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著莽莽深山之中,一行人正往急速往小鏡湖。
天色未亮,初夏的視力遠差於習武之人,這一路磕磕絆絆,走得苦不堪言,若是為籐蔓碎石所絆倒,她卻不哭不喊,爬起來便跟上。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前邊探路之人趕回來報,說是前邊就有一個大湖。
何不妥問道:「還有多少路?」
「天明之時便可到了。」那人應道,「不遠。」
「好!諸位加快腳程!」何不妥吩咐諸人,又轉頭對身旁一人道,「可有什麼消息?」
「一切如常。昨晚傳來的消息,君夜安也已趕至青川河,只是入的是南峽谷,與咱們這裡差著百十里呢。況且南邊青川河是出了名的雲山疊嶂,進去了,不繞上五六日是出不來的。」
何不妥點頭道:「甚好。這樣算了,時間綽綽有餘了。」
他們繞過一條狹窄的山道,眼前卻豁然開朗。
「這便是小鏡湖了。」
晨曦微露,朝霞落入這山谷中,襯著眼前這碧色湖泊如同一方上好美玉。此處因是谷底,四周山壁環繞,唯有東側修著一條頗為破爛的山道,
初夏驚呼一聲:「便是此處。」
何不妥回身至初夏身邊,沉聲道:「你確信便是此處?」
初夏手指前方:「你瞧,飛瀑,清泉,山坳處的半山亭,半山亭下的柳樹,與那畫上所繪之處一模一樣。」
何不妥細細看那如畫美景,按捺下心中喜意,催促道:「接下來呢?該往何處去尋找?」
初夏低低咳嗽了一聲,雙眸似蒙上了一層灰塵:「我不知曉。」
何不妥重重哼了一聲,反手便是一個巴掌,將初夏扇到地上:「你說不說?」
初夏拿手背抹了抹唇角血絲,卻有些漠然:「我真的不知道。」
何不妥瞇了瞇眼睛,卻聽身邊一名屬下低聲道:「首領,既然找到了此處,要不要——」
何不妥卻陰冷道:「先別忙著滅口。咱們先四處搜尋,看這山壁四周是否有些隱蔽的山洞機關。戌時在此處匯合。若是找不到,今晚這丫頭,還有些用處。」
言罷他命人將初夏手足縛起,左右查看了一番,將她扔進了一條一人寬的石縫中。
初夏這一等,便是從清晨,直等到了夕陽西下。
她側身躺在陰冷石縫間,醒醒睡睡,幾度欲要昏厥過去,最後眼看著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卻未見何不妥幾人回來。
她側頭望著婆娑的樹影,忽然覺得腳底處微微一暖,彷彿有什麼東西悄悄的拱了拱自己的腳。
她便往腳處張望數眼,卻對上一對碧綠的眸子,一閃一爍,甚是可怖。
原來一個人到了疲倦已極之時,果然生死便都置之度外了。初夏竟並不覺得可怕,腳尖輕輕挪動,蹭了蹭那團毛茸茸的事物。
卻是一隻野貓般大小的動物,從初夏腳間爬了出來,皮毛雪白,雙耳尖尖,毫不怕生的與初夏對視。
「是小豹子呀。」初夏心中一凜,「這裡果然有豹子出沒。」
小豹子跌跌撞撞從她身上踏過,匍匐在她頸邊,又伸出舌頭舔舔初夏臉頰,竟是連乳牙都未生出。再過了一會兒,小豹子竟爾躲在自己頭邊,頗為香甜的睡著了。初夏任由它枕著自己的肩膀,倒覺得驚懼之意大減。
石縫外響起了腳步聲,初夏登時驚醒,慢慢抬起身子,將小豹子遮在了身後。
果然,片刻之後,自己的身子被重重提起,摔在了地上。
「我可曾告訴你,今晚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何不妥沉沉望向初夏,「若是你老實些,一氣說了出來。今日我找到了,便給你一個痛快,保證你死得和做夢一樣,毫不痛苦。」
初夏伏在地上輕輕喘氣,輕道:「你們沒找到麼?」
「每一寸山壁都找過了,卻一無所獲。」何不妥頗為危險的瞇起眼睛,「如此,我也只能兌現那日承諾了。」
他微微一笑,伸手喚來了身邊最近的隨從:「你過來。」
「等等——」初夏忽然出聲,「你們去看過那半山亭了麼?」
暮色之中,那頗為古舊的亭子立在山間,彷彿搖搖欲墜一般。
何不妥唯一思索,喚來兩人:「你們前去看看,一片瓦也不可遺漏。」
小半個時辰後,卻是那兩人回來了,依舊是兩手空空:「首領,那座亭子被我們拆了,什麼都沒有。」
何不妥不怒反笑,抓起初夏扔給一旁黑衣男子:「想要拖延時間,你道我看不出來麼?」說罷一指離地面三丈有餘的洞隙道:「老七,你先去快活快活,咱們再來想下一步該怎麼做。」
初夏渾身一陣冷一陣熱,正欲咬牙間,被人掐住了兩頰,被塞進了一團破布。
何不妥笑道:「想尋死?死可比生難多了。」
初夏幾欲暈去,長睫顫抖著垂下,卻見那隻小豹子依舊伏在石縫中,一眨不眨的瞧著自己。她心下忽的覺得淒涼,卻再也不掙扎,任由那男子抓住自己的頭髮,躍起扔進了那山洞中。
洞中很是昏暗,便只能藉著洞外何不妥等人點燃火把的餘光,瞧見怪石嶙峋,殊然可怖。初夏口中被塞了布條,嗚咽著不能說話,只能雙手支地,一步步的往洞口挪移。
身後是男子脫衣的窸窣聲,初夏挪動了數尺,卻又被人拉住了腳踝,一把往後拖過。
初夏強被翻過身,卻聽那男子冷笑的聲音:「我勸你還是莫要掙扎了,少吃些苦頭。」
初夏拚命搖頭,一邊往後退,直至身後靠上濕冷的石壁。
那男子毫不留情的伸出手來,扯下她的外衣,冰涼的手指掐在她的脖頸處,再往下一拉,立時露出了胸口大片□光滑的肌膚。
料峭的春寒中,初夏忍不住渾身顫抖,眼見著那人的手指要觸到自己的胸房,雙眼一閉,將後腦往石壁上撞去。
那人顯是沒有料到初夏這個舉動,伸手去攔,卻又只阻到一半,初夏後腦還是有一處磕破在石壁上,登時流出鮮血來。
那人重又拖著她,將她放置在地上,遠離石壁。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初夏只覺對方的手正不斷扯下自己的衣服,蠻橫,暴力,跟著一具燥熱、堅實的男子身軀覆蓋上來,肌膚相貼之處,讓她覺得絕望而冰冷。
她能感到身上的男子漸漸興奮起來,動作亦越來越焦急,彷彿要將她撕成碎片……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當初何必相信他呢?初夏忽然想起何不妥說的那句話:「死可比生容易多了。」
她避開那人炎燥的氣息,淚眼迷濛間,忽然見到黑暗中一雙瑩瑩發亮的雙目。
——是豹子!
果然沒有猜錯,那小豹子是從這裡滾落下來的,此處便是豹穴!
不知為何,初夏忽然覺得快意起來,後腦一陣陣的發痛,血還在不斷的湧出——不錯,她便是要以自己的鮮血,引來晚歸的母豹!
那母豹悄無聲息的靠近,伏在初夏身上的男子是天罡頂級殺**手,卻自然而然的察覺到了身後的危險,動作一停,身子往前掠出。
母豹跟著往前撲出,初夏勉力向旁滾開,堪堪避開豹爪。
暗夜中那殺**手已經同母豹鬥在一起,豹吼聲連連,而初夏呆呆坐在洞口,只望向天幕,彷彿置於事外。
四月初一,月相為朔,若有若無,最難分辨。
公子,我已做到答應你之事,可是你呢?
她不再猶豫,身子往外一倒,就此墜下。
風聲自臉頰處刮過,初夏雙眼緊閉,卻未等到骨骼劇痛,只覺得身子輕輕墜入了一個懷抱。
這是一個男子的懷抱——初夏心口一涼,若是連這次自盡都不成,那麼接下去所受的折辱,可想而知。
那人抱著她,卻不顧她的掙扎,先伸手取下了她口中塞著的破布,又拂開她額邊亂髮,溫和道:「是我,初夏。」
初夏掙扎頓止,卻猶自閉著眼睛不願睜開——這個聲音太熟悉了,以至於她竟覺得自己做了一場美夢。而睜開眼睛,夢就會醒了吧?
她聽到自己上下齒咯咯敲擊的聲響,接著有人在自己腦後點了數下,血流便漸漸的止住了。
有人以風氅裹住自己的身子,又輕輕往自己手腕上戴上了什麼東西,依然是那道熟悉而溫柔的聲音:「四月初一,你是想告訴我這個,對麼?」
是公子!是君夜安!
初夏一下子睜開眼睛。
是夜月淡星稀,可公子低頭凝視著她,眸色深邃,似是平靜無瀾,卻又暗流波湧。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淚水剎那間充盈出來。
公子輕輕歎口氣,移開目光,又似掩藏起幾絲異樣的神色,將她放在地上,柔聲道:「再等一會兒,我先將這些麻煩解決。」
初夏並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怎樣想的,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恨還是怕,卻拉住了他的衣袖,並不想讓他離開。
公子腳步頓住,微微一笑,卻俯身自地上抱起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卻是那隻小豹。
他將小豹放進她的懷中,揉揉她的額發,溫言道:「若是害怕,就閉著眼睛在心底數數,從一到一百,我就回來了。」
小豹見得熟人,便往初夏懷裡鑽了鑽,又舔舔初夏流血的手腕,很是高興的翻了個身。
初夏便默默放開了公子的衣袖。
公子復轉身,面對著何不妥數人,淡淡揚起眉梢道:「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