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金鳳嬌兩個吃了早餐,水蓮柔笑道:「下樓去吧,只怕那五個早等得不耐煩了。」心裡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呢?」而心兒立即就給這個念頭嚇得咚咚直跳了。
金鳳嬌一撇嘴:「哪怕他五個去跳長江呢,我才不急。」眼珠一轉,笑道:「我有個主意,考考這五個大笨蛋,看也有一個聰明的沒有。」拿過一張紙,一支眉筆,在紙上畫個合手的美人,旁邊寫兩個字:禾日。
水蓮柔不懂道:「這是什麼?」
「這是進香。」金鳳嬌笑道:「美人合手,代表我兩個,禾日相迭乃是個香字,意思是我兩個要去進香,看他們猜不猜得出。」
水蓮柔笑著戳她額頭:「你這個鬼丫頭。」
兩個下樓,躲到門背後,叫丫頭來吩咐了,拿了紙出去。
丫頭叫紅菱,是水蓮柔的帖身侍僕,跟著未來的姑奶奶學,不大給鄒青雲五個好臉色看,冷著臉到廳上,道:「這裡有一個謎語,誰猜中了,姑奶奶有賞。」
張劍五個一擁而上,看了紙上的畫和字,頓時大發怪論。
錢有仁道:「我猜中了,我猜中了,小姐想去插秧,大家看,這裡明寫著,一雙手在日頭底下插禾嘛。」
兩女在裡頭大笑,水蓮柔做了個插秧的姿勢,金鳳嬌輕罵:「插你錢呆子個頭。」而紅菱果然就罵了:「插你個頭。」
鄒青雲搖頭:「哎,錢兄差矣,小姐萬金之體,怎麼會下田插秧,這畫上是說,小姐在讀詩,讀的是一句『鋤禾日當午』,因此謎底應該是午時,小姐午時有約。」
金鳳嬌在裡面又罵了:「約你個鬼。」紅菱則在廳上道:「那你就回家等著吧,笨蛋。」
王家兄弟猜謎不行,眼見錢、鄒兩個明明都有道理,卻又都錯了,於是口也不敢開了。
張劍見紅菱望過來,試探著道:「是不是一招武功?」
紅菱強忍著笑,道:「那你就試著拆解看看。」
一靈在邊上坐著,耳中卻聽出了金鳳嬌兩女就躲在門背後偷笑,不知如何腹中一熱,竟強烈的產生出一種爭強鬥勝的慾望。
他走到紅菱面前,看一下那張紙。
紅菱笑道:「怎麼,這位公子也想猜猜看?」
張劍五個都以鄙夷不屑的眼光看著一靈,自己不行,卻並不妨礙他們看不起別人。
一靈不看他們,看蘇大發:「蘇大哥,城裡哪座廟宇香火最盛?」
蘇大發愣了一下,道:「是水月庵,怎麼,兄弟要去上香?」
一靈搖頭:「不是我,是你家小姐,你備車吧。」
蘇大發還在發愣,金鳳嬌卻拍著手走了出來,嬌聲道:「你就是我們昨天救的那個人了,心眼兒倒還不笨。」
一靈本是斜對著門口,這時轉過身,眼前頓時一亮,心中暗讚:「好一個美人兒,與那水蓮柔倒恰是一對兩枝花兒,只不過一個是迎風招展,一個是幽香暗放。一動一靜,各具其美。」心裡想著,四目相對,他眼中自然而然放射出一股強大的莫可抵禦的魅力。這種魅力是情魔積百年御千女練成的魔功。金鳳嬌頓時也和水蓮柔一樣,給他一眼看得臉發紅,身發軟,心狂跳。
追金鳳嬌的男子成百上千,她不像水蓮柔,要麼不動情,要就定一個。她是來者不拒,挑挑撿撿,見的俊男多了,卻沒一個人能像一靈般,給她這種感覺。
金鳳嬌即激動,又不甘心,退一步,挽著了水蓮柔的手,眼光去一靈的臉上一溜,道:「你叫什麼名字?」她的話聲很平穩,水蓮柔卻通過她的手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心中暗叫:「天啊,這花心女竟動了情。」一股酸味,平白無故的從水蓮柔心底翻起。
「一靈,王一靈。」一靈答。
「一靈?這名字好熟。」金鳳嬌美眸往一靈臉上看去,一靈微微一笑,金鳳嬌竟然看呆了,好一會才醒悟過來,忙側轉頭,臉卻已經紅了,心中暗歎:「他笑起來看好看。」
蘇大發走進來稟報:「車子準備好了。」
金鳳嬌轉頭看水蓮柔:「好吧,我們去進香。」說著話,眼光卻又在一靈臉上溜了一下,那意思,一靈如何不明白,但也就是太明白了,突然引發了一靈的警覺,心中暗叫:「哎呀,我是怎麼了,我總共只有七天的壽命,現在也不知過了幾天,怎麼還可去勾引女孩子?該死。」
心中罵著自己,抱拳作個環圈揖,道:「多謝各位公子小姐救命之恩,我這就告辭了。」
兩女幾乎同時一震,齊叫道:「怎麼這就走呢?」
水蓮柔自出來一直不敢與一靈眼光相對,這時勇敢的看著他,道:「王公子,你的傷還沒好全呢,留下來休養幾日吧。」
金鳳嬌道:「對,住幾日,先陪我們去進香。」眼光一溜:「謎底可是你猜出來的呢。」留戀之意,再明顯不過。
但此時一靈心中,佛心與純樸的赤子之心牢牢佔據上風,搖搖頭,道:「我的傷全好了,不好意思再打擾小姐,多謝小姐。告辭了。」作一個揖,轉身出門。
他一轉身,兩女的心都好像給勾走了一般,水蓮柔還強自克制,金鳳嬌卻是一臉的留戀幽怨,正恨開不得口,卻天降救星,一條漢子直衝進來,若不是一靈閃得快,一定撞個滿懷,那漢子一個踉蹌,一靈慌忙一把扶著。這下自然走不了了。
兩女大喜,看那漢子,卻都是一驚,水蓮柔已叫了起來:「二哥,你怎麼了?」
這漢子是水蓮柔的二哥水固,這時一臉慘白,半軟在一靈懷裡,竟是跑脫了力,嘴大張著,呼呼喘著氣,卻說不出話來,只用手指著。
趟子手蘇大發最是乖巧,慌忙到裡面請了老爺水六順出來,一靈則扶水固到椅子上坐下,人家出了事,他當然不好說要走,便在邊上站著。
水六順出來,水固也回過氣來,登時哭道:「爹,鏢給劫了。」
「什麼?」水六順手裡托著一個水煙壺,一激靈,手抓緊,煙壺應手而扁,壺中混濁的老煙槍水激射而出,廳中登時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煙味。
水固今年快三十了,是條堅強的硬漢子,砍下腦袋也不皺眉頭的人,這時他卻在哭。
水六順今年六十歲,江湖上闖了大半輩子,經過不知多少大風大浪,平素再大的事,也莫想讓他的手抖一下,今天卻捏扁了心愛的水煙壺。
只因這支鏢太大了,那是十箱奇珍異寶,價值是三十萬兩銀子。
水六順一生的積蓄再賣了祖傳的房子典了家中的一切,大約有三萬兩銀子,剛到鏢銀的十分之一。
「天啊。」水六順仰天長叫:「是我錯了,我該親自護鏢。」
這支鏢太大,因此水六順用了一個小小的計謀,將珠寶箱子混裝在十車藥材上。更只叫兩個兒子護鏢,以叫黑道賊匪堅信那不過真是值不了幾個錢的藥材,沒想到卻失算了。
「在什麼地方失的鏢,是誰劫的?」他問。
張劍幾個紛紛叫:「是誰,吃了豹子膽了。莫非不知六順鏢局與武林四大世家的關係?」「我叫爹爹派人去捉。」「我們出水軍助戰。」
水固掃了一眼張劍五個,搖搖頭:「在黃蜂崗,是青龍會的人幹的,領頭的是青龍會白旗旗主劉湘。」
張劍五個人都啞了。
江南黑道武林多少對四大世家存有懼意,但青龍會除外。青龍會好手之多,人手之眾,四大世家從來都清清楚楚,因此對青龍會也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江寧府幾個欺軟怕硬的衙役,嚇唬老百姓也還罷了,敢去惹青龍會?敢去捉劉湘?就算他敢,有這個本事嗎?
青龍會橫行長江,金陵水軍曾與李青龍打過幾仗狠的,可惜每一次都打敗了。以致到後來,每一任的水軍都統都竭力避免與青龍會打仗。
水六順一屁股坐倒,一口氣回不過來,竟昏了過去。
水蓮柔大驚,哭叫:「爹爹,你怎麼了?」
一靈走過去,伸指在水六順人中上一點,水六順哎呀一聲回過氣來,睜眼看著女兒的淚臉,登時老淚長流:「蓮兒,鏢局完了,水家完了。」
水蓮柔抱著父親,想說兩句安慰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來,只有默默的流淚。
青龍會太強,這支鏢無論如何也奪不回來,鏢太大,六順鏢局無論如何也賠不起。水家已走到了絕地。
金鳳嬌柳眉倒豎,叫道:「蓮姐是我金家未來的媳婦,水家的事,就是我金家的事。李青龍這麼做,不是公然欺負四大世家嗎?我找他去。張劍,你去不去?」
張劍漲紅了臉,道:「爹爹多次告訴我,惹任何人都沒關係,若是牽涉到青龍會,要出頭,一定要先告訴家裡。」
事實上同樣的話金龍瑞也給金鳳嬌說過多次。青龍會實在是太強大了,與它作對,所有人都一定要考慮一下後果。
金鳳嬌一頓足:「我不管,要麼你就跟我去,要麼你就滾,我再也不要見你。」
張劍囁嚅著難以回答,臉漲得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