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外——
「猛龍會的四條懶蟲,你們的動作可要快點,否則,猛龍會改成懶豬會比較合適嘍!」
艙內四人早已風捲殘雲般干光桌上的料理。
山仔剔著牙,帶著其他三人大搖大擺地走出船艙,此時,眾人所乘之船,正好在一處植滿垂柳的淺灘靠岸。
山仔抬頭看到一輪清朗圓月高掛東山,耳邊江濤喧騰,還有夜蟲唧吱爭鳴。
他忽然心血來潮,信口吟道:「牛渚西江月,青天無片雲,登舟望明月,空憶謝將軍。
余亦能高詠,斯人不可聞。明朝掛帆去,楓葉落紛紛!」
登時,古董和小風皆以驚異的眼光看著山仔。
尤其是古董,更是目瞪口呆,他與山仔相交時日之久,已逾十年有餘,山仔大部分的知識學問,都是他苦口婆心,半勸半哄教出來的。
怎麼如今,山仔一開口,就是李白的名詩,而這些詩,卻是他所未曾提及。
他們哪裡知道,獨孤羽生平最為推崇的人物,就是一代詩仙李白!
不只是因為李白的詩做得好,更因為李白是那麼說豪放不拘……
不拘,仗劍江湖,狂飲放歌,真正塑立一個允文允武的俠客典範。
山仔在獨孤羽的薰陶下,雖然未曾學得什麼驚人的文學造詣,但是對這位詩仙的作品和生平事跡,卻是瞭然的很。
如今,適情適景,山仔脫口吟詩,語出驚人,但他何嘗不也想念起英年早逝的義父獨孤羽。
山仔就在不知不覺中,負起雙手,遙望明月,擺出的正是獨孤式的風采。
雖然,他現在不過是一身丐幫的破衣,但是,其他人彷彿都已看到了他一身玉樹臨風的儒衫打扮。
苦瓜揉著眼睛,咕噥道:「我是不是看錯了?老大怎麼會是個窮酸?」
雖然他也曾見過山仔一身青布長袍的模樣,但是根深蒂固的觀念,總使他認為山仔還是在太原城那個尚未成長的老大!
還是小風先打破這份沉靜,他以欣賞的眼光看著山仔,輕笑道:「咱們該走了,不然天亮時到不了地頭呢!」
在他的神情中,似乎多了些什麼,山仔怔怔地瞅著他直看,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山仔不禁在心裡暗罵自己神經過敏,於是,他瀟灑地一揮手,豪邁道:「走呀!準備進行A計劃!」
當然,除了山仔本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這次A計劃,究竟是啥計劃……
晨曦初現,曙光乍露。
清晨,當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大地仍舊沉睡在溫柔的美夢中,平逸而又悄無聲息。
只有一兩隻早起的鳥兒,吱吱瞅瞅,忙著尋找條瞌睡蟲來吃吃!
山仔他們在小風的帶領下,迎著薄紗也似的濛濛晨霧,來到了一座香火已然落沒的小廟之前。
廟門上斑剝的匾額隱約可見三個早已褪色模糊的古體篆字。
山仔左瞄右看了半晌之後,搔著頭間道:「軍師,這座廟姓啥名何?是幹啥吃的?」
古董仔細地辯視後,輕笑道:「稟龍頭,此乃雷公祠是也!裡面大概是供奉雷公和雷母。」
小風懷疑地問道:「喂!龍頭老大兄,你究竟是真的莫宰羊?還是故意的假裝莫宰羊呢?」
山仔未置可否地聳肩笑笑,逕自踏入廟中。
小風對他背後吐吐舌,扮個鬼臉,咕噥道:「神秘兮兮!」
他隨後入廟。
廟內,正是供奉著嗔目揚錘的雷公,和高舉照妖鏡的雷母娘娘兩尊塑像,從神像上海暗的色彩看來,這兩尊神像已經有相當的年代!
廟裡四周,也和所供的神像一樣古樸老舊,但是卻保持的相當整潔。
尤其,殿前那個自梁頂垂懸而下的圓鼎香爐內,猶插著三炷余煙裊裊的清香,足見此廟,雖是老舊落沒,卻也還有人在照管著吶!
小風進殿之後,忽然騰身而起,掠向屋樑,猛地將吊著香爐的鐵鏈,用力往下拉。
登時,供桌下方的一塊石板在喀喀聲中,裂開一道足供一人進出的縫隙!
小風躬身唱喏道:「有……請!」
山仔訝然地笑謔道:「唷!還有這一招?小風子,你該不會把我們騙去賣掉吧!」
小風嗤鼻道:「賣千賣萬,賣到你這個零散!你呀!不值錢啦!」
古董笑著反駁道:「根據最新消息,江湖衙門對老大的懸賞已經增加,而且死活不論,他可值錢得不得了也!」
小風裝腔作勢,嘿嘿奸笑道:「這麼說,他還值得我動動腦,設計一番,把他出賣嘍!」
苦瓜洩氣地擺擺手道:「得了!你要出賣他?到時候還不知道是誰賣誰,我勸你自己小心一點吧!」
眾人一陣哈哈大笑,山仔一馬當先順著石板下的階梯走向黑黝黝的地道。
其他人魚貫而入後,小風在階梯最下層的壁上摸索一陣,石板又喀喀地封閉起來。
而地道就在石板密合的剎那,自頂上亮起無數盞綠磷磷的青色燈火,照得地道內,一片陰森鬼氣。
苦瓜打個顫道:「哎唷!怎麼用這種恐怖的燈光,讓人覺得好像進了幽冥路一樣,亂可怕一把的喲!」
小風咯咯笑道:「這是故意的,一來可以為地道增加氣氛,二來是青磷耐燃,比較適合這種機關設計。」
古董打趣道:「設計這個地道機關的人不但有巧思,而且還有異於常人的幽默感嘛!」
小風呵呵直笑道:「多謝誇獎!」
山仔等人驚訝道:「這裡是你佈置的?」
小風得意道:「點子是我出的,施工方面倒是不需要我動手,我覺得效果不錯!」
忽然——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過地道。
山仔等人嚇了一大跳,立即停步,驚疑問道:「怎麼回事?」
此時地道內,突然傳出一陣鐵鏈拖拉的聲音,四周也響起忽遠忽近的幽幽鬼號!
「媽喂!」苦瓜和茶壺兩人嚇得抱成一團。
小風忍不住咯咯直笑,笑得他都快岔氣。
山仔沿著地道上下打量,終於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把傳聲裝置安在壁腳!」
古董俯身察看,果然在地道壁腳的黑暗處,半隱半現埋著長長的竹管,竹管一直沿著地道通向漆黑的盡頭。
他感興趣問:「這些聲音又是怎麼製造出來的?」
小風解釋道:「在地道外面有一間屋子,裡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裝置,可以發出各種鬼叫聲。但是啟動這些鬼叫聲的拉線藏在地道裡,你們剛才大概是有人不小心絆到拉線,所以才會觸動機關,發出這些聲音。」
苦瓜悻悻地道:「我剛才是有感覺到踢到東西嘛!可是被那聲慘叫嚇得分神,才沒去注意。」
小風笑謔道:「那聲慘叫的目的,就是要分你的神,否則被你注意到,這些遊戲不就穿幫了。」」
茶壺苦笑道:「這些聲音弄得跟真的一樣,我剛才差點嚇出尿來!」
想起剛才他們兩人的德性,山仔不由得訕笑道:「我看你們兩個人,一定是平時壞事幹多了,才會這麼怕鬼來討債!」
苦瓜急忙道:「冤枉呀!老大,你最清楚我們是多麼善良乖巧的老實人,出道至今從未殺過人也!」
古董嘲謔道:「不是你不殺人,而是你本事太差,殺不了人!」
苦瓜反譏道:「你的本事就好啦?你又殺過幾隻三腳貓?還是宰過多少條走狗?少在那裡烏龜笑鱉沒尾巴!」
地道裡的佈置一經小風點破,所有的恐怖氣氛再也顯不出原有的恐怖味道了。
一行人索性邊走邊研究機關所在,還不時故意去觸動這些機關。
將這些逼真的鬼哭神號和淒厲慘叫,當做悅耳的音樂來欣賞,有時還打起賭,猜測那種聲音是何種樂器所發出!
眾人走了約有半炷香的工夫,才看到地道的盡頭有光線。
誰知,一出地道,卻只看到兩面高聳入雲、平滑無草的峭壁相互對立,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徑,忽隱忽現於峭壁之間。
山仔嘖嘖讚歎道:「這個顧之微的確是個大怪物,連住的地方也是這麼奇怪,真虧他找得到這種莫名奇妙的地方!」
小風不悅地瞪他一眼,催促道:「少囉嗦!走啦!你們最好跟緊一點,看清楚我落腳的地點,否則出事我可不管。」
小風說完後逕自領身而去。
山仔不解道:「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他為什麼生氣?」
古董推測道:「也許是因為他和霹靂神火有某種特殊的淵源,所以不喜歡我們批評顧之微。」
山仔老氣橫秋道:「嘖!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們隨便說說,他每次都隨便信信。」
茶壺木訥道:「我倒不覺得他小也!看他辦事的樣子,老實說……比我和苦瓜高明多了。」
苦瓜白他一眼,道:「知道就好,你何必把話說得那麼白。」
「鴕鳥心態!」
古董忍不住地諷刺他一句。
只可惜,苦瓜不懂什麼意思,莫名其妙地瞪著眼道:「什麼是鴕鳥心態?」
「算了!」古董洩氣道:「真是對牛彈琴。」
「嘿嘿……」苦瓜嘲謔地糾正道:「我屬虎,不屬牛!」
小風在前方,不耐煩地催道:「你們到底走不走呀?」
山仔踢著他們屁股,趕鴨子似的叫道:「動作快點!一天到晚除了會鬥嘴,還會什麼?
如果耽誤我的大事,我就叫你們兩個嘴咬嘴!」
苦瓜和古董不約而同,「惡!」的一聲,拔腿就跑,這下子兩個人又搶著過峭壁。
茶壺吐吐說道:「老大,你這招有夠厲害!」他也不敢有所怠慢,急急忙忙地追了去。
山仔洋洋自得地說道:「嘿嘿!如果沒有三兩招治得住你們的法寶,我這個老大還混個屁!」
他可是形態瀟灑地飄逸而行,一點也不用匆忙,因為,他是龍頭嘛!別人不等他是不行的。
經過約有里許的峭壁狹路之後,山仔他們終於柳暗花明的到達目的地。
那是一座廣闊的低傾谷地,四處如茵的草坪呈梯狀下降,降至底處,有一百尺方圓的圓形地面,地面鋪滿象牙般的乳白色小卵石,恰巧和碧綠的草坪呈鮮明的對比。
圓地中央,是一座構造特殊的八角形樓台,看似無奇,但是樓頂飛翹的簷角,卻特別的多,數也數不清究竟有幾個角。
苦瓜打趣道:「造這幢樓房的人真是怪胎,幹嘛要蓋那麼多屋角,他就不怕這些屋角會戳死人呀?」
小風故作驚訝道:「哎呀!苦瓜兄,你真是神機妙算,諸葛再世,居然也知道這幢樓房的屋角能戳死人!」
古董豁然叫道:「我想起來了,這是傳說中有名的乾坤樓呀!」
山仔茫然反問道:「乾坤樓是幹什麼的?你為什麼如此大驚小怪?」
古董又驚又喜道:「老大,虧你也學過機關陣圖,竟然連乾坤樓都不知道,此樓傳說是伏羲親自設計而成,這其中的屋角共有六十四角,乃配合陰陽造化而來,內中暗藏八卦玄機吶!」
山仔訕訕道:「原來如此,像這種古早古早以前的往事,交給你這個老古董去注意就好了,我記那麼多幹什麼?」
古董這才發覺,剛才所說的話,有點不給老大面子。
小風真心佩服道:「看來你這個軍師真的不是蓋的,肚子裡的確裝有墨水哩!」
古董毫不客套道:「那當然,你以為猛龍會的軍師好當呀?如果沒有二步七,早就被篡位啦!」
小風瞅眼道:「我只是很奇怪,為什麼沒人想到篡龍頭的位?」
「想的很喔!」其他三人異口同聲道:「只是,一直到目前為止,沒有一次成功。」
「真的?」
小風不相信地瞄著山仔。
山仔拍拍他的頭,黠謔道:「你最好相信,否則怎麼會有大智若愚這句成語,那是專為我而創的成語吶!」
「打屁!」小風甩開他的手,瞟眼笑道:「你要是真的大智若愚,就請你帶路到乾坤樓前吧!」
山仔呵笑道:「想考我?好!如果不表現一下,你這個小子保證帶頭造我的反!」
「知道就好。」小風嘿嘿笑道:「我也想要篡位當龍頭。」
苦瓜興奮道:「快把他記下來,總算又有個志同道合的龍腳。」
小風還不明白什麼意思。
古董已從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和一支炭筆。
他打開小冊子,翻到一頁寫有小風姓名的空白處,記下:「第一次篡位,辛丑年二月初八,乾坤樓前。」
小風好奇地探頭問道:「你那本子是什麼東西?」」龍史冊!」古董得意道:「這是本會具有歷史性事件的登記簿。」
小風接過來翻閱,只見其中所載五花八門,只要和眾人有關的事,都記錄在本子中,看完這本小冊子,便可明白過去十年來四小龍的深摯友情和彼此間的那筆爛賬!
「哇塞!古董,你已經謀反一百七十二次啦?居然沒有一次成功,實在是太菜了!」小風看著本子,嘻嘻地訕謔狎笑。
古董收起龍史冊,不以為意道:「我是把機會留給你,以後就看你表現啦!」
他瞄了苦瓜他們一眼,三個人表情非常曖昧地嘿嘿狎笑,好像正共享著一個神秘的笑話般。
小風被笑得頗不自在,不由哼道:「等著瞧!你們辦不到的事,我可不見得和你們一樣差,眼前,說不定老大的位置就要換人了!」
他們同時瞄向山仔。
山仔托著腮,茫茫地瞪著眼前的乾坤樓。
小風滿意地道:「如何?老大,你難道想在這裡站一輩子?我著你乾脆認輸吧!」
「認輸?」山仔古怪地瞟他一眼,哼道:「小小一座九宮八卦陣,你就想造反成功?你想的也太簡單啦!」
小風窒了窒,強言道:「看得出什麼陣式不稀奇,要能通過才算本事。」
「通過有何難?」山仔輕鬆道:「左三三轉右二三,逢死回頭,對不對?!」
苦瓜好奇道:「老大,你在念什麼咒?」
山仔諧謔笑道:「我在念專治孫悟空的頭痛咒呢!」他直瞟著小風。
小風早已驚疑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議道:「你真的會?!」
山仔眨眨眼,慢吞吞道:「你以為老大是幹假的?」
小風為之語塞,他本來很有把握讓山仔吃憋,豈料,自己以為很困難的陣圖,竟然三言兩語就被破了。
古董奇怪道:「老大,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為什麼你剛剛滿臉茫然的樣子?」
山仔斜睇眼道:「剛才一到地頭我就看出這座陣式不簡單。你在說乾坤樓時,我已經找出通路了,滿臉茫然,是因為我在想別的事,這樣說明,各位還算滿意嗎?」
其他四人除了嘿嘿乾笑,只能傻笑嘿嘿!
古董無奈道:「小風子,現在你知道篡位維艱了吧?」
小風毫不氣餒道:「沒關係,反正造反尚未成功,大家仍需努力,遲早有一天我們會出頭的!」
山仔順手給他屁股一巴掌,叫喧道:「教唆謀反,其罪可豬(誅),先打一大板再說!」
小風哇哇叫道:「我要掐給你死!」
他朝山仔撲去。
山仔老神在在地說道:「停……冒犯龍威。罪不可賒(赦),小心你沒本錢還債!」
「放屁!」小風揚腳一踢,將山仔踢得滾向草坪。
他威風凜凜地雙手插腰,又叫囂道:「別忘了,我帶你找到霹靂神火,這一件大功就可以賒好幾回!」
山仔揉著屁股呻吟道:「我是真的忘了!」
古董等人立即為小風一舉得中大聲歡呼,他們已有許久沒看山仔吃鱉,心中之爽,實在筆墨難以形容。
山仔看著他們興高采烈的雀躍模樣,抱怨道:「他媽的!我就知道這個小風子一定會替猛龍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古董打趣道:「老大,你不是一直希望本會能更有生氣,欺小風於加人之後,你不就如願以償了。」
「生氣?!」山仔爬起身,咕噥道:「還不知道生的是哪門子氣,只好走著瞧!」
他們五人隨後按照山仔剛才念的頭痛咒,向左行兩個三步,再向右前斜行三個兩步,時而回轉,順利地朝乾坤樓行去。
眾人剛踏上象牙色的卵石地區,一口氣尚未稍喘,忽而一道黑影如箭激射向小風。
山在本能地將他往身後一拉,雙常亂舞,瞬間已接下偷襲者一十二掌。
「咦?」
對方微訝地輕咦一聲,身形稍做盤旋,已輕巧地落身在山仔等人面前五步之外。
來人長得劍眉星目,豐唇皓齒,一副典型的美男子模樣,年齡看來比山仔稍大一、二歲,但是眉宇間卻比山仔多了一抹成熟穩重的氣質。
「老哥,你這招不稀奇啦!」小風吃吃地笑著。
山仔驚訝道:「他就是你老哥?丐幫龍大少?嗯……」他負起手,踱步打量道:「長得的確俊比宋玉,貌賽潘安,人模人樣的德性。」
向龍輕笑數聲道:「不敢當,不過閣下如果能省去那最後一句評語,就更完美了。」
小風謔笑道:「狗嘴裡如果吐得出象牙,就是天下第一奇事。」
「山仔重重咳道:「小風子,在外人面前,請你稍微注意一下,維護龍頭的形象。」
小風皺皺鼻子道:「我老哥不算外人嘛!而且,本顧問入會條件之一,不受龍頭管束也!」
向龍沉穩道:「小風,你入了什麼會?還有,你不替我介紹一下這位兄弟嗎?」
小風噗哧一笑,大聲說道:「老哥,你少裝出那副人五人六的正經模樣,我不吃你這一套。」
向龍驀地哈哈大笑道:「套句這位兄弟的話,你該維護你老哥的形象」
古董清雅地開口道:「龍大少的形象,早已經吾等詳加描述,大少爺現在才想到要維護,恐怕為時晚矣!」
向龍看著山在身後的古董,不禁高興道:「孫學仁,真的是你,剛才在屋內看到你們,我還不敢肯定就是你們幾個寶貝蛋。」
小風詫異道:「孫學仁?古董,你不是姓古嗎?」
向龍大步向前,豪爽道:「誰說古董一定要姓古。我猜這位兄弟,大概就是你以前常掛在嘴邊念念不忘的老大吧?」
他主動伸出手,握住山仔的毛
山仔嘻嘻笑道:「正是區區在下敝人山仔我!」
古董加注道:「也就是當今武林中的紅人——運功會發紅的人,外號血眼使者的獨孤山。」
向龍爽朗笑道:「久聞大名,沒想到卻會在此碰見你,以前孫學仁在丐幫時,我最喜歡找他喝酒,所以跟他是標準的酒肉之交,誰知道你剛出名,就把他拐回去,害我連挖角的機會都沒有。」
山仔立刻喜歡上向龍如此豪爽豁達的個性。
他哈哈大笑道:「我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你可以先加入我的猛龍會,然後就能近水樓台,想辦法把古董這個月亮撈回丐幫。」
古董窘然道:「老大。近水樓台先得月,通常都是用在男女間的追求上,沒有人像你那種用法。」
「哦?」山仔不以為忤道:「早說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不過,你說通常用在男女間的追求,那我就只取它不通常的用法,不就得了。」
向龍昂首直笑,拍著山仔肩頭道:「山仔,你的確是學問似海,辯才無礙吶!」
小風不以為然地謔道:「老哥,你才第一次和山仔見面,怎麼知道他學問很深?我看他呀!有時大字不識三個吶!」
他就是指雷公祠那三個字。
向龍黠笑道:「我沒說他學問很深呀!學問似海,是忽深忽淺的意思,這可是孫學仁親口告訴我的事。」
山仔瞄著臉色微窘的古董,呵呵笑道:「他一定是酒後吐真言,否則才不會洩我的底。」
向龍愉快地點頭道:「沒錯,你的確很瞭解他。」
他隨後又向苦瓜和茶壺打招呼。
昔日,在洞庭湖君山的丐幫大會上,向龍都見過他們,只是他一向和古董比較有話說。
很自然地顯得和古董比較熟悉,而他又輾轉由古董口中認識山仔,此時見到山仔,已無生疏的感覺,自然話也就多了。
「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向龍問道:「是不是特地來參觀乾坤樓?」
山仔神秘笑道:「我們是特地來看你。」
「著我?」向龍不解道:「我有什麼地方值得勞動血眼使者的大駕,千里迢迢跑來看我?」
山仔曖昧笑道:「我聽說丐幫的龍大少帶著美嬌娘躲起來談戀愛,所以想來向你討教一下,有關風流的秘訣。」
向龍面紅耳赤道:「胡扯!你少聽小風那小鬼胡說八道。」
小風反駁道:「我不姓胡,才不會胡扯,也不懂胡說。」
山仔逗弄地笑道:「龍大少,如果不是事實,你幹嘛臉紅?這豈不是作賊心虛嗎?嘿嘿……」
向龍為之窒言,終於,他莞爾笑道:「我真是領教了四小龍之首的利嘴,的確名不虛傳。」
古董更正道:「由於令弟的加入,四小龍已經改為猛龍會了。」
向龍睜大眼睛看著小風,訝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風攤攤手道:「這事說來話長,我自己也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
他忽而皺著眉問道:「舅舅呢?怎麼我們來了這麼久,還沒見到主人露臉,他又躲到哪裡去了?」
「舅舅?!」
山仁等人目瞪口呆。
「霹靂神火就是你舅舅?」
「對呀!」小風理直氣壯道:「不行嗎?」
乾坤樓內部,也是呈八角形的設計,共分上下二層。
一樓進門的大廳地面,是一個碩大的太極圖形,底下設有複雜的機關,可使太極上升、下降或急旋,亦可使陰陽兩儀突然分開將人吞噬。
二樓頂部的天花板,是一巨形八卦,用以控制乾坤樓屋角的變化,可以藉此變換整座谷地的陣式,所以這個八卦也是乾坤樓的總樞紐。
基於安全理由,它的詳細用途,顧之微表示不便透露。
山仔等人此時就坐在這個八卦之下,仔細聆聽顧之激對整幢乾坤樓的介紹。
顧之微是個年齡三十左右,面貌端正,天庭飽滿,細眉亮目,氣宇軒昂的優雅文士,長得既不老,生得也不怪,和山仔他們心中想像的完全不同。
他的脾氣孤傲,喜好隨心,正好和獨孤羽有幾分近似,因此最為欣賞赫赫有名的獨孤羽。
如今,他見到獨孤羽的衣缽傳人,又是搭救自己最親愛外甥的人,他高興的親自為山仔解說乾坤樓的不傳之秘,同時,更慷慨地答應山仔求借飛雷神彈的要求。
山仔做夢也想不到,他原以為計劃中最困難的部分,竟然變成最輕易實現的部分,樂得山仔不時齜牙咧嘴呵呵直笑。
「老實說,神火先生。」山仔愉快道:「這回我本來早就打定主意,如果借不到飛雷神彈,搶也要想辦法搶到手,還好,有小風子這層關係,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你下手才好。」
顧之微淡笑著反問:「為什麼?」
山仔坦白道:「因為我一直以為你也是武林高手,誰知道你居然一點武功都不會,我就不好意思動手強搶嘛!」
向龍不解道:「照理說,舅舅不會武,對你而言下手更容易,你為什麼會不好意思?」
山仔正經道:「話不能這麼說,我們雖然是混江湖的,但是混也要混的有格調、有出息,如果在這個混沌的江湖裡打混,還不能保持點原則,那豈不是和流氓、癟三一個德性?
如果只會以強凌弱,仗武欺人,哪還配當個俠客,乾脆到江湖衙門當差算了。」
顧之微頗為激賞道:「說得好,仗劍江湖,就該有寧為落魄遊俠,不做惡霸梟雄的觀念,只恨我身不能習武,否則定要在這世風日下的武林中,傲嘯一番。」
山仔拍著胸脯道:「神火先生,你的心願交給我好了,我山仔闖蕩江湖時,會連你的份一塊兒打混。」
「哈哈……」顧之微仰天長笑道:「好,一言為定!」
「既然你答應了……」山仔不懷好意地賊笑道:「我就聘你為本會的幕後軍師如何?!」
向龍嘲謔道:「山仔,你為求網羅人手,可真謂不遣餘力。」
小風吃吃笑謔道:「我覺得用無所不用其極來形容,更加恰當。」
山仔瀟灑地一攤雙手,道:「沒辦法,本龍頭雖然最喜歡禮鹹嚇死(禮賢下土),但是一碰到上上之選的忠臣良相,就忍不住要把這份禮多加幾分甜頭,至於對方能不能禁得住誘惑,願不願意跳槽,我都不勉強。」
顧之微哈哈笑道:「這麼說,你是很慷慨的老大嘍?!」他是故意在消遣山仔又用錯了成語。
「那當然!」山仔得意道:「你可以向古董他們打聽,打聽我這個老大的度量。」
古董已經憋不住笑意,自椅上彈起,跑出廳外抱著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鼻涕一起流下來。
山仔暗罵一聲:「神經病!」
但是,他卻保持最愉快的笑容,對顧之微說道:「你瞧,為了證明我的話沒錯,古董他表現的多麼激動。」
「對!」顧之微、向龍和向風等人,以曖昧萬分的嘿笑,瞅著山仔,同意道:「有你這種龍頭,他是應該激動。」
山仔腦筋飛快轉道:「他媽的,你們以為我不知道自己在說啥?我是故意消遣自己,娛樂你們,不過你們也太不識相,居然想著看本龍頭的笑話,真拼吶!」
他笑咪咪道:「龍大少,你那位美麗大方的女朋友呢?她為什麼沒和你在一起,是不是她把你甩了?」
「女朋友?」向龍一怔,他可沒想到山仔變換話題比翻書還快,當然,這也是山仔的本事之一。
山仔認真道:「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指出……」他瞟了小風一眼,接道:「你老兄此刻應該陶醉在溫柔鄉中才對。」
苦瓜久久搭不上話,早已憋得不耐煩,如今逮到他可以發言戲弄的對象。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口道:「對呀!龍大少,你的女朋友姓啥名何?是哪裡人?家中以何營生?為何捨不得介紹給我們看看,我保證不會橫刀奪愛。」
山仔笑罵道:「憑你就想橫刀奪愛,我看還是省省吧!如果本龍頭出馬,說不定還有很多希望,不過,龍大少你放心,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絕對不會跟你搶老婆。」
向龍啼笑皆非道:「你們還真能掰,袁姑娘和我只是普通朋友。」
「原來她姓袁。」山仔滿意地點點頭。
向龍這才發現自己無意中已經說漏了嘴,他不得不暗自佩服山仔套人口風的本事,實在高明。
古董聽到精彩部分,已重新入座,催促道:「說了頭,就得有個結尾,龍大少,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何必害臊?快說嘛!」
顧之微和小風故意置身事外,不予援手,因為他們對向龍這段神秘戀曲也頗感興趣,只是礙於身份,不好意思問。
如今,山仔等人哄著向龍招供,他們二人自是樂觀其成。
向龍看推諉不過,索性坦白道:「她是江南第一家,金玉山莊袁本山莊主的ど女,袁翡翠。」
「哇塞!」小風拍案叫道:「好大的來頭,正好配得上咱們天下第一大幫的名頭。」
小風笑道:「我說過,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你不用抱太大的幻想。」
向龍嘿嘿笑道:「有幻想才會有希望,有希望就可能會實現,反正,慢慢等,總有一天等得到,咦,你不是邀她出來遊山玩水嗎?她沒有來這裡?」
向龍正色道:「兩儀谷的乾坤樓是何等地方?這裡可是關係著舅舅安危之地,豈能輕易透露給外人知道?若不小心,是會為舅舅招來危險。」
小風吐吐舌頭道:「我知道啦!」
山仔乾笑兩聲:「看來,我好像誤闖禁地。」
顧之微擺擺手,輕笑道:「沒有的事,小龍、小鳳他們是擔心有人想利用我的知識,會不擇手段強迫我,如此,可能會危及我的生命安全,但是。我很歡迎你以後有機會常來,我們有很多話可以談。」
「小鳳?」山仔頗為納悶。
顧之激反問道:「什麼小鳳?」
「沒什麼。」山仔蹙眉道:「大概是我聽錯了。」
向龍眼中閃動著有趣的光采,接著前面話題道:「我的確邀請袁姑娘到巫山賞雲,可是回程時巳接獲托天人魔北上的消息,恰巧,袁姑娘的姑母也到了湖南一帶,為了避嫌,我就請袁姑娘和她姑母一起回金玉山莊,而我自己順道來探望舅舅,誰知道,卻讓小風碰上薛斐竹那魔頭。」
「碰得早不如碰的巧。」山仔愉快地笑道:「否則我們還真不知道到哪裡找神火先生。」
顧之微莞爾道:「現在你找到我了,也借到飛雷神彈,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對付江湖衙門?」
山仔搓著手道:「這還不簡單,帶著飛雷神彈直接殺上門去。」
「如此而已?」顧之微眉頭微皺道:「你要如何運送飛雷神彈,而不被江湖衙門的人發覺?」
山仔篤定道:「我要先看過飛雷神彈後,才能知道我和古董擬定的計劃合不合用。」
「沒問題。」顧之微起身道:「我現在就帶你去著。」
眾人下樓走到太極圖旁,顧之微不知怎麼踩了踩地面,忽然,整棟乾坤樓竟吱吱嘎嘎轉動起來。
樓一停,室內除了太極圖依舊躺在地面,其他所有的佈置全部改變,此時,在異位方向的牆上,露出一道原本沒有的鐵門。
苦瓜嘖嘖驚奇道:「這簡直像在變魔術一樣。」
茶壺忐忑道:「待在這裡面,我再也不敢隨便亂走或亂動,誰知道不小心觸動機關時,會變成什麼樣。」
顧之微淡笑道:「除非你會走或會動,否則要觸動機關,還沒那麼容易。」
他走向鐵門,輕輕一按,鐵門自動滑開,門內的東西,看得山仔等人不由得「哇……」
地讚歎。
數日後,湖北近郊,通往桐柏山區的官道上,兩輛密封的高大雙轅馬車,揚著一路黃塵飛快地急馳而去。
駕車之人,赫然是丐幫的二位少幫主。
許多人紛紛猜測,這車中究竟裝了什麼寶貝,丐幫竟要勞動他們的少幫主親自押送?
丐幫幫主向天笑在君山接獲消息,得知他失蹤多時的二個兒子終於平安現身,但是對於他們的行為和馬車中的貨物,卻也如丈二金剛般,摸不著頭緒。
向天笑只得令喻幫中弟子轉告這兩個玩瘋了頭的少幫主,立刻回君山報到,但是……
三天後,丐幫弟子還來不及通知二位少幫主,有關回山的令喻,向龍和小風再度連人帶車消失於武勝關一帶。
於是,江湖中傳言四起,都說丐幫正準備某件神秘的大計劃。
向天笑在君山接到許多武林同道的詢問,卻只有百口莫辯,急令門下弟子火速找出二位少幫主的行蹤。
正當江湖中謠傳著有關丐幫的風風雨雨時,山仔和古董兩人,恢復平時打扮,一個青布長袍,長髮披散,一個白色儒衫,風流倜儻地出現在距離武當山不遠的襄陽城外。
「老大,由襄陽到棗陽,大約要二天一夜的時間,你看來得及嗎?」
「當然來得及。」山仔十足肯定道:「你別忘了,我是這次計劃的主謀,我若不到,行動就不會展開。」
古董呵笑道:「這次丐幫被你擺這一道,真是鬧的雞飛狗跳。」
山仔促狹笑道:「不能怪我,當初提出這條計策時,他們家兩位少幫主比我還熱衷,這是兒子想造老子反,如果我不答應讓他們兩個軋上一腳,就是太對不起朋友。」
古董深思熟慮道:「希望這件事在將來,不至於對丐幫造成什麼影響。」
「不會的。」山仔有把握道:「等這整個計劃結束後,別人自然明白是咱們幹的,和丐幫無關,唯一的影響,就是二個少爺又得被關禁閉,呵呵……」
古董笑道:「可是你當初已經答應小風子他們,要在向幫主面前保他們無罪,老大,你總不會是故意陷害他們吧?」
「嘖!」山仔咋舌道:「你老大我是那種陷害朋友的人嗎?如果沒有三分三,豈敢上君山?我老早就計算好,如何去應付乞丐頭啦!」
古董眨眨眼道:「老大,你大概是想拿胡一吹當靠山吧?」
山仔睇眼笑道:「不愧是我的軍師,就像我肚子裡的蛔蟲一樣,你想,有胡一吹這麼好用的一張王牌,如果不用,豈不是傻笨蛋?」
他們兩人相覷一眼,忍不住得意地放聲嘿嘿直笑。
「小鬼,死到臨頭,你還有心情笑?」
山在他們二人抬眼一看,只見路前不及丈尋處,三名滿臉橫肉,目露青光,腰粗膀闊,身材魁梧的仁兄,袒胸露肚的一字排開,阻斷二人去路。
山仔厭惡道:「他媽的,哪來的鬼頭蛤蟆臉,竟敢在你爺爺面前喳呼?」
左邊那人冷冷開口道:「連陰山三煞都不認識,小鬼你也太不上道!」
古董低聲道:「他們是江湖十三凶之三,中間那個叫賀山陰,右邊的是屈不回,左邊說話的是殷西獨,他曾是血蜘蛛的入幕之賓,這三個都練有一身詭異的毒功。」
山仔若有所悟道:「你們三個卡效(傢伙),是不是為了江湖衙門的賞金而來的?」
賀山陰失聲怪氣道:「你的確不太笨,難怪江湖衙門三番兩次在你手中吃鱉。」
山仔呵呵笑道:「過獎!過獎!如果你們想要領獎金,等一下就會知道,在我手中吃鱉的可不止是江湖衙門。」
屈不回陰惻惻道:「小鬼,你在暗示我們也會栽在你手中?」
山仔嘻嘻笑道:「不是暗示,而是擺明著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識相一點讓路,我只好叫你們吃屁。」
賀山陰尖銳道:「小鬼,你太狂了!」
山仔搔搔下巴,不耐煩道:「廢話,不著看我是誰教出來……」
屈不回忽然悶不吭聲發動偷襲。
山仔側身閃避,嘲謔道:「他奶奶的!我還以為話沒說完就動手,是我的專利,原來還有比我更不要臉的傢伙。」
屈不回一擊未中,立刻旋身改而攻擊古董。
古董右臂微抖,一截尺餘長,拇指粗的精鋼短棒已然在手,極時化解屈不回的攻勢。
山仔哈哈一笑,撲身道:「我說三個鬼東西,你們怎麼專學我的撇步?」他一人攔下賀山陰和殷西獨。
屈不回陰陰冷笑道:「小崽子,你的腦袋不值錢,還是滾一邊去吧!」
說著,一道帶著腥膻惡臭的烏雲,隨著屈不回揚掌,宛似一條活生生的烏龍,捲向古董。
古董果真聽話,就地一滾,避開烏龍,屈不回得意一笑,正待回身便走。
古董卻忽而貼地滑進,猛然暴竄而起,直迫屈不回身後,他這招用的正是潛龍出海之式。
賀山陰托大的加快身形,不予理會背後的古董,以他的估計,古董速度再快也趕不上他撲殺出仔的速度。
豈料,古董手中短棒忽然一抖,咻地暴長三尺,正好一棒將屈不回刺個對穿。
「哇!」屈不回瞪著不可置信的魚眼,自半空砰地摔落。
古董一時傻在當場,瞪著手中猶自血漬淋漓的精鋼打狗棒。
此事事出突然,只在剎那間,名列十三凶之一的屈不回,竟已喪命在功力差他許多的古董手中。
賀山陰憤怒地連聲尖嘯,身形暴閃,撲向猶自發怔的古董那方。
山仔掠吼道:「古董,快閃!」
他倏然運功,右手反劈殷西獨,身似曳空殞星,撞向賀山陰。
「老賀,小心!」
殷西獨被逼退一步,匆忙間,他瞥見山仔通紅的面也上,就在額際浮現一隻血紅刺目的詭奇眼睛,他不禁脫口警告賀山陰。
但是,山仔旨在救人,身形藉著和殷西獨對掌的推力,倏閃即至,與殷西獨的話聲同時到達。
賀山陰本能地閃避山仔的衝撞,但他一側首,映入眼簾的正是山仔火紅如燃的面孔和他那只駭人心弦的血眼。
他「呀!」的一聲怪叫,急忙撤回抓向古董頭頂的左手,並掌全力推出。
「碰!」
「呃!」
山仔一掌印在賀山陰胸口,自己也被對方的掌力兜撞的飛起。
殷西獨哇然怒吼著,朝拋墜中的山仔衝去。
古董在山仔出聲警告時已然驚醒,眼見就要被賀山陰立斃掌下,山仔又為他解了一危。
此時,他看見殷西獨追殺重傷的山仔,一邊拚命往前撲去,準備接住山仔,另方面,他將手中三尺餘長的精鋼打狗棒,朝半空中的殷西獨奮力射去。
殷西獨為了避開打狗棒,身形不由得微頓,只這分秒之差,古董已經連綴帶翻地接住山仔。
山仔紅透的臉龐雖然多出一抹黯晦的黑影,但是神智仍然清醒,連連翻滾中,他已瞥見殷西獨再次狠撲面至。
於是山仔推開古董,合身反撲,正好和迎面衝來的殷西獨撞個正著,兩人宛如緊擁的戀人,面貼面糾纏而立。
翻身而起的古董見狀,駭然大叫:「老大!」
山仔和殷西獨隨著這聲驚吼,「砰!」然倒地。
古董帶著哭聲衝前大吼道:「老大,你不能死呀!」
他費盡力氣才分開兩人,發現殷西獨竟被山仔隨身所攜帶的竹簫刺透心臟,斷氣多時。
山在卻口目緊閉,渾身被血浸透,火紅的面孔,也逐漸褪去潮紅,只剩滿臉青白帶黑的顏色。
古董探不到山仔的呼吸,哽咽叫道:「老大呀!你千萬死不得呀!」他急忙俯身,趴在山仔的胸前,聆聽山仔的心跳。
忽地——
山仔噗哧一笑,推開古董,喘笑道:「不行了,受得傷太重,沒力氣憋氣了。」
古董嗔叫道:「原來你是裝死,害我浪費了純潔的感情來哀悼你!」
他想裝出生氣的模樣,但是卻因為山仔無恙,高興地扮不出凶相。
山仔嗆咳道:「禍害遺千年,我怎麼可能短命?咳咳……不過傷的不輕倒是真的,再不找個地方療傷,搞不好真會變得無法繼續為害人間。」
古董連忙收回自己的打狗棒,那是顧之微送給他、苦瓜和茶壺三人,一人一支的臨別紀念品。
這種純鋼製成的打狗棒分成三截,以彈簧相連,可以自由伸縮,平時不用就收成一截扣在前臂內側的活動套環裡。
應敵時,只需屈臂微抖,打狗捧會自動滑入掌心,再用力抖彈,另二截隱藏的棒身會暴彈而出,傷敵於意外。
這原是顧之徽為方便丐幫攜帶所設計,取名如意打狗棒。但是,丐幫弟子巴不得能對他人炫耀他們的獨門標誌,根本沒人喜歡這種可以隱藏的打狗棒,因此,如意打狗棒始終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直到顧之微知道古董他們曾加入過丐幫,也曾學過基本的打狗棒法,就是缺少一根容易攜帶、使用得稱手的兵器,這才將如意打狗棒大方地送給三人,以求物盡其用。
古董拭去棒身上的血漬,不覺有些做嘔,他皺皺眉將打狗棒重新扣回臂內的套環上,彎下身將山仔背了起來。
「老大,接下來何去何從?」
山仔頭昏眼花道:「就近找個山洞什麼的,我快壓不住毒性。」
古董立刻展開身形潮路旁的山林裡飛馳而去。
不到半刻鐘,古董已在一條山澗上游,找著一處隱密的獸洞。
他放下山仔,山仔已經微微昏迷,古董急忙回到山洞邊,脫下外衫打濕,帶回洞內替山仔擦拭。
「老大,醒醒!」古董輕拍山仔兩頰,叫喚道:「你現在不能睡。」
山仔瞇著眼,咕噥道:「你少藉機偷打我。」
古董呵笑道:「還能發牢騷,表示你還沒醉。」
「醉你的頭!」山仔自懷內摸出藥丸塞入口中,呻吟道:「扶我坐好!」
古董扶著他倚著洞壁坐起身,山仔雙眼一閉,彷彿睡著了般。
不久,山仔全身開始出現豆大的汗珠,這些滾滾滑落的汗珠,漸漸變成黑色黏液,還發出陣陣甜膩的味道。
古董輕手輕腳地為山仔除下身上衣服,他這才看到山仔胸前印著二個漆黑的掌印,其中較高那個掌印差一寸就正中心臟,足見適才山仔與殷西獨的硬拚,實在凶險已極,幸運稍差,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古董倒吸口冷氣,喃喃自語道:「他媽的!老大實在有夠狠,這根本是在玩賭命的遊戲嘛!」
他打個哆嗦,承認自己的確不如山仔狠,隨後,他拿起剛才的濕衣服,輕輕擦試著山仔身上沁出的毒液。
將近兩個時辰之後,山仔胸前的黑色掌印完全消褪,人也自入定中醒來。
此時天色已暗,古董尚未燃起火堆,洞內顯得有些昏暗。
古董笑咪咪問道:「地獄之旅玩的可愉快?」
山仔撇撇嘴道:「差強人意,雖然和地藏王菩薩一起喝了兩杯,可惜沒碰上閻羅王,不然就可以打個八圈了。」
古董謔道:「我沒去,三缺一吶!」
此時,洞外忽然傳出細碎聲,好像有人在潛進中不小心發出聲響。
古董立即機警地閃向洞邊,撤下臂內的如意打狗棒,嚴陣以待。
驀地——
一道黑影猝然射入洞中。
古董出手如電,一棒刺中黑影。
「噢……嗚……」一隻半人高的土狼躺在血泊中,微微抽搐幾下後,就一命鳴呼!
古董吐口大氣道:「這下可好,咱們的晚餐有著落了。」
ˍ三天後,棗陽縣在望。
古董閒聊道:「老大,你的第二項計劃,應該是要將江湖衙門的注意力引誘過來才對,可是我們這一路來除了陰山三煞,沒有碰上別的岔子,你的計劃行得通嗎?」
山仔氣定神閒道:「急什麼,等進了棗陽縣城,才算接近江湖衙門的外圍,那時候他們不來才是奇怪。」
古董環顧四周的田園風光,懷念道:「這裡到處是水田和菜園,跟咱們太原老家的景色差得太多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有機會再回去。」
山仔無聲地笑笑:「想當初我離開太原時,心裡估計,最多一年半載就能回家,沒想到現在連你們也跟著我東飄西蕩。」
古董輕鬆道:「俗語說,男人要闖,女人要浪,如果叫我們一輩子窩在老家,沒得出來見見世面,那才真的是遺憾。」
「嘖嘖!」山仔消遣道:「連女人要浪這種話你都出口成髒,我看在丐幫這一兩年,可真讓你學壞了,搞不好你都已經不純潔了。」
古董窘困道:「你別冤枉好人,不純潔的是苦瓜他們,我從來不去那種地方。」
「哪一種地方?」山仔故做曖昧地謔道:「沒去過你會知道?哎呀!瞞者瞞不識,識者不能瞞,反正,將來我也不會到你老婆面前打小報告,你又何必假仙?」
古董面紅耳赤道:「我真的役去,是苦瓜他們回來時,講給我聽的。」
山仔促狹道:「子曰:『非禮勿聽』,我就不信你聽了以後不會心癢癢,這就已經是思想犯罪,你懂不懂?!」
古董欲辯無言,索性放眼四下打量,另找話題。
忽然,他一把拉住山仔。
山仔回頭問道:「又怎麼啦?」
古董面色凝重道:「老大。看見前面那賣涼茶的沒有?」
山仔點頭道:「看到啦!我還想過去喝一杯涼茶再走。」
古董沉聲道:「如果我沒認錯,那個賣涼茶的人,是外號叫要死錢的胡官假扮的,這個人我在陪蕭舵主前往君山的路上見過,是個又狠又硬的傢伙。」
「要死錢?」山仔有趣道:「一般人都說死要錢,他為什麼與眾不同?」
古董見山仔仍是一派輕鬆自在,不覺地心情也開朗了些,他鎮靜道:「因為他是專門賺懸賞人物的錢,而他交人,一定交死人,所以人家戲稱他是專要死人賞錢的要死錢。」
山仔咂舌道:「那他的功夫要很好,才有本事要了那麼多人的賞錢,至今還活得很逍遙愉快嘍!」
「不錯。」古董道:「所以我說他又狠又硬,是個扎手人物。」
山仔想了想,道:「那我們就別理他。」
古董苦笑道:「他既然會扮成小販等在那裡,表示已經盯住我們了,我們有什麼辦法不理他?」
「回頭就走,看他如何?」山仔果然回頭便走。
古董聳聳肩,追上前問:「難道不進棗陽?」
山仔笑道:「進棗陽不止這一條路,而我只是想將他引到偏僻一點的地方去再說。」
山仔他們剛轉入一條松林小徑,背後已傳出一聲沉喝「站住!」
山仔恍若未聞,繼續走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