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離去
那人匪夷所思地修為,揮灑間便逼退了十三郎等三人,兼且重創龍琴,大羅金仙也就這等水平了。原來先前的猜測全都錯了,此人並非虛張聲勢,看起來反而有所保留!
「十四郎,你去斬斷水柱!」龍琴吐出一口鮮血,虛弱地說道:「十三郎攻其正面,十九郎只需圍著他遊走,伺機出手!」
到了此刻龍琴仍不願放手,十三郎等人不禁面面相覷,正自愕然之際,龍琴催道:「那人已呈強弩之末,不然早就將我們給殺了。別等他緩過氣,現在就出手,當能一擊而殺之!」
龍琴的修為在鸞龍部族的老一輩當中,只能算作二流高手。但是這麼多年他一直跟在鸞龍大帝身邊,若單論眼光之獨到和見識之廣博,在同門之中絕對可以排進前十位。所以十三郎三人不再有絲毫的猶豫,依照龍琴所言再度出手。
那人見狀暗暗心驚,心想鸞龍不愧是九重天境的神獸,在適才雷霆一擊之後,仍能看出自己的窘迫,果然不容小覷!當下暴喝一聲,強行將散亂的靈力聚到一處,又是幾滴水珠擊出。這一次十三郎等人已有防範,人人凝神應對,雖不像剛才那般狼狽,卻仍舊被逼出數十丈開外。三人不驚反喜,因為水珠的威力已經遠遠比不上剛才那一擊,當下繼續攻了上來。
那人暴喝連連,卻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三人的輪番攻擊,漸呈不支之勢。鬥到最後,那人體內的暗紅色烈焰越來越盛,玄冰構成的軀體則有消融之勢,尤其是他腳下的那股水流,被十四郎生生截斷之後愈發明顯了。那人越打性情越是急躁,終於被十九郎抓住一個空隙,一掌拍到肋下,體內的烈焰登時竄出體外。仰天大吼之中,但見烈焰迅速燃遍全身,即便是玄冰也承受不住熱力,紛紛融化。[]
那人自知毒火攻心,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再也顧不上對付敵人,伸手就朝地下的水流抓去。見此情景,十三郎等人都明白,此人是想借助地下水流裡的寒氣,將熱毒控制住,哪裡還會給他機會?又是幾下猛攻,那人連吃數掌,只覺得心神劇痛,神念都快要被燒燬了,心知此番是死定了。恍惚間,以往的經歷閃電般浮現在眼前!
此人的的確確是仙界之人,本名叫做秋潮,原是從柔水界飛昇到仙界的。九界坍塌之前的一千多年,由於在修行理念上產生了兩派截然相反的見解,仙界一度出現了極大的分歧。此後關於孰對孰錯的爭論愈發激烈,便是仙界之主也無法壓制,終於導致了一場大災難,其後更是遭到天譴,牽連到九界都分崩離析差點毀掉。在這場仙界的內部紛爭當中,秋潮也被捲了進去,而且他很不幸地,選擇了與仙界之主對立的那一派,結局如何不用猜都能想得到。
後來,仙界之主鑒於仙界有分裂的危險,開始大肆索拿所謂邪派仙人,秋潮便在其時被抓。因為他出自柔水界,所以仙界之主將他禁制在離火界,借助天火之威將其禁錮。可惜,九界坍塌之時,秋潮終究沒能抵禦得住四溢的天火,肉身和靈胎付之一炬,所幸還有一絲神念留了下來,飄飄蕩蕩來到了厚土界。只是神念當中附著了幾分天火暴戾的熱毒,為了保住性命,輾轉躲在了冰沐原的萬年玄冰之中。
由於秋潮本就出自柔水界,對於水性把握的極好,利用萬年玄冰中的陰寒之氣,一點一點清除神念中的熱毒。這天火熱毒非同小可,只是逼出了極少的一部分,都將他藏身之處的玄冰悉數融化,到後來竟然和洗劍湖連成一處。隨著熱毒漸漸消退,秋潮轉而躲進了洗劍湖底潛修,另闢蹊徑,借助萬年玄冰重塑軀體。這一番過程極其艱難,窮數百年之力,總算是有了些許的好轉。他自己也沒想到,逼出去的熱毒卻造就了沐芳谷的出現,以至於在冰川之上憑空出現了一個世外桃源。
正是這世外桃源,引來了葉無憂和納蘭,直到納蘭黯然回到沐芳谷之時,秋潮才凝出了軀體。寂寞了千年,突然見到有人近在咫尺,況且納蘭資質極高,秋潮於是動了收徒的念頭。他很清楚,以他的情形想要恢復往日的修為,再回歸仙界,至少也得成千上萬年。而且其間至少有數道凶險的關口,一旦過不去便會神形俱滅,倒不如趁著這段時間將胸中所學,傳授給納蘭。正是這個原因,短短兩百年的時間,納蘭的修為突飛猛進,隱隱晉身散仙的行列。
納蘭有了這身通天徹底的本事,自然想為師父盡一份心力,於是四處搜尋奇珍異寶,希望對秋潮的復原有些幫助。秋潮感念其誠,將無意中得到的九天古琴傳給了納蘭,只是沒想到這件仙器,更一步加劇了這名得意弟子的偏執,以至於今日招來大禍。其後,果真被秋潮找到一條捷徑,通過潛修,每隔十年都會在五月初五前後,通過事先修建的陣法,將體內的熱毒逼出。不過在這半個多月當中,是最危險的時候,容不得半點打擾,所以後山便成了沐芳谷的禁地。
十幾天前,紫袖來到沐芳谷,納蘭因此回想起了自己的傷心往事,於是一改舊例將其奉為上賓。可惜,紫袖心念高庸涵,貿然闖進後山禁地,並且在秋潮逼毒之時潛入洗劍湖底,幸虧秋潮察覺有異提前做了防範,否則當時就有可能走火入魔。將紫袖擒下之後,秋潮無暇多問,只是將她禁制在一旁,打算日後再作處理,卻由此埋下禍根。
今天正好是逼毒的關口,納蘭雖拚命想要阻攔龍琴等人,卻因寡不敵眾險些喪命,不料九天古琴護主心切,這麼一來反而逼得秋潮現身。自肉身、靈胎被毀之後,秋潮的性情有些乖戾,一上來話不投機呵呵龍琴等人動起手來,結果體內的熱毒趁機發作,終於要了他的性命。臨死前,大為不甘之下,怒吼道:「你們破我法身,來日霜月海內必定血流成河!」話還沒說完已經支撐不住,軀體爆裂開來,烈焰隨之佈滿山谷,登時燃起熊熊大火。
對於秋潮最後的那句怨言,龍琴等人並不放在心上,已死之人縱然說得再惡毒也無濟於事。倒是十三郎等人驚喜交加,沒想到三人聯手居然殺了一位上仙,一時間有些發呆。等到回過神來,猛然發覺遠遠地,周圍全是苦行者,人數不下百人,不禁暗暗叫苦。適才和秋潮交手之時,三人都是傾盡全力,此時哪裡還有再戰的實力!
不過奇怪的是,那些苦行者並未上前,僅僅只是遠遠地望向這邊,似乎心存畏懼。轉念一想,其中的道理自然昭然若揭,必是這些苦行者初次見到上仙,還沒來得及讚歎,又親眼看到上仙被三人聯手擊殺,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趁著苦行者還沒反應過來,龍琴勉力說道:「所料不差的話,公主應該就在下面,我們從這條通道下去!」
十三郎三人不敢再作停留,扶起龍琴朝火海中一躍,逼開撲面而來的天火,沿著紫色巨石下的那條通道潛了進去。下到百多丈,鑽進陰寒刺骨的湖水當中,四人不敢再分開,現出原形朝前游去。游了數里,四人均察覺到了淡淡的龍息,大喜之下朝那個方向游去,不多時來到一片厚厚的冰層跟前。
「怎麼沒路了,奇怪?」
「龍息沒有錯,公主一定是被剛才那人給禁制在裡面了。」龍琴伸手重傷,在陰寒刺骨的洗劍湖底已經游了一個多時辰,早已凍得幾乎僵硬過去,強自忍著至陰寒氣,顫抖著說道:「你們三人合力將這冰層打碎,注意不要傷到裡面的公主。」
「是!」
看到龍琴這個樣子,三人心知此地不宜久留,當下奮力破開冰層。冰層很厚,飛了好大的力氣才打出一個大洞,透過層層玄冰,已經可以模糊看到玄冰內似乎凍了一條鸞龍。至此龍琴心頭大定,至少可以確保紫袖性命無礙了,微笑當中昏死過去。等到三人合力將紫袖救出,才發現龍琴已被凍僵了,不敢再有半分耽擱,扶起兩人迅疾躍出洗劍湖,而後朝霜月海疾奔而去。
看著越來越渺小的冰沐原,三人均是默不做聲,內心中可謂是百般滋味。堂堂九重天境的鸞龍高手,卻在厚土界鬧得灰頭土臉,鎩羽而歸,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況且紫袖和龍琴均受了重傷,回去之後怎麼向族中長輩交代?十三郎不禁有些茫然。
十四郎默默回想著這些天的經歷,猛然才想起風如斗還留在沐芳谷中,不禁大為失悔!儘管風如斗是下界生靈,可是他的胸肌和氣度卻令十四郎大為折服,內心中早已將其視作朋友。若不是紫袖和龍琴盡皆昏迷不醒,他一定會重返沐芳谷,帶著風如斗一起返回霜月海,但是到了這個地步,只有回頭再說了。滿含愧疚地回顧了一眼,惟有一聲長歎,衝破雲層一閃沒入到星空之中。
第二天,納蘭悠悠醒轉過來,只覺得頭痛欲裂,記憶中似乎龍琴朝自己擊了一掌,跟著一陣琴音之後,便失去了知覺。想到這裡猛然坐起身來,入眼是一架古琴懸浮在上方,再看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洗劍湖底。醒來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四周怎麼沒見師父的蹤跡?照她想來,秋潮乃是上界仙人,龍琴等四人鐵定不會是對手,可是秋潮退敵之後理應照看自己才是,為何蹤影全無?
一念及此,登時冒出很不好的預感,將九天古琴收入懷中,當即順著通道躍出地面。剛躍出地面,一股天火便襲了過來,重傷未癒之下險些被火燒到,勉力將天火逼退後,躍到一側的山峰上四下望去。這一看先是大怒,繼而是心痛,然後是悔恨,再後來只剩下深深的怨毒!
沐芳谷人去樓空,完全沒了往日的秀美,只餘下滿目瘡痍。原本的藍天白雲,變成了昏黃低沉的天空下,不是刮過陣陣狂風;乘風軒的那座山崖攔腰斷裂,將原本清澈平靜的湖水徹底掩埋;尤其令人心痛的,是谷外那兩座冰雕,已然看不到任何痕跡……,至於那些花草樹木、亭台樓閣,更是七零八落,沒有一處完好。沐芳谷全毀了!
回過頭,從後山的火海可以斷定,師父已經魂飛魄散,再也沒可能活轉過來了。當初選擇這個方法復原之時,秋潮就曾說過,一旦過不了當中的任何一個關口,自己都會裂體而亡。當時甚至還曾戲言,若是死後必會化為一片火海,足以成為冰沐原上的一道風景。想不到今日戲言成真,納蘭的悔恨可想而知!
而這一切,都源自那個名叫高庸涵的人!
納蘭不由得殺心大起,扭頭朝玄冰裂隙處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