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合作
納蘭心中一片紛亂,呆立良久才長舒了一口氣,將胸中的鬱結一吐而空。此時已不容後悔,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困局。
首先,苦心經營了三百餘年的沐芳谷毀於一旦,隱藏已久的實力只怕不久之後也會大白於天下,這對納蘭心中的大計,無疑會造成諸多麻煩。是繼續暗中打壓各大門派,還是乾脆擺到明面上,堂而皇之地對付修真界,是個很重要的問題。然後是如何對付十二疊鼓樓,這一次要不是那幫殺手突然出現,龍琴等人又怎麼可能闖入後山禁地?這個仇一定要報,但是怎麼報還得從長計議。最後一件很令人頭疼的事情,就是紫袖的確曾被師父囚禁,鸞龍部族會不會因此而大舉出動?若真是那樣的話,便連納蘭本人也只有避其鋒芒,隱姓埋名躲上一段時間了。
這幾件事情都很棘手,需要仔細斟酌一番,不過此時倒也不必急於得出結論,還是先回到玄冰裂隙與一眾屬下匯合要緊。納蘭邊走邊想,不知不覺走出沐芳谷,而後朝南行去。穿過茫茫的黑松林,繞過數座雪山,來到一處巨大的冰壑面前。
這條冰壑是九界坍塌時,冰川承受不住巨大的碰撞,以至於靠近簾川的上萬里冰層完全斷裂,最終塌陷沉入地下後,形成的一條深達數里的溝壑。當日冰川沉沒之時,突然產生的巨大塌陷,引得斷虹海的海水倒灌進來,巨大的海浪形成了數十丈高的水牆,險些將南面的簾川、西面的曲堰谷和七殺迴廊沖毀。要不是萬仙大陣的抵禦,北洲大陸幾近三分之一的陸地都會被淹沒。海水平息之後,冰沐原和簾川之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內海,而斷虹海的海面則憑空下降了百丈,由此可見冰川塌陷何其驚人。
時隔數年之後,蘊水族選中了這片新近形成的內海,作為棲息之地。他們將柔水界的至寶迴漩神鏡放置在海底,而後以法陣護持,數十條巨大的水龍沖天而起,形成了難得一見的奇觀。尤為令人驚歎的是,各水龍之間以彩虹為橋相連,頂部居然是用層層水簾構築的帷幕,帷幕內是深海玄冰搭建而成的水晶宮。此即為鼎鼎大名的洄漩海,時人有「晴霞五色,夜月雙輝」之讚歎,以此來形容洄漩海超凡脫俗的奇美。
玄冰裂隙綿延上千里,寬逾百丈,北面是萬丈冰崖,南面則是一層水幕,將洄漩海的海水完全隔在外面。何以會出現這等超乎常理的奇觀,就連博學多識的智行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終在《九界風物通志》將其歸結於上天的造化。玄冰裂隙的底部全由萬年玄冰構成,越往下越寒冷,裡面九曲十八彎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宮,更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精怪在其間出沒,即便是苦行者也不敢深入。他們通常只是在最上面一層的霧紗洞一帶聚集,當日納蘭下令撤離沐芳谷,最後匯合的地方正是在霧紗洞。
納蘭順著冰崖躍入玄冰裂隙之中,穿過層層冰洞,前行數里之後來到霧紗洞。霧紗洞顧名思義,洞內常年有一層淡淡的薄霧,望之如輕紗一般,其實是萬年玄冰釋放出來的寒氣凝結而成。一路行來,納蘭的疑問越來越重,心中漸漸浮現出很不好的預感。因為玄冰裂隙乃是苦行者的另一處居所,防範甚嚴,可是直到現在卻沒有見到一名屬下,怎不令人詫異?果然,一進入霧紗洞中,裡面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先前還在路上見到了苦行者留下的印記,很顯然,他們都聽從了納蘭的吩咐,從沐芳谷趕到玄冰裂隙等候。可是數百名修為不弱的苦行者,竟然就這麼神秘消失,而且洞中一點打鬥的痕跡都沒有,這未免太離奇了!那麼多人無緣無故失蹤,一定是出了什麼事,而且他們的消失絕非自願,否則無論如何也會留下一些法印、符篆之類的信息。若是真被人一舉拿下或是殺了,那人的修為已經堪比仙界中人,可是整個冰沐原除了秋潮之外,可以肯定再無一個仙人或是魔神,這裡面說不通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連番遭受挫折,納蘭反倒冷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進了一個冰洞,而後一個符篆打出,玄冰層層裂開現出一根巨大的冰柱。高庸涵一時不察失手被擒後,便被禁制在霧紗洞的這根冰柱之內。這根冰柱由萬年玄冰煉製而成,性奇寒無比,可直透人紫府,將修真者的靈胎完全凍結。在冰柱外有納蘭親手刻制的三道符篆,如鐵箍般將高庸涵手腳牢牢綁縛,除非他有通天的本事,不然根本無法脫困。可是此刻,冰柱內空無一人,高庸涵已不知去向!
納蘭面容微變,正自沉思之際,忽然察覺到身後一道身影閃過,當即轉身凝神應對。卻見一個的風度翩翩的千靈族人,正站在洞口處朝自己微笑,登時恍然大悟,冷笑道:「原來是你!」
「不錯,正是我!」那人的笑容說不出的好看,聲音低沉而富有魅力,「當日匆匆一別不覺已有十年,如今我是該叫你玉霄王呢,還是叫你納蘭姑娘?」
「少廢話!」納蘭臉色一寒,沉聲道:「我的屬下呢?這裡可是你做的手腳?」
「你手下的那些苦行者,剛剛才和十二疊鼓樓的人大打了一場,我看他們大多有傷在身,為了不讓你太過擔心,所以請他們去了一個地方好好養傷。」說到這裡一頓,那人滿懷情意地看了納蘭一眼,悠悠說道:「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納蘭姑娘!」
「胡說八道!」納蘭似乎極其反感那人,冷笑道:「你這種人也能安好心?當真是笑話!」
「自從初次見到納蘭姑娘,我便心甘情願地供你驅使,難道這還不算有誠意麼?」
「哼哼!你倒是很會說,可惜這番花言巧語在我這裡全然無用。」納蘭一陣冷笑,指著那人斥道:「你不要忘了,當日若不是我收留你,你早被修真界聯手給除掉了!」
「你的救命之恩我怎麼會忘記?」那人微微一笑,目光突然變得犀利無比,盯著納蘭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我今天是來還這份情的!」
「我就知道,你不過是一條養不熟的狗而已!」那人話中的威脅之意,納蘭豈會聽不出來?話音剛落,反手在九天古琴上一撥,一陣琴音流水般響起,洞中的寒氣瞬間大增。
那人大袖一揮,一道光暈從袖中激射而出,與琴音撞在一起,琴音登時散亂不堪。納蘭原本就知道此人修為極高,所以一出手就是九天古琴的殺招,卻沒想到那人只一招便震散琴音,看來他的修為比起以前更是大進,不由得暗暗心驚。嬌叱聲中,九天古琴飄到空中,納蘭飛身上前,雙手齊齊按住琴弦猛力一拉,琴音彙集成一隻巨掌拍向那人。
那人知道其中的厲害,不敢硬接,雙袖揮出輕輕觸到那只巨掌,袖袍瞬間被震得粉碎,而他本人則趁著一緩的功夫,腳下交錯閃身退出洞外。巨掌在琴音的催動下,轉而握在一起化為一隻鐵拳,從洞口鑽出追了上去。其間巨掌撞到洞壁之上,洞內一陣劇晃,無數冰屑紛紛落了下來。那人一邊退一邊不停地在身前畫著符篆,眼見鐵拳越來越近,大喝一聲一道法訣擊在符篆之上,數十道符篆倏地散開,如同一張巨網將鐵拳包裹起來。
「破!」納蘭暴喝,七條琴弦同時發出「錚」的一聲,鐵拳「啪」地爆裂開來。鐵拳表面的符篆全被震碎,那人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傷了紫府,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納蘭身形一晃從洞中飛出,在那人三丈外站定,不屑道:「就憑你,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哈哈哈!」那人仰天狂笑,笑聲在霧紗洞中來回激盪,到後來越來越響,震得洞壁不住搖晃,竟似要塌了下來一樣。納蘭面色越來越白,萬萬沒想到此人被自己琴音所傷,居然還有如此充沛的靈力,看來還是小瞧他了。
「想不到你手上還有仙器,莫非是秋潮那個老傢伙給你的?」那人面色凝重地祭出一個小鼎,一道法訣拍到鼎上,那鼎滴溜溜開始旋轉,一股巨大的壓力直逼而來,九天古琴也似抵擋不住,帶著納蘭連連後退。幸虧那人不再催動小鼎,只是得意地笑道:「我手上也有一件仙器,不過比你的那具古琴要厲害得多,要不要試一下?」
「這鼎莫非是——」納蘭一眼便看出了眼前這件仙器的厲害,只一轉念間便醒悟過來,頓時神情大變,澀聲道:「莫非就是,九界道祖遺留下來的貝葉寶鼎?」
「正是!」說到「貝葉寶鼎」這四個字,那人也不禁神情肅穆,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鼎一直到在道祖崖上,由丹鼎門守護,怎麼會到了你手上?」納蘭暗自搖頭,知道不可能再是此人對手,索性將九天古琴收了起來。
「我之所以能有今日,完全是拜道祖所賜,這鼎怎麼能旁落他人之手?」那人知道納蘭已無鬥志,當即將貝葉寶鼎吸入肚腹之內,一臉地不屑:「就憑丹鼎門那些蠢貨,怎麼能看得住寶鼎?我要是不提前出手,寶鼎遲早會落入魔界那群混蛋手中,所以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厚土界,為了修真界。」[]
「罷了,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在那裡大言不慚,你的野心世間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納蘭譏諷了幾句,而後問道:「你抓了我的人,又放了高庸涵,究竟想做什麼?」
「我要你跟我合作!」
「合作?做什麼?」
「暫時不要找十二疊鼓樓報仇,也不要急於收拾高庸涵,先幫我平了曲堰谷的那幫子陰魂亡靈!」
「哈哈哈,我憑什麼要聽你的?」納蘭恨恨道:「你別忘了,你曾親口允諾聽我差遣。而且,你的底細我一清二楚,只要傳揚出去,你立刻就要面對整個修真界的討伐,甚至與仙界也不會放過你!」
「唉,女人就是女人,你就不怕這麼一說,我會殺你滅口麼?」那人話雖這麼說,卻半點殺意都沒有,只是調笑道:「不過你放心,對你我又怎麼下得了手?」
「你要是再敢胡言亂語,我拼了性命不要,也會殺了你!」納蘭面色一寒,森然道。
「我就想不明白,葉無憂究竟有什麼好,能讓你如此念念不忘?」那人對納蘭的憤怒毫不在意,仍舊是那副優雅的神情,「你如果對他仍有情意,怎麼會讓我一力對付玄元宗呢,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由愛生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