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老頑童 正文 第七章 老頑童為師不尊
    三人離開險境,這一香心情不同,沉睡方酣,竟是一夜星光流逝。看看陽光又順著百丈崖壁滑下來,照著那三個沉睡在洞之旁的兩少一老身上,那二人身上一暖,又睡了有一個時辰,看看尚自不醒。

    周伯通正自沉睡,好似睡夢中又遇到了什麼好玩的物事,滿面喜容,手舞足蹈。

    忽然之間,轟轟之聲不絕傳來,那聲音龐大之極,兇猛之極。有若萬鈞雷留,強如萬馬齊奔,竟是怒潮拍岸也有所不如。

    三個人同時在夢中驚醒,驚疑不定地相互看看,均想起昨日聽到這種聲響時的驚恐之情。但昨日三個同處黑暗之中,今日卻自不同,三個人身上披著陽光,對這巨聲定然不會如昨日那般的驚恐。

    思忘對著有琴聞櫻坐著,摹見有琴聞櫻吃驚之極地看著他的身後,不知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回頭,卻見對面石壁之上,從高高的巖洞頂上垂下一條瀑布。那瀑布高三十餘文,寬有十七八文,逕直跌向那下面的一個二十餘丈見方的深潭之中,發出駭人之極的轟轟聲響,那響聲與山洞中的空間形成一種共鳴,激盪迴旋,使聲音變得幾聽不出是那瀑布之聲,是以更為驚人……老頑童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小子作怪,看我不揍你出氣!」快速絕倫地奔到潭畔,發掌凌空向瀑布劈去,猛然之間覺得自己的掌力打到了那瀑布之上,那瀑布竟似一個內力深厚的絕頂高手一般,把他的掌震了回來。老頑童猛然之間被震得向後退了七八步之多,方始站定了腳跟。

    老頑童怔怔地看著那瀑布,竟而呆在那裡,不知世間居然會有此等奇事。

    有琴聞櫻和思忘更驚,初時,他們以為老頑童在自樂,待見那老頑童被自己掌力震退之後怔在那裡半天不語,方始明白他並非做作。

    有琴聞櫻和思忘都奔到那潭邊,思忘亦揮掌向那瀑布擊去,摹覺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的湧來,直把他頂撞得飛了出去。

    老頑童見思忘飛過來,忙伸手將他接住了。虧得老頑童是站在他身後,也虧得老頑童功力通神,若是老頑童沒站在那裡,或是有琴聞櫻站在那裡,當真不知是什麼結果。

    有琴聞櫻見思忘竟然被震飛,頓時驚呼一聲,臉色慘白之極地看著他飛出去,竟是束手無策。待見老頑童將他接住了,方始松得一口氣,卻見那老頑童驀然之間也是臉色大變,抱著思忘向後登登登地又退了三步。

    這當真是奇之又奇了,老頑童接住思忘之時明明臉色平和地已經站定了,卻待得片刻又這般地又是退步,又是變臉,讓人不解。

    有琴聞櫻道:「老頑童,你玩什麼古怪,你不要這麼嚇唬我好不好?」

    老頑童驚魂甫定,放下了思忘,叫道:「奇怪,奇怪,當真是奇怪之極,這瀑布的裡面好似藏著一個絕頂高手,內功怪異之極,且讓我來鬥他一鬥,說畢又是一掌向瀑布擊去,這次有了準備,卻還是向後退了五退,顯是那股反擊出來的力量非常之巨。

    有琴聞櫻好奇之心大盛,也是揮掌拍向那瀑布,但奇怪之極的事情又發生了,有琴面櫻但覺心胸舒暢異常,卻沒有後退半步。

    思忘和老頑童都感覺到了那怪異瀑布的反擊之力,見有琴聞櫻如此,亦是驚得目瞪曰呆。

    有琴聞櫻見自己這一掌出去,非但沒有被震退,反覺身中所受掌傷有所轉輕,局身氣脈漸有貫通之象,便即又是一掌拍出去,仍是如第一掌那般的非但沒有被震退,反覺身心舒暢無比,體內那股被黑風掌毒壓迫的煩惡之感明顯地減輕了。

    有琴聞櫻心下一喜,便又高興之極地揮掌拍過去,卻見那瀑布在她這一掌之下,忽然地斷了,好似一盆水,潑到最後,盆中竟是一滴也無。此時那山洞壁上沒有己任何跡象,再過得片刻,那濺到石壁上的水點也漸漸地干了。

    老頑童道:「好端端地一個瀑布,怎地便被你一掌打斷了7你賠來!」

    思忘和有琴聞櫻卻都站在那兒出神。過了一會兒,思忘忍不住問道:「聞櫻姐姐,怎地那瀑布不震退你,卻把我和周伯伯震退了?」

    老頑童道:「這還用問,定然這瀑布是男的。又見她長得好看,是以不震退她,倒把你我震了,不知他還來不來,倘若再來,我定然用七十二路空明掌打他一頓,這等重色輕友之輩不打顯然是不行的,不打不行,不打不消我心頭之氣,不打不成交。」

    思忘聽他說得有趣便想笑,見有琴聞櫻臉上苦苦思索之狀,忍住了笑問道:「那當真是為了你是女的麼?」

    有琴聞櫻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可能跟我身上所中的黑風掌有關,我只打得那兩掌便覺身上傷似已好些了,再打時,哪知卻斷了。」

    思忘大喜道:「當真麼,如此,你的傷有救了!」眼見欣喜之極,竟已流得滿臉的淚水。

    有琴聞櫻緩緩走到思忘跟前,便想吻他,但現下竟是白天,不比洞中黑暗,強自忍住了。

    忽聽得老頑童聽道:「咦,這洞中也有一頭怪物,待我去打它屁股。」

    有琴聞櫻和思忘兩人急忙回頭,卻見果然深潭之中爬上來一頭怪物,正自衝著老頑童扣拜點頭,那老頑童已是高興得手舞足蹈。

    這邊有琴聞櫻和思忘亦驚詫之極,思忘拉有琴聞櫻道:「咱們過去看看。」

    有琴聞櫻卻不動,忽然之間好似想起了一件非常非常難過的事情一般,臉色陰沉下來,隨即抬頭看看高大的山洞,又看看那二十丈見方的深潭,再看看老頑童及那個巨大的怪物,然後似是宣佈一樁極其莊重的事物一般,向思忘道:「忘兒,這個山洞就是昨日咱們出去的那個山洞!」

    思忘不解地望著有琴聞櫻。不明白何以三人走了這麼遠的路來到這個山洞,她卻說這是昨天那個山洞,又何以是昨天那個山洞她便如此的臉色莊重難看。

    有琴聞櫻卻不再言語,讓他自己去解這個結果的來龍去脈。

    她舒了一日長氣,臉色便不似先前的那般莊重,歪著頭看思忘解這難題,好似一個人出了一道難題讓別人去解,自己便成了上帝似的審視著這一切。

    猛地思忘想起了昨日在千魔洞中三人走了一圈之後又回到原來出發的地方時的情景,頓然明白過來,這外面的山林和百丈懸崖,便如那千魔洞一般的,是個巨大的圓桶。

    他心下一驚,已知道了二人的處境,便抬頭向有琴聞櫻看去,只見她臉色明麗開朗之極,竟是渾然沒有了剛才的愁鬱苦悶不說,反倒臉露調皮之極的微笑,向自己做了個鬼臉,想是自己內心的絕望沉重之感流露到臉上,她便以此來取笑自己。

    轉念又想,即便此生此世眾不出這石洞山谷之中,同她相守一生一世,豈不更好,豈不強如在世上所歷的那許多的凶險。

    這樣想著,便即拾眼向她望去,見她竟是調皮之極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輕輕地眨了下眼睛,自己這一番心思好似全被她猜到,又好似她早知自己會這樣想的樣子,當下臉上騰地紅了。

    卻聽有琴聞櫻哈哈地笑起來,甚是開心,接著收斂了笑容,但臉上仍是明麗之極地對思忘道:「忘兒,不是我笑你,我剛一知道這洞就是我們出去的那個山洞,我的心思和你的心思沒丁點兒分別,後來的心思就更是一模一樣了。」言辭懇切真摯,滿懷深情。

    思忘驀然之間好似長大了幾歲,明白了人世間的好多道理。

    他想起了爸爸楊過和媽媽小龍女,想起他們終日在那古墓之中相親相愛的好多往事。這往事他記得清清楚楚,但卻沒有現下回憶起來時的這般心思。

    他輕輕地走過來攬住了有琴聞櫻的纖腰。

    他們那裡相互傾訴愛心之時,這邊老頑童卻是已經鬧翻了天。

    只見他已脫下了全身衣物,甚至腰間連塊遮羞布也沒有,騎在了那怪物的頸上,兩手握緊了那怪物的兩隻角,在那深譚之中上下翻騰地玩樂,笑得開心之極。

    那怪物甚是聽老頑童擺佈,在潭中鑽上鑽下的,翻騰起伏,帶著老頑童一會兒鑽入水中許久不出,一會兒又躍起在空中,當真是有若水中蚊龍,靈似獸中之王。

    有琴聞櫻和思忘聽得那邊鬧聲,轉頭看去沒了老頑童的蹤影,只在岸邊放著那一堆破爛衣物,心中一驚,便向水邊奔去。

    思忘更是握緊了寶劍。

    將到潭邊,猛然之間那怪物潑刺刺地從水中起來,騰身於空中,接著便是一個轉身,又向水中鑽去,只傳來老頑童的幾聲大笑,便是「撲通」一聲又已蹤影不見。

    只這一瞬間,兩人均已看清,那老頑童竟然一絲不掛地騎在那怪物的背上。思忘倒不覺怎樣,心中癢癢的,只想也去騎上一騎,有琴聞櫻卻滿臉通紅地一拉思忘的衣袖:「走,我們不來看這老頑童胡鬧,去到洞外採些果子來吃。」

    思忘有些不捨地看了那深潭一眼,同有琴聞櫻走了出來。

    二人出得山洞,走到洞外的樹林之中,見那樹林之間到處是桃樹,結得桃子似巴掌大小。思忘便是只摘巨大的桃子來吃,滿滿地用衣巾兜丁一些回來。

    有琴聞櫻卻是除了桃子之外又採了一些山植,又在地下拾了些蘑菇之類,一同用衣巾兜了。

    二人進得山洞,卻見周伯通渾身濕濕地站在那裡,眼中滿含著驚喜看著二人,腰上隨便地紮了那件袍子,兩隻手卻是背在身後。

    待得二人走到近前,便笑嘻嘻地問道:「你們只採得一些野果回來,真是沒味之極,沒味之極!猜我弄到了什麼?」

    有琴聞櫻一撇嘴,把頭扭了開去,心中只罵:「你還知道把那破袍子圍在了腰間,總算多少比孩子大了幾歲。」

    恩忘道:「我猜定然是魚!」

    周伯通道:「咦,你怎麼知道,定然是你偷看來著!」

    思忘道:「這也須用不著偷看,你在那潭中玩耍,總不成從水裡撈幾隻山雞來讓我們吃。」

    有琴聞櫻滿含愛意地看了思忘一眼,思忘報以微微一笑。

    有琴聞櫻心下甜蜜之極。

    老頑童把手從背後拿到前面來,果然是兩尾魚。那魚甚是怪異,形同鯉魚,色是鮮紅。

    有琴聞櫻驚喜地看著老頑童和那紅色的鯉魚,口中叫道,『紅鯉,是紅鯉。!世上當真的有這種魚麼?」

    老頑童道:「你這話問得太是沒有學問,沒有水平,世上如果沒有這紅鯉魚,我老頑童又怎能把它抓了來,我不把它抓來,你又怎麼能夠看見,你如果不看見,又怎麼能夠這樣的大驚小怪。」神情得意之極。

    有琴聞櫻道:「我只是聽母親說,這紅鯉魚能解得百毒,若是同一種叫做『淵龍』的動物同居一潭,那不但這紅鯉魚可解百毒,那潭水也是好多極難配製的藥物藥引。只道這只是傳說而已,卻不料今日真地見了呢。」

    老頑童大笑:「能解百毒,我老頑童本就不怕什麼百毒,這下便更是不怕,大大地不怕了。」忽然停住,問道:「你說那怪物的叫做甚麼?淵龍?」

    有琴聞櫻頓然喜道:「只怕是了,沒想到這等曠古奇緣,老頑童也能碰得上,你肯讓我們分食你的魚麼?」

    老頑童喜極,叫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不是當然可以,乃是大大的可以,那潭中這魚所在多有,我再去抓來就是。」

    有琴聞櫻道:「今天就不用了,我們每天每人吃一條足矣,這種魚能解百毒不假,若是多吃,定然有害無益。」

    老頑童聽得她如此說,便把魚給了有琴聞櫻道:「你們吃魚,我吃桃子。」也不待別人說什麼,只去思忘那裡拿了桃子便吃。

    有琴聞櫻道:「讓忘兒吃一條,這一條我與你分麗食之吧!」

    她亦不待老頑童說什麼,兩手一撕,已把那魚撕作兩半,自己那一半放在口中咬了一日,卻把另一半遞給老頑童。

    這一下把老頑童和思忘都看得呆了。

    思忘問道:「生吃麼?」

    有琴聞櫻道:「定然是生吃,你可見過哪種有毒的動物或是解毒的動物是煮熟了來吃的?」

    思忘默然,他從小就沒見過什麼有毒的或是解毒的動物,只是被毒蛇咬過一次,那已是終生難忘的經歷了。

    老頑童試著咬一口那半條魚,接著又咬一口,緊接著就是口口狼吞虎嚥地將那半條魚吃完了,巴幾著嘴巴叫「好香」,用眼角掃了一眼思忘手中那條魚,接著裝做若無其事似地走到有琴聞櫻那拿一隻桃子咬了一日,但臉上表情顯是說明,桃子同那裡美味的紅鯉魚相比只怕是遠遠不及。

    思忘亦試探著咬了一曰那紅鯉魚,那知卻出乎意外地極苦無比,當下便吐了出來。

    只見有琴聞櫻已是笑做了一團,直不起腰來。

    老頑童則和思忘一樣莫名其妙地看看思忘,又看看有琴聞櫻,不知何故。那思忘把這麼好吃的東西也吐了出采,而那女孩兒卻大笑不止。

    思忘卻看了有琴聞櫻又看老頑童,不知他二人為何都是只吃了這麼苦味的半條魚就這麼個怪法,一個大笑不止,一個疑惑重重。

    有琴聞櫻本已笑夠了,直起腰來,見他二人看向自己的眼神,禁不住又笑了起來,良久方對思忘道:「這魚須得撕開了來吃,那麼一條完整的魚吃起來定是其苦無比,撕開了呢,只怕比世界上任何美味佳餚都要好吃十倍。」

    老頑童應和,「就是就是,我就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只怕要在這裡住上些日子,待吃得夠了,方能去得。」

    有琴聞櫻道:「我們也極想吃魚,也想吃這桃子,更想學你這中神通的出神入化的降服各路妖魔鬼怪的本事,便陪你住在這洞好了。」

    老頑童可憐兮兮地看著思忘道:「只怕思忘這孩兒不肯,他爸爸媽媽到處在找他,我老頑童不能失信於人,只怕……唉思忘看了一眼有琴聞櫻,見她那般含笑的譏嘲地望著自己,便道:「我們三個在一起那自然是好玩之極,我也不走就是,將來父親母親問起來了,我就說不是你失信於人,是你找到了我,叫我回去,我為了學你的功夫便纏住了你不肯回去,他們自然不會怪你。見我學到了本事,也就自然的不會怪我起來,豈不是大家都好!」

    老頑童高興歡喜之極地跳了起來,直是恨不得在地下打幾個滾才起來,待高興夠了,忽又變得憂愁起來,在地上背著手來回走動,口中卻很是犯愁地自言自語:「這小女娃兒,我隨便的教她一些功夫都是好的,在她那個聖毒教什麼的教中便可以算得上高手了,算得上高手中的高手了,簡直是高手之極。只是思忘這孩兒我卻教他些什麼才好,七十二路空明拳?

    不行不行,比起他爸爸的膳然銷魂掌,只怕要遠遠的不如,大大的不如。那麼我教什麼?左右互搏?對,就教他左右互搏之術。」他忽然搶起頭來,對恩忘道:「你學過左右互擊之術麼?」

    思忘道:「我的武功是跟我爸爸學的,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是什麼武功?」

    老頑童一聽他說:「我的武功是跟我爸爸學的。」又看他垂在身側有些不大靈便的右臂,便即大笑,道:「甚好,甚好,我便先教你這一門妙絕天下的左右互擊的武功。你爸的武功高之又高,這輩子恐怕也學不來我這套絕天下曠古未有的絕世曠學,曠世絕學,來來來,咱們說教便教,說學便學,說打就打說鬧就鬧。」

    這香話只把有琴聞櫻說得啼笑皆非。

    當下老頑童席地面坐,運力到兩手中指之上,兩指同時在地上一劃,石上頓然出現了兩個圖形,一個方,一個圓,畫畢抬頭望著思忘道:「你能畫得來麼?」

    還沒等思忘說話,有琴聞櫻先自急了,道:「這就是老頑童曠古未有的絕世曠學,曠世絕學麼?太也希松平常,真是曠古未有的希松平常、平常希松之至!」

    老頑童翻著自服,瞪了她一眼,道:「你說希松平常麼,那你畫出來讓我看看!」

    有琴聞櫻哼地一聲席地面坐,不能如老頑童那般的運指劃石,只好撿了兩枚石子握在手中向地上畫去,卻不料在地上畫丁兩個圓。她一驚之下,明白自己使貫了右手,是以左手也隨了右手在地上畫起圓來,明白了此節,又即畫去,卻是又畫了兩個方。

    她看著地上的兩方兩圓癡了一會兒,便即又畫,卻無論如何也畫不來如老頑童那般的,不是都方,就是都圓,或者是亦方亦圓,兩個總是一模一樣。

    拾眼看老頑童,卻見那老頑童已是背過了臉去,不再看她,不知他臉上是如何表情。有琴聞櫻沖思忘一笑,又轉向老頑童,向他後背扮個鬼臉,忽然大聲說道:「唉呀呀,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這等曠世絕學、絕世曠學我卻不認得,只怕我這一輩子也練不來了,思忘快點讓這頑童大俠教你一教!」

    老頑童摹地轉過臉來:「你識得厲害了罷,須知那郭靖郭兄弟郭大俠武功奇高無比,當年同我學這門絕學尚且學了只怕二年五年,十年八年還不止,你小女娃兒自是不該小瞧了這門絕藝。」

    有琴聞櫻道:「是我錯了,你再這麼教訓我,我便帶了忘兒走,可不來聽你教訓!」

    老頑童頓然惶急起來道:「是我老頑童錯了,我來向女娃兒賠罪,今後是絕不敢再亂說胡說。你們千萬要陪我,千萬千萬,萬萬千千走不得!」

    有琴聞櫻咯咯面笑道:「只要你認真好好的教,不耍那小性兒,我們定是陪你。」

    老頑童聽得她如此說,竟自板起了面孔,向思忘道:「思忘孩兒,你須得把這一圓一方畫好了,我方始教得你更為絕妙之極的降服『淵龍』、『淵虎』、『淵獅』三屬的妙法。」

    畢竟是老頑童,雖是板起了面孔,一句話沒說完便即走了板。

    思忘便即坐下,亦自拾了兩枚石子,分左右手拿了,向那石板地上畫去。

    老頑童一張臉本來極是得意,此時竟似僵在了那裡,瞪著眼看地上思忘畫的圖形。

    有琴聞櫻見老頑童如此面孔,不明就裡,也向地上看去,這一看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思忘畫的那兩個圖形方者四四方方,圓者渾揮圓圓,有似十五的明月。

    老頑童呆了一會兒道:「定是你同你母親學過了,哈哈哈,我想起來了,這門絕藝我教過你母親小龍女,這自是她教得會了你,你卻到這裡來嚇我,倒好似我老頑童的這門絕學如此好學似的。」

    思忘道:「我不曾跟母親學過,母親……母親……母親她不曾教過我武藝,只教過我內功。」他原想說母親懷小孩兒不方便教自己,或者母親帶妹妹楊守所以沒教自己,但終究忍住了沒有說老頑童睜大了眼睛看住了思忘:「她沒教你那你如何一畫便會了?」

    思忘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一畫就是這樣子,周伯伯,你教我些別的吧,這些圈圈框框地畫好了只怕也沒什麼用處。」

    老頑童道:「不然,不然,那是大大的不然之極了,如果你會了左右互擊之術,那是比你原先的武功強了一倍也還不止。現下你只用左手使劍,待會了左右互擊之術,你那右手也就不用在一邊困著了,也使一套拳法,或是劍法,或是掌法,或是什麼別的降服『淵龍』『淵虎』『淵獅』之類的妙法,那不是變成了兩個老頑童麼?不不不,我錯了我錯了,思忘孩兒不是老頑童老頑童不是思忘孩兒,那不是變成了兩個思忘孩兒麼?」

    有琴聞櫻和恩忘聽得老頑童說得有理,心下再也有不敢輕視這一方一圓,當下思忘又畫了幾次,都是那般的圓者自圓,方者自方。

    老頑童猶在自言自語:「奇怪,奇怪,當真是奇怪之極,他不學怎地就會了。」

    有琴聞櫻道:「那也沒什麼奇怪,他的爸爸沒有右臂,他跟他爸爸學武之際,自然只學左手招式,他的右臂卻閒在那裡,用也用不上,現下你讓他把右臂使出來,那不是想幹什就千什麼麼?自然不同於我們常人,我們常人心中一動便用兩手去做,他卻在心中裡支配那左手,現下大了才支配右手,卻正好似為了學你這門絕藝已經準備了十二三年也還不止。」

    這番既解釋了思忘何以一上來就會老頑童的絕藝,又給了老頑童的面子,老頑童自是大樂,口中不再說那奇怪奇怪的話了。

    可是他卻仍舊是站了起來,背了雙手在地上走來走去的,口中仍是在哺哺自語:「這門絕藝我只道他會學個二年五年,十年八年,我自可以不必做這勞什子的昔差事,到水中去和那蚊龍,淵龍的大樂特樂一番,哪想到他只片刻之間便即會了,這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有琴聞櫻和思忘見他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竟自毫不保留地和盤托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是心下雪亮,只不言語,看那老頑童再變什麼花樣。

    老頑童仍舊在自言自語:「左右互搏,分心二用之術不教,那可是須得教他一樣說得出的功夫才好,九陰真經…九陰真經!」

    老頑童對思忘道:「你可是學過九陰真經?」

    思忘道:「沒有學過。」

    老頑童道:「那我便教你九陰真經上的功夫,只是,只是這須得練上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方始能見效果,你們可不能急著要走!」

    有琴聞櫻道:「你不急著要走,我們自然不走,就算你玩夠了要走,我們也還得想法子再留上你些日子。」

    老頑童道:「這樣子甚好,甚好甚好!」

    自此三人便在那巨洞之中隱居。其間三人亦曾到外面去找尋出口,仍是轉了一局又回到這巨大無比的古洞之中。三人亦曾回到那千魔洞中探尋,也仍是毫無結果。那張畫了地圖的巨大的一塊布既已是殘缺不全,無有地圖之用,三人亦不能憑此覓得出口,便被有琴聞櫻撿了出來,以備思忘身子長高時做衣服穿。

    老頑童與那「淵龍」打得極是火熱。每天的辰時一到,便有那間續瀑布飛降而下,思忘與有琴聞櫻便即對著瀑布練掌,之後那「淵龍」定會出潭來約了老頑童進潭去玩。

    初時有琴聞櫻打到瀑布之上的掌力無影無蹤,待到了身上拿傷痊可之時,那瀑布竟對她的掌風亦生出反震之力。三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何以這巨大的古洞之中種種的怪事為何總是層出不窮。

    那深潭之中的紅鯉魚甚豐,好似沒有窮盡的時候,看看現下的老頑童,竟是黑髮多些而白髮反而少了,有琴聞櫻常自拿他取樂。

    四年匆匆而過,思忘已長到十七歲。看上去壯健異常,長身站在潭邊,揮掌拍向瀑布,已可與抗那瀑布強大之極的衝力。

    最初老頑童亦自抵受不佳,現下三年已過,三年之中,思忘每日辰時必在潭畔與瀑布對練,到得後來,只覺每日自身內力,都在突飛猛進地增長,更是每日練功有加,只恨這瀑布不能全天地在那裡奔流。

    思忘但想練成絕世神功,能從百丈懸崖攀上去,之後救得老頑童與聞櫻姐姐亦出去,去見他的爸爸媽媽和妹妹。

    這日午後,老頑童到外面山林之間去採摘野果,思忘脫了衣服,只穿貼身短褲跳進潭中去德耍,時當盛夏,山谷間甚是悶熱,在潭中卻舒服之極。

    有琴聞櫻看著思忘在潭中十分高興地嘻玩,亦自心中歡喜,這三四年來,她已是變得沉穩持重,雖比剛入古洞之時更多了幾分女性的成熟之美,卻也比之那時少了許多活潑之氣。

    思忘同有琴聞櫻相比卻正好相反,少年時身在古墓,學了楊過的好些神情舉止,是以雖是十二三歲卻那般的老成少言。但他畢竟是孩兒心性,這四年多來,身邊卻亦是只有老頑童一個男人,自然受其影響,學了老頑童的許多頑皮胡鬧作風,雖是人長得大了,卻沒了初時的老成樣子。

    思忘洗得舒服夠了,便躍出潭來穿衣服,這時有琴聞櫻猛然上來把他抱佐了。

    思忘本欲同她開開玩笑,見她臉色潮紅,呼吸急促的抱了自己,受其感染也興奮起來,當下便用雙臂摟緊了有琴聞櫻的肩膊,有琴聞櫻輕哼了一聲,呼吸更是急促丁,低了頭向思忘胸前結實的肌膚上吻去。

    思忘但覺有琴聞櫻的嘴唇熱熱的,好似燙著了自己的胸膛一般,驀然之間頓覺全身熱血沸騰起來。

    這三四年來二人同處古洞,雖然有時也抱在一起或者是接吻,那也只是形式而已,其實並無男女之間那種擁抱接吻的實際內容。一來思忘年歲尚幼,身心並非全然成熟,雖有成人男子的俠肝義腸卻並無成熟男人對女人的要求。二來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在精神上的因素要多於別的諸多因素。有琴聞櫻是思忘接觸的第一個女性,又是那麼艷美絕倫的一個少女,恩忘同她在一起補足了在古墓之中生活所養成的好多心理欠缺。思忘雖然年少,卻亦是有琴聞櫻第一個看得重的男人,她默默地向他敞開了心靡。二人兩情相悅,確曾相互愛慕,但有琴聞櫻畢竟在身體方面已經是個地地道道的少女,思忘卻是個少年而己。

    有琴聞櫻同思忘在精神上的溝通漸漸地亦使她覺得有所欠缺。如果古洞之中除了一個百歲老頑童便只是他們兩人,一切定然是別一種樣子。

    但思忘還沒有覺醒,他的青春的鐘聲還沒有敲響,他的早晨還沒有到來。有琴聞櫻的數次表白都沒有得到回報之後,便明白了此點,因此她耐心地等待著。她要等他醒來的時候把全部的身心都獻給他,她心下已打定了這樣的主意,不管是終生居於古洞之中,還是將來出了古洞去到世界上闖蕩,她要跟著他一生,永遠不離開他。

    此刻思忘抱著她,正自體會著生命中的他做為——個男人的那種覺醒,他緊擁著她,覺得她的胸脯軟軟地貼在了自己的胸上,覺得她的身上散發出一種他以前從來不曾留意的氣息,那氣息讓他心跳加快,讓他覺得摟緊了她是那麼幸福,全身都流動著一種以前和她相抱相擁時從來沒有體味過的極舒服的感覺。

    他被自己的這種感覺驚得呆住了,懊惱以前沒有如這般的好好抱她,體味她給自己帶來的幸福,也讓她體味這種幸福。

    猛然之間,好似有一扇窗子打開了,他明白了她以前抱住他時的種種神情和作為,他當真是懊悔之極,恨自己以前為什麼不明白這一切。

    他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聲道:「聞櫻姐姐,現在我才明白怎樣愛你,現下我才知道我是一個男人,我能夠給你好多好多的幸福,以前我是多麼傻。總是覺得能夠用長劍保護你一下,為你爭一點面子就是愛你了,現下才明白那些是太少太少了,聞櫻姐姐,你恨我麼?」

    有琴聞櫻已是流了滿面的淚水,輕聲道:「忘兒,我現在是太幸福太幸福了,我真不知道向你說什麼好。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幾年了,我就好像是一個站在光明的地方看著你在黑暗之中爬行的人,雖然替你著急,也只好耐心地等著你,可能我今後還會等著你。但這自然和以前不同了,我已經知道你是多麼愛我,你用手臂摟緊了我的時候我就好像是進入了天堂。忘兒,我會終生同你在一起,做你的好妻子,好老婆。我會用全部來愛體的。不對你保留一絲一毫,忘兒……忘兒,我好幸福……忘兒……」

    思忘聽著她這般的說,覺得她的話比之世界上的任何音樂都要好聽。她的娓娓的話音加上她女性十足的軀身和幸福所帶來的微微的顫抖,好似把他融化了,讓他走到了他夢想中的天堂,比天堂還要美的所在。

    這時忽然傳來老頑童的話聲,「哇,大白天的抱在了一起,沒羞,沒羞!也不怕我老頑童笑話?」

    兩個人沉浸到那種動人心魄的幸福之中,竟然忘了身外還有一個世界,聽到老頑童喊叫,便即分開,都是滿臉的通紅。分開之際,有琴聞櫻不禁向思忘看了一眼。這一下思忘心下甜蜜又覺得羞躁,為了掩飾自己,他左手提起寶劍便向老頑童攻去。

    老頑童手中拿著一段古怪之極的樹枝,那樹枝極似一柄天然的枴杖,本來準備同那「淵龍」下到深水中去探什麼物事,這時見思忘攻來,忙揮舞那枴杖迎擊。

    自入古洞以來,二人有時玩鬧之間也曾拆過招,但如今天這般的用上了寶劍卻還是第一次。

    有琴聞櫻臉上仍是潮紅未退,滿眼含愛地看著恩忘運劍同老頑童比武。

    韌時老頑童未盡全力,只是把一柄枴杖使開了,擋開思忘的長劍進擊,偶而加上一個觔斗和怪臉什麼的以逗思忘取樂。漸漸地思忘在劍上運上了楊過所傳的劍術,老頑童頓覺險象環生,雖知他不會用劍真的來刺傷自己,但有琴聞櫻在旁看著,要是輸給了這小子那可是大大的沒有面子,因此老頑童到得後來竟是用上了絕學——左右互搏分心二用之術。

    但見老頑童亦用左手將那只枴杖使得風雨不透,盡數撥開了思忘攻向自己的劍招,右手也使開了七十二路空明拳,霎時之間思忘便覺得週身到處都是拳影掌影,那攻出去的長劍也如刺人了茫茫大海中一般不起絲毫漣漪。而老頑童那攻向自己的拳掌卻總是在週身盤繞,一會兒,肩上已是被老頑童拍了一掌,雖然這一掌投運內力,但也把他打得火辣辣的甚是疼痛。再鬥數招,屁股上又挨了一掌,接著肩上又挨了第二掌。

    他只覺得如同跟兩個老頑童在相鬥一般,一人將他的劍招盡數化解,那第二個老頑童卻盡撿一些希奇古怪的招式往他身上招呼過來。

    鬥著鬥著,只見那老頑童眼中露出一絲詭異的神色來,接著便即用枴杖封傷了他的劍招。猛地伸手向他的貼身短褲抓來。

    危急之間思忘清嘯一聲,右掌亦猛地拍出,同老頑童對了一掌,接著又拍了兩掌,而左手的劍卻並不停留。

    這一番打鬥當真是壯觀之極。

    只見兩個人都是一手兵刃一手拳,又都是左右手的招式互不相干各汀各的,卻每一招都是凶險萬分。

    只把有琴聞櫻看得眼花緞亂,目眩神馳。思忘的那只右手往往只是到而不發,但要發出便是迫得老頑童無處閃避,不是硬碰地出掌對掌,便是以九陰真經中的招式化解。

    思忘的招式之中都是大開大盞,剛直不阿,往往出掌便是中宮直進。掌上有若膠膠日月,開門見山,劍上則是瀑布飛流,濤濤江河。老頑童的招式之中卻儘是古怪之極,奧妙無方的居多,每每有一兩式古雅大方的招式,雖與思忘的根式一樣同出九陰真經之中,卻又多了幾分靈動,少了幾分樸拙。

    聞櫻心道:「這一老一少倒是極好的一對對手呢,若是單獨把他們任誰一人放人江湖之中,必定是位轟動江湖的人物,唉,只恨我們三個命該埋骨於此,可惜了忘兒這麼小的年紀就練成了這等神功。」

    思忘自得老頑童教那九陰真經,便是每日裡勤加修習。他心中不似那般如有琴聞櫻,只想著在谷中終此一生而己,他心中記掛著三個他心中朝思暮想之人。雖有有琴聞櫻在佑身旁對他相愛有加,但那是另一種感情,同他思念楊過、小龍女及揚守的心情毫不相干。這思念之情是他少年生活的全部積累,要他忘記了這份情而在洞中終此一生那是絕不能夠。因此他不若有琴聞櫻那般有一搭沒一搭的練,也不若老頑童那般的以與「淵龍」在一起為最大樂趣。他只想著把一種功夫能練到飛越這一切的程度,他只想能練成一種最高的功夫,把有琴聞櫻從這谷中帶出去,讓她見見自己心中想念的那三個人。

    每日裡修習完了九陰真經,正好是瀑布到來之時。說來也是思忘機緣巧合,只怕在天地間再也無人能有此機緣,那瀑布的奇妙之處好似單為了他而存在的。便是老頑童,向那瀑布每發一掌都必被那瀑布震得退出幾步,這四年來雖然已不似第一次那般的退出六七步遠,卻也被瀑布的推得晃動不已,而思忘修習完了九陰真經的功課,每向瀑布發出一掌,便覺得那瀑布的反擊之力都注人了自己的經脈之中,非但不把自己向後推,反而對自己似乎有一股吸力,自己那每一掌便如都在向自己身上補充內力一般,一年之餘已然覺得自己同剛一入洞中之時判若兩人。站在潭畔,已隱然有一種武林高手的風範。

    四年下來,居然已和那神妙無方的天下五絕之首的中神通拆了五百餘招。

    又拆數招,老頑童縱身躍開,哈哈笑道:「娃兒,你這二三四年來武功進展還不算太慢,他日出去,大可以不必隱瞞是我老頑童調教出來的徒兒,只是……跟你爸爸別說是我徒兒。」

    思忘站在那裡,雖是斗了這許久,卻不見他如何喘息,聽得老頑童如此說,便問,「為什麼跟別人說得,偏偏的跟爸爸說不得?」

    老頑童臉一紅:「叫你說你就說,叫你不說就不說,你須得聽我的徒弟自然要聽師父的話。」

    思忘道:「那也須得說出道理來方好,沒有道理的話我就不須聽得。」

    老頑童道:「我是你師父不是?」思忘道:「是」。老頑童道,「我是你師父,我的話自然就有道理,否則你就不會認我做師父。

    師父的話總是有道理的。而且大有道理,大大的有道理。」思忘道:「可也不是。」

    老頑童問:「什麼可也不是?」

    思忘道:「我說你是,可也不是。」老頑童道:「我為什麼是,可也不是?」

    思忘道:「我向你行過拜師的大禮沒有?我既沒向你行過這拜師的大禮,怎麼可以說是你徒弟?」

    老頑童頓時僵佐了,想了一下,向思忘一伸手:「還我的九陰真經來!」

    思忘道:「你既已教了,便是教了,如何一點武林大宗師的氣派也沒有?潑出的水自然收不回來,你既是中神通,那可須得有些風度。」

    有琴聞櫻在旁邊吃吃地笑了。

    老頑童道:「你學了我的功夫,卻不叫我師父、我便要把功夫收回來,我不要什麼狗屁風度,只要你認我師父!」

    思忘道:「我又沒說不認你師父。」

    老頑童大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便把那天下的狗屁英雄都打得屁滾尿流,然後告訴他們誰是你師父,也叫我老頑童大大地光彩一番。」

    思忘道:「我不要打架,我光要回那古墓之中,告訴爸爸媽媽,纏住了你學這三四年的功夫,除了會畫那圈圈框框之外,半點長進也沒有。」

    老頑童道:「你怎可說半點長進沒有?你問我鬥了也大半天,便是那黃藥師黃老邪、也不一定打得過你,那一燈大師,那郭靖郭兄弟我看只怕比起你來也要略遜一籌。雖只是一籌半籌,說起來那也是稍有不如,大有不如,大大的不如,我老頑童調教的徒兒,畢竟是非同小可,不是非同小可,而是非同大可。」

    思忘道:「你看我打得過爸爸的黯然銷魂掌麼?」

    老頑童道:「只伯是,只怕是稍遜半籌……」

    思忘道:「稍遜半籌就是稍有不如,大大不如、大大的不如,如此大大不如他黯然銷魂掌的功夫,我便是學了,不也是半點長進也沒有一樣麼?」

    老頑童一時呆住,哺哺地道:「可也不是全無長進,可是那黯然銷魂掌畢竟是非同……

    小可,我總須得想個法兒勝了他才好.便是不勝他也須得和他打成平手,讓他也對我這般的非同……大可一番。」他口中說著,背著雙手便在地上來來回回地蹬起步來,面上流露出與往日的格調極不一致的嚴肅神情來。

    思忘看向有琴聞櫻,見她正全神貫注地看向自己,長睫覆在眼睛上,使她的眼睛顯得黑而且深,她的險上仍是潮紅的。想到剛才老頑童到來之前的那一幕,他的臉色亦騰地紅了,盯著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到了老頑童身上。

    這一眼把有琴聞櫻看得全身一震,好似週身每一寸皮膚都沉浸到了一種被征服的的喜悅裡,感到一種沉醉的無力的幸福。

    這是女人特有的幸福。

    老頑童仍舊自語著,「楊兄弟那黯然銷魂掌乃是他黯然銷魂之時思念小龍女那小姑娘創出來的。總不成如他那般的黯然一番,憤怒一番地創出一套黯然憤怒掌,或是黯然傷心痛哭流涕掌,臨敵之際打起架來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須是不大好看,大不好看,大大的不好看。

    我老頑童生性逍遙自在,可不來跟他們這些湖塗小子沒來由的學這些中事,我須得創一套別人創也創不出來的武功家數,掌法,拳法來才可以,我老頑童自是不能同他們同日而語,同月而語,同年而語……」他說著話忽地轉過身來,思忘本能地向後一躍,以為他又要動手,卻聽老頑童問道:「徒兒,你說我老頑童和別人什麼地方不一樣?」

    思忘道:「你和別人處處不一樣。」

    老頑童大樂:「我當真的和別人處處不一樣麼?」

    思忘道:「除了武功家數之外,那果真的和別人處處不一樣。」

    老頑童頓覺面上無光,想想自己,除了那不起眼的七十二路空明拳之外,確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武功家數。左右互搏雖然還算過得去,那楊過是無論如何學不會的了,可是這世上現下會這門絕藝的確也大有人在。九陰真經自是非同小可,非同中可,簡直有些非同大可,但那畢竟不是自己創製的武功,縱是會得也面上無光。

    這時有琴聞櫻走上前來,她看了這半天,已看出了點苗頭。

    知這老頑童欲要創一套別出心裁的武功來,那自是再好不過,思忘也可以多學幾年他的本事,免得寂寞。

    有琴聞櫻問道:「老頑童,你剛才問甚麼?」

    老頑童見她過來,似是得了救星一般,急忙說道:「我剛才問他,我老頑童與別人有什麼不同,你猜他怎麼回答的,他說處處不同。」

    有琴聞櫻道:「你知道自己的不同於他人之處,還這般的問,他自是那麼回答你。」

    老頑童道:「我老頑童自己知道的事情,為何耍去問別人?

    那不是纏夾不清麼?我就是不知道、大不知道,大大的不知道才來問他。」

    有琴聞櫻道:「你剛才不是在問,我老頑童與別人有何不同麼?」老頑童道:「對,我是這麼問來,怎麼著?」有琴聞櫻道:「你這麼問,就是明知故問。」

    老頑童道:「我看你這小姑娘原來很是快嘴利舌,纏夾得清,自從和我這纏夾不清的徒兒摟摟抱抱了一番之後卻也變得甚是纏夾不清,大大的纏夾不清了呢。」

    有琴聞櫻的臉本就潮紅,聽他這一說,更加的紅了,轉身便走,口中說道:「我本來想告訴你和別人大不相同的地方,你這般胡言亂語,我便不告訴你了!」

    老頑童也不如何作勢,身形一動,便攔在了她的身前:「你快告訴我,我向你賠罪。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就是這張嘴不好,慣會胡說八道,纏夾不清!」說畢竟然僻僻啪啪的在自己臉上括了四下,登時一張本來紅潤異常的娃娃臉上指印鮮明,腫了起來。

    有琴聞櫻見她如此,竟是笑不起來,知道這與眾不同之處他是看得極重的,便道:「我告訴你就是了,以後可不許這般的在自己臉上練中力。」老頑童道:「不練不練,你快說,我究竟什麼地方與別的人大不相同,大大的不同?」

    有琴聞櫻道:「你既叫老頑童,那與別人不同之處不是就著落在這三個字上面麼?那自是說你貪玩成性,自由自在,不喜歡受半點約束了。」

    老頑童恍然大悟:「果然是我老頑童有些纏夾不清,卻又來說別人,大是不該,大是不該,大是大大的不該!」說著竟自是跳了起來,對自己知道了自己的與眾不同之點顯是高興已極。

    有琴聞櫻盯著看他,知道他一會兒又將大大地犯愁。

    果然老頑童跳得幾跳.義愁眉苫臉地把雙手背在了背後,來來回回地蹬起步來。

    那一副娃娃臉思索起問題來直是讓人覺得好笑之極。

    有琴聞櫻道:「老頑童,你是不是在想:這貪玩成性,自由自在的特點又能創成什麼武功呢,這豈不是跟武功中點關係也沒有麼,這卻如何是好,只怕有些不妙,不是不妙,簡直有點大大的不妙。」

    老頑童咦了一聲,奇怪之極地盯了她半晌,道:「我這麼想為什麼你知道,這只怕當真有點大大的不妙,只怕一套武功我還沒有想明白你便全會了,我老頑童豈不是又在武功上沒有半點特點了麼?」

    他這麼說倒有點出乎有琴聞櫻的意料之外,她原本是想激得他問自己,卻不料他又生出這麼許多的想法出來。

    有琴聞櫻道:「我只是猜到了你這麼想而己,卻哪裡知道你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了?說到武功,你的武功博大精深,深不可測,創製出來的招式定然是非同小可。你就是教我,我也不見得能夠學得會。我剛才那般說,只是看見平時快快樂樂的,那般愁眉苦臉起來卻更是難看得緊。依我看,那貪玩成性,自由自在未必便創不出一套武功,也未必跟武功沒半點關係。」

    老頑童竟自跳了起來:「對對,對對,這貪玩成性,自由自在果然是好武功,好招式,大大的好!」完了竟自伏在地上向有琴聞櫻咚咚地扣起頭來,直是把有琴聞櫻燥得臉色更是潮紅,神色尷尬之極。

    有琴聞櫻道:「老頑童,你再這般的投大沒小的對我,我生起氣來,就不把那已經想好的你這套武功的名字告訴你。」

    老頑童爬了起來,臉上當真的愁眉苦臉起來,沖有琴聞櫻道:「我就是擺不來那有大有小的架子,要我在你面前裝成個大人的樣子來可是……可是……可是有點大大的可是。」

    有琴聞櫻道:「你也不用愁眉苦臉,我告訴你那名字就是。」

    老頑童要時又是大喜過望,險險地又差點做出那扣頭作揖的舉動來,終自強忍住了。

    有琴聞櫻道:「貪玩成性,自由自在,可也正合了古書上的兩個宇,叫『逍遙』。莊子能寫得「逍遙游」,我們的老頑童想必能創製出那『逍遙拳』『逼遙掌』來。」

    老頑終於忍不住又一個高蹦了起來,隨即在地上亂翻亂滾,口中叫著:「好逍遙拳,好道遙掌……」撲通一聲掉進了深潭。

    是夜,老頑童在那裡倚在巖壁上打坐,苦思他的道遙掌法,偶而想到了得意處便起身伸拳踢腿地演示—番,然後又坐下,在那裡認認真真地冥思苦想。

    思忘站在旁邊,好奇地看著他。心中暗道:「這也難為了他,這四年來幾時見他這麼認真地用過功呢?」

    站了一會兒,思忘亦坐在舖位上開始打坐。那舖位是從洞外弄了些乾草鋪在地上,然後把從上面帶下來的那塊大布裁了鋪在上面而成,雖簡陋異常,但習武之人渾不在意這些,反倒覺得舒適無比。

    那塊巨布甚是寬大,三人各鋪了一張床之後,仍是餘下好多,有琴聞櫻便裁了給思忘做了兩身衣服。老頑童見思忘穿起那衣服來甚是有趣,身上不是張牙裂嘴的魔鬼面孔,便是奇形怪狀的斷手斷足,也嚷著叫有琴聞櫻作了一身,穿起來在地上走來走去的足足有兩個時辰,甚感自得。

    有琴聞櫻的床鋪在山洞裡邊拐彎的地方。那裡地勢高,亦乾燥本來思忘不要鋪床,只要睡在石頭上,老頑童教他九陰真經是坐在床上教,自然而然地便睡上了乾草床。

    思忘正自靜思,猛然之間鼻中聞到一股幽香,接著一隻手伸過來緩緩地撫著自己的臉頰,他便睜開眼來,見有琴聞櫻正自睜眼看著自己。

    有琴聞櫻並不說什麼,只是牽了思忘的手向裡邊她的床鋪走去。

    思忘跟在她的後面,心略降地跳個不休,看看過了拐彎的地方,有琴聞櫻便猛地回身,一把將他抱住了。兩張嘴唇接著便膠在了一起。

    他們忘情地吻著,有琴聞櫻的身子熱了起來,嘴裡發出輕輕的幸福的呻吟聲。

    思忘猛然之間熱血奔騰起來,雙臂不自覺地用力摟緊了她。

    她但覺全身流動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舒服,好似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向下滑落,微微睜著迷迷的眼睛看著他,嘴唇微微地張著。

    思忘俯身抱起她,走向那個乾草和畫著魔鬼的布所鋪成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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