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再闖
站在惜緣缽中,高庸涵的目光先後從明八、月馱琅身上劃過,最後停留在審香妍的臉上,憐惜道:「妍兒,等會你和月長老不必出手,只要幫我穩住護壁即可,一切小心!」
「放心吧,我會看著妍丫頭的!」月馱琅見狀打趣道:「你只管做好你的事,等出去以後,我定然還你一個嬌艷無雙的審大小姐。」
「哈哈哈!小玉兒,我還以為你見不得別人兩情相悅,卿卿我我,這麼一看其實不然。」明八調笑道:「為何在月空盈這件事上那麼固執?若是你能心平氣和地和她好好談一談,趁早打消掉她的念頭,說不定就沒今天這出大戲了。」
月馱琅一呆,隨即強辯道:「盈盈是族中大祭司,做事時必須得多想一想大局,和妍丫頭不一樣。」嘴上雖這麼說,實際上內心深處已經認同了明八的說法,多少生出了些悔意。
「好了,咱們開始吧!」高庸涵得明八相助,以符篆代替令旗,在惜緣缽內擺出一個鐵旗陣,用來加強惜緣缽護壁。
天機門中最厲害的法陣當屬天機大陣和雷鳴風柔陣,不過這兩種陣法都太過龐大繁雜,所需的條件極為苛刻,故而並不實用。鐵旗陣小而精且簡便易行,又經過歷代高人錘煉、修改,用來防禦是再好不過了。當日葉帆和權變真人在東陵府遇襲時,隨行弟子被鳳勻閒一下子傷了大半,只餘三名弟子倉促間布下殘缺不全的鐵旗陣,居然擋住了血侍數輪攻擊,其威力如何可想而知。
這次有了月馱琅、審香妍以及鐵旗陣,想必不會再像先前那次一樣,被禁制輕而易舉地逼進來。沒有了後顧之憂,高庸涵抬頭看了看水簾,而後又朝三人點了點頭,一抬手一道金光激射而出。金光看似兇猛,實則極輕柔地擊到水簾上,水簾只微微蕩起一層漣漪,彷彿渾然未覺。高庸涵幾個法訣拍了出去,金光頓時化作一張大網,將水簾牢牢吸住,跟著往回一收將水簾扯了過來。
這一下用的是靈胎陰柔之力,水簾一時半刻倒沒有出現異常,只輕輕擺動了幾下,便要往回收縮。明八與禁制交過手,知道禁制一旦發動起來,絕非人力所能抗衡,見狀當即撒出一片靈光,與高庸涵一左一右拚命拉扯,想要撕開一條縫隙。這一扯動,水簾似乎有所察覺,晃動得愈發厲害,如山一般的壓力陡然襲來,惜緣缽一陣劇晃。
月馱琅和審香妍先就聽明八說過,斜梁洞的禁制很是厲害,此時一見方知果然。當下不敢怠慢,月馱琅盤膝坐在空中默念法訣,一道道法印不住地從口中吐出。審香妍則圍著她疾速遊走,不斷揮灑著靈光,將漂浮在空中的符篆印入惜緣缽中。這一來惜緣缽穩定下來,缽壁隱隱透出紫芒,四週一層紫毫隨即顯現出來,憑空出現了一層紫色的護壁。
這層紫芒實際上是丹鼎門中,一門高深的煉製法門獨有的靈光,月馱琅看著十分眼熟,凝神一想記起來了。她曾參加過道祖崖的煉丹大會,在大會上見到一具寶鼎,在運轉之時紫氣沖天,十分引人注目。事後一打聽才知道,持鼎之人正是丹泰常的小師弟丹幾道,而他那具寶鼎喚作紫盂鼎,是一件相當難得的上等法器。
丹幾道是什麼身份,外人可能不知道,月馱琅卻是清楚得很。以丹幾道的修為和地位,加上高庸涵還背負著刺殺丹泰常的嫌疑,居然都肯將紫盂鼎相贈,可見高庸涵其人確有不同尋常之處。隨著對惜緣缽的特性越來越熟悉,月馱琅更加詫異,除了紫盂鼎之外,竟然還有兩樣頂尖法器摻雜其中,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不知道惜緣缽乃是無意中得來,只以為有高人相助,不覺對高庸涵大生高深莫測之感。
高庸涵和明八二人合力,直把水簾扯的都已經扭曲,然而卻始終不斷,倒是禁制開始發動,四周的水簾同時擠壓過來。兩人大驚,知道一旦被封死去路,無論惜緣缽有多堅固,送命也只是遲早的事。當下同時暴喝道:「開!」水簾應聲斷裂,撕開一個口子。
眾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裂縫出湧入一股黑氣,帶著千鈞之力砸在護壁之上。月馱琅猝不及防,靈胎劇震之下張嘴噴出一口鮮血,符篆失去操控頓時四散激射。審香妍擋了幾下,還是被符篆擊中震得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護壁上,嘴角也溢出了兩條血絲。
這一下變故橫生,而且與先前所經歷的全然不同,高庸涵和明八驚訝之餘顧不得多想,當即出手相救。兩人修為超絕,目光犀利無比,一眼就看出黑氣乃是有形的殺意,同時出手擊向那團黑氣。金光和靈光幾乎同時到達,黑氣忽然分作兩股朝兩側一閃,露出一個大洞。
兩人同時催動靈力,哪知全無效果,金光、靈光根本沒有反應,直直穿過洞口,轉瞬消失在無邊的黑暗當中。靈力居然不受控制,兩人相顧駭然,到了此時方才知道,還是低估了禁制的威力。不過事到臨頭已不容退縮,只相視一眼便有了默契,明八俯身一掌擊在惜緣缽上,一時間紫芒大盛,朝洞口處飄去,高庸涵則全神應對那團黑氣。
黑氣忽然散開,如霧一般填滿了惜緣缽周邊所有的空隙,水簾反而退了開來,蠕動著將縫隙一點一點彌合。隨著黑氣瀰漫,惜緣缽飄得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明八隻覺得前面彷彿橫亙著無盡大山,即便是傾盡全力,再也休想移動分毫。透過淡淡的黑霧,眼見縫隙越來越小,不禁疾呼:「高老弟,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快出手!」
原來,自剛才一擊落空之後,高庸涵便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可奇怪的是,任憑明八如何焦急,他都沒有絲毫反應,只是神情肅穆地看著緩緩流動的黑色霧氣。審香妍心知不妙,掙扎著站起身來,幾步衝到高庸涵身邊,扶著他的肩膀驚呼道:「高大哥,高大哥?」
高庸涵對週遭的一切視若不見,如同一尊石雕一般卓然而立。審香妍猶自抓著他的手臂搖晃,突然覺得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直壓過來,剛想抵擋心神瞬間失守,被再次被震得倒撞出去。黑氣雖被護壁擋在外面,然而無形的殺意卻透過護壁,直逼每個人的靈胎,即便強如明八,也不禁為之膽寒。
就在這時,高庸涵猛然間爆出一聲大喝,雙手握拳身子前傾,週身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戰意,登時將迎面而來的殺氣逼退三尺。月馱琅只覺靈胎一輕,忍不住又咳出一口鮮血,心神卻清醒了許多。眼見此時已到了關鍵時刻,自己卻已無再戰之力,大急之下反而靜下心來,一口氣連服了幾粒金丹,對所有的事情都置之不理,專心致志催動靈胎積攢靈力。正是這貌似自私,實則冷靜的做法,在最後救了大家的性命!
若論修為,普天下比高庸涵精深的恐怕不下數十人之多,若論戰意,能與他相比的可就寥寥無幾了。焚天坑墨石洞內,面對十萬蟲人大軍,他夷然不懼應對自如。太河源天機峰上,力戰數百名修真者,氣勢上針鋒相對不落下風。九重門金沙城外,孤身一人闖入數萬蠍蟻當中,仍能面不改色侃侃而談。似這等視死如歸的豪邁,談笑自若的灑脫,坦坦蕩蕩的胸襟,堪敵萬人的沖天戰意,試問世間有幾人能做到?戰意所指,黑氣紛紛敗退,霧氣越來越淡,似乎有散去的趨勢。
又是一聲暴喝,高庸涵朝前跨了一步,明八手底下壓力陡減,連忙催動惜緣缽朝裂縫出飛去。水簾一陣擺動,黑氣驟然凝集在一起,化作一柄利劍朝高庸涵面門直刺而來。劍尖堪堪刺穿護壁,惜緣缽內頓時寒意大盛,殺機四伏。高庸涵首當其衝,卻對刺來的利劍不避不讓,竟然視之如無物一般。
明八從一開始就躲在鐵旗陣中,理當是最輕鬆的一個,實際不然。眾人的生死全在他一個人身上,無論其他三人打得多慘烈、傷得多重都不要緊,能不能催動惜緣缽逃出牢籠,才是關鍵所在。所以任憑殺意當頭壓下來也不敢輕舉妄動,惟有咬牙承受,還好有高庸涵擋去大半,這才能支撐著惜緣缽不致後退。此時見那柄漆黑如墨的利劍直朝高庸涵而去,卻苦於騰不出手,登時急得大叫:「高老弟,當心!」
高庸涵不是不知道已處在命懸一線的險境,無奈全身氣機早已被那殺意鎖定,一舉一動都在黑氣的掌握之中,稍有妄動只會招來更強烈的攻擊。既然不能正面抗衡,就只有先退一步,避其鋒芒。可是,當此關頭若是後退,必然前功盡棄,頃刻間墮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如果不退,則很有可能當場斃命,這實在是兩難的選擇。
不過他是有「人傑」之稱的高庸涵,是身負天下所望之人,該怎麼做自無需多言。當下置生死於度外,再次爆出一聲大喝,奮力朝前又邁出了一步,那道裂縫旋即大了幾分。與此同時,利劍已到了頭頂,靈胎在殺意籠罩之下已無逃脫的機會,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封死。
世人常有好人命不長,禍害活千年的說法,每每以此抱怨天道不公。其實,無論何事都是由命數來定,命數就是天理!高庸涵乃大有來歷之人,其行暗合天數,故而能從幽冥界逃出性命,那麼多凶險都能挺過來,又豈會葬身於此?
危急關頭,一片靈光夾雜著一點金芒適時而至。那片靈光,是月馱琅使出的靈光夕照,意圖化解殺意;那點金芒,則是審香妍情急之下擊出的斷霞金丹,以求震碎利劍。靈光如夕陽一般拂過,利劍稍一猶豫,斷霞金丹已然擊到劍身之上。斷霞金丹威力奇大無比,可謂是當世第一等的利器,當下循著殺意直趨洞外。只聽得洞口處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殺意頓時亂作一團,那柄離高庸涵前額僅有三寸的利劍,頃刻間煙消雲散。[]
斷霞金丹彷彿將禁制徹底激怒,水簾陡然收縮過來,護壁被擠壓的嘎嘎作響,浮在表面的紫毫只片刻的功夫便暗淡無光。至於那道裂縫,隨著水簾的收縮反而擴展了不少,無數黑氣源源不斷湧了進來。本就岌岌可危的形勢,無異於雪上加霜。
高庸涵在殺意的籠罩下,幾乎很難再支撐下去,明八同樣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能動的只有月馱琅和審香妍。此時惜緣缽已是搖搖欲墜,月馱琅命審香妍催動護壁,不管不顧,索性拿斷霞金丹開路。當此危局人人拚命,月馱琅不惜使出本命真元,斷霞金丹威力大增。連續幾聲悶響過後,黑暗中突然劃過一道閃亮,從裂縫處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四人連同惜緣缽吸進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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