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章奪器
高庸涵倒沒有絲毫遲疑,取出惜緣缽遞了過去。那人一見之下面色大變,接在手中細細查看了一番,先是一驚繼而大喜,到最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前輩因何發笑?」聽得那人笑聲中漸帶狂意,高庸涵心中一懍暗覺不妙。他屢經凶險,對危險早已有了種本能的敏銳,當下暗自凝神戒備,以應不測之需。
「小子,和你商量個事。」那人笑聲一收,面容隨即冷峻如冰,話雖說的客氣然而卻有著一種不容推辭的味道,「把這件法器給我,隨你提什麼條件,我都盡力答應你!」
「這件法器能入前輩法眼,無疑是件好事。」忽然有此意外的要求,不問可知一定和惜緣缽有關。高庸涵於片刻之間就得出了一個結論,惜緣缽對那人而言必有極重要的作用,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究竟有什麼作用便呼之欲出了。當下笑道:「只要你能幫我救出同伴,一離開斜梁洞,我立刻將惜緣缽雙手奉上!」
「斜梁洞許進不許出,數百年來一直沒人破得了這個禁制,你這個要求我辦不到。」那人沒想到高庸涵一張嘴就是救人,不禁大搖其頭,「再換個別的要求,我一定想辦法做到!」
「前輩莫非忘了,我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救人,怎麼能半途而廢?」
「想從斜梁洞救人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你這分明是強人所難!」那人極力想得到惜緣缽,只是自恃身份,畢竟拉不下臉面做出那等強搶的事來,頗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我拿高深的法術和你換怎麼樣?要不我傳你丹鼎門煉丹的秘方如何?」
「反正都出不去,就算學了高深的法術、法門,又有什麼用?」
一句話問得那人啞口無言,不過他應變極快,順著話頭說道:「對啊,反正都出不去,你就算把法器拿給我又有什麼關係?」
像這樣子強詞奪理,甚至有些憊賴的舉止,在其他千靈族人身上根本不曾看到。即使是黃氏商行那位賬房明古溪,雖則身份低微,又整日和銀錢打交道,也沒有這般俗不可耐的言語。此人年歲既高修為又自不弱,加之言談間口氣很大,想來多半是千靈族哪位前輩高人,卻不想半點高手的風範都沒有,著實令人訝然。這麼看來,此人確有可能犯下了什麼過錯,才被關押在此。[]
「這不一樣!惜緣缽雖說是身外之物,於我而言意義非凡,豈能輕易送人?」高庸涵反駁了一句,而後又有意留了個話頭,故意說道:「不過倒也不是一點商量都沒有,除非——」
那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有些想要發作的跡象,可是在聽到高庸涵後面這句話時,神情又是一變,急切間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你能告訴我,斜梁洞內的情形倒底是怎麼樣,另外——」
「這有何難?」那人不待高庸涵把話說完,搶先答道:「你想要知道什麼大可道來!」
「我話還沒說完,你且莫著急!」高庸涵對此人已無恭敬之心,不知不覺間,將「前輩」二字去掉換成了平常稱呼。此時擺了擺手,續道:「另外你還要告訴我,要惜緣缽做什麼?」
「你這小子,好沒道理!」那人聽完第二個要求,有些惱羞成怒,喝道:「我好心好意救你性命,只要一件法器作為回報,居然連這都不肯,莫非真以為我能救你就不能殺你了麼?」
先前得那人相助方才脫險,原以為對方是一片好意,沒想到此時卻為了惜緣缽拿性命做威脅,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高庸涵已經大致清楚,當下冷笑道:「為了一件法器就興起殺人越貨的念頭,難怪你會被關在斜梁洞,果真是報應不爽!」
「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了!」那人聞言大怒,揮手灑出一片靈光。此人性情古怪喜怒無常,不過眼力還是有的,雖是盛怒卻不莽撞,這一下出手留了兩分餘地,更多是試探的味道。
高庸涵心知對方絕非弱者,也有意試試他的修為,出手就是聚象金元大法,毫無花哨地擊出一道金光。那人一見不由得「咦」了一聲,微微皺了皺眉,雙手合在一處捏了一個法訣,跟著唸唸有詞。靈光輕盈而金光厚重,自然抵擋不住,被聚象金元大法擊成兩段,金光直逼那人面門。與此同時,靈光雖一分為二卻並未散去,在法訣催動下化作兩支利劍,避實就虛攔腰向高庸涵斬去。
兩人同時後退,將襲來的法力拍散,均自暗暗吃了一驚。這一下交手,原本就是試探的成分居多,所以兩人很有默契地選擇了罷手。那人的目的是惜緣缽,殺高庸涵只是為了獨霸法器,而眼見來人不好對付,加上惜緣缽就在自己手上,自然心存觀望不願再冒然出手。至於高庸涵,很清楚接下來的救人,乃至救人之後離開斜梁洞,恐怕都離不開此人的幫助,故而也不想打這一架。
那人顯然沒有料到,這個看似不大起眼的人族修真者,修為居然到了這等程度。回想起高庸涵先前所言,來悔過島的目的是為了救人,不由得靜下心來仔細想了想,這才發現其中可疑的地方很多。當下暫且將惜緣缽的事情丟到一邊,面容一整沉聲問道:「你說你是天機門的弟子,何以會使玄元宗的聚象金元大法?悔過島斜梁洞乃是我千靈族的禁地,你潛入這裡倒底想要救誰?有何企圖?」
那人沉思不語的時候,高庸涵則大為感慨,對千靈族的底蘊大感欽佩。沒想到斜梁洞隨便關押的一個人,就有丹泰常、丹幾道那樣的修為,不愧是仙界最為看重的一族。這一點上,人族就要差得多了,難怪幾次大亂損失都最大。正自感歎,忽然聽到那人發問,知道對方一時半刻不會在惜緣缽上糾纏,當即答道:「我以天機門弟子的身份拜在玄元宗門下,不算為過,倒是來這裡的原因,說來可就話長了!」
只要願意談,就表明事情猶有轉圜的餘地。於是,高庸涵將丹泰常遇刺以後的一系列變故,以及其中的來龍去脈大致講了一遍,最後說道:「為了弄清事情的真相,和銀漢宮在丹泰常宗主遇刺一事上的立場,我只有硬闖斜梁洞,想辦法找到真閱上人和月馱琅長老,以便洗脫身上的冤情。」
那人聽了之後不置可否,只抬眼看著天上的浮雲默不作聲,這般反應不免有些奇怪。高庸涵想了想,試探著問道:「此中牽扯到道祖崖和銀漢宮的交往,更關係到千靈族的安危禍福,不知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哼,不過是一幫偽君子的爭權奪利,有什麼好說的?」那人冷哼一聲,反倒對高庸涵生出了幾分好奇,轉而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來頭,和千靈族有何干係,為什麼會被捲到這件事當中?而且,對方還費了這麼大的心思,給你設下這等圈套?」
「天下大亂之前,我不過是東陵府的一名武將,偶有些許薄名,實則尋常之極,哪裡談得上什麼『來頭』?」高庸涵苦笑道:「至於為何選我做替罪羊,恐怕是為了挑起丹鼎門和天機門的矛盾,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還能有什麼理由。」
「你倒是謙虛得很!」那人笑了一笑,接口道:「能和堂堂的丹鼎門宗主打成平手,僅此一點,又豈是尋常之人所能做到?」
「嘿嘿,現在方知這『尋常』二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高庸涵搖了搖頭,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繼續問道:「聽你的語氣,像是對丹鼎門和銀漢宮沒什麼好感,不過此事終歸還是會影響到懸空島和星河嶼的安寧,難道你真的坐視不管麼?」
「我被困在這裡,就算有心出力又有什麼用?」那人雙眉一抬,跟著又開始破口大罵:「他媽的,讓那幫王八蛋去鬧,折騰到最後大不了一拍兩散,打他個稀里嘩啦,誰也別想稱心如意!」
「那麼我想請教一下——」那人雖然牢騷滿腹,但是口風卻已鬆動,高庸涵心中有數,明白轉機就在眼前,於是話鋒一轉率直髮問:「惜緣缽是不是可以抵消禁制,助你逃離斜梁洞呢?」
這句話一說出口,那人面色大變,當即目露凶光殺機頓現。高庸涵一見就知道說中了要害,朗聲笑道:「沒有我出手,你絕無可能催動惜緣缽,不信的話大可試上一試!」
那人一愣,當即將一道法訣拍到惜緣缽上,惜緣缽瞬即變大,伸展至一丈大小便即停下,此外再無任何異樣。對這個結果有些錯愕,猶自不甘心又是幾道法訣擊出,惜緣缽只是不斷變大,仍舊沒有別的反應。那人至此方才罷手,無奈地說道:「你在這件法器裡面做了手腳,難怪那麼大方敢交到我手上,哼!」
此人說翻臉就翻臉,對自己的貪念不但沒有絲毫掩飾,而且根本不以為這種行徑有什麼不妥。小人做到如此坦率的地步著實難得,高庸涵不由得笑道:「所以,咱們只有合作才能離開這裡!」說著,祭出了幾道法訣,那層護壁登時顯現出來。
「你說的那個真閱上人和月馱琅是什麼樣子,可是最近這幾天才進來的麼?」那人倒也乾脆,見狀直接把惜緣缽扔回給高庸涵,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問起真閱和月馱琅的情形,顯然已經接受了高庸涵的建議。
高庸涵收起惜緣缽,點頭道:「月馱琅是銀漢宮的長老,自然是女子,年紀當在百歲左右。照我得來的消息,她被囚此地大概有兩年的時間。」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見那人微微點頭方才繼續說道:「至於真閱上人,本是丹鼎門老一輩的高手,被同門出賣,極有可能就關在此處。時間麼,應該只有十多天,絕不會超過一個月。」
「嗯,你說的這個真閱,我大致知道。」那人想了想,緩緩說道:「至於那個月馱琅,我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恐怕得好好找一找。」
「無妨,正好藉此機會見識一下斜梁洞的景致!」高庸涵原本就沒想過此行會有多輕鬆,此時聽說可以先找到真閱上人,已經有意外之喜,故而對搭救月馱琅一事可能遇到的麻煩毫不為意,神情極其平靜。
那人對高庸涵的坦然頗有些詫異,不覺問道:「你倒不擔心,救了人之後出不去麼?」
「既來之則安之,有些東西急也沒有用,倒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料理停當,而後見步行步!」
高庸涵微微一笑,淡然說道:「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大家齊心合力,總能找出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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