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英賢分在米糧壩中學。孫天主寒假就去找他。在一破舊木樓上找到。岳去買了條魚來招待孫天主,邊吃邊談:「我分來這半年,看了很多事情。如果地區是烏而且蒙的話,米糧壩就是黑而且暗了。米糧壩的縣名,應該改叫『斷黑縣』。」就講米糧壩中學:「這些教師無聊透頂。我會寫兩首詩,畫兩筆畫,就嫉妒得要命。我算什麼東西!真正的才子是你啊!我作為年輕教師,這學校一草一木動不得。一動就得惹大禍。連打場籃球,都有幫派的。這個幫派在球場上打,那個幫派的就不能上場去摸那球。眼孔又小。與我同年級那個語文老師,這次他出期末考試題,為了要使他教的學生成績超過我教的。出了試題,才在班上公開把試題交給學生做。這不是升學,才是個小小的期末考試啊!考過之後,公然就吹他教的學生如何行,我教的學生如何不行!說他比我強,我不如他。我不理他,任他說。其他老師公然都說我不行,只有他行!實在荒唐。開教代會、職代會,只是吵!誰也不服誰!這米糧壩,也是黑暗啊!路國眾這些人,比土匪還凶啊!」
他發了一通牢騷,談到法喇,就變了話題,說:「好了,你這下能獨立謀生了。我分到米糧壩中學那天,熱淚盈眶。我家幾代人在法喇那小村子裡奮鬥,終於從法喇奮鬥到米糧壩來,成了城裡人了。這是我父親等根本不敢想像的事,做夢也夢不到的事啊!我剛領到工資那天,就明白我的命運、地位完全變了。沒人敢再叫我爛農民、土農民了。我終於不是用鋤頭,而是改用粉筆頭謀生了。不是踏著泥土,而是踏著講台為生。這是天翻地覆的變化啊!那筆工資領了來,我就買了一百斤米,二十斤肉,帶回去給我爸爸媽媽,說這是我的工資買來的東西。他們頓頓吃得滿眼淚花,不斷說:『好了,好了。這下你成了人上人了。』你想想,王勳傑和我,都是法喇的芻牧兒啊!如今在這米糧壩最高學府來當老師,我們再低賤,這些城裡人再高貴,他們都得規規矩矩坐在講台下,聽我和勳傑的教誨。王勳傑書教得很好,學生很佩服。我書也教得很好,學生也佩服。我倆真正是給法喇人爭光了。只遺憾王勳傑總不敢在學生面前承認他是吃洋芋坨坨、苦蕎粑粑、燕麥炒麵長大的。走路說話全學城裡人。別腔別調,捏手拿腳,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呢,向學生公開承認我是吃洋芋坨坨、苦蕎粑粑長大的。學生相反更敬我本分、樸實。我教學生,完全是用我們法喇人那套行為準則。」
二人吃了晚飯,就到區文光老師那裡去。區老師當場表揚起王勳傑、岳英賢二人:「兩個法喇人,不錯的啊!比這幫城裡的八旗子弟,強了幾十倍。岳老師初來,穿件皺巴巴的衣服,就上課了,樸實、本分!那年王老師來,也是這樣。米糧壩中學裡面,凡農村出來的教師,教學水平都比城裡出身的教師高一截。責任心、事業心,就更不用說了。還是那句古話啊:『自古英雄多磨難,從來紈褲少偉男。』他們兩個和你,都是磨出來的啊!」即又對岳英賢說:「這伙城裡的爛賊,我看不起他們!媽的他們以城裡人自居。米糧壩算什麼城呢?我是烏蒙府裡出生的,尚不覺自己有什麼了不起。惟有如賈寶玉等生於金陵城中的,才稍有點資格自豪啊!這幫爛賊有偏見,看不起農村人。你不要管他們!先把書教好。教出一屆去,拿出硬功夫來,才叫他們『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比比』。把他們比下去,他們自然無話了。王勳傑老師初來時,我也這樣給他說的。他這樣幹,第一屆學生畢業,他教的學生高考成績遠比其他幾個城裡教師教的高多了。這下王老師才站住腳跟了。你好好幹三年,成績一出來,他們的看法就不得不改變了。」岳英賢急忙答應。
區老師又與孫天主說:「我們這裡面,農村教師好些啊!不單岳老師和王老師啊!那個肖雲彬,也是農村來的,大學畢業,家裡欠了五千元的賬。剛分來就帶了三個弟弟來讀書。他那點工資,連吃飯都不夠,還得省錢還賬啊!四弟兄在學生食堂打包谷飯吃。這就是我們的高中物理教師啊!打包谷飯吃啊!肖老師每頓要吃一大洋碗包谷飯。我問:『肖老師,你父母怎麼不幫你照管一下呢?』他說:『區老師,我父母也無辦法啊!供我出來,家裡就把田地房屋賣光了。欠了幾千塊的賬。現在只是苦得夠吃。無辦法,我這些弟弟只有我供了。我儘管艱苦,用這點工資,除了供我三個弟弟外,我還能每頓吃上包谷飯。這就不錯了。我父母成天在地裡勞動,頓頓只吃得上幾個干洋芋,連菜都沒一嘴。我儘管工資全部用在弟弟們頭上了,但毫無怨言。我就是這一生都這樣,也無法報答我父母的恩情。要是我父母當初不供我讀書,我今天能吃上包谷飯嗎?那我還是只得啃洋芋坨坨啊!』像肖老師這種人的品德,就有這麼好啊!城裡這伙紈褲子弟,誰能如此?我算了一賬。肖雲彬老師家那五千塊的賬,要肖老師省吃儉用十幾年,才還得清。如果肖老師三個弟弟再考取大學呢?那就不單是這五千元的賬了。可能要上萬元的賬。那肖老師要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才還得清。那他這一生不過日子啦?肖老師現已二十四歲,過二十年就是四十四歲。那時不單是他弟弟,他的兒女也要用錢了,他的父母也老了,也要用錢了。我一算,他一生就這麼幾筆賬,就把他算光了。他還能幹什麼事業呢?想幹也幹不了啊!否則像肖老師這樣的人,又有才華,又勤奮,正是幹事業的料子啊!可惜啊!你明年畢業,也是這樣,我也把你的賬算好了!你明年出來,先是還你父親欠下的爛賬!三五年還不清。然後你才畢業,幾個弟弟就賴在你身上,十年八年你脫不了身。等你弟弟們讀得差不多,你的子女又要進大學了,你的父母也老了。等把你的子女大學供出來,等把你父母養老送終,你也老了,已到你的子女對你養老送終之時了。孫天主,你的命運就是如此啊!你能幹事業嗎?你要幹事業,就得通通把這些包袱甩掉,遠遠地走!才能幹事業。但怎麼可能呢?所以我每天都在為你惋惜:可惜了,可惜了!一個英才就這麼將被幾個臭錢困死掉。不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而是『一文錢磨死英雄漢』啊!」
孫天主聽了,心內一沉,想想的確如此。說:「對於我,報答父母恩情,就是一大事業啊!」區老師搖頭,說:「此話不然。別人為報答父母浪費一生,我會為之起敬。如肖老師就是這樣。而你不同。我給你提個建議:你估計你弟弟們的情況,如果只是中才之人,即使以後能考得起大學,但會很平凡,那你就犧牲這個小家算了。你就甩開這個家不管,遠走北京、上海,甚至香港、紐約,去圖遠大的前程!你能成功的!雖說你只是個師專生,但你比很多名牌大學生強得多!也比很多博士還強!你的才華千萬不要被浪費在這窮山溝裡!上天不容易生個英才啊!」
孫天主聽了,心內悲涼。過後告別區老師,還在想這問題。那肖老師、徐老師等,都是剛從省上畢業回來的大學生,聽說孫天主在這縣城,都跑來與孫天主吹,說:「慕名已久啊!」吹了一夜,說:「孫天主,你比我們當時在校的許多同學強多啦!好好努力,幹出一番成就來。而且憑我們的經驗是:你明年畢業,千萬不要回米糧壩來,一畢業就遠走高飛算了。不要檔案、文憑就走!我們就是因為家裡貧困,想回來幫幫家裡,如今一回來就覺陷死了。這一生眼看就將這麼完了。」
家裡實在困難,孫平玉聽說秦國安在昆明混得不錯,也想去投靠了謀點苦力活計,給孫天主準備點學費。孫平玉到昆明,陳福寬掏錢買了條煙和兩瓶酒給他提著,帶著他去見秦國安。秦國安嫉妒孫平玉供出了個大學生,本不欲幫孫平玉的,但因與陳福寬弟兄關係極好,礙於陳的情面,安排孫平玉跟著搞裝卸。秦於是到處吹:「人就是要有錢,像孫平玉雖然供出個大學生,但沒有錢,還是得到我手下幹活。」消息傳回法喇,人們都說秦國安做得不對。有嫉妒秦國安在昆明整到幾個錢的,紛紛趁此機會攻擊秦國安,欲把秦的名聲搞臭。尤其吳家,早對窮門小戶崛起、名聲如日中天的秦家耿耿於懷,怎會捨此機會?吳光耀逢人就說:「好了,好了。秦國安這小子成了人上人了,踐踏起人來了!比起孫家,算什麼東西!孫家代代人有吃有穿,已連續四代人上百年了。當的當官,發的發財,出的出大學生!而且好的還在後頭!秦家呢,連續四五輩人哪輩人夠吃,餓得像狗一樣!秦國安發點混財,也才兩三年時間!敢比孫家上百年?他一個打工的,看得見的。老闆要他就要,不要他他就得滾回法喇來了!這種財都發得穩根?他在法喇房子還沒有一間,就敢踐踏人!也無個初高中生,更莫說大學生!孫家呢,大學生有了,初中生正在讀書,發家的日子還在後頭!有給他姓秦的看的!」一時全村敬服的秦大老闆,成為眾矢之的。秦父氣得哭,又是傳話,又是寫信,大罵秦國安。秦國安才明白做了一樁無比的蠢事。
陳福英、孫富民在家,聽到這些議論,氣得哭。沒有辦法,孫富民就去附近的水庫工地,偷得幾根鋼筋來賣得一百多塊錢。
不久就聽說孫平玉不在昆明,而到西雙版納去了。其原因呢,法喇人又傳,說是孫平玉老實,除非陳福寬指導他買煙買酒,不然不會去捧秦國安。秦因此大不滿意。二是因法喇人都罵秦了,秦急了,也不要孫平玉在他手下干了,說:「你再在我這裡干,我臉上磣得很了。」叫孫平玉到別處去幹。孫平玉就到外面來找散包,人多活少,也苦不到錢。孫平玉因此去西雙版納看陳福達那裡有沒有活幹。
沒料才過二十多天,孫平玉回家了。說是那裡太熱,幹不起。孫平玉一回來,全村人彷彿剛認識他似的,說:「你值得了。你兒子當大學生,就值幾十萬塊錢!秦國安苦一輩子,苦不到幾十萬的!即使他苦到幾十萬,也比不起你這幾十萬!他有幾個臭錢,起什麼屁作用?即使他有一百萬,能買得來大學生?錢是泡泡貨,今天使了明天就不在了。人呢,只要有人,家發一千年也可,發一萬年也可,永遠發下去也做得到!他有錢,全村人並不見得就尊敬他!你沒錢,全村人都尊敬你!你即使討口餓飯死了,也比他吃外國酒吸外國煙划得來!也比他有名譽!永遠只有你奚落他的,沒有他奚落你的。」有的人就慷慨起來,主動借錢給孫平玉,並說:「我們手邊暫時不緊,你哪時有了哪時還。我們之所以借錢給你,一是佩服你。二是要氣氣秦國安。讓他明白他並不比你強!要讓他明白大學生的爸爸,就是比他當老闆的有身份!」
孫平玉就這麼時來運轉。以前他到處求人,無人借一分錢給他。如今有人主動借錢給他。債務雖急劇上升,人卻活得輕鬆一些了。
只有孫江才等,無論孫平玉如何困,就是不借孫平玉一分錢。整天吹:「我們孫家,要講團結啊!看看人家吳家,內部有沒有矛盾?照樣有!而且大打出手!但對付外人,則是團結一致的擰成一股繩!我們孫家呢,既不吵,又不鬧,只是陰在肚裡。一等哪家與外人有事了,就火上加油。」孫江華也是如此,口上天天講要團結,並吹:「我們孫家,從我當了族長以後,哪裡會紅著盤子黑著臉,像吳家、羅家那樣文進武出,天天打得雞犬不寧呢?」大橋偶有人來,孫江華就說:「你們大橋的人怎麼這麼日膿!你們看看法喇,被我統治得服服貼貼的。」法喇孫家無人耐煩戳穿他的假話,大橋的人不知究裡,以為他真了得。孫江才呢,雖當支書,大橋的人以為他不行,不怎麼敬服他。他於是就說:「我看我得花點精力,好好把我們這個家族領導起來了。」孫江萬、孫平文等,人人都說講團結。只有孫江成不講。也不信他們那些假話。
孫江才的大話假話越吹越厲害。他當了幾年支書,富了起來。大瓦房修起,水泥院壩捶起。見其他人家都窮潦潦的,話就越吹越狂。反正也無人阻攔他吹。全村人歷來會看一家人的盛衰,從而推斷祖墳發在哪一房去了。如吳家,因吳光耀在弟兄間排行三,比其他弟兄都強。吳光耀三子吳明章,又遠勝吳明獻、吳明雄、吳明義等,就說吳家的祖墳發在第三房上。如陳家,因陳慶堂這一房遠比其他幾房人口發達,子孫聰明,家富人旺,就說發在四房上了。但陳慶堂幾個兒子家,最旺的又是陳明賀家。於是又說陳慶堂這一房到明字輩,又發在長房上來了。孫家呢,因孫運發歷來遠勝孫運全、孫運周,孫江成又遠勝孫江榮、孫江華、孫江才等,在江字輩中家資最富,子孫最多。孫平玉呢,在平字輩中無論家產、子女都遠勝孫平文、孫平元、孫平剛、孫平拾、孫平畢、孫平強、孫國達等。到富字輩,明顯孫天主遠超孫富民、孫家文等,看來富字輩也無人能及孫天主了。從孫運發在世時始,全村人就評孫家的祖墳發在長房了。幾十年來,孫家人聽外人也說祖墳發在長房,自己多年看來的結果,也是發在長房,所以一直對孫江成、孫平玉、孫天主不滿。包括孫運周家也是一直如此。如今孫江才見他的家產再過幾年要比得上孫江成的了,就到處吹:「我家的祖墳,發在我這一房來了。」而始終無人信他的。有的人就背著他諷剌,如孫江華等就暗中輕蔑孫江才:「這個蠢豬!祖墳明明發在長房去了,他還以為發在他身上呢!」有的則公開諷刺。吳光耀就公開諷刺,說:「孫江才說個狗屁!他那二兩命細了!才發家不到十年,就敢吹大話了。他比孫運發比不起!孫運發發家幾十年,到老死家產沒吃完!孫江才有狗屁!孫運發的兒子當支書,孫江才的呢?孫江才比孫江成呢,差遠了。孫江成當支書近三十年,孫江才才當了幾年?孫江成出世到如今,沒餓過一天飯,現在六十幾了,還有幾萬塊的家產。孫江才以前餓得沒法,媳婦都討不到,才去當兵!現在他當支書,也比不上孫江成不當支書的。再論子孫,孫江成三個兒子,十幾個孫子,孫子成了大學生。孫江才呢,只有兩個姑娘,要絕種了。孫江才比孫平玉,也差遠了。孫平玉雖沒當過支書,但歷來也沒餓過飯。要是不供兒子,現在也比他孫江才富。孫江才如今全部家當打下來,頂多一萬元。孫平玉的家當打下來,單周圍的老林賣賣,就是近萬元。兒子是大學生,這是無價之寶,說值十萬就值十萬,說值一百萬就值一百萬!要說值一千萬,也說得過去!再看子孫!孫平玉的兒子名譽傳遍全縣了。米糧壩縣哪鄉哪村不知法喇有個孫天主?再拿孫江才比孫富貴!孫江才的子女呢?更是天遙地遠!比都無法比!說孫家的祖墳,還是得承認發在長房了!孫江才猖狂不了幾天的!他沒有那點發家的命!由他掙!」
吳光耀等評孫家祖墳如何發的話,傳到孫江才耳中,孫江才大不舒服,更恨孫江成這一房。孫江才不好再吹祖墳發在他那一房了。又發明了新的吹法,說:「我們這一家啊!我這一輩,孫江成大哥當支書,孫江華大哥當黨代表,我也當支書!富字輩呢,富貴成了大學生了。江字輩和富字輩都出人了。僅是中間的平字輩,硬是不出人!平字輩是日膿了!只看以後我家的了。」他這話表面謙虛,連孫江成、孫江華也吹了,其實只吹他自己,這二人雖當過官,如今不當了。只有他在當。本身他就比不上孫天主,吹孫天主也是為了抬高他自己。於是全族又大為不滿,說:「平字輩為什麼日膿?就是他搞的鬼!孫平強、孫國達哪裡差了?他就是不提起去,倒怨平字輩日膿!他還說等著看他家的,他都要絕了,還看什麼呢?」
孫江才聽全族人罵他,好不氣忿。因吳光耀也罵他要絕了,全族人也罵他要絕了,罵得實在不輕。他只有兩個姑娘。於是後來就傳說他已超生了兒子,請姜家的親戚養著。但傳說歸傳說,誰也不得知真偽。有的又傳他超生了收養著的兒子死了等等。眾論不一。
法喇的未婚生育、非婚生育、超生等現象極為嚴重。法喇人自身數得出來超生的小孩就達兩百來人。有人到鄉上密報則說法喇超生小孩近四百人。鄉上叫孫江才等去問。孫江才等百般抵賴。鄉上也無法。於是密報又到縣上,縣上問蕎麥山鄉,蕎麥山鄉只得叫孫江才等去鄉上,說:「既然你們說沒有超生的,那就簽下字來,我們好報縣上。」孫江才與安國林被迫簽了字,保證說密報屬於造謠。鄉上以此向縣上交差。孫江才與安國林簽了字回來,心中就虛了,時常擔心此事一旦發作,不單官帽不在,萬一再整進監獄蹲兩年,才划不來。於是,一是拚命掩蓋法喇超生嚴重的事實,二是拚命活動,想調到其他村去當村幹部,擺脫這是非之地。鄉上知其故,任二人去求,就是不調二人。二人天天跑在鄉上去活動。孫江才活動了調不走,就向鄉上耍賴,說他不想幹這支書了,要辭職。鄉上為防日後事發,有人來將此事抵著,哪會答應讓他辭。孫江才於是不理事了,一不舒服,就向鄉上寫辭職報告。多次寫了之後,鄉上都做他的工作,他得了甜頭,寫辭職報告就成了他應對鄉上的工作方式了。今天寫,明天寫,他越寫越神氣。吳家見他寫辭職報告了,大喜,於是逢迎他:「你經驗豐富,辦法老到。法喇的事情,只有你才拿得下來。你要是辭職了,法喇就亂了天!無人能收場了!鄉上還是只得請你鎮守著!除了你無人能鎮守住法喇。」孫江才聽如此歌頌他,大喜,漸漸以其當真了,到處又吹:「法喇只有我才鎮守得住!別人都鎮守不住!沒有我,法喇就亂套了!所以我天天寫辭職報告,鄉上就是不敢批!為什麼不敢批?怕我走了以後法喇亂啊!」於是他的話,就被吳家等報到鄉上。鄉上好不惱火。
如今又進行改革,各自然村原只有社長,如今幾個社要選一個自然村主任。黑梁子的社長是孫平文。橫樑子的社長是陳福寬。法喇社的社長是吳明洪。三個社要選出個自然村主任來。孫家人呢,想孫江才上台時孫平文使了大力,如今或許會整給孫平文幹幹。有孫江才使力,自然村主任非孫平文莫屬。誰知結果卻是吳明洪,孫家人更明白孫江才之心黑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