母親的長鼻子以及它的撫愛。一頭生病的大象受到同伴們的關懷,它們用鼻子趕走圍來的禿鷲,用鼻子汲來涼水給它噴淋,或者用鼻子取來泥漿敷裹它的傷口。
一頭快要死去的大象,在它的最後一刻,如果它受到象群尊敬的話,其他每一頭象都要用鼻子輕輕地碰碰它,表示敬意。
小象不再找它母親的鼻子了。它穩穩地站在羅傑面前,似乎在考慮該不該接受這來自完全陌生東西的愛,但又是熟悉的愛。
突然,它驚叫著跑開,又回到它母親的軀體旁。它輕輕地碰碰那堆骨頭,但還是得不到愛撫。它站在那裡,低垂的鼻子前後甩著,身子左右搖晃,眼睛裡全是淚水。好可憐啊!大象是為數不多真真正正會哭的動物之一。
羅傑小心翼翼地慢慢宣起身子。一會兒,他又站在小象跟前,又開始溫柔地對它說著什麼。當然小像是不會聽懂的,不過它能感受到這話聲裡的感情。
羅傑還大膽地去摸摸象鼻子,並且將手逐漸移到翻動著的大耳朵上,小象沒有反抗。羅傑又替它搔搔兩耳後面、頸部,再順著脊背骨一直摸到軀幹的兩側,不時停下來替小象捉去身上的虱子。雖然大象的皮厚達一英吋,但裡面佈滿神經,即使最小的昆蟲叮咬也能感覺到。
小像似乎對這種慇勤的搔癢捉虱很滿意,羅傑感到他就要贏得小象了。
忽然,在旁的其他大象齊聲吼叫,吸引了小象。它的同類在呼喚,它必須回到它們中間去。
小象飛奔而去。在旁觀看的人立刻給它讓出一條通道,它回到了它的叔叔、嬸嬸、它的鄰居、它的朋友中間。它們簇擁著它,似乎是為它的歸來感到高興。
突然,事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像群散開,大象紛紛四處跑開,剩下那頭小象孤零零地留在原處。
它難過地低聲叫著,然後跟著一頭母象,大概是它的一位嬸嬸吧。但它一靠近,那位嬸嬸馬上轉過身來,揮動著長牙,凶狠地把它趕開。它又跑到別的大象眼前,同樣地被它們趕跑了,似乎它們和它已斷絕了關係。
「這是怎麼回事?」羅傑感到很奇怪,「好像這頭小象不是屬於它們一群的。」
「對!它現在不屬於它們的了。」哈爾答道,「都是因為你呀!」
「我?我怎麼啦?」
「你用手摸過它。」
「那有什麼關係?」
「你的氣味不太好聞,連被你摸過的小象也變得難聞起來。」
「我那麼難聞?」羅傑大聲抗議,「今天早上出發前我才做了海綿擦身浴,怎麼一下子變得難聞了呢?」
羅傑知道他哥哥是在戲弄他,不過他並不計較。
哈爾眨眨眼,笑嘻嘻他說:「當然,對我來說,你的氣味並不難聞,因為我已習慣了它。小象也不覺得怎樣,因為它還個,但這騙不了那些成年的大象。」
羅傑有點不耐煩了:「不要再開玩笑了。快告訴我這究竟是為什麼?」
「好,我告訴你。」哈爾收起笑容,嚴肅地說,「這是因為大象討厭人的氣味,但不能責怪它們。多少年來,它們一直受到人類的襲擊。由於次數太多了,所以大象一聞到人的氣味,不是反擊就是逃跑。只要有人的氣味,就意味著死亡,至少也有危險。小象不懂得這些,但成年的大象再清楚不過了。它們和獵人周旋得越多,就越憎恨人的氣味。」
「但我只是摸了一二分鐘。」羅傑申辯道。
「那就夠了。大象對氣味是非常敏感的,而且它們很懂得辨別不同的氣味。如果順風的話,它們能嗅出一英里以外人的氣味。」
羅傑埋怨他說:「你應該在我撫摸大象之前就告訴我。」
「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認為你那樣做是對的。那群像是不會要回小象的了,但是我們可以把它留下來。或者更確切他說,你把它留下,你已成為它的媽媽了。不過我得告訴你,你自找的這件差事可不是容易千的。你既要疼愛它,又要餵養它。它可是比你大十倍啊!」
「我想我當不成媽媽了。」羅傑默默他說,「它不會再回來了。它已忘了我的存在。」
大概羅傑說對了。小象背向人群,孤單單地站著,對著象群發出低低的哼叫聲,似乎是向它們衷求,請它們收留。
突然間,它轉過身子,大聲吼叫著,向羅傑他們飛奔而來,衝過人群,在羅傑跟前停了下來。
「它終於回來了。」哈爾對羅傑說,「現在它真真正正認你作繼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