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道:「奇遇倒沒有,只是我……」
候地住中不言。
張遠亭忙道:「老弟,只是你怎麼?」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就把邂逅『翡翠谷』冷凝香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後,張遠亭微微動容,道:「我怎麼把這以『毒』名震武林的『翡翠谷』給忘了,不錯,『翡翠谷』的珍藏『萬應解毒丹』確有解世間百毒功效,是名符其實的『萬應解毒丹』,只是老弟你並沒有服用那『萬應解毒丹』,怎麼…」
目光一凝,望著李存孝道:「老弟沒記錯了,的確沒有服用那『萬應解毒丹』?」
李存孝道:「不會錯的,前輩,我確實沒有服用那『萬應解毒丹』,前輩該知道我,我既然怕欠冷凝香的情,又怎麼會……」
張遠亭微一點,說道:「那是,雖然咱們認識不過幾天,老弟那一身傲骨的硬脾氣我是知道的,老弟既然不願欠人的情,當初也沒有接受,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服用那『萬應解毒丹』的,只是
眉鋒一皺,沉吟說道:「老弟既然沒服用那『萬應解毒丹』老弟那體內之毒從何祛除呢?要說老弟你那體內之毒尚未去乾淨,老弟那一身功又怎麼恢復,真氣又如何能暢通無阻呢……」
李存孝道:「我茫然,前輩。」
張遠辛苦笑道:「老弟,我是個頗具心智的人,多少年來從沒碰上過能難倒我的事,而如今這件事兒弄得我如同丈二金剛一般……」
一抬頭,接道:「想不通的事何必再多費腦筋,算了,不想了,也不提了,現在也沒那工夫,別讓溫姑娘等得心焦,咱們走吧,老弟,我笨鳥先飛了。」
話落,騰身,離大船直往那釣台下泊在最外邊的一艘小船掠去。
李存孝一提氣,立即跟了過去,真氣依然是暢通無阻。
條條小船上借腳,兩個人一前一後地登上了子陵釣台,張遠亭望了谷冷一眼,突然停步問道:「老弟,那一位是……」
李存孝逐把結識谷冷的經過情形,三言兩語地告訴了他。
張遠亭聽後,皺了皺眉,又打量了谷冷一眼,沒再說話,邁步走了過去。
近前,沒容他開口,溫飛卿笑吟吟地先說了話:「前輩別來無蓋?」
張遠亭舉手一拱,說道:「二姑娘,這是折煞張遠亭。」
只見谷冷風目轉動,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溫飛卿含笑答禮,道:「前些日子在那徐氏古洞裡,我眼拙,沒認出是前輩,以至當面錯過,失禮得很,還請前輩見諒。」
張遠亭道:「二姑娘這是什麼話,張遠亭還沒謝過二姑娘搭救之恩呢。」
溫飛卿道:「搭救之思這四個字我不敢當,說來讓我慚愧,我只是……」
張遠亭截口說道:「二姑娘不必再行客氣,關於二姑娘的一切,剛才在大船上我這位老弟都已經告訴我了,張遠亭對二姑娘只有兩字敬佩。」
溫飛卿看了李存孝一眼道:「你對張前輩說了些什麼?」
李存孝道:「我這個人不願在背後論人之短,但那人之長我卻是忍之不住。」
這話明白地告訴溫飛卿,他只說了該說的。
溫飛卿何等聰明個姑娘,焉能不懂,她又看了李存孝一眼,沒再多說,轉過來為張遠亭介紹了谷冷,然後含笑說道:「這位谷兄弟以一壺酒邀客,如今我代他敬邀前輩,前輩如不嫌棄,也請席地坐坐,少飲一杯。」
張遠亭含笑說道:「我一向俗得很,但此時此地在這個場合,我卻要硬起頭皮厚顏附庸風雅一番。」
毫不猶豫地坐了下去。
張遠亭被李存孝、溫飛卿二人稱為前輩,加之張遠亭本人無論象貌、言談、舉止也都不俗,谷冷表現得也很熟絡,張遠亭一坐下他便慇勤勸酒。
張遠亭稱謝飲過一杯之後,轉望李存孝道:「我不怕二姑娘了,這位谷老弟也氣度高華,風神秀絕,讓人一見便生好感,老弟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吧,我放心大膽,洗耳恭聽了。」
李存孝先沉默了一下,然後才抬眼說道:「我說個地方,不知道前輩是否知道?」
張遠亭道:「老弟且說說看。」
李存孝道:「『洞庭』『君山』之上有個『聽濤山莊』……」
張遠亭兩眼微微一睜道:「我知道,也去過,只是如今的『洞庭』『君山』『聽濤山莊』已只剩下廢墟一片。」
李存孝點頭說道:「是的,前輩,『聽濤山莊』老少三十餘口,在當年一個有月的夜晚悉數遭人殺害,那血兒幾乎染紅了八百里浩瀚煙波。」
張遠亭兩道眼神之中幻出異采,道:「老弟跟我提『聽濤山莊』是……」
李存孝道:「我再跟前輩提兩個人,這兩個人是師姐弟,師姐姓秦,諱婉玉,師弟姓韓,韓世傑。」
張遠亭兩眼猛睜,臉色微變,道:「『聽濤山莊』的韓莊主,『神手聖心』李明遠李大俠的夫人秦女俠,我焉有不知道之理,老弟跟我提他兩位是……」
李存孝緩緩道:「前輩,秦婉玉是先母,李明遠是家父。」
張遠亭臉色大變道:「老弟有何物為證?」
李存孝探懷取出一物遞了過去道:「前輩請看看這個。」
那是一卷白綾,一卷血漬斑斑的白綾。
張遠亭接過展開,只一眼,立即捲起來雙手遞還李存孝,他目射異采,激動地道:「大少,張百巧等了近二十年了。」
李存孝也有點激動,微一欠身道:「我這裡先謝謝前輩。」
張遠亭半晌之後始漸趨平靜,一歎說道:「大少說什麼謝,我只有羞愧,想當年我夜入『聽濤山莊』,意本在韓莊主的傳家稀世寶,那對『血結玉鴛鴦』,卻不料錯偷了令堂李夫人的密藏,只因為韓莊主的傳家寶跟令堂的密藏俱是放在紫檀木盒裡,那兩個紫檀木盒無論形式、大小均一般無二,在『聽濤山莊』裡,我因過於匆忙未暇審視,及至遠離『洞庭』十里之後,我才發現拿錯了東西,有心折回去歸還,那『君山』之上已然火光重天……」
李存孝道:「前輩可曾折回『君山』?」
張遠亭微一搖頭道:「我原就有點猶豫,這麼一來我更不敢折回去了,因為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唯恐把自己牽連進去,所以我不但沒有折回去,就連那離『洞庭』十里之處也不敢久待。離開洞庭之後我改了個名字,隱於『開封』『大相國寺』前,一隱就是十幾年。
其間我幾經打聽,才知道『聽濤山莊』是夜晚遭盜,偌大一個聽濤山莊』中只有三個人未遭毒手未遇害,那是令堂跟大少,還有府上一位老管家……」
李存孝道:「是的,前輩。」
張遠亭道:「我既然知道物主尚在人世,更知道這件東西關係著秦女俠的一生清譽,無論如何這件東西我是要歸還主的,所以我在這十幾年中八次踏遍江湖尋找三位,近十年尋三位不著,直到去年我才探聽出府上那位老管家流落於在江南……」
李存孝心裡頭一跳,急道:「怎麼,前輩,我家那個老僕人現在江南?」
張遠亭點了點頭道:「是的,大少,不然我到『江南』來幹什麼?
李存孝忙道:「前輩,我家那老僕人,他現在『江南』何處?」』張遠亭搖頭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還得找,找是找,不過並不難找,以我看用不了半個月一定能找到他。」
李存孝心裡又是一喜,道:「前輩有這把握麼?」
張遠亭淡然一笑道:「外人看不出,也絕不會留意這些,我自到江南以來所走的路卻是循我那當年表記指示……」
李存孝訝然說道:「前輩那當年表記?這話……」
張遠亭笑了一笑,問:「大少還記得我有個女兒麼?」
李存孝點頭說道:「記得,聽候玉昆說是當前輩碰見『白骨三煞』的時候,前輩一人擋『白骨三煞』,讓張姑娘一人脫了身。」
張遠亭點說道:「不錯,侯玉昆難得說一句實情實話,不瞞大少說,當時我一見『白骨三煞』到,情知凶多吉少,難以脫身,於是我就把那東西交給小女,囑她到江南來尋找府上那位老管家,我則留下來擋住『白骨三煞』以便讓她平安脫身,東西不能不還,我父女倆總得有一個活著把東西還給原主。」
李存孝道:「這麼說,那東西如今並不在前輩的身上?」
張遠亭道:「是的,大少,我把它交給小女了。」
李存孝眉鋒微皺,沒說話。
張遠亭道:「大少只管放心,武林中認識小女的人不多,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小女武學心智兩不弱,歷練也夠,就是碰上什麼事,她也能輕易應付,再說我那表記至今未斷,也足證小女到現在為止一直很順利……」
李存孝道:「前輩,那個紫檀木盒裡裝的是……」
張遠亭遲疑了一下,才道:「這個我不便明說,還是等大少找到府上那位老管家,或者是是追上小女時自己看吧。」
李存孝眉鋒又為之一皺,沒說話。
溫飛卿突然說道:「前輩,可容我插一句嘴?」
張遠亭道:「二姑娘有話請只管說。」
溫飛卿道:「我請教,『寒星門』找前輩要一個紫檀木盒,這個紫檀木盒是不是就是前輩剛才所說的那一個,抑或是前輩另外還有一個紫檀木盒?」
張遠亭道:「以我看,令尊大半是誤以為那個紫檀木盒裡,裝的是韓莊主的傳家寶,那對『血結玉鴛鴦』了。」
溫飛卿道:「前輩,我再請教,那對血結玉鴛鴦』究竟有什麼奇特之處?」
張遠亭道:「那對『血結玉鴛鴦』固然價值連城,但據我所知這對『血給玉鴛鴦』裡藏的一樣東西,其價值遠超過那對『血給玉鴛鴦』本身,當初我所以冒殺身之險夜上『君山』潛入『聽濤山莊』為的就是『血給玉鴛鴦』裡藏這件東西,並不是『血給玉鴛鴦』的本身價值,以我看,令尊為的也該是那件東西。」
溫飛卿道:「前輩,那對血結玉鴛鴦』裡藏的究竟是件什麼東西?」
張遠亭說道:「是一幅『藏寶圖』!這幅『藏寶圖』分為兩半,各藏在一隻『血結玉鴛鴦』之中。」
谷冷突然插了一嘴,道:「『藏寶閣』?那所謂『藏寶圖』必然是富可敵國的……」
張遠亭搖頭說道:「那所謂『藏寶圖』上標示的只是藏寶的地點,至於那藏寶所藏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我還不知道,恐怕當世之中也沒一個知道的,連那物主韓莊主都算上。」
谷冷含笑搖頭,說道:「以我看,就是前輩已把那對『血結玉鴛鴦』拿到手中,只怕也要落個空。」
張遠亭道:一老弟台這話……」
谷冷道:「『血結玉鴛鴦』裡有這麼一張『藏寶圖』,連前輩這位外人都知道,那位物主韓莊主絕不會不知道,他既然知道,東西又是他的,他焉有不按圖取寶之理,難道會放著讓別人捷足先登麼!那對「血結玉鴛鴦」既稱傳家寶,說不定那寶早在多少年前就被韓家人取去了。」
張遠亭呆了一呆,道:「老弟台高見,這倒不無可能。」
谷冷微微一笑道:「說句話前輩跟兄姐三位別在意,這種東西也只有武林人才會你爭我奪,像我這讀書人,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種粟,書中自有顏如玉,何必他求?」
溫飛卿笑了。
張遠亭跟李存孝也沒在意,不但沒有在意,而且張遠亭還由衷地說了一句:「老弟台這話發人深省。」
溫飛卿突然問道:「前輩,那侯玉昆掠劫前輩,且窮追不捨,其目的又何在?莫非也在那對『血給玉鴛鴦』,上麼?」
張遠亭點了點頭道:「大概是吧,我跟這位候公子一無仇,二無怨,除了這對『血結玉鴛鴦』,他沒有別的理由找我。」
溫飛卿道:「看來這對『血結玉鴛鴦』已然轟動整個武林了。」
張遠亭緩緩說道:「差不多了,看來武林中人,任誰都難戒絕一個『貪』字」
谷冷突然說道:「這對『血給玉鴛鴦』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
張遠亭搖頭說道:「當年『聽濤山莊』一場大火燒得片瓦無存,誰也不知道這對『血結工鴛鴦』在什麼地方,也許它現在仍埋在『君山』之上『聽濤山莊』那堆灰燼之中!」
谷冷道:「這說法如若傳揚出去,只怕那『君山』之上要平添一片血風腥雨了。」
張遠亭點頭說道:「谷老弟說得是,只要有人相信那對『血結玉鴛鴦』是被埋在『君山』之上『聽濤山莊』那片灰燼之下,武林中人必然群起往掘,你爭我奪之餘,那自然是一片難以避免的血風腥雨。」
谷冷輕輕歎了一聲道:「你爭我奪,血風腥雨,這是何苦!萬物皆有價,唯生命無價,奈何為爭寶而捨命,這些人何一愚若此。」
張遠亭深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李存孝也有所感觸,默默地。
溫飛卿突然開口說道:「天色不早了……」
谷冷道:「姐姐倦了麼?」
溫飛卿道:「在座皆雅人高士,面對雅人高士,我能三夜不倦,只是他急著要找張姑娘……」
谷冷微一點頭道:「這種事不宜遲,不管張前輩要還給存孝兄的這件東西多麼重要,那位張姑娘獨自一人在這險惡的江湖之中也確實讓人擔心,以小弟看咱們不如就此動身,連夜趕路……」
溫飛卿點頭說道:「我的意思也是這樣……」
目光一凝,望著李存孝道:「你如今還要往『金華』去麼?」
李存孝急著要找到張遠亭要還他的那樣東西,心裡也惦著張筱蘭獨自一人的安危,可是他又不放心讓溫飛卿一個人去對付那險詐陰狠的柳玉麟,正感難以作答。
只聽溫飛卿又道:「這樣好了,張姑娘不是沿途留有表記麼,咱們不妨先同船溯江而上,萬一在什麼地方發現張姑娘留的表記指往別處,咱們再分手……」
李存孝搖頭說道:「我不放心讓姑娘一人對付柳玉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