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除了士兵們圍著牧良逢七嘴八舌說個沒完,吳參謀長一句話也沒有說,經過他租住的房屋時,他板著臉把讓司機把汽車停了下來,瞪了牧良逢一眼說:「你這個混小子再給我惹事,不用別人斃你,老子都要斃了你。」牧良逢就作了個鬼臉下車,然後站在汽車旁邊一個立正:「謝謝參謀長,下次再犯事,你就直接斃了我。」
吳參謀長看他這副德性,一時哭笑不得:「滾吧!」汽車呼地一聲開走了。
大街上,春節氣氛依舊。幾個帶著虎皮帽子的孩子唱著童謠跑過他的身邊:
小孩小孩你別饞;
過了臘八就是年;
臘八粥,喝幾天;
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四,掃房子;
二十五,凍豆腐;
二十六,去買肉;
二十七,宰公雞;
二十八,把面發;
二十九,蒸饅頭;
三十晚上熬一宿;
初一、初二滿街走,初三初四拜舅舅……
聽到孩子們天真的童謠,牧良逢心情好了許多。柳煙早就望眼欲穿,人也消瘦了一圈。看到牧良逢站在門口,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她哽咽著說了一句:「你終於回來了!」然後一頭撲到他的懷裡,將他死死地抱住,好像一鬆手他又會消失一樣。
「姐對不起,連年都沒有陪你過。」牧良逢心裡也不好受,但是他故意打了個哈哈,試圖緩和一下她的情緒。
柳煙抹了一把眼淚,仔細地端詳著牧良逢略有些削瘦的臉龐:「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他們都不肯說。」
「現在不是沒事了嗎?」牧良逢笑了笑,他曾交待過阿貴他們,不要把這事告訴柳煙。
柳煙搖搖頭:「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牧良逢心想反正挺過來了,現在說也無妨了,就把這事情給柳煙說了。
柳煙一聽這事,驚訝地說:「你膽子也太大了,連長官都敢打,連命都差點丟了。」說著大概覺得後怕,眼睛又是一紅。牧良逢連忙哄她說:「這幫混蛋想整死我還沒那麼容易,這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嗎?」
哄了半晌,柳煙終於緩和過來,說:「我去做飯,你在裡面怕也沒吃什麼。」
「在裡面倒是天天吃好的,只是日子難打發。」牧良逢說:「你別弄飯了,我們晚點去連部,陪弟兄們重新過個年。」
這事情峰迴路轉,一連的弟兄們看到連長平安歸來又喜又驚,士兵們一片歡呼。牧良逢沒說什麼,這幾天在禁閉室的日子讓他一時沒回過神來。他看了看欣喜若狂的弟兄們,說:「這年過得好不好?」
兄弟們有的說過得好,有的說過得不好。意思牧良逢是清楚的,連長不在,兄弟們自然過不好年,現在自己回來了,兄弟們高興了,這年當然就過得好了。
「這幾天大家都幹了些什麼?」牧良逢響應這種高興的氣氛,假裝樂呵呵地問猛子和小伍:「有沒有去給團長和參謀長拜年?」
猛子說:「初一我就帶弟兄們就去了,可惜只有吳參謀長帶著幾個人守團部,團長為你的事跑腿去了,那天還沒回來。」
牧良逢心裡有些難受,自己這事連累了這麼多人,害得團長大過年的都在為自己操心。大家看出來連長不開心了,連忙扯開話題。
兄弟們說:「以前在家裡,這時到處拜年去了,可我們當兵的征戰在外,也沒人拜年,兄弟們都窩在屋裡打牌。」
牧良逢想想說:「這樣吧!讓炊事班晚上加菜,今天晚上陪兄弟們喝點酒,算是我欠大家的。」說著他看著情況不對,連裡好像多了幾十號人,小伍也想起這事來了,說:「連長,還有個事情忘記跟你說了。就是這幾天和你一起住院的傷兵來了不少,大家都想到一連來,可是你不在,我們也不曉得怎麼處理,所以暫時把他們留在連裡,你看……」
幾十個傷兵這才不好意思地走到牧良逢前面:「長官,你說的,只要還想打鬼子就到一連來,你不會要趕我們走吧!」
牧良逢看看他們,說:「你們傷都好了?」
士兵們用力地拍拍胸脯,說:「全好了,現在上陣就能殺鬼子。」
「那就沒問題,大家今後就是一連的人了。」牧良逢說話算數,加上前面幾仗,連裡減員厲害,正好有這批經受過戰火考驗的老兵補充進來,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小伍,你明天給兄弟登記造冊,把名單報到團部去備案。」
小伍應得爽快。
炊事班的幾個傢伙也很高興,一聽到連長發話都去忙乎晚餐了。柳煙今天也特別高興,歡歡喜喜也去幫忙了。
「你們大家都別閒著,都去幫忙做飯,這頓飯可一定要做好,要吃出年夜飯的味道來。」牧良逢想了想又吩咐阿貴和陳小順:「你們分頭去警察大隊和團部,把江大隊長和憲兵隊的王隊長請來,就說兄弟們聚餐,讓他們過來搭伙。去團部的看看團長和參謀長在不在,在的話都請過來。」
正說著,連部門口有人哈哈大笑說:「不用去請了,我們不請自到。」牧良逢一看,來的正是江胖子和王老六。
一連的兵看到兩個連裡的恩人過來,熱情地請他們坐下,牧良逢笑道:「你們倒是聞著酒香了?」
江胖子和王老六哈哈大笑:「這頓酒你少不了我們的,就算你不請我們也得來喝。」
小伍說:「你們兩位兄弟可都是我們連長的恩人,也是我們的恩人,就別說一頓酒了。」
看到牧良逢虎口逃生,兄弟們都高興壞了,一時間連部歡天喜地,很是有幾分過節的感覺。陳小順看到連長陪著幾個傢伙聊得差不多了,就過來說:「連長,團部還是你親自出馬比較好。」
牧良逢搖頭說:「我不去,去了就討罵!」
陳小順笑嘻嘻地說:「連長,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那團長和參謀長過來你不照樣也要討罵?」
但是團長和參謀長都來了,並且再沒有罵他,他們心裡清楚的,牧良逢這一走,還不知道能不能再回特務團。陳德凱上將點名培養的軍官,說不定在軍校一畢業就被調往其他的部隊了,這一別成了懸念。所以劉團長和吳參謀長沒有罵他,心裡卻也有些遺憾,本來他們想促成牧良逢和柳煙的婚事,可偏偏這時出了事,把這件大事情擔誤了。他們現在就像兄弟們一樣,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