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六順叫道:「鳳嬌姑娘,不要逼張公子了,不要說四大世家,便是五大門派,要李青龍退出巨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青龍會實在是太強了。」
金鳳嬌道:「但今天的青龍會,已不是一個月前的青龍會了,四大世家未必對付不了它。」
水六順搖頭:「只要李青龍還活著,四大世家就沒人是他對手。唉,若是江南第一劍朱環朱大俠還活著就好了。」
他說的是實情,除了二十年前過世的江南第一劍朱環,四大世家確實無人是李青龍對手。金鳳嬌有氣也無處發,看著張劍五個,眼中冒火,喝道:「滾,都給我滾。」
水蓮柔模糊的淚眼裡看見張劍五個狼狽而去,若在一刻鐘前,她一定會覺得很好笑,但現在她卻笑不出來了。一刻鐘前天是藍的,而現在,她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黑暗。
她擦擦眼睛,看著一靈,這個只一眼就叫她意亂情迷的男子,方纔她還在為這種不可思議的感情掙扎,但現在已經不必要了。
「你走吧,王公子,我現在真的不留你了。」她的聲音仍如往日般溫柔,但這種溫柔卻只叫人心酸。
一靈看著她淒然欲絕的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這微笑比痛苦更要千百倍刺痛人的心。一靈的心裡突然湧起無盡的柔情,心底有一個聲音在狂叫:「我要保護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他深吸一口氣,叫道:「水小姐,不要再傷心了,叫人帶我去找劉湘,我幫你要回那支鏢。」
一眨眼間他彷彿換了一個人,他的聲間並不大,但兩眼雄光威發,那種虎視天下的氣勢,便好比胸中藏著百萬雄兵,又好似一個撐天的巨人,要把五嶽盡踏為平地。
這是昔年的絕世之雄天龍的本像,終於由於情魔的刺激,誘發出來了。
情魔為情而生,為情而死,情到深處,無所不用其極,體內所有的東西,自然都會毫不客氣的利用。
蘇大發不自覺的一個踉蹌,退了兩步,水六順、水固父子卻一齊站起,金鳳嬌張大了嘴,水蓮柔眼中一亮,杏眼圓睜。
「王……王公子,你……你……」一下子,她竟說不出話來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面前這個青年,突然間會發出一種類似於帝王的氣勢,給她一種居高臨下的壓力。
好不容易靜下心來,水蓮柔道:「王公子,你方才說……能幫我們把鏢要回來?」
一靈點頭:「是。」望向水六順道:「劉湘劫了鏢,一定先回他的白旗香堂所在地,白旗香堂在白馬鎮,老伯,你叫人帶我去。」
「不,我親自帶你去。」水六順響亮的叫,當先出廳。一靈霸王般的氣勢,竟叫他自然而然的懾服,心中竟沒有半絲疑惑。
水蓮柔、金鳳嬌對望一眼,齊道:「我們也去。」
一路上,兩女緊隨在一靈馬旁,不時拿眼看他。兩女的心,都叫這有著霸王氣勢的神秘年青人吸引了。
有些人牛皮吹破天也沒人信,有些人一句話不說卻人人信服,兩者相差的就是氣勢。一靈叫水六順不疑讓兩女雌伏的,就是天龍潛藏於他身上的霸氣。
到傍黑時分,一靈一行人才到白馬鎮,問著白旗香堂,直闖進去。
劉湘的白旗香堂裡,正大擺酒席,數千人在胡吃海喝,有幾名弟子見一靈一行人闖進來,上前攔阻。一靈手一揮,這幾名弟子便如稻草人般飛了起來,砸在酒席上。
數千人一下子靜了下來,前席上一條漢子霍的站起,正是劉湘。
幾天前一靈都還和他打過交道,一眼就認了出來,但幾天前一靈是個光頭和尚,這時卻一頭長髮,劉湘不免有點認他不出,只覺得面熟。
一靈緊吸著劉湘的目光,沉聲喝道:「劉湘,你過來。」喝聲如雷,滾滾在大堂裡轟響。
劉湘心中不自覺的發緊,彷彿前面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山,一尊天神,心中不由大駭,他到底是定力高深的一流好手,一摔頭,避開一靈的眼光,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再看著一靈,一步步走近:「你是誰?」
一靈眼光如電,幾乎要直透入劉湘心底,冷笑道:「幾天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不看我頭髮,你看我是誰?」
劉湘狐疑的盯著一靈的臉,驀地裡打個冷顫,連退數步,臉上的神色,如見鬼魅。
水六順水固父子及金鳳嬌兩女站在一靈背後,將劉湘的神色盡收眼底,不禁又是興奮,又是驚疑,顯然劉湘認出了一靈,看他嚇成那個樣子,難道他們從長江裡撈出來的這個神秘的年青人,竟是個不可一世的人物?
劉湘手腳發軟,指著一靈的手竟有些打顫:「你,你是……仇……」
一靈點頭:「好,你總算還認得我,那麼請你給我個面子,把今日劫水老鏢頭的十箱珠寶還給水鏢頭。」
坐席的幾千白旗弟子頓時鼓噪起來,劉湘認出了一靈,他們可沒認出來。幾千人一齊出聲,可把一靈身後的水六順金鳳嬌幾個嚇矮了一截,不自禁的擔心起來。
劉湘看看身後,再看看一靈。
「這……這……」他說不出話來,他不好答應,可也不敢拒絕。他本是黑道上響噹噹的人物,殺人放火眼也不眨的梟雄。但他怕一靈,他不能不怕,連李青龍陸九州都怕一靈,他劉湘憑什麼不怕?
一靈緊盯著劉湘的目光,胸中氣勢如海潮狂漲,沉聲喝道:「劉湘,爽快點,休惹翻了我性子,翻臉不容情。」
劉湘清清楚楚的感應到一靈氣勢的漫天狂漲和逼迫,禁不住再退一步,一咬牙,手一揮:「將珠寶抬出來。」
旗下弟子雖然鼓噪,但青龍會會規甚嚴,便有弟子抬出十個大箱子。
水六順幾個又驚又喜,看一靈,一靈手一揮:「上去看看。」
水六順水固上前,箱上鏢局和僱主共帖的封條還在,仍不放心,又開了一個箱子,果是珍寶。對一靈道:「不錯。」
一靈點頭,蘇大發到外面叫了車子抬夫,將珠寶裝上。
一靈看著劉湘,抱拳道:「多謝旗主,請旗主上復龍頭和小姐,就說故人問安。」
一靈幾個退出大堂。
身後傳出白旗弟子的鼓噪,接著是劉湘的喝聲:「你們難道沒認出他是誰,他是……」
後面三個字他放低了聲音。水六順金鳳嬌幾個尖起了耳朵,卻仍然沒聽清。但心中駭然的感覺卻更是有增無減,因為就在劉湘低低的聲音後,數千人的鼓噪聲突然就停止了,便好像這幾千人一下子全給人掐住了脖子。
能嚇到青龍會旗主這個樣子的,他是誰?
水六順父子尤其是金鳳嬌兩女,心裡不住的琢磨。
出鎮不久,天即黑透,趕到另一個小鎮已是半夜時分,夜裡也不及說什麼感謝的話,大家歇宿。
一靈身份超然,一個人一間房,他仍是盤膝坐夜,看看子時已至,身體裡卻並無異樣,記得中午也是毫無感覺,一靈心中詫異,想:「莫非狐女是嚇我的?」捉摸不透,也就不管他,自顧自深入禪定。
不知過了多久,一靈心中忽生感應,睜開眼裡,原來天已經亮了,門上傳來剝剝的叩門聲。
「王公子,醒了嗎?」是金鳳嬌的聲音。不過一靈感覺得到,水蓮柔也在邊上,他幾乎透過門板看見了兩女花枝般的身子,心眼裡頓時滴溜溜的活起來,嗯了一聲道:「沒醒,還做夢呢。」
門外愣了一下,隨即格格笑了起來,問道:「夢見了什麼沒有。」
「夢見兩個大美人來敲我的門,也不知是真是假。」一靈打開門,故作吃驚:「哎呀,原來是真的。」
金鳳嬌笑得花枝亂顫,水蓮柔雖端莊持重,也是抿嘴笑個不了。
三個到店中,叫來早餐,金鳳嬌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突發嬌嗔,對一靈道:「喂,你不老實。」
一靈看看手,又看看腳,訝道:「我碰著你了嗎?沒有啊。」
他的樣子實在很有趣,水蓮柔忍不住撲哧一笑,金鳳嬌也笑了,卻強忍著,嘟起嘴:「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的名字,青龍會幾千人,聽到你的名字,立即就像給人割斷了喉管一般,憑王一靈三個字,怕沒有這麼大的威風吧。」
一靈一翹大拇指:「小姐真聰明,一下子就揭穿了我的掩身術,我果真不是叫王一靈的。」
「那你叫什麼?」兩女齊問。
「我叫王靈官。」
「王靈官?」兩女凝神思索,記憶中似乎沒有這樣一個人物。
「王靈官也不知道?」一靈訝道:「你們看過戲沒有,就是那些……嗯……捉鬼的戲。」
兩女登時都明白了,金鳳嬌捶他:「哎呀,你又騙人。」
一靈笑著躲開,故作冤屈道:「沒辦法啊,我說我叫王一靈你又不相信,那只好是王靈官了,靈官捉鬼,劉湘他們大概是小鬼變的,所以特別怕我這靈官。」
金鳳嬌大發嬌嗔,水蓮柔抿嘴嬌笑,兩女本生得極美,這一嗔一笑,小女兒態畢露,當真艷比嬌花。客棧中同食的行旅,不論老少,都看得眼光發直,心中都覺奇怪,看一靈,濃眉大眼,粗布灰鞋,實在也不怎麼出眾,怎麼就能逗得這兩個美人這麼開心呢?
他們哪裡知道,一靈體孕情魔,正是天下所有女人的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