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華從村長家找到皮革版的藏寶圖時,當時的震驚是可以想像的。本來是一宗非常單純的投毒案,偵破程序無非是找到投毒人,挖出動機,然後抓捕結案,該慶功的慶功,該槍斃的槍斃。沒想到這個充滿詭異的土家寨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總會生出一個又一個的謎團,似乎都與投毒案無關,而似乎又息息相關。無論如何,抓捕劉翠花總歸是和案子有關的。
至於村長,既不是投毒人,也沒犯什麼行政過錯,如果追究起她被綁架那回,勉強也夠撤他村長的行政職務了,但是,這樣的少數民族聚居地,撤了這個村長,還能否找到新村長也是個大問題。所以,張愛華覺得她完全可以忘記村長,只要專心抓住劉翠花就行了。村長喜歡琢磨藏寶圖,願意去挖寶藏,完全與她無關。
可是,張愛華注定是不可能忘記村長的,因為村長早惦記上了她。
此時此刻,村長正坐在一聲滑溜的大方石塊上,堆著一臉討好的笑容看著劉翠花,劉翠花對這副笑容有些害怕。自從目睹趙福生將她出賣,把警察領到磨房後,她突然氣血沖腦,瞬間暈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山洞裡了,呆了大概有兩三天了吧,反正村長每天都來給她送吃的,並告訴她,這裡是安全的,外面非常危險,整個山頭都有警察在找她。
劉翠花很感激村長,如果村長不在剛才突然向她求婚的話,她可能會一直感激下去。因此,村長求婚這事又可以說明,求婚是一件非愛即恨的高風險事情。
村長求婚的理由是這樣的:翠花啊,你知道麼,趙福生把你出賣了,現在他也死了,這個人啊,就是貪,一個人冒冒失失去挖寶藏,被毒死了,你說,寶藏是這麼好挖的麼,要好挖,人家朱向貴一家早發財了。是麼。
翠花啊,你也怪可憐的,朱向發那裡你也不用回去了,一個無用的男人,你還年青,才三十多嘛,一輩子總要做幾年女人啊,你看,我好歹也是個村長,不過也和你一樣命苦哦,老婆死了十年,十二年前生個兒子沒滿月就死了,至今孤零零一個老光男。這個這個……翠花,你看,我們是不是同命人兒啊……
劉翠花這個時候本來是被村長說得勾起傷心事,正想好好哭一場的時候,村長眼見劉翠花開始有情緒波動,以為機會成熟,突然撲過去抱住她,一掃幹部的穩重,像個毛頭青年似地喘著粗氣急急說:翠花,嫁我吧,我娶你,我娶你……
劉翠花受了驚,對於一個三天前還憧憬甜蜜愛情的女人來說,突然愛情就成了黃牙黑臉老頭,的確難於接受。於是,她用力推開了村長,想了些委婉的話來推脫,首先她說,村長,你是幹部,我是殺人犯,你娶不了我。
村長顯然對愛情比較執著,並且胸有成竹。他不在乎地說:翠花,沒關係,就算你住一輩子洞裡,我也要養你一輩子。
村長的這句話稍微讓劉翠花感動了一下,村長接著又說:只要我們在一起,未來是很美好的。
劉翠花哦了一聲,並不理解。
村長此時有些得意,就描繪開了,他說:你在朱家住了這麼久,一定知道如何找到土司洞的金子,你告訴我,我去挖出來,然後我也不干村長了,我們一起遠走高飛,到時候,榮華寶貴我都給你。
劉翠花剎那間明白了,村長要的還是金子,心裡即冰涼又悲哀,冷冷笑了一下。說:是麼,那敢情好。
村長見劉翠花這麼說,大大鬆了口氣,看來他預料的沒錯,劉翠花知道金子的秘密。為了取得平等,表示他為金子做的努力也不少,便忘情地拉開話匣子:翠花啊,我等這一天有十幾年了,當年龍三少死到臨頭都不肯透露半句,哼,只要他肯告訴我,他也不至於槍斃了,還不是我村長一句話。
劉翠花以前也對婆婆的繼父聽過不少傳說,感覺那是一個傳奇的人物,只聽過龍三少的神奇,沒想到村長這裡竟然還有糾葛,便渾然忘記了眼下處境,打聽起來。
村長點了根煙卷,香煙裊裊中娓娓道來:
當年的村長是鄉上革委會十三個副主任之一,除了管管送來的臭老九們,還肩負著監視村民們,各色流竄人員們的可疑動向。某一天夜裡,他喝多了幾杯,在回來的路上,經過朱有田家,見客廳還有微弱的燈火,按理這時候村民們都該睡覺了,於是,政治覺悟提醒他,這可能是一個敵我鬥爭的策劃窩點,裡面說不定正在策劃一個篡權叛國的國際大陰謀。於是,他悄悄摸到窗下,豎起耳朵,側耳傾聽。
篡權叛國的國際大陰謀他是沒有聽到,卻聽到了龍三少和馬桂英的一段對話,大意是,現在時局不好,驅鬼請神的活是幹不了了,龍三少決定遠走他鄉,也許他再也回不來這兒,土司洞的金子希望馬桂英傳給朱向貴,如果朱向貴也解不了圖,那就再一直傳下去,不過一代只能傳一個人,必須是傳男不傳女,一定要馬桂英發誓,為龍家延續男性血脈。
村長有些半知半解,不過,土司洞的金子這事可是被他牢牢記住了,回到家後,村長整宵未眠,第二天起了個絕早,後來……
村長說到這兒打住了,他覺得後來的事情不太好意思說出口,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就敷衍說:後來,那龍三少竟然犯了事,撞到我手裡,我就對他說,你告訴我金子的秘密,這事你別瞞我,得了金子一人一半,我保證放你出去。沒想到那個老頑固死不開口,我只好秉公辦事,讓他罪有應得,槍斃後,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張藏寶圖,不過,這十幾年,我也沒琢磨出來,我知道馬桂英這個老太婆肯定知道,不過也不好找她的麻煩,嘿嘿。
村長突然感覺到說得有點多了,趕緊收住口,伸過手要去牽劉翠花的手,劉翠花手一縮,村長依然深情地望著她說:現在機會難得,你快告訴我,我晚上就去挖出來,然後回來帶你走。
在聽故事的同時,劉翠花心裡也活動開了,如果告訴村長她對金子一無所知,也許村長馬上就帶警察來抓她了,即使村長不帶警察抓她,明天也肯定不會再給她帶吃的來了,而她又不能出去,看來只有穩住村長這條路了。
劉翠花對村長嫵媚一笑說:你別急,金子肯定是我們的,等警察走了,你就娶我,我過了門,我們就去挖金子。
村長其實也不傻,眼睛滴溜轉了一下,馬上明白了劉翠花的意思,她是怕又多一個趙福生出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村長心急,給他的時間並不多了,誰知道警察這麼滿山亂摸,什麼時候就摸過來了啊。萬一摸過來了,這十多年的等待可就付之東流了,馬桂英聽說已經放了出來,他不搶先一步,這金子就肯定沒了。
這件事很令村長躊躇,劉翠花嫵媚的笑容也顯得非常可惡。村長心裡掐算了一下,料定今天如果不得到金子秘密,警察是不找到人誓不罷休的,明天就遲了,十多年的處心積慮啊,我容易嘛我。
村長看來也是個血性中人,突然就氣血沖腦門,牙一咬,眼一瞪,惡狠狠地說:劉翠花,你別把我村長當猴耍,我要不是看你可憐,也不會救你,你看來是不想和我做夫妻了,今天你不把金子的秘密告訴我,也由不得你了,哼。
劉翠花一驚,慌慌地問:你,你要幹什麼?
村長一不做二不休,猛撲過去,雙手掐在了劉翠花的脖子上,指甲深深掐在她的皮膚裡,又驚又痛的劉翠花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