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飄香(獨孤紅)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巧相逢
    那白衣文土這一轉身,看得李存孝為之一怔,溫飛卿兩眼猛睜,輕輕歎息出聲:「好俊逸的人品……」

    果然,這白衣文土長眉民目,唇紅齒白,風神秀絕,俊逸絕倫,李存孝已是世間罕見的美男子,這白衣文土居然還較李存孝勝似三分。

    不過這白衣文土人嫌得文弱了些,較之李存孝那種干昂的七尺鬚眉氣概卻差些。

    李存孝跟溫飛卿這裡一個出神,一個讚歎,白衣文士那裡也直了眼。只聽他啼啼說道:

    「虛渡甘年,不料今日在這「富春江」畔「子陵釣台」之上,得通神仙中人,豈真名江有知,傳我癡狂乎?」

    溫飛卿淺淺一笑道:「閣下過獎了。」

    那白衣文士如大夢初醒,忙拱起雙手,道:「容區區請教,二位是……」

    李存孝定一定神,低低說道:「姑娘,此人好生面善。」

    溫飛卿道:「人家跟咱們說話了……」

    話聲微頓,望著那白衣文士含笑說道:「我姓溫,我這位友人姓李,我二人結伴遊富春經過此處……」

    那白衣文士「哦」地一聲道:「果然是山水同好,二位結伴同游,我卻形只影單,正感枯寂愁苦,對酒無聊,二位如不嫌棄,請來共飲一杯如何?」

    溫飛卿道:「萍水相逢,怎好打擾?」

    那白衣文士道:「得能相逢便是緣,二位非世俗中人,區區也不願亡自菲薄,在這子陵釣台上三兩同好把盞小酌,共賞山水正是人生快意之事,二位如不嫌棄,請勿推卻。」

    溫飛卿轉臉望向李存孝。

    李存孝道:「姑娘,我說過……」

    溫飛卿道:「我知道了,還是那句老話……」

    轉過臉去含笑說道:「恭敬不如從命,我兩個叨擾了。」

    白衣文士面泛喜然,連忙側身相讓。

    溫飛卿一拉李存孝,欣然走了過去。

    三個人席地坐下,白衣文土一指面前壺、杯、菜,含笑說道:「酒只一壺,菜只幾味,杯兒更只一隻,以此邀客,未免太不成敬意,還請二位念我一片誠懇,別見怪……」

    「好說,」溫飛卿道:「不投緣,整桌酒席索然無味;投緣,水酒一杯世稱心快意,更何況這般對飲別具情趣。」

    「好說,」白衣文士手兒輕拍,笑道:「溫姑娘紅粉翹楚,女中丈夫,人生難得幾回見,該浮一大白。」

    舉杯一仰而干,然後拿衣袖擦擦杯兒滿斟一杯遞向溫飛卿道:「我先乾為敬,溫姑娘也請盡飲這一杯。」

    溫飛卿稱謝接過,毫不猶豫一仰而干,然後,她自袖底取出她那方羅帕輕擦杯兒,斟了一杯酒又遞向李存孝:「該你了,我代客勸飲,不許剩點滴。」

    白衣文土目中異采閃漾,深深地看了溫飛卿一眼。

    李存孝笑笑,接過杯兒當真喝了點滴不剩,溫飛卿那香唇邊飛快掠過一絲笑意,李存孝正自舉杯仰干沒看見,其實就是他看見了也不會在意。

    各人乾了一杯,溫飛卿望著白衣文士道:「我兩個還沒請教「不敢,」白衣文上微一拱手道:「我姓谷,單名一個冷字。」

    溫飛卿道:「原來是兄弟,恕我托個大。」

    谷冷忙道:「好說,小弟也確實小兩歲,能有溫姑娘這麼一位姐姐,該是小弟幾生修來……」

    轉望李存孝道:「李兄大號是……」

    「不敢,」李存孝道:「兩字存孝。」

    谷冷一拱手,道:「存孝兄。」

    李存孝抱拳答了一禮,道:「不敢當。」

    三個人兩男一女互道傾慕,暢言「富春」一景色,談得十分投機。谷冷雖然是個文弱讀書人,可是生性卻十分豪爽,言談舉止間偶而還露點讀書人特有的狂態。

    談著談著只聽谷冷說道:「小弟是往『金華』途中,到此卻流漣不忍去,不知存孝兄跟溫姐姐是逆江而上,還是順流而下?」

    溫飛卿眉鋒微微一皺,深深看了谷冷一眼道:「巧得很,我二人也是要往『金華』去。」

    谷冷喜呼一聲道:「那太好了,正如姐姐所說,當真是巧得很,小弟也沒說錯,這便是緣,既然都是往『金華』去,何如兩船並一,小弟過兄姐船上去,或者是兄姐過小弟船上來……」

    溫飛卿道:「我看還是兄弟到我兩個船上來吧。」

    谷冷舉手就是一揖,道:「小弟這裡先行謝謝姐姐了。」

    轉望李存孝笑問道:「存孝兄不嫌小弟打擾吧?」

    這讓李存孝怎麼說,就是嫌他也不便說出口,好在李存孝並不嫌他,不但不嫌,而且還歡迎。

    三個人邊談邊欣賞這江上黃昏,不知不覺間夜色已然深晦,遠近漁火點點,一如碧空寒星。

    一艘雙桅大船溯江而上,張帆乘風,緩緩行近子陵釣台,谷冷當即含笑說道:「只怕這子陵釣台之上又要添些新客了。」

    溫飛卿徽一抬,含笑說道:「只怕不容易,釣台上水淺,大船難以近泊。」

    說話間,只見那艘雙桅大船船頭站立著五六個人,此刻忽有一人轉身進入了船艙。

    那人站著不動還不會引人注意,這一轉身進艙自然引人目光。李存孝看得清楚,那人是一個長得相當體面,相當俊逸的中年人,穿著一件袍子,看上去還相當的棲脫。

    他心裡剛一跳。

    溫飛卿也看見了,她兩眼一睜,突然站了起來,道:「那人像是張遠亭。」

    李存孝聽得心頭猛震,很自然的反應,提一口氣平射而起,掠出於陵釣台,然後像一隻展翅大鵬般凌空向那股雙桅大船撲去。

    當他驚離子陵釣台時,他猛然想起自己體內毒未祛除,功力已打折扣,那艘雙桅大船離子陵釣台至少還有甘丈距離,如何能撲得上去,既然撲不上就非墮落『富春江』中不可,他什麼都會,就是不識水性,這要是一頭栽下掉下進江裡,那後果……

    一念及此,他暗一咬牙,強提真氣,這一提氣,怪事倏生,真氣不但毫無滯緩現象,而且暢通無阻,尤甚於往昔。

    他一怔,也一喜,就在這一證一喜之間,安安穩穩地掠上了那艘雙桅大船,那些原站立在船頭的乘客驚呼四起,紛紛走避,李存孝他卻怔在船頭,一動未動。

    他不明白,他體內之毒未除,前幾天還不能動真氣,為什麼今夜真氣居然會暢通無阻,而且尤甚於往昔。

    正征神間,只聽面前船板砰然一聲響,他忙走神凝目一看,只見面前跪著個船家的打扮的漢子,臉上白得沒一點兒血色,渾身還直發抖,衝著他直磕頭。

    他立即明白了,敢情人家是把他當成了江上的水寇,劫船的強盜!

    他忙伸手扶起了那船家,道:「你誤會了,我在子陵台望見這船上有我一個朋友,情急之餘米暇多想就撲了下來,驚擾了諸位,我很不安。」

    那般家怔在那兒,臉上漸漸恢復了血色,道:「你……這……這位爺找誰……」

    李存孝道:「我那朋友姓張,剛才進艙裡去了。」

    那船家還沒有說話,船艙裡走出一人,正是剛才挺體面、挺俊逸、挺灑脫的漢子。

    如今近處看,這漢子約莫三十來歲,長眉細目白淨臉,唇上連一把鬍子都沒有,他一出艙便道:「哪位要找張某人?」

    李存孝忙走了過去道:「賈前輩是我。」

    那俊漢子怔了一怔,立即快步迎了過來,道:「原來是思人到了近前一捐至地!

    李存孝忙還一禮,道:「前輩這是折我。」

    俊漢子道:「張某人不敢當恩公這稱呼,恩公是我父女的救命大恩人……」

    李存孝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是應該的,算不得什麼思,即便是恩,前輩也救過,我已經扯平了。」

    俊漢子呆了一呆,道:「恩公這話…我何曾救過恩公?」

    李存孝含笑說道:「前輩這是何必,我對前輩的當年知道的頗為清楚,前輩當年有『千面空空』美號,精擅易容化裝…」

    俊漢子一怔,截口說道:「我有『千面空空』的美號,別是恩公認錯了人了吧」?

    李存孝道:「小別不過數日,前輩何必……」

    俊漢子道:「小別不過數日,我越聽越湖塗了……」

    李存孝道:「前輩知我,無須如此對我。」

    俊漢子沉默了一下,側身招手,道:「恩公,請艙裡坐坐可好?」

    李存孝道:「船上人多,我不敢打擾別人,我想請前輩到子陵釣台上聚聚。」

    俊漢子看了他一眼,道:「老弟台,你可知道我為什麼邀你進艙裡坐麼?」

    一聲「老弟台」定了李存孝的心,李存孝倏然一笑道:「我明白,只是前輩可以放心,今天的溫飛卿,已非昔日的溫飛卿萬。」

    俊漢子「哦」地一聲道:「溫飛卿脫胎換骨了?」

    李存孝含笑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俊漢子深深看了李存孝一眼,笑道:「老弟台要居渡化之首功。」

    李存孝臉一紅,道:「『前輩誤會了,我跟溫姑娘之間並沒有什麼。」

    俊漢子笑了笑,話鋒倏轉,道:「讓我先弄清楚兩件事,這頭一件我要明白的是,我好不容易讓老弟你離開了她,事隔不過數日,老弟台你怎麼又跟她走在了一處?」

    李存孝當即毫不隱瞞地把經過說了一遍。

    靜靜聽後,俊漢子淡然一笑道:「看我張遠亭倒成了風頭人物了,『寒星門』、侯玉昆,加上老弟台你,可以說整個武林都在找我,『寒星門』跟候玉昆找我明白是為了什麼,你老弟台找『鐵片巧嘴』張遠亭又為了什麼?」

    李存孝道:「前輩,這兒不是談話的處所,稍時到了釣台上我自當奉告。」

    張遠亭向釣台上投過一瞥,道:「老弟台,嚴子陵釣台上除了溫飛卿之外,還有一個人在。」

    李存孝道:「這個我知道,我並沒有不可對人言的事。」

    張遠亭微一點頭道:「老弟台既然沒有什麼顧忌,我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這第二件事,老弟台那毒可是溫飛卿為老弟台弄來了解藥……」

    李存孝截口說道:「前輩可是指找適才自釣台上騰身掠起,撲上這條船……」

    張遠亭未等話完,點頭說道:「正是。」

    李存孝道:「不瞞前輩說,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張遠亭征了一怔道:「怎麼說,老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是溫飛卿為老弟弄來了解藥……」

    李存孝不禁苦笑,說道:「事實上,溫姑娘正在往哈華』找柳玉麟途中,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找到柳玉麟。」

    張遠亭訝然說道:「那是怎麼回事,既然她沒有為老弟你弄來解藥,老弟你體內之毒怎會已祛除乾淨?我適才見老弟的凌空騰撲身法,分明功力己然恢復,老弟那體內之毒若是尚未祛除盡淨,功力是無法恢復的……」

    李存孝苦笑說道:「我也不知道。不瞞前輩說,剛才是我乍見前輩,情急之下未暇多想,也忘了自己功力尚未恢復,及至騰離釣台後才然想起,誰知道我竟安安穩穩輕易地撲上了這條船。」

    張遠亭目光一凝,問道:「老弟台,你自己的感覺如何?」

    李存孝道:「我只覺真氣暢通,尤勝往昔。」

    張遠亭眉鋒一皺,沉吟說道:「這就怪了,莫非老弟在別後有什麼奇遇而茫無所覺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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