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香道:「我沒有那麼好的閒情逸致,我剛說過,你兩個談笑聲大,旁若無人,不一定在酒樓上才能聽得見。」
李存孝道:「溫姑娘要到『金華』去,想順便一遊富春。」
冷凝香道:「你呢,你也要到『金華』去麼?」
李存孝道:「不錯。」
冷凝香道:「你可知道,『金華』是『冷月門』的所在地。」
李存孝道:「我知道。」
冷凝香問道:「你跟她到『金華』去幹什麼,能說麼?」
這位姑娘也未免太愛管人閒事了。
李存孝心裡想,可是嘴裡沒這麼說出來。
只聽冷凝香道:「也許我問得大多了,這些我都不該問,你也沒有義務非告訴我不可,但容我最後問你一句……」
李存孝道:「姑娘只管問就是。」
冷凝香道:「你是不是中過一種毒,這毒現在仍留在體內,沒有怯除盡淨?」
李存孝心頭一震道:「沒有……」
冷凝香道:「恐怕你還不知道,『翡翠谷』上自谷主,下至每一個婢女,人人都擅用百毒,尤其是谷主跟我。」
李存孝輕輕地「哦」了一聲。
冷凝香接著說道:「不過『翡翠谷』用毒跟一般人不同,『翡翠谷』用毒只在自衛防身,不在毒人害人,非萬不得已時不用。」
李存孝道:「只怕姑娘是看錯了,我沒有中過什麼毒。」
冷凝香道:「我可以告訴你,從那座古剎起,我一直跟著你到江南來,今夜我不避一切約你到這兒來,為的就是這件事。」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道:「姑娘問我是否中過毒的用意何在?」
冷凝香道:「我剛不是說過麼,『翡翠谷』上自谷主,下至每一個婢女,莫不擅於用毒,尤其是谷主跟我,你體內的毒也許我能為你祛除盡淨。」
李存孝道:「姑娘的好意我十分感激,無如我跟姑娘素昧平生,緣僅一面,不敢領受姑娘這番好意……」
冷凝香道:「這麼說我沒看錯,你確實中過毒?」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認了,李存孝微微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
冷凝香道:「那你剛才為什麼不承認?」
李存孝道:「我不知道姑娘的用意何在。」
冷凝香道:「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我跟你無怨無仇,又為什麼要害你?」
李存孝道:「姑娘別在意,是我失禮。」
冷凝香道:「你這種人也會承認錯誤麼?」
李存孝道:「記得我說過,我這個人是就說是,非就說非,我從不掩過飾非,只要是對的,我定必會堅持到底。」
冷凝香深深看他一眼道:「我對你多了一層認識。告訴我,你體內之毒是……」
李存孝道:「也沒什麼,不過在跟人拚鬥的時候,中了人淬過毒的暗器……」
冷凝香道:「你倒說得輕鬆,這麼賤視自己的性命麼,要知道這不是鬧著玩兒的,輕忽不得,有的毒一絲絲就能殺害近百條性命……」
話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武林中擅於用毒的沒幾個,要曲指算算也不過三五人而已,你是跟誰拚鬥,中了誰的暗器?」
李存孝道:「柳玉麟。」
「柳玉麟!」冷凝香脫口叫了一聲。
李存孝點頭道:「是的,姑娘,四塊玉之一的柳玉麟。」
冷凝香驚聲說道:「你中的是他那藏在折扇中的『搜魂銀針』?」
李存孝道:「是的,就是他那號稱搜魂的銀針。」
冷凝香緩緩道:「據我所知,他那銀針中者無救,確有搜魂之效,歹毒霸道,武林中人既怕又恨……」
李存孝沒說話。
冷凝香道:「你說溫飛卿救你,指的就是……」
李存孝道:「我中了柳玉麟那搜魂銀針之後,奔出十幾里之後毒發不支倒地,溫姑娘駕車經過救了我。」
冷凝香道:「你不該妄動真氣奔跑的,凡是中了淬過毒的暗器,無論那一種毒,都不宜再動真氣再奔跑,那是會加速毒性發作,加速它在血脈中運行的。」
李存孝道:「這個我知道,無如當時我若不跑,非死在柳玉麟手下不可。」
「說得是,那也難怪,」冷凝香點了點頭道:「據我所知:柳玉麟的家門跟『寒星』溫家交情本不淺,他人也趨炎附勢,跟『寒星門』那位少主尤其臭味相投,溫飛卿她怎麼冒得罪柳玉麟之險救你?」
李存孝道:「這就是溫姑娘跟乃兄及柳玉麟等人的不同處,也足以證明武林中有關溫姑娘的傳聞不確。」
冷凝香道:「是這樣麼?」
李存孝道:「事實上溫姑娘的確救了我。」
冷凝香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以我看溫飛卿她是別有用心,因為你是你,她所以救了你;也就因為救了你,所以她才有所轉變,這話你懂麼?」
這話李存孝懂,他怎麼不懂,溫飛卿自己都對他剖白過,可是他不便明說,只有這麼說:「我是一個剛踏進江湖不久的人,孑然一身,默默無聞。『寒星』溫家家大業大,溫姑娘本人也是有個身份、有地位的人,溫姑娘救了我,我不敢視溫姑娘別有用心。」
冷凝香道:「你不敢這麼想,那只是你不敢想。你是個聰明人,以我看你心裡早已明白了,是不?」
李存孝淡然說道:「姑娘,你我到今夜為止,前後只不過見過兩面。」
冷凝香道:「你是說我交淺言深,不應該跟你說這些?」
李存孝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冷凝香道:「那麼,我不再跟你說這些,現在跟你談談有關我為你怯毒的事……」
李存孝道:「多謝姑娘,姑娘的好意我感激,但我不能領受。」
冷凝香道:「為什麼不能領受?」
李存孝道:「我剛對才說過,到今夜為止,我跟姑娘前後不過見過兩面。」
冷凝香道:「交尚淺?」
李存孝道:「可以這麼說。」
冷凝香道:「當初溫飛卿救你的時候,你跟她之交已很深了麼。」
李存孝道:「固然我以前也不認識溫姑娘,但那不同,當時我在昏迷中,根本人事不省。」
冷凝香道:「照你這麼說,若當時你不是人事不省,陷在昏迷中,溫飛卿救你,你也不會接受的了?」
李存孝道:「那也許。」
冷凝香道:「嬌情!告訴我,為什麼你接受溫飛卿的救助,不接受我的好意,是因為我『翡翠谷』沒它『寒星門』名氣大,還是我本人不及溫飛卿……」
李存孝道:「姑娘,我不是那附炎趨勢的人……」
冷凝香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只是那為什麼呢?」
李存孝道:「姑娘,我不敢隨便接受人家的好處,債欠的太多,我難以報償,也還不了。」
冷凝香輕「哦」一聲道:「難道你打算對溫飛卿有所報償,有所還麼?」
李存孝道:「那當然,知恩豈有不報的道理。」
冷凝香道:「你欠她的是救命之恩,救命之恩一如重生再造,非同小可,你打算怎麼報她,又拿什麼還她呢?」
李存孝道:「我自有所報償,也必有所報償。」
冷凝香道:「我問你打算怎麼報,怎麼還?」
李存孝道:「這個我還沒有想到,姑娘這一問讓我難以作答。」
冷凝香道:「我看她不希望報,也不要你報的。」
李存孝道:「施人勿念,受施勿忘,施恩之人若非別有用心,故施恩惠,十個有十個總是不望報的,但那受施之人卻不可不永銘五內,牢記心中,伺機相報。」
冷凝香道:「看來溫飛卿救你是救對了,要是我不讓你還,不讓你報呢?」
李存孝道:「我剛才說過,施恩之人總不望報,但我若受人恩惠卻是非報不可。」
冷凝香道:「這樣好不,我為你法毒,他日你為我做一件事,這就算一施一報,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