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很久以前,」哈爾繼續說下去,「大象的鼻子和你、我的一樣,都是普通的短鼻子。有一天,一頭大象到河邊飲水,遭到一隻鱷魚的襲擊。
鱷魚突然將頭伸出水面,張開血盆大口,猛地一下咬住了大象的鼻子。鱷魚緊咬著不放,用力將大象往水裡拖,大象死死撐著往回拉。雙方都很強大壯健,唯一不堅硬的地方就是大象的鼻子。它逐漸被拉長了,一英尺、二英尺、三英尺、四英尺,鱷魚還是不鬆口。雙方就這樣對拉著,僵持著。白天過去了,夜晚也過去了。初升的太陽驚訝地看到大象的鼻子竟有八英尺長。
「鱷魚越來越支持不住,突然,大象猛的一用力,將鱷魚拉上了岸。鱷魚掙脫了,想逃回水中,這時大象用它的新鼻子一卷,一下就把鱷魚摔死了。
「大象跑回自己的象群,但是其他的大象都取笑它的模樣,不和它接近,自顧吃自己的旱餐——地上嫩綠的青草。不過,為了吃到這些美味的嫩草,它們只好跪下來。那只長鼻子大象卻不用跪下。它十分輕易地用它的長鼻於扯起這些草,然後又用長鼻子將它們送入口中。像群的頭頂上有許多看來非常鮮綠可口的樹葉,其他的大象夠不著,只好望著嚥口水,而長鼻子大象卻非常輕鬆地用鼻子摘下來給自己、妻子、兒女和它的好朋友享用。
「於是那些短鼻子大象不再取笑它了。它們也需要這樣的鼻子,它太有用了。它們紛紛問它是從哪裡得來的。於是它推薦了鱷魚。這樣鱷魚就開始替象群中的每一頭大象拉長鼻子,其他像群看見它們的長鼻子這麼有用,也都前來請鱷魚幫忙。就這樣,非洲所有的大象都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都有一條又長又有力而且又非常有用的長鼻子。」
俾格米人終於把鼻子砍下送來,放在阿布酋長跟前。他非常高興地收下。
「這條長鼻子對阿布有什麼用?」羅傑問。他從來沒有見過比這樣一條血淋淋、又長又黑巨屹似的長鼻更令人噁心的東西。
哈爾剛想回答,阿布開口了:「這鼻子熬湯好極了。嗯,就像你們的什麼牛尾湯,味道甚至更好。怎麼樣,給你們一些吧。」
「我幾乎等不及了。」羅傑慌忙說。他打算等湯來時一定要想個辦法溜到別處去。
成群的俾格米人像螞蟻似的擠在大象的軀體上,砍的砍,劈的劈,戳的戳,鋸的鋸,有的甚至用刀猛砍。偶爾,外面人的刀子穿過大象軀體刺傷了正在大象體內忙碌著的人。於是,裡面的人生氣地尖叫,又用刀子從裡面刺出來,希望刺中外面的人。
此時,在黑洞洞的大象體內,有兩個人打了起來。只聽見一陣陣尖叫聲,刀子的碰撞聲,好不熱鬧。不一會,一個人被扔了出來,沒有了知覺,立刻被送去巫醫那裡治療。
大象的皮大概有一英吋厚。每一小塊皮都彼仔細地保存起來,留著以後熬湯。哈爾說,「一些皮曬乾了,可以做成容器,用來盛穀物或其他食物。」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羅傑感到很奇怪,「別人一定會以為你是和大象一起長大的呢?」
羅傑常常使他哥哥很開心,也有時捉弄他。不過他是莫心實意地尊敬他。
他知道,他的哥哥為了成為一個博物學家,曾是多麼刻苦用功學習。像其他和他年齡柏仿的年青人貪婪地吞吃冰洪淋和甜餅那樣,他如饑似渴地吞食科學知識,決心瞭解動物的習性、結構、變化,以及活動等情況。然而,哈爾從來都是很謙虛的。
「要學的東西大多了。」哈爾對阿布說,「我要問的問題比我所知道的答案多得多。瞧,他們在大象的頭顱上鑿洞。酋長,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要取裡面的腦子。」
「好吃嗎?」
「味道不怎麼樣,但是有益處。吃心臟,能獲得勇氣;吃腦子,能得到智慧。大象比其他動物,甚至我們俾格米人還要聰明,所以我們吃了大象的腦子,也就會變得聰明起來。」
一團濕淋淋大約重三十英磅、還在微微顫抖的東西拿了出來,也被放在阿布面前,由他保存並分給那些需要的人,使愚蠢的人也都變得和大象一樣聰明。
「如真能這樣就好了。」羅傑說,「我唸書頂需要了。想想看,這該多美。吃上一點大象腦子就會變得聰明起來,我就不用熬夜做功課,每天都可以拚命地看電視。」
接著,大象的四條腿被砍下,裡面的肉也彼挖乾淨。它們是俾格米人很好用的盛具。大象軀體上的大根骨頭也整條整條被取出。它們可用作棍棒對付敵人或者一些較小的動物。那條巨大的法蘭絨似的柔軟的舌頭亦被成條割下,用它可以做成一張非常舒適漂亮的睡床。大塊大塊的脂肪留著煉油,供烹調和點燈用。尾巴上的長毛可以編織成一隻隻鐲子,戴在手腕上。
一些人開始向大象的口腔動手了。每隻巨大的臼齒大約有二十英磅重,它們可以用來做蓋房子用的磚塊,也可以挖空做成杯子或碗等餐具。這些牙齒長得不牢固,一下子就給拔掉了。
「它們好像隨時都要脫落似的。」哈爾說。
「如果它們總是那樣鬆動,」羅傑問,「不是很快就會掉下來?那麼大象怎樣吃東西呢?」
「能吃的。」哈爾讓他放心,「只有新牙長出來,那些舊牙才會脫落的。大象的一生中,整副牙總共要脫落六次,長出六次新的。」
「為什麼要換那麼多次牙?我可用不著。」
「你吃的是軟質食物。」
「它不也是嗎,草和樹葉。」
「這些遠遠不夠填飽它的肚子。它還要吃許多嫩枝條,植物的莖梗,樹枝和樹皮。有時候實在找不到食物,還要啃堅硬的樹樁。每天晝夜二十四小時,它有二十小時是在嚥嚼食物。這樣,它的牙齒很快就磨損了,又沒有牙醫給它裝上一副假牙,但是大自然給它造就了這麼一個本領:自己長出新的牙齒。大象甚至清到一百歲時,仍有滿嘴的好牙。」
現在伸格米人開始撬那兩條巨大的象牙了。每條牙重一百五十多英磅,長約九英尺。
「誰得到象牙呢?」羅傑問,「會是阿布酋長嗎?」
「不。我請你們收下這副象牙。」阿布說著,向兩個男孩有禮貌地鞠了一躬。
「但是,」哈爾說,「象牙是大象身體上最好的部分。你們賣掉可以得很多的錢。」
「錢?俾格米人是不用錢的。為什麼我們需要錢?大森林賦於我們所要的一切。」
「瞧瞧那副象牙。我敢說,它們是世界上最大的。」羅傑說。
「大多數的巨像已被捅殺了,所以這頭大象的象牙也可以算得上創記錄了,但是,過去有許多象牙都是這麼大或者更大的。世界上目前最重的那個象牙保存在英國的博物館裡,竟有二百二十磅,而記載的最長象牙是十一英尺五英吋半。想像一下,長著這樣的象牙,該會是什麼樣子。」
「但它們並不是真正的牙齒呀,只不過是我們這樣叫它們罷了。」
「我們把它們叫做象牙是為了將它們與其他的牙齒加以區別。實際上,它們也是真真正正的牙——門牙,就跟你嘴裡的牙一樣,不過它們長在嘴外,而且大四百倍罷了。」
看著那頭小象正撫摸著大象的空空骨架,羅傑說:「太殘酷了!這頭大象一定是它的母親。不過好像不可能,因為母象該是沒有長牙的。」
「你搞混淆了。你是在說印度象。」
「嗯,它們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許多不同之處。非洲像要比印度象高出四英尺,體重則是它的二倍。非洲象的頭抬得高高的,不似印度像那樣總低著頭。另外,非洲象的耳朵寬度是印度象的三倍,張開時有如海盜船上的鳳帆。非洲象的公象和母象都有長牙,是印度象長牙的二倍。還有,非洲象的長鼻子尖端有兩個凸出小塊,和人的拇指、食指差不多,可以夾起東西,而印度象的鼻子尖端只有一個突起小塊,並且遠不如非洲象的靈活。非洲像在各方面都要勝過印度象。」
「既然非洲像這麼聰明,為什麼馬戲團不用它們呢?」
「因為它們性太野了。它們會掙斷束縛而傷人。印度象比較容易馴服,聽從命令,非洲象卻我行我素,動物園要非洲象,可以將它們關在棚欄裡,馬戲團卻必須用不會傷人的動物。一頭印度象隨馬戲團定在大街上,溫順得就像只小貓,要是非洲象上了街,那還了得。它們會大吼大叫,甚至會發怒,衝過人群撞進商店櫥窗,印度象可以從你手上取走一粒花生,但如果你用手給非洲像一粒花生,它大概會把你的頭也擰下來。馬戲團不要非洲象的另一個原因是,它太昂貴了。他們只要花上不到五千美元就可以買到一頭上好的印度象,而一頭非洲象起碼值一萬美元。」
「我看你是想說,我們的父親因為我們活捉不到這頭大象而損失了一萬美元,是嗎?」
「你說對了。」
兩個男孩沉默了一會,好久沒有作聲。
「我想像不出它們這麼值錢。」羅傑說。
「還有比這貴一倍的呢,日本東京動物園向我們定貨。他們答應,如果給他們捉到一頭自象,他們將付給我們五萬美元。不過,要逮一頭活白象,機會是極小的,大概是千分之一吧。看來,我們連一頭黑象也沒捉到呢!」
羅傑優愁地搖搖頭。
「我想在這個月亮山裡,我們是注定要倒霉的了。」
突然,羅傑高興得歡呼起來。那副巨大的象牙已被完整地挖了出來,並排地放在他和哈爾面前。潔白的象牙泛著迷人的光澤,真是一件極為珍貴的贈品。哈爾向阿布說了一些感謝之類的象牙還沒有被徹底地弄乾淨,裡面各有一條神經,這是一定要取出來的,否則像牙會腐壞爛掉。
看,一條鮮紅色果子凍似的海綿伏長條取出來了,它的一端有一個人那麼粗,然後逐漸變細,另一頭只有鉛筆尖般大小。
羅傑驚歎道:「這麼粗的神經啊!如果受到損傷,牙痛起來賓不得了。」
「確實如此。」哈爾說,「如果它被子彈射傷或者因其他原因受損,大象會痛得發瘋的。」
「我看我們這些矮朋友也會吞食這條神經的,因為它會讓他們變得沉著果斷。」
「恰恰相反。他們連碰都不碰一下,因為他們認為大象的牙痛會傳給他們。想想看,如果大象的牙痛發生在這些小矮人嘴裡,多疼啊!」
「那是他們的迷信罷了。」
「是的,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大象的牙神經裡一定有什麼東西,不然為什麼狗都不吃,連蒼蠅也不往那上面叮?」
看來哈爾沒講錯。羅傑注意到,成群的蒼蠅伏在大象的軀體殼上,卻沒有一隻停在神經上。
這其中的奧秘至今沒有人能解釋。真是一塊神秘的土地!
大象身上所有的東西,除了那巨大的骨胳架子,統統都給取走了。透過那一條條光禿禿的肋骨,可以看見赤裸著的伸格米人還在刮著粘在骨頭上的肉。
「你說他們像不像關在籠子裡的松鼠?」羅傑問,指了指大象骨胳。
「也像鐵窗裡關著的囚犯。」哈爾補充說,「這個骨架子可以拿來做一個囚籠,如果俾格米人需要的話。」
阿布酋長聽見了,搖搖頭,說:「如果我們當中的一個人做了壞事,我們不把他投進監獄。實際上他倒喜歡那樣,因為他可以不幹活,由我們養活他。你知道,在叢林裡是很難覓食的。我們不能把省下的食物給壞人吃。」
「怎樣處置他呢?」
「把他交給巫醫。他給他唸咒語,然後讓他喝一種苦汁,這樣他就死去了。」
「你們這樣做是否大狠了?」羅傑問。
「狠?是的,我們是狠,但是,大森林裡的生活是很艱難的,我們一個月,有時甚至二個月,才能捕到一頭大象,不到兩天就吃完了,我們又得挨餓。你們知道挨餓的滋味嗎?你們當然體會不到。在你們的國家裡,有數不盡的食物供好人和壞人共同享用,你們養得起壞人,我們卻不能。」
哈爾點點頭。的確,不僅是俾格米人,許多人還過著艱難的生活。除了飢餓威脅著他們,還有戰爭。現在,一千英里外的地方,就正在打仗。月亮山地區目前沒有什麼麻煩事,但誰能料到什麼時候也許會有災難降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