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 第八卷 剩把懷飲笑問禪 第四一二章 瘋狂
    榮謙不愧是榮謙,只呆得片刻便即甩開了腦海中的愧疚、悔恨、自責等念頭,惡狠狠瞪了高庸涵一眼,正欲下令誅殺,不料那人偶突然開口,倒把他嚇了一跳。

    散落一地的木屑當中,只剩下半個腦袋的人偶不甘道:「高庸涵,你毀了我法身,此仇不共戴天,就算來世我也一定要報!」

    「你靈念中來有仙力護持,就算歷經五次生死、九世輪迴,都能保持靈性不滅,原是修行渡劫的利器。可惜你心術不正,殘害無辜生靈,並且大肆吞噬修真者血肉靈胎,當真是罪無可赦!」高庸涵仰天大笑,指著那人偶朗聲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如今你靈念內的仙力盡失,就算轉世也只是凡人一個,所有的一切都得重頭再來,憑什麼口出狂言?」

    「嘿嘿,我有不死之魂,你能奈我何?」那人偶自恃魂靈不滅,故而根本不懼高庸涵趕盡殺絕,扭頭看著榮謙咬牙切齒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趁我肉身損毀之時煉製我的靈念,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的!」

    所謂不死之魂,是仙界特有的一種神通。一般說來,仙界中人即便身死,其魂靈都能得到天地護持,非遇到極其凶險的劫難,輕易不會被完結。正是基於此,秋潮才得以潛入冰沐原,窮數百年之功慢慢恢復。至於他後來之所以死的那麼乾脆,完全是因為受到龍琴等人的圍攻,導致體內熱毒爆走火入魔所致。類似於這種情況,不死之魂當然也就失去了效用。

    「是麼?」榮謙能做出這等事情,豈是優柔寡斷之輩?當即做出了斬草除根的決定,臉上劃過一絲陰狠,緩緩道:「你那個不死魂靈,可擋得住大音蕩魂鍾?」

    「大音蕩魂鍾?你竟然有地府的寶物?」那人偶聞言一愣,這才注意到榮謙身邊那口銅鐘,不由得大驚失色,指著銅鐘失聲道:「這就是大音蕩魂鍾?」大音蕩魂鍾出自地府,是九幽神君的法器,對魂靈而言可謂是天生的殺器,那人偶焉能不驚?

    「嘿嘿,我既然敢祭煉你,當然留得有後手,不然出了差錯不就便宜你了?」榮謙說著一掌拍到銅鐘上,在悠揚的鐘聲中陰笑道:「景嶸,我原想給你另一次生命,可惜你無福消受,只好送你歸西了,哈哈哈!」

    那人偶正是毀了靈渚城,一度橫行無忌的仙童景嶸!

    九界坍塌時,景嶸和秦崢一起來到厚土界,雙雙落到靈渚城內。景嶸於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一件仙器,繼而從七殺迴廊掠回一株鬼哭籐,並附身其上,經過數百年的祭煉與其合體。後來,紫袖為救高庸涵闖入靈渚古墟,借助雲霄瓶將鬼哭籐毀去,景嶸重傷逃遁,蟄伏於七殺迴廊。後來不知怎的被人覺,渾渾噩噩成了榮謙手中的人偶,今天終於是在劫難逃。

    「莫非,我真的錯了麼?」臨死之際,景嶸的目光變得迷茫起來,生平的點點滴滴瞬間劃過眼前,直到這一刻,他似乎才悟出了一些道理,然而已經晚了。鐘聲迴盪,景嶸只出了一聲歎息,魂靈便化作一縷塵煙消散於空中,再沒有半點痕跡。

    興許是感受到了景嶸的念頭,遠在數千里之外的靈渚古墟,秦崢沒來由地心中一震,旋即閉目長歎,再睜開眼時已是雙目含淚。一對相伴了幾千年的好友,只因一時誤入歧途,便落得永世分隔的結局,任誰恐怕都不願見到!

    「此人壞了我大事,大家一起動手殺了他!」榮謙誅殺了景嶸之後,獰笑著指向高庸涵,而他本人則伸手抓起銅鐘,準備收入懷中。

    「是!」一眾詭門修真者尚未從震驚中平靜,就聽到榮謙出號令,呆了一呆才哄然答允,紛紛撲了上來。

    可是就這短短的間隙,對於高庸涵已然足夠。趁著兩邊說話的當口,他已驟然動,眨眼間就到了榮謙跟前,幾乎是同時伸手按在了銅鐘表面。景嶸一去,鬼哭籐又被雲絲天龍所困,場中又有誰能擋得住他?榮謙見狀大叫一聲,一直隱藏在袖中的左手閃電擊出,拳頭揮動之際夾雜著一道淡淡的黑影。

    「大音蕩魂鍾是九幽神君的法器,你從何而來?」高庸涵冷哼一聲,不閃不避,伸手將迎面而至的拳頭牢牢抓在手中。

    「憑你也想知道?你眼下已是死路一條,還是束手就擒吧!」左手被對方抓住,榮謙不驚反喜,得意地笑道:「我今天就吸了你的魂魄,把你煉成鬼侍,看你還怎麼跟我鬥!」說著吐出一連竄咒語,左手陡然暴出一股靈力波動。

    榮謙原本就對高庸涵心存懼意,非到萬不得已,絕不敢與對方正面為敵。以此之故,這才不惜拋出景嶸,等到景嶸死後又寄希望於一眾下屬,結果還是被人欺到身前,**無奈才咬牙硬拚。哪知對方毫無防備,來了個硬碰硬,不覺大喜,因為他左手還藏了一件頂尖法器。

    「咦,怎麼回事?」只過了片刻,榮謙就察覺到不對勁,無論自己如何催動左手法器,都沒有出現想像中的情形,心思一轉便即醒悟,暗暗叫道:「不好,我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如此一來豈不是送了自家性命?」想到這裡,也顧不得大音蕩魂鍾了,一甩手便欲閃開。

    「現在還想走,已經晚了!」高庸涵眼中精光大盛,捏著榮謙的左手一提一抖,榮謙只覺得靈胎一陣劇痛,全身靈力頃刻間散亂不堪,雙膝一軟癱倒在地上。眼見他一招便受制於人,那些詭門修真者盡皆大駭,紛紛叫喊著停下了腳步,隔著十餘丈將兩人團團圍住。

    「為了一己之私,驅趕百姓餵食鬼哭籐,榮大人,你好大的膽子!」高庸涵對圍逼過來的上百人看都不看一眼,居高臨下訓斥道:「你這點修為,居然懷揣大音蕩魂鐘,還敢煉製仙童魂靈,又憑空得了藏鴉指環,究竟是誰在給你撐腰?」

    最後一句話宛如炸雷一般,震得一眾詭門修真者紛紛後退,榮謙更是不堪,體內靈力幾欲倒灌紫府,週身抖個不停,顯見痛苦之極。他本是個性情陰狠之人,受此苦楚反而哈哈大笑,怨毒地說道:「我告訴你,我有仙界的上仙為我撐腰,還有魔界的魔神做我後盾,你今日殺了我,明天就有人給我報仇,就會有無數百姓為我殉葬!」

    「啪」的一聲脆響,整個院子都聽得清清楚楚,看得清清楚楚,卻是高庸涵狠狠打了榮謙一記耳光。這一巴掌不含任何靈力,然而勁力十足,榮謙的臉頰登時便腫了。

    「這一巴掌是要打醒你,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高庸涵不屑地看了榮謙一眼,朗聲道:「上仙豈能如你所言,放任你做出這等惡事,魔界雖然嗜殺,可也不像你這般草菅人命,殘殺同胞!」

    「你不要以為找了幾個靠山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這世上最大的既不是仙,也不是魔。」高庸涵腰身一挺,掃視了一眼眾人,指著頭上朗朗乾坤,正氣凜然地說道:「這世上最大的就是道理,就連天地都得遵循這個道理!」

    此話一出,天地同感,一道祥光從天而降,映照的高庸涵渾身熠熠生輝,宛如大羅金仙一般!

    一眾詭門修真者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愧疚之感,對照自己的本心,無不自慚形穢。原本的殺意頓時消弭於無形,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深的敬畏。他們本就對鬼哭籐大為反感,而且榮謙的做法實在令人齒冷,此時又被高庸涵的堂堂正氣折服,一個個悄然退到一邊,連看都不看榮謙一眼。

    甚至有幾個狂莽族的修真者,回想起族人在嶺南綠海的遭遇,更是忍不住衝到那株鬼哭籐跟前一陣亂打。那株鬼哭籐本就被雲絲天龍收拾得沒了脾氣,此時又挨了一頓暴打,神情愈萎靡,竟然嚇得枝蔓倒捲回來抱成了一團。

    榮謙面色慘然,知道大勢已去,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四周。可是高庸涵並不打算放過他,大聲喝道:「榮謙,你惡貫滿盈,今日我便取你性命,替那些枉死的百姓討還公道!」

    說完,正要動手,就聽一人高聲喊道:「高帥,手下留情!」高庸涵頓了一頓,扭頭看去,正是先前認出雲絲天龍那人,不由得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為他求情?」

    「啟稟高帥,卑職乃浮雲城巡城司校尉,名叫巢豐言,原是榮大人的手下。」巢豐言並不認識高庸涵,只是聽榮謙先前喊了那麼一嗓子,才知道眼前這位救星就是鼎鼎大名的東陵府雙傑,此時局面已定,當即上前參拜:「此人並非榮大人,而是」

    「什麼,他不是榮謙?」高庸涵一愣,見巢豐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禁皺眉道:「那他是誰?為何又有人直言他就是榮謙?」

    「真正的榮大人早已被他囚禁起來,他是冒充的。」巢豐言遲疑了一下,才低聲回道:「他實際上是榮大人的獨子,名叫榮書雋!」

    「哦?」高庸涵大感詫異,低頭又看了「榮謙」一眼,伸手將他鬍鬚扯掉,跟著又在他臉上撥了幾下,輕聲歎道:「我說怎麼沒有注意到此,原來你沒用幻化之術,而是直接貼了幾根鬍鬚,畫了一下臉頰,難怪可以一眼就認出我來。」

    「哼,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認得你!」榮書雋非但沒有因為身份暴露而驚慌,反而愈刻毒地咒罵著高庸涵。

    「我曾三番兩次救你性命,自認從未得罪過你,為何如此恨我?」

    「哼哼,你以為你是天下聞名的東陵府雙傑,就不會做錯事,就不會害人了麼?」榮:「若不是你,審家小姐怎麼會死,審老夫人又怎麼會亡故?」

    「原來,你是為了妍兒!」高庸涵恍然大悟,回憶起榮書雋第一眼看到審香妍時的情景,直到巨靈島那一戰,不覺歎息道:「原來,你是為了一個『情』字!」聯想到審夫人後來的鬱鬱而終,高庸涵心中一痛,惟有默然搖頭。

    「不錯!」榮書雋深吸了口氣,臉上浮現出深深的痛楚,喃喃道:「審大小姐當初要是不被你蒙騙該多好,至少她也不用死了。」

    「你不瞭解妍兒,你更加不知道我和妍兒的感情,是以說這些根本沒用。」高庸涵不願在此事上過多糾纏,轉而問道:「你又為何冒充你父親,做出這等人神共憤的事來?」

    「你以為你害得審大小姐香消玉殞,我就會放過你了麼?」榮:「我為了給審大小姐報仇,把我所遇到的所有姓高的人全殺了,而且還把他們的魂魄禁制起來,任由鬼哭籐吞噬。此外,我還特意去了一趟東陵府,把你府上連同左鄰右舍一把火全燒了,凡是跑出來的人都被我給扔回了火場,整整燒死了數千人。而後」

    「夠了!」不待榮書雋繼續說下去,巢豐言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跳起來就是一拳,打的他滿臉開花,鮮血四濺。

    榮書雋將血和牙齒咕嘟一聲吞入腹內,斜著眼輕蔑地看著巢豐言,不屑道:「你不過是我爹手下一條狗而已,當初要不是我爹說情,早把你餵了鬼哭籐。不曾想你自己找死,居然還敢繼續留在浮雲巔,哼哼!」

    「這人已經瘋了,不必理他!」高庸涵萬萬沒想到,一個原本還算純良的年輕人,竟然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心中說不出的沉重。當下伸指一點,一條銀蛇飛出,把榮書雋禁制起來。接著按照九幽神君所傳心法,很輕鬆地收了大音蕩魂鐘,又把藏鴉指環帶回到手上,輕輕撫摸了幾下,方轉而問道:「這當中倒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細細說來!」

    「是!」巢豐言這麼一說,高庸涵才知道,榮謙竟是如此了不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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