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時代,販賣黑奴的事還在大規模地進行。每年都有大批的黑奴從安哥拉、莫桑比克海岸被運出去,從海路運到世界上那些文明國家。
在海上闖蕩久了的胡爾船長很清楚這一點。
儘管這一帶不是販奴船應該經過的地方,他還是有點懷疑,剛才救上來的這幾個黑人是不是「瓦爾台克」號販運的黑奴?是一船黑奴中的五個倖存者?真是這樣的話,上了我的船他們就重獲得自由了。
這時,大家還在忙著救人。
惠爾頓夫人、娜安和迪克給黑人們喝了點清甜的淡水,吃了點富有營養的食物,看樣子他們能活過來。
過了一會兒,最老的那個黑人已經能說話了,看樣子他有60歲,能講英語。
「『瓦爾台克』號是被撞壞的嗎?」胡爾船長問。
「對。從剛才你們告訴我的日期看,那是十天以前了,漆黑的夜裡,我們正睡覺……」
「船員們呢?」
「我們爬到甲板上的時候,一個人也沒有了。」
「船員們是不是上了那條肇事的船?」胡爾船長問。「但願如此。」
「那條船沒有回來救你們?」
「沒有。」
「莫非那條船也沉了?」
「沒有,」上年紀的黑人說,「我們看見它趁著夜色逃了。」
這件事讓人震驚!根本不顧別人的性命,自己溜之大吉!
有些馬車伕也是這麼幹的,扔下被撞的人自己揚長而去。可這是在大海裡呀,幾乎不會再有什麼「過路人」!
胡爾船長知道海上類似的事發生過好幾次,他不得不一再向惠爾頓夫人說明。
胡爾船長接著問:
「你們的船從哪兒來?」
「墨爾本。」
「那麼,你們是黑奴?」
「不,先生!」上年紀的黑人趕忙說,同時挺直了身子,「我們是自由的美國公民,賓夕法尼亞人!」
「好的,朋友們,請相信,你們登上我的『浪子』號,不會影響你們的自由身份的。」
這五個黑人確實是賓夕尼亞人。上年紀的那個黑人,6歲時被從非洲賣到美國,趕上頒布了解放黑奴的法令,他很久以前就是自由人了。那四個年輕的黑人,他們的父輩就已經是被解放的奴隸了,他們生來就是自由人,沒給任何一個白人當過奴隸。他們甚至不會講那種不用冠詞、動詞只用不定式的「黑奴英語」,這種畸形的語言自南北戰爭以來正逐漸消失。
這五個黑人跟一個在墨爾本開農場的英國人簽了約,他們在那兒干了三年,掙了工錢,期滿回國。
他們搭上了「瓦爾台克」號,交了船費。12月5日離開墨爾本。17天之後的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他們被撞沉了。
當時他們正睡覺,剛剛相撞的那一刻,十分恐懼,他們飛快地爬上了甲板。桅桿斷了,船身傾斜;之所以沒有馬上沉沒,是因為灌進來的海水還不足夠多。
「瓦爾台克」號的船長和全體船員都不見了,也許掉進了海裡,或者有人碰上了肇事的船,那條船揚長而去,根本沒有救人的意思,只剩下他們五個黑人,無望地被留在了沉沒了一半的船上了,所有的陸地距他們都超過了1200海里!上年紀的黑人叫湯姆,因為他的年齡、他的剛強的性格、他在勞動生活中所積累的經驗,使他成了這些人的當然的領袖。四個年輕的黑人年齡在25—35歲之間,他們是:奧斯汀、阿克德洪、埃瑞爾、老湯姆的兒子巴德,他們身體壯實,勇武有力,如果在中非的市場上肯定能賣到好價錢。雖然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可怕的磨難,我們照樣能到他們那種強有力的黑人特徵和北美正規學校自由教育的影響。
撞船後,湯姆他們翻不動傾斜的船身也離不開船,救生艇已經撞碎了。只好在船上等著,等著有船路過。然而海流把船沖離了航道,一點點漂到了這裡。
從撞船到被救的十天裡,他們只是從後甲板的艙房裡找到點食物,可是沒有淡水也沒有任何可以喝的酒和飲料。漸漸地他們都昏了過去。
船上另外的生靈是那條見到尼古魯就怒吼的大狗,它叫丁克,是只雙耳垂肩的猛犬。兩年以前,丁克在西非海岸剛果河口流浪時已經餓得半死了。正碰上「瓦爾台克」號的船長,船長收留了它,可是它似乎依舊很孤獨,好像是在懷念過去的主人。它大概是離開自己的主人的,銅項圈上刻著的「S·V」兩個字母,是它與過去那段歷史的聯繫的表徵。人們很瞭解丁克的那段歷史,然而面對這個不會說話的精靈,大家一無所獲。
丁克長得高大漂亮,比比利牛斯山區的狗還大,是荷蘭種狗的一種標本。它立起後腿時,足有一人高,面對美洲豹或大狗熊它也不會示弱的。丁克的毛很厚,長尾巴又粗又硬,跟獅子尾巴似的。狗整個來說是深褐色,只是嘴上的毛淺一些。
丁克不大願意和人接近,總是心懷悲傷的樣子。湯姆在「瓦爾台克」號上就注意到丁克似乎不愛跟黑人接近,雖然也看不出什麼惡意。也許是它在非洲流浪時,當地的黑人過它吧。遇難以後,丁克始終躲在另外的地方,不與湯姆他們接近,不知道它吃什麼來著。
一系列的巧合,使「浪子」號與「瓦爾台克」號相遇,使胡爾船長有了救人於危難的人道主義之舉。只要把這五個黑人帶到美國,這一義舉就算了。
遺憾的是,黑人們三年勞動的所有收入都隨流而去了。「浪子」號在瓦爾帕來索卸貨之後,就要沿岸上行,直到加利福尼亞。在那裡,湯姆他們會受到船主惠爾頓的盛情款待。惠爾頓夫人已經向他們保證過,到那裡,她丈夫會送給他們回賓夕法尼亞的路費和衣物。
得到夫人的允諾,黑人們很高興,心裡有了底兒,他們一方面感激惠爾頓夫人和胡爾船長,同時誠懇的報答之心也越來越迫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