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道元揮揮手:“於異,你先出去。”
於異沒辦法,只得出來,卻故意不走遠,以他耳力,十余丈的距離,哪怕蚊子叫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閻公業只要開口,就不可能瞞得過他,可惜他小看了柳道元,房中話聲未起,卻先起了一陣嗡嗡嗡的聲音,仿佛巨鍾敲擊後的余震,且久久不絕,除了這嗡嗡聲,於異耳朵裡竟是什麼也聽不見了,很明顯,這是柳道元弄出來的風雷之音,氣得於異頓足,卻是半點辦法也沒有。
閻公業與柳道元說話的時間並不長,不多會,嗡嗡聲停了,只聽柳道元道:“那你去吧。”
門隨後打開,閻公業走了出來,柳道元又道:“於異,你進來。”
閻公業沖於異一笑,還眨了下眼睛,一臉得意,一跨步便御風而起,於異急了:“師父,就這麼讓他走了。”
“你給我進來。”柳道元惱了。
於異進屋,柳道元臉一沉:“你這孽障,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白虎道人和玄玉三青三位師太頭上寫字,你簡直。”
“你等等。”不等他說完,於異已直跳起來,大叫:“你不能罵我,你沒有罵我的理由。”
柳道元氣極反笑:“我還沒有罵你的理由了,你到說說看,還要什麼理由才能罵你,今天要說不出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當然不能罵我。”於異一臉的理直氣壯:“我在尼姑光頭上寫字,當然不對,但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錯,就開個玩笑而已。”
“開個玩笑?”柳道元大怒:“有這麼開玩笑的嗎?玄玉三青乃是佛門高人,你居然寫什麼妖妖妖騷騷騷,你這不僅是對她們個人的污辱,而且是對佛門的污辱,你知不知道?”
“拉倒吧。”於異一撇嘴:“我雖然在她們光頭上寫了六個字,可也不是全無原由,你知不知道,她們這些所謂的佛門高人,居然聯手欺負我一個後生晚輩,把我生生困在冰柱子裡關了五天呢,就好象關著個猴子,就她們有尊嚴,我在她們光頭上寫字就是污辱,我就沒尊嚴,我給關冰柱子裡就是活該?憑什麼?就憑她們是光頭?光頭了不起啊?”
“你。”
“好吧,就算光頭了不起,這事是我錯。”於異伸手:“可與閻公業閻師兄做下的事相比,我這錯算什麼呢?向蠻夷走私精鐵,蠻夷打了兵器卻又來殘害我朝百姓,這兩者之間,孰大孰小,師父應該分得清吧,可你還一聲不響放走了閻師兄,他臨走還笑瞇瞇的,洋洋得意的沖我眨眼睛,師父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就因為他是三師伯的弟子,還是說我風雷宗從上到下都是一幫枉顧國法的走私販,閻師兄這麼做就是受了掌門。”
“你住嘴。”不等他說完,柳道元手一揮,一股勁風打進於異嘴中,把於異後面的話全打進了肚子裡,嗆得於異咳嗽不停,他雖咳得面紅耳赤,卻仍一臉不服氣的瞪著柳道元,有閻公業這個軟脅,柳道元一時也有些拿他無可奈何,鼓了半天眼珠子,只得道:“這事你不明根底,不要亂問,更不許亂說,對了,你在他們頭上寫字的到底是些鬼玩意兒,怎麼洗都洗不掉呢?”
“拿這個配水可以洗掉。”於異把裝六翼血嬰蚊血的小葫蘆拿了出來,柳道元接過,瞪他一眼:“你小子下次再給我這麼闖禍。”出門去了。
於異暗吐舌頭:“還好逮著閻公業這個冤家,否則這一關沒這麼容易過。”但柳道元對閻公業的態度卻讓他頗為不解:“難道風雷宗也真個參與了走私,風雷宗可是名門大派啊,這事要傳出去,江湖上非翻了天不可。”
於異心中,沒多少愛國愛民之心,狼屠子教他的,不過是走江湖,重信義,有恩必償,有仇必報,便如刀子,白晃晃進去,紅艷艷出來,至於砍的是誰?誰招我砍誰,不分對象,管你是神仙還是魔怪,大俠還是賊盜,不過於異少年人心性,好個面子,他也知道走私不是件好事,尤其走私朝庭禁賣的物資給蠻夷,更是受萬人唾棄的,風雷宗若真是一幫走私販,傳到江湖上,必然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而他又入了風雷宗,那不也成了老鼠之一,所以不太痛快,卻並沒有別的想頭。
柳道元到午後才回來,恨恨的瞪他一眼,很顯然,光給玄玉三青洗去頭上字跡是不夠的,必然還陪禮道歉做了小來,憋著氣呢,偏偏回來還發作不得,於異還攥著他的小辨子呢,可想那份難受,他的心理,於異到也大致能夠猜到,暗吐舌頭,小心翼翼,索性呆自己房裡不出來,免得柳道元另找借口收拾他。
他縮頭烏龜扮得好,連著幾天,柳道元找不到他的岔子,便在練功上捶打他,五福寺後山有一連串洞子,歷代高僧多有在中間苦修的,柳道元把於異帶去山洞裡,每日督促他苦練,又親自上陣給於異試手,中間自然難免讓於異吃點兒苦頭。
於異知道柳道元心裡憋著氣呢,柳道元越折騰,他越是好笑,也不叫苦,柳道元讓他練他就練,讓他攻就攻,挨了揍也不聲張——師父給徒弟喂招,那是好事啊,挨兩下有什麼了不起的。
他這個態度不錯,柳道元慢慢的也就消了氣,不過對他的練功卻抓得很嚴,於異進展神速,但主要是招法的攻防上,要知柳道元出道已垂數十年,斬妖屠魔,何止百數,打斗經驗豐富無比,天天這麼對拆,於異怎麼可能不長進,除非他是豬差不多,反是陰風的進境不大,不過也正常,罡氣的進展從來都是很慢的,他一月把大撕裂手練到六丈長,一天將風雷神罡練成兩層,其實不是練出來的,只是把體力的願力照著大撕裂手和風雷神罡的氣路走了一遍,借的是願力的勢,而不是自己練出的功,真要靠自己練,他就是絕世的天才,到現在這個水平也至少要三五年功夫,只怕還不止,柳道元號稱風雷宗千年一出的天才,打個基礎也花了一年呢。
但陰風不成,陰雷不響,柳道元就不給他解除龍虎雙環的禁咒,解不了禁咒,就不能練大撕裂手,這讓於異很憋氣,不過也沒有辦法。
還有一件事很奇怪,於異就想不透,柳道元怎麼要借五福寺的後山洞帶他練功,怎麼不帶他回風雷宗去呢?到也古怪,不過他也懶得問,風雷宗了不起麼?有種解了龍虎雙環,小爺自練大撕裂手,懶得伺候你。[]
山洞裡一訓就是小半年,於異長進非常大,他看得出,柳道元對他的進境也頗為滿意,不過不知為什麼,他覺得柳道元心中不高興,偶爾出去,一去三五天或者十來天,回來往往幾天不說一句話,只是抱著酒葫蘆一個人發呆,柳道元最初給於異的印象,就是廟裡的笑和尚,萬事笑嘻嘻,非常好說話,與江湖上聲名赫赫的黑面雷神完全對不上號,但這麼發呆的時候,於異卻感覺到了他的威嚴,那種沉郁中的張力,讓人不自覺的心生畏懼,這也是於異老老實實練功而不太敢乍毛的原因,他感覺到現在的柳道元就象一座隨時將要噴發的火山,他可不願輕易去撩撥,觸那個霉頭。
眨眼春末,這一夜於異練完功,柳道元突然叫他到面前,道:“風雷宗和絕狼爪上的功夫都差不多了,你試試大撕裂手吧。”說著捏訣去於異腕上一指,龍虎雙環竟同發異嘯,隱隱有龍虎之音。
“試試大撕裂手?”於異一時間驚喜交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明明還沒練成陰風啊,柳道元怎麼就讓他練大撕裂手呢,不過也管不了那麼多,雖然柳道元並沒有取下雙環,但聽得雙環異嘯,如龍虎出籠之音,他便知道禁咒已解,舉手運功,雙臂頓時飛速變長,讓他喜出望外的是,雙臂長到六丈多長,卻沒停止,仍在不斷的變長,最終一直長到十丈有余,這小半年來,他從來沒有練過大撕裂手啊,怎麼大撕裂手反有這麼大長進呢?不過隨後一想也就明白了,他大撕裂手上功夫來自願力,這段時間雖然沒練大撕裂手,可對風雷神罡和絕狼爪的練習,卻加快了願力的轉化吸收,這會兒轉到大撕裂手,只不過是氣路改一下而己,增長的願力自然也就帶動了大撕裂手的長進。
“呀呵。”他驚喜交集,縱聲狂叫,猛竄出去,雙臂狂舞,撕、扯、兜、抓,也不講招式了,就是一通亂舞,逮著什麼是什麼,滿山的樹木山石通通糟了殃,更有那驚起的虎豹豬狼也同時倒了霉,挨著的死,擦著的亡,跑的斷了腳,飛的沒了毛,如瘋如魔,如癲如狂。
於異同時發覺一樁異象,雙臂舞動時,隱隱有龍虎之音,左龍右虎,怎麼會這樣呢,大撕裂手的秘籍上只說隨著功力的長進會有風雲雷電四象,可沒說龍虎之音啊,不過於異稍一留意就明白了,與大撕裂手無關,異聲來自龍虎雙環,他一留意之下發覺,雙手舞動時,竟仿佛是龍虎在盤旋咆哮,仿佛不止是雙爪在撕扯,而是一龍一虎在撕扯,威力大增。
“這是一對好寶貝啊,左手龍右手虎,龍翔虎躍,龍扯虎撕,何物可擋。”於異驚喜交集,將功力運轉到極致,又配上風翅去空中舞了一番,時而沖天,時而鑽地,左旋右繞,靈活之至,他的感覺,有了風翅的配合,大撕裂手的威力又增三成,舞到盡興,忍不住縱聲長嘯,只覺痛快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