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逼問
起初紫袖只是抱著旁觀的態度,希望能得到有關苦行者的線索,加之先前鷹揚和魚人的內訌,故而並沒有出手的打算。後來御風族人的出現,情形急轉直下,演變成了詭門同天翔閣的仇殺。紫袖想起高庸涵和詭門之間有很深的淵源,兼且很欣賞魚淺狄的不卑不亢,心生不忍終於決定出手相救。
這一下出手,顯示出無與倫比的高深修為,眾人都泛起了一股無法匹敵的畏懼。紫袖負手而立,緩緩掃視四周,每一個被她目光觸及的天翔閣弟子,均覺得原本還算堅毅的心志幾近崩潰,人人心下大駭。每個人心中都冒出了同一個念頭:「這個女子的修為,居然比宗主還要高出一大截,此人究竟是誰?」
「你們走吧。」紫袖對魚淺狄點了點頭,淡然說道。這淡淡的四個字,彷彿含有莫大的威勢!在場的天翔閣弟子無一人敢出聲阻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眾魚人收攏同伴的屍體,而後慢慢聚攏到魚淺狄身邊。
由死而生,魚淺狄一時間恍若夢中,呆呆地看著紫袖,似乎不敢相信世間還有這等修為,如此手段。雖說同為修真者,但是並非人人都能有幸見到高手,更不要說像紫袖這等極道高手,就是九大門派的宗主、長老等人,也遠不是常人所能見得到的。所以像紫袖適才那一招的威力,在眾人而言簡直是聞所未聞,有此驚詫自然也就不足為奇了。
「你們還不快走?」
「啊,啊,」魚淺狄猛然間醒悟過來,躬身朝紫袖施了一禮,:「多謝仙子相助,我等告辭了!」魚淺狄知道此時不是客氣的時候,反正大恩不言謝,救命之恩只有日後再報了。
看著魚人漸行漸遠,紫袖冷冰冰地說道:「你們最好不要想著跟上去,否則會有什麼後果,大家應該很清楚!」說完飄然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紫袖一走,留在原地的御風族人忽然「噗通」倒了大半。大家這才發覺,原來在紫袖氣勢的逼迫下,每個人的靈胎都已運轉到了極致,此時已是精疲力竭。相顧之下,人人均露出駭然的神色,隱隱覺得適才那名女子,極有可能便是傳說中的散仙。御風族人雖然是天生的殺手,精擅追蹤刺殺,卻也沒有自大到以為可以對付散仙,眾人均沒了追下去的勇氣。
這倒是他們高估了紫袖的實力,究其原因有兩個。一個是紫袖的雷霆一擊太過震撼,一上來就先聲奪人,二就是無形中那股若有若無的殺意,這才是關鍵所在。如果真正動起手來,紫袖根本沒有這個把握,可以和三十餘位天翔閣弟子抗衡,即便能勝也是慘勝。而這股令人不得不全神對抗的氣勢,便是鸞龍與生俱來的龍息——龍罡。鸞龍乃是天之驕子,地位尊崇,遠勝於九界生靈,吞吐呼吸之間自有一股威嚴霸道,任何生靈在鸞龍跟前莫不戰戰兢兢、敬畏有加。龍罡是經由靈力催發的龍息,又豈是這些天翔閣弟子所能抵擋?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風煙舉等人才沉著臉回到原地。一見諸多同門都是一幅疲憊不堪的樣子,而且又沒了魚人的蹤影,不由得一愣,問道:「你們把魚淺狄他們都殺了?那些魚人的屍首呢,已經處置妥當了麼?」
「風師兄,」一人走了過來,一臉慚色地說道:「我們讓那些魚人給跑了!」
「什麼?」御風族人雖能御風而行,終究還是比不上鷹的速度,雖說最後一擊似乎擊傷了鷹揚,可還是沒能將其攔下,風煙舉為此大為不甘。這一口悶氣還未平息,卻又聽到一個更加氣惱的消息,登時大怒,一把揪住那人厲聲道:「你們三十幾個人,還對付不了十幾個魚人?你們這些年的苦煉,莫非都白費了麼?」
「師兄息怒!」眾人齊聲告罪,然後仍由那人將先前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風煙舉聽了之後,冷哼一聲,隨即對身邊一人吩咐道:「雲師弟,你先帶他們回湖心島,我去看看,倒底是什麼人在裝神弄鬼。」
「風師兄,你還是……」
那姓雲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風煙舉給打斷了:「你不用多說,我意已決!」說完,頭也不回地朝下追了出去。風煙舉在七個師兄弟當中最聰明,深得沙漫天的喜愛和信任,因此被委以重任主持打撈天翔飛劍。聰明的人多半自負,總以為別人不如自己,所以一旦手中有了點權力,難免會表現的剛愎自用、獨斷獨行。
風煙舉在這方面的毛病,近些年來是愈發凸顯了。走脫了鷹揚令他很窩火,因為他認為非是技不如人,而是鷹揚跑的太快。此時若再讓魚淺狄等人逃掉,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況且於他的顏面也極不好看。他當然相信紫袖的實力的確是出神入化,但是多年來的順利使他心存僥倖,總以為憑借自己潛蹤匿行的本事,只要一路小心,至少不虞暴露行蹤。從剛才眾人的描述來看,紫袖與那些魚人並不認識,充其量只是基於什麼「路見不平」之類的想法,決不可能再護送著魚人離開冰沐原。只要紫袖不在跟前,以他堂堂天翔閣七劍的修為,殺十幾個魚人定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風煙舉的想法不能說沒有道理,可是有道理不代表就一定正確,當紫袖的龍罡將他鎖定時,他才明白自己錯的有多厲害。所以說,從小到大都一帆風順的人,未必能成就一番事業;就算機緣巧合之下取得了一些成就,也總給人一種不踏實的感覺。這是因為,太順利的話,會帶來許多負面的東西,尤其是在意識上給人造成很多錯覺,把偶爾的運氣當作了理所應當的必然,會有什麼後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月光雖略顯黯淡,但是四周全是冰雪,反射過後有一種異樣的慘白。循著魚淺狄等人留下的痕跡,才追出不過二三十里,風煙舉就察覺到一絲莫名的壓力,有一種像是被人看穿的不自在。能從族內眾多年輕俊傑中脫穎而出,經過層層篩選,最終成為沙漫天的七大弟子之一,風煙舉確有過人的一面。他剛剛意識到不妙,便憑借天生的敏銳,順著那份壓力很快找到了紫袖的方位,甩手就是一道銀光,直沒入夜色當中。
從那份雖飄忽不定卻異常沉重的壓力,風煙舉已經可以確定,隱在暗處的便是那位高手。這一劍的目的,並非是想擊中對手,而是要逼出對方,以免敵暗我明過於被動。可是一向恃以為傲的琅桓骨劍,卻在出手之後完全失去了蹤影,任是他怎麼催動劍訣,也無法感應到骨劍的氣息。這令他大為戒懼,可是卻又捨不得這柄寶劍,當下一咬牙衝了過去。
這琅桓骨劍乃是一世外高人所賜,由上古異獸的骸骨煉製而來,內中蘊含了充沛的靈氣。得劍之後,一眾師兄弟都艷羨不已,故而風煙舉將之視若性命。琅桓骨劍的遺失,令他陣腳大亂,失卻了應有的冷靜。衝出兩里多地,在一個隆起的冰錐上,見到一個略顯朦朧的身影,似乎正在端詳琅桓骨劍。
風煙舉衝到那人身前二十餘丈,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腳步,大聲質問道:「你是什麼人,居然敢搶我的寶物?」
「你既然想殺我,我為什麼不能收了你的劍?」
紫袖的反問令風煙舉一窒,隨即強辯道:「你壞了我的大事,對你出手也是理所應當。」
「唉,」紫袖搖了搖頭,頗為不屑地說道:「想不到你和雲介臺一樣地蠻橫,難道御風族人大都是這樣的麼?」
「你認識雲堂主?」雲介臺多年來一直待在亂雲閣,幾乎從未踏出蜃樓,外人根本不曾聽過他的名字。紫袖這麼一提,倒令風煙舉有些詫異,言語間當下客氣了許多,試探著問道:「不知仙子是哪派高人?」
「不錯,我與雲介臺有過一面之交,不過他言語太無禮,被我擰斷了兩條手臂,算是給他一點教訓。」紫袖微微一笑,續道:「你是不是也想試一試?」
「什麼?」風煙舉大驚!在他看來,族內除了沙漫天之外,風如斗、雲介臺以及風良葉等幾人,均在劍道上有數百年的修為,乃是族中頂尖的高手。御風族天翔閣在九大修真門派之中,實力屬於上乘,相信以雲介臺的修為,單打獨鬥未必會輸於鳳羽族究意堂、棲綿族拙木台、蘊水族上善樓等派的宗主。至於七蟲族茂楓台早已沒落,只頂著一個九大門派的虛名,所以不在考慮之中。
從紫袖輕描淡寫的言談中,風煙舉知道紫袖適才所說一定不假,愣了片刻方才澀聲道:「雲堂主都不是你的對手,我哪裡還敢獻醜,只是懇請真人能賜還寶劍,我保證再不找那些魚人的麻煩。」
「可以,不過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真人請講!」風煙舉聞言頓時來了精神,恭恭敬敬地回道。
「據說冰沐原有苦行者,他們眼下在何處?」紫袖原本就想找個機會詢問風煙舉,有關苦行者的情況,沒想到他居然孤身一人追了下來,可省去了不少的功夫。而之所以要找風煙舉,是因為要找出苦行者的藏身之地,除了在洗劍湖畔待了上百年的御風族人,還能有誰對此更清楚?
「這個麼——」風煙舉倒沒有故作不知,沉吟了片刻遲疑道:「恕我不便直言!」
「莫非你不想要這把劍了麼?」紫袖將靈力灌注到劍身當中,一道三丈長的劍芒閃現出來,騰身輕輕虛斬了一下,腳下那根巨大的冰錐無聲無息化作了碎片。紫袖一彈劍身,發出一陣嗚嗚的空鳴,故意讚歎道:「這把劍是用上古異獸的骨骸煉製而成,威力果然不同凡響。」[]
風煙舉臉上青一陣紅一陣,週身的魚鰭不斷顫動,顯見內心中十分矛盾。
「我只要花上半年的功夫,鐵定能找到那處地方,你信不信?」
話音剛落,一道迅猛無比的龍罡瞬間撲了過來,風煙舉頓覺壓力陡增,靈胎急速運轉之下,全身骨骼發出嗶嗶啵啵的響聲。心神劇震之下,忍不住點頭稱是:「我信!」
「既然如此,你說與不說於我只有時間上的分別而已,但是對於你,」紫袖往前邁了兩步,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沒了這把劍,你的修為至少要打一成的折扣,你可甘心?」
風煙舉再也承受不住龍罡的壓力,噗通一聲摔倒在地,掙扎著說道:「此地往西南八百里,有一處山谷名叫沐芳谷,他們就在那裡!」
說完之後,週身頓時一輕,那股逼人的氣勢隨即消失的無影無蹤。風煙舉再抬頭看時,眼前已是空無一人,只留下那柄琅桓骨劍斜插在地上,猶自嗡嗡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