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斯和尼古魯兩個壞蛋說惠爾頓夫人和小亞克都已經死了,迪克還不知道,這完全是謊話。
此時此刻,他們兩個和拜蒂柯特表兄,都在卡索塔。
當她們在白蟻窩被俘以後,尼古魯和哈里斯率領幾個土著士兵,把他們三個押送到了「沙漠商隊」營地後面的一個地方去了。
押送途中,惠爾頓夫人和小亞克一直還坐在當地人稱為「椅擔塌」的吊椅上。尼古魯為什麼對她們有如此的「好心」?惠爾頓夫人不敢多想。
從寬扎河到卡索塔,一路上走得很快,也不累。拜蒂柯特表兄走得甚至很是輕快,好像眼前的處境對他沒什麼影響似的。因為允許他隨便在路旁採集昆蟲,所以他覺得沒什麼可抱怨的。
所以,他們比依奔·哈米斯帶領的「沙漠商隊」早8天到達卡索塔。
他們三個人都被關在了阿菲斯的經理處的院子裡。
需要說明的是,小亞克的身體已經好多了。自從離開了他感染寒熱病的沼澤地區以後,他的身體慢慢好起來了,如今他身體恢復得很好了。
如果讓他們參加「沙漠商隊」那種辛苦的行軍,小亞克和他媽媽肯定都受不了。這次坐著吊椅來卡索塔,確實受了些照顧,至少從體力消耗上來說,情況還好。
惠爾頓夫人一點也不知道朋友們的情況。自看著埃瑞爾逃進森林以後,便沒有了埃瑞爾的消息。至於迪克·桑德,她想哈里斯與尼古魯都不在他身邊,憑著白種人的身份,她希望能免受。
娜安、湯姆、巴德、奧斯汀、阿克德洪他們幾個黑人,肯定是命運不濟,與奴隸無二了,多麼可憐的好人們啊!如果不是尼古魯與哈里斯行騙,他們永遠也不會到這兒來啊!
依奔·哈米斯的「沙漠商隊」到達卡索塔的時候,惠爾頓夫人和外面沒有一點聯繫,她也就不知道我們以上所述的一切。
市場集市上的喧囂也只是喧囂而已,惠爾頓夫人從中得不到任何消息。
她不知道湯姆他們已經被賣給一個烏季季鎮的黑奴販子,也不知道他們最近就要被押走。
她不知道哈里斯已經完蛋了,瑪尼·侖伽死了,葬禮上有那麼多人殉葬,其中就有迪克·桑德。
惠爾頓夫人幾乎是與世隔絕般地被關在卡索塔,一切聽憑黑奴販子的擺佈,尼古魯主宰著一切。
惠爾頓夫人想逃走、甚至想死,都是沒有辦法的,因為身邊還有自己親愛的孩子。
究竟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會有什麼樣的命運,惠爾頓夫人完全無法預測。從寬扎河到卡索塔,哈里斯和尼古魯一句話也沒跟她說過。
到了卡索塔以後,她沒見過哈里斯,也沒見過尼古魯,阿菲斯的高牆無法逾越,而拜蒂柯特表兄這個老小孩對她不會有任何幫助,這當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們的昆蟲學家知道了自己現在不是原來大家想的那樣在美洲,而是在非洲以後,他沒有心思去追究這是為什麼。他不關心為什麼,只是感到灰心喪氣,他本來認為是自己第一個發現了美洲有非洲昆蟲的人。像舌蠅和其他這些在非洲到處可見的六腳昆蟲,在他之前已經有許多昆蟲學家在它們的產地發現過。
所以,現在完了,和自己的名字相聯繫的榮譽也泡了湯!
他搜集到的這些昆蟲標本根本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因為是在非洲搜集到的。
不過,經過最初的一陣喪氣以後,拜蒂柯特表兄心想:
「這個法老昂人1居住的地方,有著豐富的昆蟲,現在就算我真的不在古代的『印卡王國』2,這種變化也不會使我受什麼損失。」
拜蒂柯特表兄不斷地自言自語,不斷地給惠爾頓夫人,儘管惠爾頓夫人根本就不願意聽他的話。
「嗨,這兒可是鞘翅蟲3的故鄉,它們長著帶絨毛的長腳,尖硬的兩層鞘翅長在一起,上顎特別大,包著整個大嘴。
「這其中最有特點的是,癩皮鞘翅蟲。這兒還出產金頭節蟲、幾內亞和加蓬產的巨人蟲,這幾種蟲的頭頂、腳上都長著毛刺。
「還有身上長著斑點的膜翅蟲,這種昆蟲總是把蟲卵生在死蝸牛的空殼裡。
「當然,還有那種埃及北方人當神一樣供奉的神金甲蟲!
「還有一種叮咬人獸的灰色飛蟲,叫『天蛾』,也出在非洲,現在歐洲也有了,住在海邊兒上的塞內加爾人非常害怕這種咬人的『天蛾』!
「真的,這裡能找到許多的昆蟲標本,如果商行經理處這些正人君子不阻止我的話,我一定要去搜集這些昆蟲!」
我們知道拜蒂柯特表兄所說的這些所謂「正人君子」是誰,他對他們確實沒有抱怨。因為從寬扎河到卡索塔來的路上,「正人君子」們給了昆蟲學家半自由的權利,這位純樸的科學家對於這種權利的獲得,懷有真誠的感激之情。
如果拜蒂柯特表兄沒有把他自己的那兩件寶貝弄丟的話,那麼,此時他就是世界上最走運的昆蟲學家了。
他雖然一直把白鐵皮標本盒子背在身上,可他鼻子上已經沒有眼鏡,脖上掛著的放大鏡也不見了!
一個生物學家,沒有放大鏡,也沒了眼鏡,那還怎麼當生物學家呢?拜蒂柯特表兄命中注定,再也見不到他的這兩件寶貝了,因為它們都隨著柳條編的土著王模型,葬在了河底。
每次他發現一隻什麼昆蟲,他就不得不拿到鼻子尖上去辨別它的最基本的特徵。這就是拜蒂柯特最大的苦惱,他想隨便花天大的價錢,去買一副眼鏡,可卡索塔沒賣的。
無論如何,拜蒂柯特表兄在阿菲斯的商行經理處大院子裡,還是可以自由走動的,人家知道他不會逃跑的,況且經理處院子周圍還有很高的柵欄,要爬出去,實屬不易。
柵欄圈住的院子裡,少說有一平方英里大小。這裡面有非洲特產的樹木和叢林,高大的野草,還有幾條小溪,木房和草屋都是茅草屋頂。
1法老昂人是古埃及人的名字。
2「印卡王國」是「印卡」人在秘魯建立的一個古老的王國。
3也就是金龜子類的昆蟲,與北美的六月蟲的南美的無花果蟲同屬一類。
這樣的環境條件,對於非洲那些最罕見的昆蟲來說,確實是再好不過的藏身之處了。
如果說這些昆蟲不能讓拜蒂柯特表兄發財的話,那至少也會讓他感到幸福。他發現了幾隻六腳蟲,因為沒有眼鏡,研究這些昆蟲幾乎把他眼弄瞎了,不過,最終總算是擴大了他搜集的珍貴標本,為一套大型的非洲昆蟲類標本的搜集工作,奠定了基礎。
他總盼著有那麼一天吉星高照,發現一種新昆蟲,就用自己的名字為它命名,真要如此的話,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實在是沒有別的奢望了。
如果說商行經理處的大院子,對於拜蒂柯特表兄來說是足夠廣闊的話,那麼對於小亞克來說則是廣闊無邊了。
他可以在院子裡隨便走動、遊玩。不過,他很少去玩兒。按說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是好動的,可他卻不願意離開媽媽。
惠爾頓夫人常有一種不祥的恐懼之感,她也不願意讓小亞克一個人出去。
小亞克常常問起爸爸,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爸爸了。他要媽媽把他帶回爸爸身邊。
他還常打聽其餘的人,老娜安、埃瑞爾、巴德、奧斯汀、阿克德洪,還有丁克,唉,好像大狗丁克也不管他了!
當然,他最想念的是迪克·桑德。迪克·桑德親切的笑臉常常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惠爾頓夫人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她只有用擁抱和親吻作為回答。
她忍著巨大的悲傷,不在孩子面前流淚。
對於目前的處境,她有自己的想法。
從寬扎河到卡索塔,她沒有受什麼折磨和,現在在阿菲斯的院子裡,也沒有什麼境遇會惡化的跡象。
在這個商行經理處裡,她只能見到那些侍候阿菲斯的奴隸。別的奴隸都關在廣場上的柵欄木房裡,準備賣給那些內地來的奴隸販子。而商行經理處的倉庫裡,則已堆滿了布匹和象牙。布匹將運到中非去交換當地的商品,象牙是準備出口的。
在這個院子裡,極少見到外人。惠爾頓夫人和小亞克住在一間茅屋裡,拜蒂柯特表兄自己住另一間。他們一起吃飯,不能與阿菲斯的僕人交談。
吃的是山羊或綿羊肉、木薯、青菜、高粱和水果,食物是足夠的。
專門侍候惠爾頓夫人的年輕的女奴隸,叫哈麗瑪。她以她自己的粗獷方式,真誠地對惠爾頓夫人表達著她的愛意。
惠爾頓夫人幾乎看不見阿菲斯,他住在正門外的一座房子裡。
尼古魯從未露過面,他在外面住。
尼古魯為什麼從來不到這兒來呢,他在迴避什麼?惠爾頓夫人十分擔心。
「他把我們弄到卡索塔來的目的是什麼?他在等什麼?他要幹什麼?」
在無限愁苦的思緒中,她時時想起自己的丈夫。他見不到妻子和孩子,肯定也陷入了痛苦的深淵。
惠爾頓先生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的妻子竟突發奇想,上了「浪子」號。他認為她們會搭乘「太平洋航運公司」的一艘輪船的。這個公司的航班,都是按預定時間抵達舊金山的,可沒有惠爾頓夫人!沒有小亞克!沒有拜蒂柯特表兄!
而「浪子」號早該回到美洲海岸了,可卻杳無消息。
惠爾頓先生把「浪子」號列入了可能已經失蹤的船隻名單。就在同時,他收到了派駐奧克蘭的通訊員的報告,說惠爾頓夫人上了「浪子」號!
這對惠爾頓先生的打擊太大了!妻子和兒子的命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心,難道她們會在海上失蹤?到哪兒去找她們呢?太平洋的島嶼上或者是美洲海岸。
他絕對想不到,她們被人騙到了非洲!
惠爾頓夫人沉思著,她能幹點什麼有助於擺脫眼前的困境的事呢?逃走?怎麼逃?封鎖得這麼嚴密!再說跑出去以後怎麼辦,到那些不見天日的森林中去冒險?要在九死一生的危險環境中步行200英里,才能回到海邊!
如果再也沒有別的辦法讓自己恢復自由,那麼她會下定決心這麼幹的。可在冒險之前,她想弄清楚尼古魯的真實企圖,他要幹什麼?
在依奔·哈米斯的「沙漠商隊」到達卡索塔以後的這8天時間裡,惠爾頓夫人就是這麼度過的,這8天包括土著王葬禮前的兩天和葬禮以後的六天。
直到6月6日,也就是卡索塔老土著王下葬以後的第三天,尼古魯才出現。
自從到達卡索塔以後,他這是第一次到經理處的院子裡來。他直接走到了關押惠爾頓夫人的茅屋裡。
此時,拜蒂柯特表兄正在院子裡尋找昆蟲,小亞克則由女奴哈麗瑪陪著到附近去散步了,惠爾頓夫人獨自在房間裡。尼古魯推開門,開門見山地說;
「惠爾頓夫人,我已經把湯姆他們賣到烏季季鎮的黑奴市場上去了。」
「願上帝保佑他們!」惠爾頓夫人落了淚。
「娜安死在了路上,迪克·桑德也死了……」
「娜安!迪克!……啊!」惠爾頓夫人吃驚地大叫著。
「是的,這是上帝的懲罰,天公地道,這個15歲的船長殺死了哈里斯,殺人償命!
「夫人,你現在是一個人在卡索塔,單獨一個人,處在『浪子』號上的廚師——我的管轄之下,你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懂嗎?」
尼古魯說的這些倒還是實話,關於湯姆他們的消息,也是千真萬確的。
湯姆和他的兒子巴德,還有阿克德洪、奧斯汀,確實是在前一天被押進了烏季季鎮來的黑奴販子率領的』沙漠商隊」。他沒能再惠爾頓夫人一面,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與他們共患難的夫人就住在商行裡!他們要走1000英里,到大湖區去,很少有人能活著走完這段路,再從那兒回來的人就更是絕無僅有了。
「你想幹什麼?」惠爾頓夫人盯著尼古魯。
「惠爾頓夫人,我本可以在你身上報復一下,為我在『浪子』號上所受的!
「不過,迪克·桑德的死已經滿足了我的報仇慾望!我現在是商人的身份,來跟你談談你的問題的!」
惠爾頓夫人盯著他,一動不動。
「你,還有你的孩子,加上那個到處追蒼蠅的大傻子,你們還是有點商業價值的,我打算賺上一筆!
「我決定你們賣了!」
「我是自由的白人!」惠爾頓夫人語氣堅決。
「那要看我讓不讓你自由,我不讓你自由,你就是個女奴隸!」
「可誰會買一個白種女人呢?」
「有那麼一個人,他會買的,要多少錢他都買!」
惠爾頓夫人沉默了。她知道,在這個恐怖的地方,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聽清楚沒有?」
「那,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賣掉你,或者賣掉你以後,別人再賣掉你!這沒什麼問題!」葡萄牙人的語氣裡充滿了嘲笑,對惠爾頓夫人的問話答非所問。
「你告訴我他是誰?」
「啊,你想知道,他叫,叫做傑姆斯·衛·惠爾頓,你的丈夫!」
「我丈夫!」惠爾頓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夫人,他就是你的丈夫。
「我不是要把你還給他,而是讓他拿錢來贖你,還有他的孩子,還有個傻子表兄!」
惠爾頓夫人腦子裡飛快地旋轉:尼古魯是不是在耍什麼陰謀?
可憑直覺,她認為尼古魯說的是真話,不是胡謅。
對一個一切向「錢」看的壞蛋來說,大概只有談生意時,他才不胡說八道。尼古魯現在就是在談生意。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做這筆買賣呢?」
「越快越好!」
「在哪兒交錢?」
「卡索塔,就在卡索塔。
「傑姆斯·衛·惠爾頓絕對不會拖延時間,他會立刻來這兒找他的妻子和孩子的。」
「當然,他不會拖延時間!可誰去通知他呢?」「我去!我到舊金山去找他。我進行這麼一次旅行的錢還是足夠的!」
「是從『浪子』號上偷的那筆錢吧?」
尼古魯一怔,但立刻就又平靜了下來,厚顏無恥地說:
「是的,就是那錢,當然還有別處得來的。我很快就會有幾乎數也數不清的錢了,你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十萬美金,怎麼樣?傑姆斯·衛·惠爾頓絕對不在乎……」
惠爾頓夫人冷冰冰地回答:
「不錯,他為了救我們,不會在乎什麼事情的。你是不是要告訴他,我們是在中非,被扣押在卡索塔!」
「當然。我找你,就是為了這個。」
「我丈夫不會憑空聽信你的話的,他不至於聽你一說就冒失地跑到卡索塔來!」
「他肯定會來的。如果我給他帶去他妻子的一封親筆信,信上說你處境危險,而我尼古魯則是你的忠實僕人,我是冒死從非洲逃出去報信兒的,怎麼樣?」
「我的手永遠不會寫這樣的文字!」
「真的不寫?」
「不寫!」{ewcMVIMAGE,MVIMAGE,!07200190ˍ0308ˍ1.bmp}
惠爾頓夫人想得很多,惠爾頓如果到卡索塔來,可能不但救不出她們去,自己也身陷囹圄。因為尼古魯這種傢伙毫無信義可言,一旦贖金到手,他一變臉就能把自己的丈夫扣起來,多賺一筆。
一想到這些,惠爾頓夫人便十分堅決地拒絕了尼古魯的要求,甚至連孩子與表兄的安危也不在乎了。
「你,你一定要寫這封信!」尼古魯威脅著。
「不寫!」
「那,你小心點兒,你應該知道在這兒的不是你一個人!你的孩子和你一樣也捏在我的手心裡,我完全可以……」
聽到壞蛋以自己的孩子相威脅,惠爾頓夫人的心都要碎了,她說不出話來。
「惠爾頓夫人,請你好好考慮一下我剛才的建議。一個星期以後,你必須把這封交給傑姆斯·衛·惠爾頓的信交給我!否則,你會追悔莫及的!」
這個葡萄牙惡棍說完以後,奸笑著揚長而去。他沒有暴跳如雷地大發脾氣,但是毒蛇一樣的陰險,更使惠爾頓夫人感到了無窮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