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零章仙陣
黑暗中誰也不知道將會前往何處,不過那股殺意已經退卻,而令人膽寒的禁制,卻不知為何也消失一空。高庸涵再也支持不住,仰面一倒直挺挺摔了下去,明八身子一軟,索性趴在惜緣缽內,大口喘著粗氣。至於月馱琅,由於適才那幾下耗盡了本命真元,神情萎靡之極。四人中只有審香妍稍微好一點,勉強運轉了一下靈力,提了提精神,取出金丹給三人餵下。明八隻是脫力,借助金丹調息了片刻便已緩過勁來,當即查看高庸涵和月馱琅的傷勢。
三人中,以高庸涵傷得最重,雙目緊閉,人事不醒。他以一己之力,獨自與斜梁洞禁制所形成的殺意抗衡,雖然靈力不曾消耗多少,但是心神卻受損極大。幸虧他靈胎與眾不同,可以自行修補受損的靈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若是換作其他人,恐怕就此成為行屍走肉也未可知。即便如此,以他眼下的傷勢而言,恐怕沒有個三年五載休想完全復原。
「妍丫頭,高老弟紫府氣息很亂,你來幫他一把,將金丹藥效徐徐化解,設法導入到他的靈脈當中。」明八交代完審香妍,轉過頭一看月馱琅的模樣,忍不住一聲長歎,惋惜道:「小玉兒,沒想到你會弄成這個樣子,以後恐怕再也無法修行了!」
若不是月馱琅見縫插針積攢靈力,到最後關頭捨命出手,四人此刻多半已經喪命。而她本人由於本命真元消耗一空,紫府已毀,一身修為等於是廢掉了,這對於修真者來說,可謂是最殘酷、最不能接受的結果。月馱琅十分清楚自己的狀況,不過她異於常人的古怪性情反而起了作用,到此地步反倒有種一了百了的感覺,淡然笑道:「我原本就不是修真的材料,這樣也好,突然之間覺得少了許多煩惱。昨日種種既不可留,何必還揪著不放呢?」
月馱琅的性子偏執而古怪,明八原以為她肯定無法接受這個結果,還想著該如何措辭開導一番,沒想到會有如此乾脆地答案,一時間大感愕然。臉上神情由詫異慢慢變成讚賞,良久才點頭讚道:「你有此覺悟,倒令我有些汗顏了!」
「月長老此言痛快之極,人生起起落落本就如此,何必拘泥於一時之得失?」高庸涵在審香妍的照料下,悠悠醒轉過來,恰好聽到這一段話,不由得大為佩服:「人這一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若是事事認真何其疲憊,能如此淡然處置,著實令人欽佩之至!」
「嘿嘿,高帥不必客氣,我現在這種情形只有認命,不然還能怎樣?」月馱琅在審香妍的攙扶下坐起身來,不願再在這件事上糾纏,轉而說道:「咱們雖說從水簾中逃了出來,可是仍舊沒能脫困,無非是從幻境改成了黑暗而已,還得再想辦法。」
「嗯,這個地方倒是古怪得很!」以明八、高庸涵這等修為,早已視黑夜如白晝,然而在這片黑暗當中,目力所及僅有兩三丈而已。就算有惜緣缽發出的紫芒,也是無濟於事。
四人自從被吸進來以後,至少已經有一個多時辰,而惜緣缽始終以極快的速度向前飛奔,跑了不下百里之遙。這一路上,根本不曾碰到任何東西,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彷彿置身於茫茫虛空之中,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這麼一來,四人反而有種無從著手的感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如果說還有一點好處的話,那就是正好借這個機會,可以恢復靈力、修補受損的靈胎、靈脈之類。
經過幾天的修整,明八徹底復原,審香妍也好了大半,月馱琅只是精神稍好了些,靈力卻是半點都不剩了。高庸涵由於心神受損極大,短短幾天不可能有太大的改觀,不過靈胎雖然虛弱,靈力倒是充沛得很,總算是個令人寬慰的消息。
這幾天當中,惜緣缽已飛出了數千里,仍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為了想要一探究竟,四人也就沒有出手阻攔,任由惜緣缽載著自己朝前而去。這數千里下來,還是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沒有聽見任何聲音,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大家都很清楚,眼下的局面很難,比之先前那層水簾還要艱難,因為根本沒有線索可以破解此局。
「他媽的,這是什麼鬼地方,大到無邊了麼?」明八忍不住破口大罵,越罵越氣,抬手就是一道靈光擊了出去。漫無目標的一擊,靈光彷彿是黑夜中的一點螢光,一閃即沒,沒有掀起哪怕一丁點的波瀾。
在這茫然不知所終的死寂中,四人都是一籌莫展,能想到的法子全部使了一遍。什麼施法、唸咒,再比如說心境、幻境,又或者催動法器、異獸,再後來高庸涵甚至連雲霄瓶都用上了,仍是半點作用也沒有。他們不知道,這無盡的黑暗其實正是仙界留下來的一座法陣,喚作顯密天罡陣,是專門用來護持萬仙大陣陣眼所設。然則,悔過島和巨靈島相去幾近千里,何以會在斜梁洞深處,觸發仙界留下來的法陣呢?[]
說來也巧,當年丹書鄰炸出斜梁洞時,已經將顯密天罡陣給驚動了,不過當時並未察覺到有人窺探萬仙大陣陣眼,故而沒有發動。只是後來由於幽冥界的怨氣不斷湧入,日積月累之下,終於被顯密天罡陣偵知,出於天生排斥的性質,陣法慢慢啟動,想要將怨氣逼回幽冥界。可是兩地畢竟離得太遠,效果有限,再加上丹書鄰和孽承王的不斷催動,以至於怨氣越來越盛。然而仙界布下的法陣,其威力超乎想像,怨氣雖然密集,可是始終被困在這一片海域,便是顯密天罡陣起到的作用。
本來,這個平衡就有些脆弱。先是被孽承王這麼一攪,登時引起了顯密天罡陣的警覺,接下來,高庸涵和明八聯手擊破水簾禁制,愈發引得法陣關注。而高庸涵體內的魔霧以及怨氣,使得法陣生出了極大的反應,將意圖衝出禁制的二人,視作魔界中人。第二次硬闖時,法陣本想將四人當場格殺,沒想到他們居然擋住殺意,穿破禁制。於是一變,反將四人吸入陣內,打算困死他們。
若是高、審二人知道此地的禁制竟然和萬仙大陣有關,不知還會不會硬闖斜梁洞,不過既然進來了,也肯定不會後悔。有關萬仙大陣的傳說,即便是以高庸涵的灑脫,也不可能不動心,畢竟成仙是所有修真者修行的終極目標。而萬仙大陣六個陣眼中,那些埋藏的仙器以及可能存在的仙術,無疑是極大的誘惑。審香妍心思單純,只要能和高庸涵在一起,就是地府、魔界都敢去走一趟,何況還是仙界留下的遺跡?
自從在西嶺戈壁見識過萬仙大陣法陣圖之後,高庸涵就不可遏制地幻想過,若是有朝一日能夠找到陣眼所在,說什麼也要進去闖一闖。倒不是貪圖那些仙器,因為懷中的雲霄瓶就是貨真價實的仙家寶貝,只是想看看有沒有仙術、仙訣,好早一日飛昇仙界。除了對仙界的嚮往之外,最重要的目的當然還是平息紛爭,解開套在天機門頭上的枷鎖,以及解決七蟲族的難題等等。只是一直困在這黑暗虛空當中,什麼事也做不了。
就這麼又過了十多天,四人都已經意識到,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這裡,直到死去為止。反正已是了無生機,大家也沒那麼多顧忌,什麼話都敢說出口了。明八口無遮攔,罵罵咧咧當中,將有關銀漢宮的許多隱秘都抖落出來,許多密聞在月馱琅而言,都是前所未聞,故而聽得津津有味。
也正是趁著這個機會,明八才勉強弄清,月馱琅何以變得這般古怪,原來一切都源自她的孤芳自賞。正是這麼一種將世人都瞧不上眼的傲慢,使她除了對極少數人,諸如月空盈、審香妍等人以外,根本不假以辭色,這麼一來離群索居就愈發孤僻了。於是,唯有將情感寄托在窗外的芭蕉身上,到最後居然覺得自己就是那株芭蕉。到此地步,連審香妍都覺得月馱琅實在可憐,原來她平日裡的那種苛刻,實際上只是內心寂寞的表現而已。
而高庸涵年紀雖不大,經歷卻豐富得很,隨便撿了一些事情一說,就聽得明八不住讚歎,直嚷著自己沒能適逢其會,著實可惜了。說到智宇真人率人攻打天機峰一事,明八大為不解,月馱琅將自己知道的情形也講了出來,兩方一印證仍是弄不明白,丹泰常為何要這麼做。於是又引發了明八的牢騷,將丹鼎門大大地數落了一番。
這一日正在閒聊,惜緣缽突然停了下來,四人不驚反喜,當即戒備,靜候突如其來的異常。四周黑暗如常,可是明八和高庸涵都已經察覺到,黑暗中似乎有股渾厚的法力隱隱流動。此時,兩人都冒出相同的念頭,寧願接下來遇到什麼凶險,也不願再像這樣子有力使不上,空自飄蕩在虛空當中。
可是,那股法力很快就消失一空,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原本滿是期待,結果卻完全落空,心情激盪之下就連高庸涵都按捺不住,憤憤罵道:「若能安然離去,日後定然將斜梁洞夷為平地,免得再害了他人!」
「嘿嘿,高老弟,到時候一定要叫上我。」明八跟著咒罵道:「老子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煉他幾爐金丹,不把這狗屁悔過島炸個底朝天,我就不姓明!」
「八叔,高帥,稍安毋躁!」月馱琅此時倒是十分冷靜,朝兩人擺了擺手,緩聲說道:「既然虛空出現異樣,就說明並非無跡可尋,終歸是件好事。只要咱們能找出其中的蛛絲馬跡,我想,一定能找出破解的辦法。」
「是,高某受教了!」高庸涵知道自己自己適才過於急躁,聞言當即醒悟,一面點頭一面暗暗告誡自己。這種急躁的情緒,其實源自靈胎深處的魔霧,再加上最近通過怨氣療傷,以前埋下的隱患隱隱有不穩的趨勢。可惜的是,他並沒有意識到此,最終造成了極嚴重的後果,每每令後人為之歎息。
如此等了幾天,那股法力波動再次出現。這一次動的很是強烈,明八和高庸涵二人早有準備,合力將惜緣缽移到那片區域。和上次一樣,法力波動沒有維持多久,旋即復歸於平靜。到了差不多十來天以後,法力波動之強烈大大出乎眾人預料,惜緣缽險些被震碎,若不是高庸涵和明八拚命抵擋,四人只怕會當場送命。
為了抵禦陣中的法力侵襲,高庸涵情急之下祭出雲霄瓶。雲霄瓶受到顯密天罡陣的逼迫,就如同上次在天機峰,被仿製的貝葉寶鼎激發一樣,瞬間反擊。就見無盡的黑暗中劃過一道霹靂,彷彿開天闢地一般,黑暗被霹靂斬為兩段。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巨響,黑暗散去,一片刺眼的強光直逼得四人不得不閉上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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