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七章搭救
一行人當下不敢再做任何停留,連夜趕路,從懸空島最南端的霜橋月館出海,經由一條巨大的月樹橋,在十二月初十這天終於回到了星河嶼。星河嶼同懸空島恰好相反,懸空島是極晝,而這裡則是極夜。除了滿天的繁星,時不時可以見到鑲嵌在山間的月螢石,散發出點點星光,恍若置身於茫茫星空之中,端的是奇妙無比。
自從九界坍塌以來,厚土界由於吸納了來自各界的異族,一下子變得豐富多彩,奇異絕妙的景觀隨處可見。星河嶼原本是遠離中土大陸的一片蠻荒之地,被空明界爆裂時強勁的靈氣,生生切出了無數巨大的溝壑,隨後海水倒灌進來,最終形成了今天的模樣。星河嶼是由大大小小數十個島嶼組成,這些島嶼星羅棋布,呈北寬南窄之勢,自北向南綿延數千里。在島上,除了千靈族之外,還有棲綿族的塔樹部落落戶於此。
九界合一時,來自元木界的棲綿族塔樹部落,由於攜帶的塔樹種子,無意中落在了星河嶼最北端的島嶼上,並扎根於此,於是便在這裡安家。後來,棲綿族大部歷經周折,將元木神樹種植在嶺南綠海,曾數度派人力邀塔樹部落回歸,可終究還是沒能成行。其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塔樹生根發芽之後,得到了千靈族的幫助,以月螢石吸取月光中的靈氣,注入到樹根下,使得塔樹生長極其迅速。
塔樹得到了千靈族的幫助,塔樹部落也就安心留在了星河嶼,經過數代的融合,他們被千靈族完全接受,他們也自認為是星河嶼的一員。塔樹扎根的地方,恰好與後來建造的懸空島隔海相望,於是塔樹部落族長木卓用法陣催動塔樹,使枝蔓一直延伸到懸空島的霜橋月館,將兩地連接起來,這個橋後來被千靈族稱為月樹橋。塔樹歷經數百年,經過月螢石潛移默化的改變,塔樹人的體質以及生活方式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們以極低的出生率換取了長生,這些變化使得他們已經幾乎忘掉了自己是棲綿族的身份。
到了塔樹鎮之後,月空盈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塔樹部落雖然落戶星河嶼已有八百多年,可是和丹鼎門之間卻幾乎沒有任何往來,一方面固然是源於丹鼎門的清高自傲,另一方面也是出於對異族本能的防範心理。而塔樹部落的人本性木訥,不擅言辭,而且心眼很實在,出於對千靈族的感激,自居為客居於此的僕役,義無反顧地成為了星河嶼北面忠實的護衛。
當夜屏退從人,又在所居住的樹屋四周布下三層法陣,月空盈和智薇散人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具小鼎。這座小鼎表面刻滿了符篆,名叫金爻鼎,是千靈族數代相傳的一件法器,一直以來都是由大祭司保管,就算丹鼎門的人都不知道開啟的方法。
看著月空盈取出金爻鼎,智薇散人面色無比凝重,沉聲道:「聖使,你真的決定這麼做了麼?要知道,此事一旦洩露出去,星河嶼和懸空島之間的裂痕就很難彌補了?」
「我起初也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可是他說的沒錯,這件事終歸還是發生了。」月空盈同樣是眉頭緊鎖,悠悠道:「我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對還是錯,但是我相信他!」
「唉,希望我們這麼做是對的!」智薇散人歎了口氣,續道:「他現在的行事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我實在想不明白,他叫你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倒底想要達成什麼目的?」
「他是咱們千靈族當中,最具慧眼最有抱負的一個,他這麼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不管他叫我做什麼,我都相信,他絕對不會出賣千靈族、出賣丹鼎門!」月空盈目光中閃過一絲堅定,轉而說道:「姐姐,我們兩情同姐妹,我和他之間的事情對你沒有絲毫隱瞞。這麼多年來,他暗地裡做了多少了不起的事情,你總該知道。」
「我就是知道這些事,才不惜背叛掌教師兄一力幫你。」說到這裡,智薇散人頓了一頓,良久才歎道:「我只希望你沒有看錯他,他也不會辜負你!」
「他不會的!」月空盈面色微微一紅,流露出一分難得的嬌羞,想起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一時間神情有些迷離又有些陶醉,輕聲說道:「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一向都是言出必行,又怎麼會騙我?」
「算了,做都做了,現在後悔也沒有用,」智薇散人指了指金爻鼎,「把此人放出來,我有話要問他!」
「這次幸虧有姐姐幫忙,我才能順利地將此人帶下山。」月空盈緩緩捏出一個法訣,輕柔地按在鼎上,語氣中也帶有幾分好奇:「我也想看看這個人,究竟有什麼本事,竟然能得他如此的另眼相看!」
隨著法訣隱入金爻鼎中,鼎表面的符篆閃耀著靈光慢慢游動,符篆漸漸脫離了鼎身,樹屋內頓時一片大亮。隨著符篆的遊走,金爻鼎越來越大,最後漲到一丈高的時候停了下來。隨著月空盈一聲輕呼,鼎蓋突然彈起,自上而下一道靈光注入鼎內,一個身影緩緩升起浮到半空。月空盈手指翻飛,數道法訣再度印到鼎上,金爻鼎迅速變回原狀,化作一道靈光鑽入月空盈的袖中。
那個身影在靈光的支撐下輕輕落在地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只見他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似乎沒有一點知覺。不是高庸涵又是誰?
當時被丹鼎門幾名高手圍困,高庸涵逼不得以,只能冒險從七重天跳下。儘管他的修為在這半年突飛猛進,而騰雲術在風如斗的指正下也精進了不少,可是在茫茫雲海之中還是有些力不從心。懸空島由仙界所建,尤其是道祖崖乃是重中之重,每重天之間都佈置了一道禁制,如果沒有仙人的修為想要硬闖,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不過幸好,這些禁制只是為了防止有人擅闖道祖崖,所以並沒有設置什麼厲害的殺招,這才是高庸涵能保住性命的根本原因。而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不容忽視的往事,也使得他能勉強落到六重天。[]
當年原界帝君狐晏離奇失蹤之後,丹鼎門宗主丹婁神秘死在九重天道祖祠內,這件事甚至比目桑的失蹤,都更加詭異。也許是遭人破壞,自那以後,每重天之間的禁制便減弱了許多。而這一點,丹鼎門上下沒有一個人察覺出來,他們始終認為仙界布下的禁制,絕不會出現任何差錯。這便是靈殊等人商議之時,一致認定兇手尚在山上的原由。
雖說禁制已經很弱,可是高庸涵耗盡心力,勉強跳到達六重天之後,仍被雲海中隱藏的陣法給震傷了靈胎。仙界的禁制其實修真者所能抗衡,他的傷勢有多嚴重可想而知,按道理來講此時不宜再度催動靈力,只是身處險地而且背負了極大的嫌疑,不能跳也得跳。咬牙繼續往下跳,結果在半空就被震得昏死過去,結果陰差陽錯落到了四重天,而這裡恰恰是智薇散人清修之地。
對於突然出現了人族修真者,智薇散人當即就意識到,此人定是潛上道祖崖的奸細。不過她不是那種莽撞的人,稍一思索就做出了決斷,不但沒有當場格殺高庸涵,反而給他為了一粒金丹,保住其紫府不至於破裂。之所以如此處置,是為了弄清此人的身份,以及他的目的何在。只是這麼一來,自然不可能繼續清修,智薇散人當下就打算將高庸涵帶到五重天,交給師門處置。
正在這緊要關頭,恰逢月空盈一行上山。而在前往五重天太華宮的路上,月空盈專門在四重天停留了片刻,特意孤身一人拜會智薇散人。由於此來之前,對於道祖崖上可能出現的情況,做了充分準備,而且又曾受人所托,所以月空盈必須要尋求至交好友的支持和幫助。猛然間見到高庸涵,月空盈大為震驚的同時,極力勸阻智薇散人,不要將高庸涵交給智宇真人,並且表示要將他帶回星河嶼。幾經交涉,智薇散人終於勉強答應了她的要求,不過堅持要對高庸涵進行詢問,這才有了先前兩人攜手下山一事。
由於事情牽扯到丹泰常的遇刺,為了隱秘起見,月空盈用金爻鼎將高庸涵藏了起來,就連她身邊的親信隨從也無人知曉,就更不用說審香妍等人了。但是沒想到審香妍自作主張,居然將榮書雋一同帶到了道祖崖,這才引起了智宇真人的懷疑,甚至一度以為月空盈和智薇散人心懷不軌,私自救助那名刺客。陰差陽錯,沒想到誤打誤撞之下,兩件事竟然如此湊巧。要不是智薇散人隨機應變,審香妍又無心打消了智宇真人的疑慮,只怕眾人根本不可能走出道祖崖,而懸空島和星河嶼之間,也會因此產生極大的衝突。
這些事高庸涵當然一無所知。在月空盈的施為救治之下,悠悠醒轉以後,看著面前兩位美貌的千靈族女子,茫然問道:「這是哪裡?你們是誰?」
「這裡是星河嶼,你現在暫時沒有什麼危險了!」在高庸涵醒來之後,月空盈暗暗觀察了一番,發現他的目光雖還有些迷離,但是眉宇之間卻隱隱流露出一股正氣,心中稍稍一寬,跟著說道:「我們是誰你日後自會知道,現在你感覺如何?」
高庸涵試著坐起身來,稍稍運轉了一下靈力,只覺得紫府內一陣劇痛,豆大的汗珠當時就流了下來,不禁搖頭苦笑道:「紫府傷得很重,不過靈胎還勉強能動,道祖崖果然名不虛傳!」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潛上道祖崖刺殺丹泰常宗主,哼哼!」智薇散人面容冷峻到了極點,冷哼一聲,一股殺意直逼過去,追問道:「說,你倒底是什麼人,為何要刺殺丹宗主?」
兩個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這等心思自然瞞不住高庸涵。對方既然肯把他帶到星河嶼,就說明兩人並沒有多少惡意。雖說這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女子看上去很凶,而且週身散發出一股殺意,但是高庸涵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確定,這不過僅僅只是威逼而已,並非要真的取自己的性命。
當下微微一笑,答道:「我叫高庸涵,是——」
話還沒說完,智薇散人一愣,當即插嘴道:「你就是智鐘師伯大頗為看重,與東陵王葉帆並稱『雙傑』的高庸涵?」
「不錯,就是我。」高庸涵點了點頭,反問道:「敢問閣下可是丹鼎門的智薇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