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英心中大是得意,手一托:「起來罷。」
船老大只覺一股力道托著自己身子,便如一隻無形的大手,將他直托出來,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楚天英這一戰痛快之極,但事後與龍玉鳳說起,卻是心中沉重,鹽幫上下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仇恨,只能用不共戴天四個字來形容,惹得鹽幫如此痛恨,楚天雄做下的事,只怕真不是那麼光明正大,而若真像船老大所說,楚天雄是先與解武結拜,然後再出賣解武和鹽幫,還親手殺瞭解武,那不僅僅是不夠光明正大,而簡直是卑鄙無恥。
兩人商議半天,都有些吃不住,兩人都絕不信楚天雄是那種卑鄙小人,然而鹽幫表現出來的那種仇恨,又決假不了。
龍玉鳳沉呤道:「也許這中間另有曲折,或許是鹽幫誤會了大哥也不一定。」
楚天英道:「一定是這樣,不行,不能讓這些人誤會我大哥,損了他的名聲,我得把這件事查清楚,嫂子,我們索性上鹽幫老巢裡去,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見識了楚天英驚神泣鬼的身手,龍玉鳳知道,無論是龍潭虎穴還是刀山劍林,都可去得,而且也確實關心楚天雄的所作所為,點頭同意。
鹽幫總堂在青木關,兩人在江北岸下了船,改走陸路。
龍玉鳳道:「若這麼明打明去問,只怕問不出什麼來,不如我們喬裝改扮,這樣容易查出真像。」
楚天英愛的就是新奇,連聲叫好,龍玉鳳改換了男裝,再把雪玉般的一張臉染得黃了,自信若不知根底,鹽幫上下絕認她不出,而楚天英頑皮,去弄了一把白鬍子來,扮成一個老頭子,把包袱縛在背上,裝成個駝背,驚神弓則用一個爛琴盒裝了,一步三哈腰,滑稽透頂,龍玉鳳若非心情沉重,實在要笑得肚子疼。
兩人行了一日,離青木關已然不遠,這夜在一個小鎮上歇了,睡到半夜,楚天英耳中隱隱聽到哭泣之聲,他天生好管閒事,立時睡不住了,爬起來,問店小二,店小二長歎一聲,說道:「說來也是淒慘,兩個月前,鹽幫的人想造反,卻給官府事先偵知了,調集大軍清剿,殺了個血流成河,死的人多了,官家不耐煩埋,便把屍體拖到鎮外的鱷魚湖裡,拿來喂鱷魚,這哭的便是鹽幫死去的人的親屬,親人死了,連屍骨也撈不回來一塊,心中苦楚,白天又怕官家捉拿,只趁夜裡到湖邊哭奠。」
楚天英聽了驚心動魄,這時龍玉鳳也起來了,兩人同一心思,問了路徑,一齊出店來,趕到鎮後鱷魚湖邊,遠遠的便見火光一片,哭聲不絕,越近,哭聲便越淒側,兩人到湖邊一個小山上,放眼望去,只見環湖里餘,擠滿了燒紙哭奠的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火光明滅中,個個淒然欲絕,若是一兩個人這麼痛哭,只會讓人覺得心中淒慘,而這麼我人一起哭,便不免讓人看了心中發寒,尤其想到可能牽涉到楚天雄,兩人更覺一陣陣發虛。
不是楚天英兩個對楚天雄的信任有了動搖,兩人始終不信會是楚天雄害了這些人,但心中的淒然油然而生,卻是抑制不住。
龍玉鳳腳跟發軟,不敢再看,楚天英本有心下去打探一番,卻怕看那種淒慘的場面,只得打消念頭。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見人家的傷心事,幾張淚臉一哭,他鐵打的骨頭立即就軟得像麵筋,而且他更怕這些人當著他面罵起他大哥來,那時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轉身回鎮,走到半途,遠遠的忽聽得一個女子的尖叫聲:「救命,救命啊。」
叫聲自左首山腳下傳來,楚天英叫聲:「快去。」當先奔去。龍玉鳳自服了九葉靈芝後,自覺神清氣爽,刀法上還不覺得怎麼樣,輕身功夫卻是大有長進,只不過與楚天英那如鬼似魅的身法比起來,仍是差得太遠,楚天英的聲音還在耳邊,人已走得無影無蹤。
楚天英心切救人,兩個晃身便到了山腳下,但見傍山一座宅子,大門洞開,裡面黑黝黝的,無有半點燈光,但他內功有成,視黑夜有若白晝,院中情況盡收眼底,但見院角伏了一人,也不知是死是活,廊下花窗打塌了一角,便在這時,屋中深處,又傳來一聲微弱的救命聲,正是先前那女子的聲音,顯然正受殘害。
楚天英心切救人,再則他也從不知一個怕字是怎麼寫的,更無半分遲疑,循聲急進,過客廳,從側門穿進,連過數間屋子,卻並不見那女子,這屋子構築古怪,屋屋相連,每間屋子都是四扇門,推任何一扇門,進去的都是同樣的一間屋子,同樣大小,同樣四扇門,楚天英性子急,身法又快,一路不停,瞬時間連過了百十間屋子,那些屋子卻仿似無窮無盡。他焦燥起來,加速飛奔,又不知過了幾百間屋子,卻仍不見出路。
「這屋子有鬼。」他霍地立定,張目四顧。
「惡鬼臨門,無常索命。」驀地裡陰笑聲起,左首門後現出一個鬼怪。這鬼怪做無常鬼的打扮,頭上一頂尖帽子,拖著尺長的舌頭,手中執了一根哭喪棒。
楚天英一怔,霍地裡仰天長笑,直笑得按著肚子彎下腰去,他九幽門萬事不離鬼,可說是裝神弄鬼的祖宗,而這人竟到他面前扮鬼,也實在太過好笑。
那無常鬼見他不懼反笑,焦燥起來,哭喪棒一引,當頭砸下。哭喪棒外面裹以白紙,裡面卻是一條鋼鞭,風聲急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