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三章爭辯
大廳外傳來幾聲悶哼,守衛在門口的幾名弟子被人給扔了進來,一行人闖了進來。這群人自然全都是千靈族人,總共有十多個,為首的是一個女子,這個女子一踏進廳中,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只見她步履輕盈,一身淡藍色長衫望之竟是以雲霞為裙,明月為披肩,丹唇外朗,皓齒內鮮,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眉目流轉之間更見風情萬種。[]
那女子一進得廳來,對周圍的人根本不加理會,而是朝靈殊等三人欠身笑道:「三位師祖難得出關,晚輩這廂有禮了!」
不是丹鼎門弟子,卻能大模大樣一直走到廳外才被人攔住,在族內當然是有極高地位之人。靈殊三人從這女子的氣度以及隨從來看,一轉念便知道了此人是何身份,當即回禮道:「不敢,不敢,大祭司遠來辛苦,還請上座!」
來人正是千靈族大祭司月空盈!千靈族不像其他各族,均有族長或者皇帝之類的首領,而是一分為二。事關修真一類的事務當然是由丹鼎門自行處置,但是涉及到族內的大計時,必須由大祭司通過複雜的儀式,通過與上天溝通之後方可定奪。尤其是每隔十二年,丹鼎門都會從族內招收弟子,而這些弟子能否最終踏上修真之路,便是由大祭司一言而決。所以大祭司一職在整個族人和丹鼎門修真者的心目中,地位僅次於九界道祖,為全族上下所尊敬。
就正如丹鼎門宗主一職始終由丹氏承襲一樣,千靈族大祭司一職也是一直由月氏承襲,而且歷代以來均是女子。月空盈自幼便經過了極其嚴格的選拔,最終從數名女童之中脫穎而出,受到上天和祖先的眷顧,被確定為大祭司的傳人。這個過程是千靈族最神聖的祭祀活動之一,最長的一次前後可達三年之久。全程都是在嚴加戒備的星河嶼銀漢宮內進行,由大祭司和其下的侍女負責,而所有的男子均不得踏進銀漢宮內一步,否則格殺勿論。
等到大祭司傳人被確定下來之後,便被送到幽隱谷,接受各種各樣複雜、繁瑣的教導,直到上任祭祀自覺大限將至才會退隱。月空盈接任大祭司並沒有多長時間,至今尚不滿二十年,而這二十年恰恰又是多事之秋,所以她的一舉一動便愈發顯得重要。這些年來,一方面由於丹泰常別有懷抱,所以並沒有邀請月空盈造訪道祖崖,而且在許多事情上也很少徵詢她的意見。另一方面,不知為何,月空盈自接任大祭司以來,幾乎從未舉行過任何祭祀。這麼一來,懸空島和星河嶼之間難免就有些疏遠了。
月空盈第一次上道祖崖,還是在兩年多以前,北州國剛剛建立不久。她之所以為了此事大動肝火,不惜和丹泰常大吵了一架,完全是因為當年月顏曾以千靈族大祭司之尊,下嫁大衍國皇太子葉長亭一事。自那件事以後,月氏便開始和人族聯姻,尤其是月顏的兒子葉無憂,最終成為世所仰慕的玄元道尊之後,月氏對於人族就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
關於丹泰常和月空盈形同陌路之事,智宇真人十分清楚。這些年,隨著局勢不斷惡化,丹泰常曾不止一次地用極隱諱的話語,表達出對族內大祭司權柄太重的不滿。所以在此關頭,月空盈的突然出現,令智宇真人沒來由地生出一絲深深的戒備,不待落座就搶先說道:「聖使一向對道祖崖的事情都不怎麼在意,沒想到剛剛出事不過七八個時辰,就帶著人趕到七重天,硬闖議事大廳,來得可真快啊!」
聖使是千靈族對大祭司的尊稱,不過從智宇真人的嘴裡說出來,總有一股子淡淡的嘲弄意味在裡面。而且這句話說得很不客氣,話中隱隱有誅心之意,似乎是說月空盈來得如此匆忙,是另有所圖。靈殊三人當然不知道此中的內情,不禁眉頭一皺,心中均對智宇真人的隱隱敵意感到莫名其妙。
「丹泰常宗主乃是我千靈族中頂尖的人物,此次遭逢不幸,實乃族中數百年來未有之損失。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將幕後的真兇找出來,不然何以慰籍丹宗主的在天之靈?」千靈族大祭司絕非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孤傲之人,對於世事均十分精通,月空盈的回答可謂是滴水不漏,「這是何等大事,我一接到消息自然要盡快趕過來,適才情急之下不免有些失態,原是我的不是,諸位真人莫怪!」
「星河嶼與懸空島相距幾近千里,中間還隔著茫茫大海,就算是三位師祖走上這麼一趟,至少也得三五天的時間。不知道聖使使得什麼法術,竟然可以在短短幾個時辰之內,就趕到七重天呢?」智宇真人揪住這一點疑問窮追不捨,這句話一出口,眾人這才從先前的驚訝當中反應過來,紛紛露出凝重的神情。
智宇真人是丹泰常生前最為信任,同時也是最為倚重之人,故而得以接觸到許多隱秘,知道的自然遠比同門師兄弟要多得多。他很清楚,在星河嶼銀漢宮之中有一個秘密法陣,乃是九界坍塌時的大祭司月娥主持修建,直通道祖崖山腳下的一處山谷。這原本是鑒於當時的厚土界情況異常複雜,各族各派之間猜忌極深,為了以防萬一才暗中布下的一條應急通道。一旦星河嶼遇到危險,又或者道祖崖出現什麼變故,便可以通過這個法陣相互支援。出於這種目的佈置的退路,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所以瞭解的內情的只有寥寥幾人而已。
後來,由於丹鼎門的地位日漸鞏固,而且厚土界的局面漸漸明朗,這個秘密便埋藏的更深了。再後來,銀漢宮成為千靈族舉行祭祀的場所,除了外有陣法護持之外,宮內也日夜有人巡查,常人根本無法進入,法陣就更加不可能為人所知。可是智宇真人恰恰就知道這件事,但是他不打算說出來,反而利用這一點來誤導眾人。他自己也很清楚,眾人當然不會就此懷疑月空盈,但至少她會因此而身背些許的嫌疑,那麼在接下來有關丹鼎門的一些重要決定上,她說的話鐵定會大打折扣,甚至失去效用。
雖然猜不到智宇真人的真實想法,但是月空盈一下子就從眾人的眼神中察覺到幾分疑慮,當即微微一笑答道:「我一個弱女子哪有那麼大的法力,能將十幾個人從星河嶼帶到懸空島,那可是仙人才能辦到的。」
「然則,聖使先前本來就是在懸空島麼?」靈殊畢竟輩分最高,所以這個頗為尷尬的問題,由他來問是最合適不過了。照他的猜測,月空盈這幾天應該就在懸空島,這才能如此迅速地出現在這裡。
「不是,我是從星河嶼趕過來的。」此話一出,眾人盡皆露出不解的神色,月空盈微微一頓,將眾人的反應都看在眼裡,方才緩聲說道:「早前得知此噩耗,我等自然是心急如焚,所以不得以開啟了秘藏的法陣,直接到了道祖崖山下。」
「哦,原來如此!」靈殊不由得看了智宇真人一眼,點了點頭,心知這座法陣必是前人所建,心中的疑慮登時消除一空。
「先前我到了廳外,聽到師祖的諸般安排,可以說均是深謀遠慮、老成持重之舉,我很是佩服!」解釋了之所以會這麼快出現上午原因,月空盈話鋒一轉,先是捧了靈殊上人一番,接著再此將話題拉了回來,淡淡問道:「丹鼎門出了這麼大的事,對於星河嶼方面必然會帶來極大的影響,我忝為大祭司,不能不對此漠不關心。正所謂不可一日無主,所以我想請問師祖,是不是應該盡早將宗主大位定下來,以免引來不必要的猜測和麻煩?」
「聖使所言極是,不過——」靈殊上人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皺眉道:「這件事對於丹鼎門至關重要,所以我們三個老傢伙的意思是,最好能慎重行事,從長計議。」
「師祖,既然聖使親來,而且說到這件事情上面,倒不如趁著大家都在,直接將宗主之為定下來。」智空大師再次插嘴,較之先前所言,更加給人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今天一反常態,接連反駁智宇和靈殊二人所言,令眾人為之側目,而他本人則滿不在乎,只靜靜看著靈殊上人。
靈殊三人在這件事上面並無什麼私心,的確如他所言,這番處置是出於慎重。目下在整個千靈族內,當以他們三人的輩分最高,身份最尊貴,所以在丹泰常沒有指定繼承者的前提下,他們的態度無疑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可是三人剛剛出關才一天,對於現下的情形毫不瞭解,又怎麼可能急於做出決定?可是月空盈身份特殊,智空又是這一輩的大師兄,兩人同時提出要求,總不能置之不理不是?
仔細想了想,靈殊上人轉頭看了看大家,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在座的均是我派頂尖的人物,加上聖使等人,可以說整個千靈族的頭面人物,幾乎全部在此。適才聖使和智空的話想必大家也都聽清楚了,不知道諸位有何看法?」
眾人均知道此事十分重大,雖說各有各的看法,但是都想靜觀其變,所以一時間並沒有人開口。智宇真人看了一眼上三房的幾位師兄弟,然後朝一人使了個眼色,那人當即會意,走到大廳當中朝靈殊三人施了一禮,又朝月空盈欠了欠身,大聲說道:「掌教師兄生前曾數次提及,他門下弟子丹樂行人品端正、氣度凝重,而且天資奇高,當成為宗主繼承者。」
「這話不對吧!」智空大師大搖其頭,頜下的白鬚甩了甩去,「我怎麼沒有聽過這句話?」
「大師兄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二十多年來在道祖崖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三年,當然不知情了!」那人的脾氣很好,對於智空的發難只是淡然一笑。
「沒錯,你說的是實情。」智空轉而說道:「丹樂行這孩子我見過,的確不錯,但是年紀太輕,資歷太淺,如何能應對當世的亂局?況且大家都很清楚,當初師尊為了不影響到小師弟的修行,才將宗主之位傳給了三師弟,現在出了這場變故,理應由小師弟接掌宗主之位才是!」小師弟指的是丹幾道,而三師弟當然指的是丹泰常。
「小師弟當年深受師尊喜愛不假,但是畢竟沒有丹書為憑,況且時過境遷,還是應以掌教師兄的遺願為準!」
「你既然這麼說,看來已經忘了當年師尊臨終前的遺憾了!」當年上任宗主臨終前,頗以丹幾道不能繼任宗主而抱憾,這件事同門知道的很多。智空冷哼一聲,橫了那人一眼,冷冷說道:「難道丹樂行就有丹書憑證不成?」
「不瞞大師兄,掌教師兄生前曾留下一封丹書,裡面確實提到了此事!」智宇真人等得就是這句話,當下從懷中取出一枚玉柬,往半空一拋,一幅幻象頓時顯現出來。
PS:最近雜事比較多,更新可能偶爾會晚一點,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