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切爾和布什政府的高層人士決定,製造一個人為的借口,讓美國和英國能在世界的要塞地區建立直接軍事基地,特別是在歐洲大陸和石油產地。
20世紀90年代初,英國和美國國內,經濟蕭條,金融困難,更使得他們在實施這個計劃時敢於鋌而走險。撒切爾的經濟「革命」很快失敗了。1987年10月之後,股票市場崩潰以及英國利率的上升推動形成了戰後最嚴重的房地產、工業和銀行業危機。在美國,喬治·布什面臨著失控的聯邦預算赤字、崩潰的銀行、急劇上升的失業人數以及全面的蕭條,白宮內部一些人私下把它比作20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
伊拉克,一個擁有1600萬人口的國家,剛剛從與伊朗八年無果的戰爭中擺脫出來,它只是給西方的武器製造商向中東地區銷售武器提供了巨大的市場而已。華盛頓曾秘密慫恿薩達姆·侯賽因在1980年入侵伊朗,並故意在初期向他提供進展順利的錯誤情報,暗示很快就會成功。到1989年,伊拉克的經濟已是一片廢墟,大部分工農業投資都因為戰爭停止了,這場戰爭奪去了估計100多萬人的生命。
但是,不像霍梅尼統治下的伊朗,伊拉克在戰爭結束時已經是負債纍纍。1988年,她欠不同債權國的債務總額估計有650億美元。其中最主要的債主是科威特和沙特阿拉伯,還有蘇聯和東歐一些國家,她們曾希望伊拉克用石油來償還這些債務。剩下的債主大部分是法國、英國和美國銀行。法國是繼蘇聯之後,伊拉克的第二大武器供應商。
為了給美國和英國進行軍事干預提供借口,英美的策略表面上是為保護世界石油供應安全,實際上是把薩達姆·侯賽因引誘到他無法自拔的陷阱。1989年6月,眾所周知,一個所謂的美國-伊拉克商務論壇組織的高級代表團,應薩達姆·侯賽因的邀請來到巴格達,這個代表團的成員包括基辛格顧問公司的阿蘭·斯托加、信孚銀行、美孚石油、西方石油以及美國其他大的跨國公司的高級官員。薩達姆希望討論伊拉克戰後的農業和工業發展計劃。
伊拉克有一個為期五年投資400億美元的計劃,即完成巴達斯大壩灌溉項目。該計劃完成後,伊拉克可以實現糧食生產的自給自足;當時,伊拉克的糧食進口主要依靠美國政府的商品信用公司,1989年進口量相當於10億美元。另外,伊拉克向美國代表團提議,作為國家發展的一部分,投資將主要用於加強石化工業、化肥廠、鋼鐵廠以及汽車裝配廠建設。美國商人告訴薩達姆,他必須首先調整他的外債,作為回報,伊拉克要同意把國家石油資源私有化,或者大部分私有化。根據英國和美國最好的地質學家計算,除了蘇聯以外,伊拉克也許是世界上最大的未開發的石油產地。
可以預計,薩達姆拒絕以交出伊拉克石油主權來換取未來含糊不清的貸款擔保。到1989年底,布什政府突然中止對伊拉克的大約23億美元的授權貸款,這些錢本來是特意從佐治亞州的亞特蘭大和意大利國家勞工銀行(BNL)的分支機構募集來的。隨後倫敦《金融時報》發表了一系列聳人聽聞的言論,聲稱那些金錢正在被伊拉克悄悄地用來建造戰爭機器。
斯托加談判和披露意大利國家勞工銀行真相的結果就是,1990年初,西方所有銀行突然中止了對伊拉克的貸款。在這個關鍵時刻,一位科威特國王進入了人們的視線,他自20世紀末以來一直是英國外交部的盟友。在八年的兩伊戰爭中,這位國王曾經按照倫敦和華盛頓的指示,動用科威特大量的石油收入向伊拉克提供貸款,目的是使伊拉克不求和。隨著後來披露的醜聞,英美當時的意圖顯得十分荒唐,目的是使兩伊戰爭繼續打下去,並且維持足夠的「戰略緊張局勢」,這樣就可以把大量的西方武器賣到伊朗和伊拉克。
但是,在1990年早春,科威特的「任務」發生了變化。有人要求科威特用她的石油去衝擊歐佩克的市場,這違反了歐佩克石油產量的最高限額,這是歐佩克在1986∼1987年石油危機之後為穩定世界石油價格而達成的協議。1990年夏天,科威特已經成功地將原油價格從不穩定的每桶大約19美元降到每桶13美元多一點。伊拉克以及其他歐佩克成員國通過多次外交努力,希望說服國王薩巴赫和石油大臣阿里·哈利法·薩巴赫,停止對伊拉克及其他經濟已經較為困難的歐佩克成員國故意施加經濟壓力。所有這些努力就像是對牛彈琴。到7月份,石油貿易商們預言,歷史將要重演,1986年每桶不到10美元的情況將再次出現。伊拉克甚至沒有能力償還舊債或者為急需的食物進口籌集資金。
此前的2月份,在約旦首都安曼,伊拉克總統薩達姆·侯賽因曾告誡阿拉伯合作委員會的成員,其中包括埃及和北也門兩國的總統,要關注東歐劇變的戰略後果,很明顯,美國將作為唯一的軍事「超級大國」出現,這會給阿拉伯世界帶來某種特殊的威脅。
薩達姆憂心重重地指出這樣一個事實,儘管兩伊戰爭在一年前就已經完全結束了,但是,美國在海灣地區的軍隊和戰艇還沒有任何撤離的跡象。相反,他預言,「美國作出了多次聲明表示她將繼續留下來。」他指出,蘇聯正被自己的國內事務搞得十分頭疼,「現在蘇聯自顧不暇,兩伊戰爭已經結束,直接威脅已不復存在。美國偏偏在這個時候不斷重複她要留下來,這不能不讓人關注」。
同年2月,薩達姆談話的結論就是,石油豐富的阿拉伯國家應該聯合起來,利用「擁有世界上無與倫比的能源……我認為,我們能夠與歐洲、日本、蘇聯建立一種能夠使我們盡快獲益的關係。」
如果說什麼事刺激了英美權勢集團打算進行一場新的中東軍事行動的話,那就是薩達姆的這番言論。1990年7月27日,當伊拉克和科威特在原油價格上的緊張對峙達到頂峰時,美國駐巴格達大使阿普麗爾·格拉斯皮要求在巴格達會見薩達姆·侯賽因,討論緊張局勢。根據伊拉克的官方記錄,格拉斯皮告訴薩達姆,華盛頓將不會干涉伊拉克和科威特之間的爭端。該記錄後來由巴格達政府發佈,幾乎一年後由美國國會進一步證實。不到一個星期,伊拉克軍隊佔領了科威特城。科威特王室成員事先已經知道這個消息,帶著黃金和貴重物品,開著勞斯萊斯逃跑了。據一個流亡在歐洲的科威特前政府官員說:「中央情報局及時通知了王室,告訴他們科威特將要遭到入侵,但是王室卻忘記通知自己國家的軍隊了。」
在佔領科威特的幾小時內,英格蘭銀行和美國政府開始採取行動,凍結科威特的所有資產,控制了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大的單一的投資基金——位於倫敦的科威特投資局。它的總資產雖然沒有公開,但估計價值超過1000億∼1500億美元。
接下來的六個月裡發生的事情,是近代史上屈指可數的最荒唐的行動之一。儘管美國最初的聲明是,派遣軍隊只是為了保護沙特阿拉伯免受伊拉克入侵的威脅(這些威脅後來被證明完全是華盛頓捏造的)。但是在撒切爾的英國政府支持下,布什總統很快就提到了他的「世界新秩序」。8月初在作出此決定的那幾個小時,布什一直與撒切爾在一起,在科羅拉多州的阿斯彭。
9月11日,布什宣佈:在這個多事之秋,將誕生一個新的世界秩序,這個新秩序將以聯合國創始人設想的方式運行。我們正處在一個非常關鍵的時刻。波斯灣地區的危機很嚴重,但也給我們邁向具有歷史意義的合作時期提供了難得的機會。今天這個世界新秩序正在艱難中產生。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有更多的證據表明,對於「解決」伊拉克-科威特危機,喬治·布什和瑪格麗特·撒切爾除了準備採用軍事方式外,從來沒有考慮過其他方式。這些證據是幾個月後在蘇聯中東特使葉夫根尼·普裡馬科夫的個人報告中找到的。在伊拉克遭受摧毀性的轟炸結束沒幾天,在1991年3月4日出版的《時代》雜誌上刊登了大量的個人採訪,作為戈爾巴喬夫總統私人特使的普裡馬科夫,描述了1990年10月初在巴格達與薩達姆·侯賽因以及他的外交部長阿齊玆會見的情景,這次會見使普裡馬科夫相信戰爭「本來是可以避免的」。普裡馬科夫向《時代》雜誌敘述了10月19日前往華盛頓履行調解使命的情況。在華盛頓,他會見了總統喬治·布什、國務卿貝克以及白宮的其他高級官員。這位莫斯科特使認為,在聽取蘇聯的建議時,布什總統表現出十分明顯的興趣,但是僅在幾小時後,他向普裡馬科夫清楚地傳達了一個信息,即華盛頓對於探索新的辦法沒有興趣。
離開華盛頓,普裡馬科夫接到指示訪問倫敦,向瑪格麗特·撒切爾首相傳達了同樣的建議。普裡馬科夫的描述具有啟迪作用:首相在契克斯她的鄉間別墅接待了我們。她很注意傾聽我提供的信息,沒有打斷過。但是,愉快的一小時過後,她不讓任何人打斷她的獨白,以一種簡潔的方式概括性地闡述了一種越來越明確的立場:不僅僅局限於讓伊拉克從科威特撤軍,而是要給伊拉克以破壞性的打擊,「打斷薩達姆的脊樑」,摧毀他的所有軍隊,甚至可能是摧毀那個國家的工業潛力。
在隨後的幾個月裡,他們小心謹慎地威逼利誘聯合國安理會的主要成員國、阿拉伯國家、土耳其以及其他一些國家,不僅通過了對伊拉克實行全面經濟封鎖的決議,而且獲得了使用武力解放科威特的授權。布什總統1991年1月29日在向國會發佈國情咨文演講時說:「國際社會可以抓住解決當前波斯灣危機的機會,實現長期以來建立世界新秩序的夙願……」
但是,1991年1月初,就在美國在沙特阿拉伯進行自越南戰爭以來最大的軍事集結、準備對伊拉克進行密集進攻性轟炸時,華盛頓的權勢集團內部出現了不同的聲音,有人對布什明確的軍事意圖是否明智開始表示嚴重憂慮。1990年11月12日,在電視採訪中,前裡根政府的海軍部長詹姆斯·韋布聲稱:「我們駐軍波斯灣的目的是推進布什政府的世界新秩序,但我不喜歡。」
大概十周後的1月31日,韋布利用給《華爾街日報》寫評論的機會重申了他的觀點。
儘管受到社會輿論從各個方面的攻擊……布什政府還是無情地把我們的國家推進了戰爭。我們反思一下當年威廉·倫道夫·赫斯特的美西戰爭,會發現與今天面臨的輿論壓力有某些相似之處。我們必須進一步尋找,也許在墨西哥戰爭中,可以發現,一個總統在這個國家還沒有被攻擊之前,就這麼熱心地渴望把這個國家置於危險之中的理由。
美國駐沙特阿拉伯前大使詹姆斯·艾金斯是一位備受華盛頓尊敬的中東事務專家,也出來公然反對布什針對伊拉克的作戰計劃。艾金斯在9月12日出版的《洛杉磯時報》的署名文章中指出,為反對伊拉克入侵,「保護」沙特阿拉伯,就在布什總統作出派遣美國軍隊的決定幾天之後,白宮就有了「不可告人的動機」。艾金斯控訴美國國防部長切尼,為了獲得在沙特土地上駐紮美國軍隊的允許,曾故意誤導沙特國王說有遭受入侵的可能性,幾十年來,沙特阿拉伯人一直強烈抵制美國駐軍。艾金斯敘述到:1975年,為美國軍隊佔領重要的中東油田尋找借口的計劃是由國務卿亨利·基辛格慫恿的。他指出,基辛格當時是艾金斯的上級,曾反對艾金斯對這些觀點提出的強烈批評。
亨利·基辛格作為當時的美國國務卿,肯定另有想法,但在我的外交生涯中並沒有想那麼遠……布什政府中也許會有人指出,現在條件要比1975年時更加有利了……
值得關注的是,1990年基辛格咨詢公司的前副總裁勞倫斯·伊格爾伯格和僱員布倫特·斯考克羅夫特是確保在海灣戰爭中使基辛格的觀點佔據美國外交政策主導地位的關鍵人物。當時,勞倫斯是詹姆斯·貝克的副國務卿,而布倫特則是白宮的國家安全顧問。此外,在這一時期,基辛格還在媒體上大肆宣傳對伊拉克發動戰爭。在媒體上國內反對的聲音被淹沒在總統的戰爭動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