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 正文 第六卷 離別-4
    (10)

    喬燃驚訝的看著林嘉茉,隨即恢復了往日的神態,笑了笑說:「嘉茉,你怎麼跟間諜似的呀?你真不應該和方茴他們報經濟,應該去報刑偵。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和你一個考點,但那幾天都沒碰見你,本身就覺得有點奇怪。剛才何莎問我你是不是要復讀,因為她和你一個考場但都沒看見你去考試。喬燃,我沒跟你開玩笑,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嘉茉焦急的問。

    「不是復讀……是出國,我爸媽已經幫我安排好了,去英國。」喬燃平靜的說。

    「你說什麼?!」林嘉茉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怎麼不早說?幹嗎不告訴我們?你到底想怎麼著啊!」

    「對不起,但確實沒想告訴你們,我想等我走了之後再跟你們打招呼。我不想大家因為我傷心難過,你知道麼,我這輩子最幸福快樂的日子就是和你們一起,我希望留在你們心裡的是我們彼此最開心的樣子。即使以後我們不在一起了,回想起這段日子,也都是大傢伙的笑容。」喬燃認真地說,「而且……我覺得我沒法面對她的臉,當她知道這件事時,不管她露出什麼表情我都不敢看到……」

    「膽小鬼!」林嘉茉流著淚說。

    「呵呵,我一直都是膽小鬼。」喬燃笑著低下了頭。

    「你什麼時候走?」林嘉茉吸著鼻子說。

    「二十號。」

    「二十號?咱們不是定在十八號去青龍峽麼?你不去了?」林嘉茉驚訝地說。

    「嗯,這次沒辦法跟組織活動了。」

    「喬燃,你光說得好聽!這多殘忍啊!你能想像大家知道你不告而別後的心情麼?你那麼喜歡方茴,就讓她歡歡喜喜的回到北京之後,立刻得知你去英國了?」林嘉茉推著喬燃喊。

    「我啊,在她面前也就逞能這一次了,你以為我還有更好的辦法讓她多記住我一點麼?」喬燃望著遠方輕輕地說,「我一直說只要她快樂就好了,在她快樂的時候我離開,就不算食言吧?嘉茉,幫我保守這個秘密行嗎?」

    「好吧,這麼一會就兩個秘密了。你小子可不能出國就忘本啊!你要是敢忘了我們,我就把你這點事昭告天下!」林嘉茉白了他一眼說。

    「行!你昭告到英國都行!」喬燃向她伸出了手,林嘉茉緊緊握住了他的手,把他使勁從地上拉了起來。

    方茴拒絕了喬燃之後獨自跑下了樓梯,她坐在旋轉樓梯半截的地方,蜷起腿小聲哭了起來。和喬燃在這三年中一點一滴的事,就像過電影一樣在她腦子裡轉,一起做值日,一起做功課,一起回家,一起在丁香花前說的那些話都是揮之不去的溫暖回憶。可是再多的溫暖依舊不能換來一個擁抱,她有著自己倔強的原則。對於愛,她只要絕對或者零。

    樓上隱隱傳來了張信哲的《信仰》,方茴覺得這歌聲離自己越來越近,她茫然抬起頭,陳尋就這麼出現在她的眼前。他正趴在欄杆上凝視著她,對著她一字一句的唱「我愛你,是忠於自己忠於愛情的信仰,我愛你是來自靈魂來自生命的力量。在遙遠的地方,你是否一樣,聽見我的呼喊,愛是一種信仰,把你帶回我的身旁」。

    陳尋看著她唱完了整首歌,隨著尾音的結束,他跨過旋轉樓梯的欄杆從二樓翻了下來。方茴伸出手緊緊拉住他,他坐在方茴身邊,把她摟在懷裡說:「方茴,我愛你。」

    方茴說這是陳尋第一次特深刻的對她說愛,他們以前都不太好意思說這個字眼,但是那天他卻說了出來。雖然混著些酒氣但方茴還是感動得一塌糊塗,她把頭埋在陳尋懷裡,不住地重複這句話。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傻丫頭,我知道了。」陳尋輕輕撫著她的頭髮說。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方茴閉著眼睛問。

    「會。」陳尋回答。

    「會結婚嗎?」

    「會。」

    「會生小孩嗎?」

    「會。」

    「會有自己的家,一起買菜,做飯,刷碗,鋪床單,洗衣服嗎?」

    「會。」

    「會到老了,還這樣拉著手嗎?」

    「會。」

    「真的會嗎?」方茴流下了淚。

    「真的會。」陳尋抹掉她的眼淚,摟緊她說,「方茴,只有你是我永遠都不會失去的。」

    在離別之即,兩個人緊緊牽著的手成為了固執的堅守,那時候他們以為用自己的力量握住彼此就等於握住了未來,殊不知未來其實是誰也握不住的東西。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流再多的淚,說再多的話,再多的不捨與無奈也不能阻止時間的推移。酒醒了的學生和老師互相告別,三三兩兩的四散於已近墨色的北京城。不用說,明天必然又是新的一天。

    方茴他們按原計劃去了喬燃家,方茴先在路邊給她爸媽打電話,再確定了一遍,為了串供林嘉茉還分別和她爸媽聊了兩句,總算讓他們放心了。

    他們喝得多,頭還都有些暈,就一起推著車在平安大街上溜躂。趙燁走在最前面,他指著昏黃的路燈說:「我頭一次好好看晚上的北京,平時訓練也就一走一過,我發現這晚上和白天的感覺真不一樣啊,越黑暗,越美麗。」

    「我靠!丫是高了,都成喬燃了!」陳尋一臉驚訝,誇張的說。

    「你丫別順道擠兌我啊!人家趙燁感慨兩句怎麼了?哪個少女不懷春啊!」喬燃笑著說。

    「你大爺的!」趙燁蹬上車過去撞他。

    「你們都先別鬧了,咱們商量商量晚上幹嗎吧?」林嘉茉拉開他們說。

    「打牌啊!升級,我和喬燃對家,你和方茴對家,陳尋當方茴家屬一邊看著,咱們不加丫玩!」趙燁比畫著說,「要不打麻將,反正總算沒人管了,可勁折騰唄!」

    「我知道你特想讓我反擊你,說不帶你玩,讓你當嘉茉家屬,但我就不說,氣死你丫!」陳尋嬉皮笑臉的說。

    「滾你媽蛋!思想怎麼那麼陰暗啊你!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出個主意拐三彎兒!」趙燁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行了行了,都好好說!」方茴怕林嘉茉難堪,忙打岔說。[奇書網http://Www.Qisu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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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大家好不容易在一塊兒,別打牌了,買點好吃的一起聊聊天吧!」林嘉茉看著喬燃說。

    「打牌還能精神點,聊天還不一會就睡了。」趙燁搖搖頭說。

    「就是,就打牌吧,挺好的!」喬燃拍了拍林嘉茉的肩膀說。

    「不行!你們要都不去我自己買去,我和喬燃聊天!」林嘉茉掙開喬燃的手,有點激動的說。

    「哎喲,喬燃你什麼時候把嘉茉給收買了?還單聊,我可吃醋了啊!」陳尋擠著眼睛說。

    「別廢話,以後有你後悔的一天!」林嘉茉瞪了他一眼,騎上車往前面的一個小店舖蹬去。

    「她怎麼神神叨叨的?」陳尋不明所以的說。

    「不知道,我也覺得有點怪。」方茴抬頭看了看喬燃,可是一接觸他的視線,又馬上低下了頭。

    他們跟著林嘉茉往那邊騎去,還沒走兩步就突然覺得周圍的院子裡發出了「轟」的一聲,那種動靜很難形容,不是地震那樣的天崩地裂的感覺,也不是整齊劃一的吶喊,而是一種千萬人一起爆發的喜悅歡呼混合的別樣的情緒。幾個人面面相覷的看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在這時候林嘉茉突然從前面的小賣鋪裡跑了出來,她瘋狂的揮動著雙手,又蹦又跳的大喊:「成功啦!北京申奧成功啦!」

    短暫的呆滯之後,陳尋他們立馬扔了自行車向那個小賣鋪跑去,櫃檯上十幾寸的小電視正播放著中國代表團擁抱在一起的感人場景,店舖老闆使勁拍著玻璃,大聲嚷著:「真他媽牛逼!真牛逼!」

    五個人在狹小的小鋪子裡又跳又叫,打心眼裡歡欣鼓舞。

    陳尋摟著方茴說:「咱們都喝糊塗了,怎麼就忘了今天投票呢?我操,真是太爽了!咱北京能辦奧運會了!」

    「當年悉尼奧運會那屆就盼著,但是沒成功,這回2008年總算落停了!」方茴笑著說。

    「可不是!不過我就預感咱們這次肯定能行!真是太給勁了!」趙燁大聲說。

    「真不容易,你也預感准了一次!咱這次要好好慶祝一下!」喬燃說,「嘉茉,剛才怎麼個情形啊?」

    「我也不知道,就聽了個『thecityofBeiJing』就出去喊你們了!」林嘉茉遺憾的說。

    「我跟你們說,就兩輪投票就定咱北京了!特痛快!薩馬蘭奇還宣佈的慢悠悠的,弄得我心裡那抓撓!」店舖老闆接過話說,「不過我說,哥兒幾個甭跟我這慶祝了,巴掌大的地你們這一蹦,我覺得跟快塌了似的。你們要慶祝就去天安門啊!肯定不少人往那兒聚呢!」

    「對啊!走!咱們上天安門!」陳尋拍著巴掌說,「好好吼兩嗓子去!」

    「走走走!還囉嗦什麼啊?咱車還在大馬路上扔著呢!」趙燁擁著他們往外走,扭頭跟店老闆說,「大哥,謝謝您了啊!」

    「得勒!你們也替我喊幾嗓子!」店老闆笑著說。

    他們從小賣店出來,拿起車就直奔天安門廣場了,一路上又笑又叫,到了天安門一看,果然已經來了很多人,有的開著私家車在長安街上行駛,車後窗裡伸出了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有的聚集在國旗桿下大聲歡呼,有的一家三口在一起,舉著印著國旗的小紙旗和路邊的行人一起搖旗歡呼。

    陳尋他們看到這個情形只覺得熱血往頭上湧,他扭頭沖喬燃說:「咱們今天就橫穿長安街回你們家吧!從這一直騎到那邊!」

    「行啊!」喬燃說,「這就走!」

    「我們都沒事,你還帶一人呢,能行麼?」趙燁馬上跨上車說。

    「切!絕沒問題!誰掉隊誰是小王八!方茴,上車!」陳尋把方茴拉了過來。

    「行嗎你?要不……還是輪著帶我吧。」方茴坐在大樑上,抬起頭看著他說。

    「沒那個!別的可以輪,你肯定不能輪!踏實坐好了啊!」陳尋扶好車把說,「同志們!向著勝利,前進!」

    幾個孩子笑鬧著從天安門城樓前出發,在路上一起大聲唱「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惹得行人齊刷刷的看著他們,也有人起哄喝彩。後來騎得熱了,男孩子們乾脆脫掉了T恤衫,光著膀子蹬起了車。長安街上的華燈照在他們稚嫩單薄的身體上泛起了一片流光溢彩,北京的那個特別的夏日,因此銘刻上了青春的清新氣息。

    (11)

    他們騎車到喬燃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男孩們停下車就要往地上坐,方茴兩條腿都麻了,陳尋半托半抱才給她從車上弄下來。林嘉茉插著腰,指著他們說:「沒你們這樣的!騎那麼快!還比賽!累死我了快!」

    「就丫陳尋逞能!帶著方茴還騎那麼快!你要是慢點我們不就都停了!」趙燁喘著粗氣說。

    「少廢話!要不是你丫說比賽,我至於那麼拚命麼!」陳尋拿T恤擦著臉說。

    「都別扯淡了!我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樓電梯已經停了……」喬燃無力的從台階上走下來說。

    「啊!?」

    幾個人一起發出了頻率不起的慘叫聲。陳尋顫顫巍巍的說:「大哥,你沒搞錯吧?你們家可在17層!真得爬啊!」

    「你要願意飛我也沒意見!」喬燃白了他一眼說。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趙燁大聲喊。

    「行了行了,別叫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樓下來了群大尾巴狼呢!快點走吧,都拉著點扶著點,有的樓層可沒燈,摔下去我可不管啊!」喬燃招呼著他們說。

    知道再埋怨也沒有用,他們只好認命的拉起手,一層層爬起了樓梯。喬燃走在最前面,他拉著方茴,方茴拉著陳尋,陳尋拉著林嘉茉,林嘉茉拉著趙燁。幾個人就像兒時玩得遊戲一樣——手拉手向前走,我們都是好朋友。

    喬燃的手心有些微涼,他拉著方茴的力道恰到好處,多一分則重,少一分則輕,彷彿理智推算出的結果。跟著他的腳步不斷穩穩上升,方茴覺得安心,儘管對於喬燃來說,她感受的安心可能會有些自私。

    安靜的夜裡,源源不斷的台階和腳步聲構成了獨特的節奏,趙燁突然歎了口氣說:「哎,我覺得這樣上樓挺好的……」

    「嘉茉你是不是讓他佔便宜了?!讓丫發出這種感慨?要不咱倆換個地?」陳尋回過頭問。

    「去你媽的!」趙燁探出半個頭罵陳尋。

    大家都憋不住樂了出來,喬燃忙使勁「噓」了一聲,五個人像模像樣的挨個「噓」下去,又是一陣的笑。林嘉茉攥了攥趙燁的手說:「其實我也覺得就這麼走挺好的……」

    「喬燃,你喜歡的那作家怎麼說來著?黑暗那段!」陳尋朝前面喊。

    「在永遠的黑暗裡,一直走,就是天荒地老。」喬燃小聲的念著。

    每個人都沉默下來,那時他們並不明白天荒地老意味著什麼,他們只是為這樣的句子感動和感傷,因為在他們面前,雙手緊緊抓住的快樂是那麼真切,而前方即將到來的未來又是那麼不可預知。

    「怎麼都不說話啦?這詞多酸啊!我還琢磨著你們怎麼著不得遞兩句呢!」喬燃笑著說。

    「擱別人嘴裡噁心,你說出來味而就不一樣。」林嘉茉扁著嘴說。

    「喬燃,你給嘉茉灌什麼蜜湯兒了?怎麼今天緊抬舉你啊!不像話啊,你們倆可不許背著我們搞小動作。」陳尋扽扽林嘉茉的手說。

    「我說……」方茴抬起頭說,「咱們數著樓層呢麼?沒走過吧?」

    「沒有,放心,我數著呢。」喬燃拉緊了她說,「還有最後三層樓,看誰的意志最堅定啊!」

    他們終於爬上了十七層,忍不住歡呼了兩聲,喬燃掏出鑰匙開了門,趙燁第一個鑽進去,往沙發上一撲說:「我的媽爺子喲,總算到了!」

    「呦,剛才不還說在黑暗裡不錯麼?」方茴坐在他旁邊打趣說。

    「黑暗是不錯,可陽光也很美好啊!我是在黑夜就享受黑夜,在陽光下盡情曬太陽的主兒。」趙燁翻了個身說。

    「說白了就是二皮臉,賤命一條。」陳尋湊過去,一屁股坐在趙燁身上,趙燁驚天地泣鬼神的叫喚了一嗓子。

    「小點聲小點聲!我們家樓下是一個的心臟病的老太太,別嚇著人家,上回陳尋來就是,弄了特大的動靜,害得我被我們這片居委會大媽批評了半天,要不是電話費貴,肯定就直接連線倫敦通報我爸媽了。」喬燃拎了兩瓶可樂來說。

    「那咱們都坐地板上吧!鋪上個墊子,席地長談!」林嘉茉抱了個靠墊,坐在地上說。

    「屬你興致高,我看看你能說出點什麼來?」陳尋挨著她坐下來說。

    「瞎說唄!你們都坐啊!」林嘉茉招呼著說,「趙燁,快過來啊!」

    「行!」趙燁也坐下來說,「今天真是太痛快了,這小日子太滋潤了!真不想到明天啊!」

    「呵呵,高興得過明天,難受也得過明天。」喬燃靠在沙發腿上說,「高中再好,咱不也得上大學麼?」

    「對了,喬燃你報的建築吧?怎麼樣?有多少把握?」方茴問。

    林嘉茉悲哀的看了她一眼,喬燃卻跟沒事人似的說:「考上的把握不大,但我有把握以後一定能設計出非常漂亮的房子,在繁華的大都市裡,什麼巴黎、倫敦、紐約、當然還有北京,都有我的作品!」

    「夠牛掰的啊!」趙燁喝了口可樂說,「到時候別忘讓哥們兒也去沾沾光,剪剪綵什麼的!」

    「那是一定的!衝你這個頭兒,不讓你去托盤都可惜了!」喬燃笑著說,「你們呢?都考得怎麼樣啊!」

    「我和方茴必然是未來的計算機大師啊!」陳尋摟住方茴的肩膀說,「不是咱吹,我跟你們說,不出十年,絕對比爾蓋茨排老二,我們倆並列第一。到時候甭管你們在全世界哪兒,我們倆嗒嗒嗒一敲鍵盤,馬上鎖定你們位置。誰結婚了,誰生孩子了,誰搞第三者婚外戀了,誰也瞞不了我們!就這麼牛!」

    「瞧瞧你那點理想!就光惦記我們的隱私還想讓人蓋茨老二?不怕閃了舌頭!」趙燁不屑的說,「其實你們的任務很簡單,以後趕緊結婚生孩子,認我們這一幫人當干舅舅、干姨的。陳尋你丫瞅什麼瞅!我們都是方茴的娘家人,誰認你啊!」

    林嘉茉拍著陳尋大笑起來說:「逗死我了,你要成孩兒他爹得什麼樣啊?我可沒你們那麼多遠大理想,第一志願我必然沒戲了,我就想當個小會計,算算帳什麼的,你們要不怕記假賬就找我啊!」

    「沒追求!沒聽說現在的口號麼?『掃黃打非抓會計』,你就這麼深陷泥潭了啊!」陳尋假裝語重心長地說。

    「德行!」趙燁瞪了他一眼說。

    「你德行好!」陳尋回瞪了一眼說,「對了,說真的,北體大有戲麼?」

    「不太大。」趙燁搖搖頭說,「我媽也不想讓我一直打籃球,畢竟全世界就一個喬丹,我怎麼也到不了人家那水平,這碗飯不好吃。我估計我就直奔G大了,不過我那個專業牛逼!飛行器機械研究與製造!開玩笑呢,上天的活兒!」

    「喬燃快記著點!估摸著以後你們家電梯再壞了,趙燁肯定能幫上忙!」陳尋沖喬燃擠眉弄眼的說,喬燃很配合的點了點頭,趙燁又一通咆哮。

    那天他們天馬行空的海聊了一宿,不知不覺地就都睡在了客廳裡,不大的屋子被幾個孩子擠滿,橫七豎八的一點沒有避諱。半夜喬燃醒了一回,他看方茴縮著身子就去給她拿了床被,往她身上蓋的時候方茴睜開了眼,兩人在月色裡對視了一下,方茴低下頭輕輕說了謝謝,喬燃笑著說了沒關係。

    等早上起來那床被下已經裹了兩個人,陳尋不知什麼時候鑽了進去,被趙燁挖苦了半天,弄得方茴醒了後極不好意思。洗漱之後,方茴就張羅著回家,林嘉茉無比眷戀的和喬燃道了再見,喬燃仍舊很自然,把他們送到電梯口,微笑著揮了揮手。

    而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們的高中時代就真的一去不返了。

    (12)

    出成績的前一晚方茴他們在青龍峽的小旅店裡。喬燃找了個很像樣的理由沒參加他們的活動,除了林嘉茉,別人也沒覺得怎麼著,只不過多少有點遺憾。那天晚上他們烤了全羊,玩了篝火。按說很興奮的事可是誰都沒太有精神,第二天那幾個數字可謂生死攸關,在它們面前快樂都蒼白了很多。四個人一宿都沒有睡覺,穿著軍大衣圍著篝火剩下的一點火星子聊天說話。一會講講鬼故事,什麼「好兄弟背靠背」的,一會又聊聊志願,預測自己的高考分數。

    那天趙燁和林嘉茉說了好多話,方茴隱隱約約看見趙燁好像握住了林嘉茉的手,而林嘉茉也沒有掙扎。她知道林嘉茉並不喜歡趙燁,趙燁也不再追求能有個花好月圓的結局。他們只是為彼此留下最溫暖的回憶,然後分開,不再有遺憾。可是儘管如此她還是有點彆扭,她想起那天喬燃張開的手臂和她最終沒能給與的擁抱。方茴還是執拗的認為,不能在一起的兩個人不要有任何糾纏,林嘉茉或許尚可以分出自己的一些情感,而她卻不能。身邊的陳尋已經獲得了她的所有,她無力支付更多。

    天亮之後他們就啟程回京了,在路上林嘉茉和趙燁果然又恢復了以前的樣子,好像昨晚緊握的雙手並不存在。

    他們剛到市區就用公用電話查了分數,趙燁435分,林嘉茉491分,陳尋546分,方茴523分。這樣的結果讓幾個人當場就慌了神,趙燁和林嘉茉還好,雖說考不上什麼好學校,但估計也能有個學上,二批一志願沒太大問題。而陳尋和方茴就很尷尬,他們的分數高不高低不低,一批一志願肯定是沒戲了,能不能留在一批也很難說,至於能不能在一個學校那就更難說了。

    當年李老師的話一點也沒錯,高考就是硬道理,分數擺在眼前,誰也沒心思再吃喝玩樂傷春悲秋。方茴灰白著臉回到家,徐燕新和方建州難得的坐在一起,他們顯然已經知道了方茴的分數,對於方茴自己很不滿的成績這兩個人到還一副還好的樣子。他們都覺得500多分已經很夠用了,翻那個報考大厚本的體會之一就是基本上了500就算得上好學生的分數。高三上半學期時的方建州還去研究一下北京哪所大學哪個專業不錯,到下半學期他自己開始做生意時就顧不上那麼多了。他漸漸的體會了掙錢的樂趣,並且認為自己和徐燕新可以給方茴的東西足以讓她不那麼辛苦的非上清華北大不可。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開始把自己和徐燕新相提並論了。

    當然他們並不知道方茴心裡想和陳尋同校的小九九,方建州還以為女兒只是因為分數比正常發揮少了一點而鬱悶,於是笑著說:「方茴啊,沒事,咱們又不是考不上大學,不用發愁啊!平時督促你那是怕你走上歪道邪道,真正考完了,不管多少分我和你媽都不會說你。再說,你這分數也不差啊,我問了隔壁老王那孩子,才四百多分。」

    「你不懂,第一志願肯定考不上了!」方茴皺著眉說。

    「那也沒關係!我們也不是非讓你考什麼特好的大學,你要是覺得不好,我就給你辦出去念!你張阿姨就在澳洲,她老跟我提,說你要出去就一句話的事!」徐燕新走過來拉住她說。

    「出國幹嗎呀?我才不去呢!」方茴忙鬆開手說。

    「就是!出什麼國啊!咱就一孩子幹嗎還巴巴的往外送。」方建州搭茬說。

    「你懂什麼啊?現在都興出國留學,回來後和國內孩子的身份見識都不一樣!」徐燕新瞪了他一眼說。

    「得得得你最懂!走吧,咱先出去撮一頓吧!我在無名居定的位。」方建州擺擺手說。

    方茴意興闌珊的和父母吃了飯,晚上回家給陳尋打了電話,這個電話本來是尋求慰藉商量對策的,那成想卻迎來了另一個深深打擊她的消息。

    陳尋一上來就說:「方茴,喬燃走了。」

    「走了?什麼意思?」方茴納悶的說,其他人的高考分她都知道,只有喬燃的分數她不清楚,正想著一會要問問陳尋,卻被他的話一下子唬住了。

    「他去英國了,留學。」

    陳尋緩緩吐出的這幾個字就像劍一樣直刺方茴心底。她上午剛聽說了這麼個時髦的名詞,下午就有人親自實行了,而這個人還是喬燃,還是去青龍峽之前雲淡風清的跟他們說要回山東看奶奶的喬燃!

    「不可能吧……」

    「真的,我沒騙你。今天我給丫打電話,他們家就沒人。我拿他准考證號上網查了下分,居然他媽是零分!我找不著你,就趕緊給嘉茉打電話問。她告訴我的,喬燃早就準備好要走了,他就憋著沒跟咱們說,說什麼怕咱們傷心!我操!丫就是一孫子!你還記不記得你肚子疼咱們去醫院看病?丫那會就定了,他根本不是開假條,是取體檢證明!」

    方茴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她回想喬燃最近一段的樣子,突然覺得好像每一個微笑每一個動作都含著離別的味道。眼淚在她眼裡開始轉圈,她卻茫然不知落在哪裡,地球另一邊的人又能不能感受到她的悲傷。

    陳尋在電話那邊「喂」了好幾聲,方茴才匆匆回應:「先這樣吧,一會再打給你,拜拜。」

    陳尋望著發出忙音的聽筒發呆,他本來還想問方茴報不報復讀班,但卻連兩句相關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其實知道考分的那一刻他就有點後悔,後悔那道13分的物理大題不該輕易放棄,如果加上的話一志願L大或許還能擦邊。畢竟他的家庭和方茴不同,沒有後路可言,考上好大學還是很重要的。在這種命關前程的時刻,風花雪月太不靠鋪,分數顯然比方茴更要緊了。

    然而陳尋的心思並沒傳達到方茴這裡,她也沒哪個精神再想考分了。喬燃的走深深刺激了她,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喬燃舉手投足間溫暖的感覺。她想起喬燃遞給她的五瓣丁香花,想起喬燃向她伸出的雙臂,想起喬燃最後在夜色中跟她說的那句「沒關係」。

    眼淚不停的落下,方茴覺得自己愚蠢的可笑,為什麼當初就那麼吝嗇於一個並沒有什麼深刻意義的擁抱呢?像趙燁和林嘉茉一樣,握手而笑,緬懷用心用情的匆匆歲月,又是多麼豁達自然。可是現在說一切都沒有用,北京這裡只空留她後悔,喬燃早已落在異國他鄉。

    方茴抹抹眼淚跳下了床,她打開電腦給喬燃發了一封郵件。文字很簡單,是這樣寫的:

    喬燃:

    張開雙臂,我已經在擁抱你了。

    方茴張開手臂,緊緊摟住了自己的肩膀,她把身邊的空氣都當作是喬燃,把自己的全部力氣都當作是這些年的情份,在沒人看到的角落,她還是回應了那個最終未能成型的擁抱。

    在2001年的夏天,一切塵埃落定。

    喬燃在倫敦讀大學預科,趙燁考到G大,可惜不是飛行器機械研究與製造專業,而是熱能。林嘉茉考上W大,學習經濟學。陳尋和方茴沒能考上L大,因為下一屆3+X的改革也沒有復讀,他們掉到了二批一志願,和林嘉茉同校,但專業不同。二十多分的差距使陳尋考上了更好一些的註冊會計師專業,而方茴則是市場營銷。

    理想與現實,各自相差一小步。

    聊到這裡的時候大概凌晨兩點,熱巧克力已經徹底涼透,方茴的媽媽至少已經給她打了六通電話。

    接到徐燕新第七個電話時方茴有些不好意思,我示意她沒事,她皺著眉頭沖電話那頭說了點什麼,最後說:「好吧,你讓他現在來接我吧。」

    我驚異的看著她掛了電話,說:「怎麼?這就回去嗎?」

    「嗯,不好意思,又讓你陪我這麼晚。」方茴滿含歉意的說。

    「這倒沒什麼……但是之後呢?你們上大學後到底怎麼著了?」我傾過身子問。

    「上大學後?」方茴有些躲閃的說,「後來……也沒什麼了,我還是出國了,他留在國內,兩地麼,自然也就淡了。大家各幹各的,聯繫不多,就分手了。」

    我聽了方茴的話沒有什麼反應,又陪了她一會兒,她們家就來人把她接走了。

    我知道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根本就是瞎掰,她明顯是和陳尋分手之後才飛去澳大利亞的,然而既然她不願意說,我也就不願意強人所難去逼問。北京大老爺們兒,有理有面,有進有退。

    不久之後我和方茴又一起回了澳洲,一去一返之間好像有點東西不一樣了。一路上我還是照顧她,把靠窗的位置留給她,在她睡著的時候給她要毯子,但是卻不再是想要得到的心情。

    在方茴的敘述中我陪伴著她再一次享受了曾經天真浪漫的年華,並且隨著她編織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迷夢,我曾奢想和她繼續這個夢境,但最後我發現夢終究是夢,能帶她離開的人不是我。

    那時我就預感方茴不會再和我說起關於陳尋的事了,後來果然不出我所料,方茴真的就再沒提過。我想之後的部分一定是她下定決心也不願去揭開的刻骨傷痕,所謂同甘共苦,共苦易,同甘難,可是她連過去的苦都不願和我分享,就更談不上未來的甘。

    之後在澳大利亞的日子裡我們還是一直在一起,我幫她拎幾公斤的捲心菜,她幫我洗各色的襯衫T恤。我們都格外珍惜這種相依相伴的感覺,但是這並不是愛情。有時候看著對我毫無防備的方茴,我會恍惚的以為我們像婚後的小夫妻。我認為完美的婚姻都是以友情開始,親情結束的,當然中間夾著的就是愛情。而我們之所以不是夫妻,就是因為我們缺少愛情。

    AIBA看出了我的變化,雖然她的性向有問題,但這不影響她的聰慧和敏銳。有一天她來到我的房間,和我貌似隨意的聊了起來。

    「我說你屋裡都不準備蒼蠅拍嗎?」AIBA指著窗戶上的蒼蠅說,「看著它落著你就沒有打得衝動?」

    「有啊。」我無所謂的說。「隨便拿本書唄!這麼厚的英文教材留著幹嘛用?對付它澳洲的同胞絕對綽綽有餘了!」

    「張楠你丫真噁心!」AIBA一臉厭惡的說。

    「這還算噁心?你沒看過我襪子放桌上立起來的樣子吧?那場景才是驚天地泣鬼神呢!來給你表演一下!」

    我假裝去脫襪子,AIBA一蹦老遠的說:「你丫滾蛋啊!我靠!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歡歡甩了你,方茴不跟你了,你丫太沒正形了!」

    「喔塞,我的命運未來原來已經盡在你掌握了!?快,AIBA大師快坐,草民洗耳恭聽,請您為我指點迷津!」我站起來,拉過椅子說。

    「我真不想搭理你了。」AIBA白了我一眼說。

    「那哪兒成啊!沒有你的幫助和指導,我就像那誤入狼群的小羊,前路岌岌可危,AIBA同志,黨和人民需要你啊!」我嬉笑著拉住她說。

    「少跟我臭貧!」AIBA甩開我說,「問你句真的,你到底和方茴想怎麼樣啊?」

    「我和方茴……你覺得我們會怎麼樣啊?」我老實的坐下來說。

    「我哪知道你們會怎麼樣?本來我覺得你前一陣熱乎乎的纏著人家,跟狗見了肉骨頭似的,可從北京一回來就又不一樣了。你是怎麼想的?方茴你還打算不打算追了?」AIBA坐在我對面問。

    「我打算?我打算能怎麼樣,人家不干我也照樣沒戲啊!」

    「你不努力人家能幹嗎?我要是你,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人追到手!」

    「我說你是不是對方茴有歹念啊?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著急似的?」我湊過去問她。

    「滾蛋!我就他媽不該來找你!」AIBA這回真生了氣,站起來就往外走。

    「她要的我給不了!」

    我大聲衝她說,AIBA停了下來,皺著眉說:「她要什麼你給不了?她不過想要一份沒有背叛的愛情,一個可以永遠陪著她的不離不棄的人,她要的過分麼?」

    「首先她要的愛情不是我給的愛情,第二永遠是什麼東西?永遠是按斤要,還是搓堆賣?」我無奈的看著她說。

    「沒有人替她解開疙瘩,她必然放不開陳尋。你已經做了那麼多為什麼不能繼續呢?」

    「那也得她願意解才行!我怕我做不到反而讓她更傷心!」

    「哼!這就是我為什麼瞧不起你們男人的地方!說到底你還是不敢承擔責任!」AIBA輕蔑的說,「你肯為她花光所有的錢,啃兩個月的乾麵包,卻不肯為永遠這兩個字許下承諾。張楠,你以為你很偉大麼?狗屁!」

    AIBA摔門走了出去,我愣愣的在屋裡發呆。說實在的我確實不敢輕易許諾永遠,別說永遠就是明天讓我說會怎麼樣,我都會回答不一定。已經經歷了背叛、長大到必須為自己考慮的我,不能再拍著胸脯保證什麼了。即使我拼勁全力去追求方茴,她會答應麼?即使她答應了,再不到一年我就回國了,而方茴卻還要在澳洲至少待兩年才能畢業,這兩年我們能堅持麼?即使我們堅持住了,回到北京我們還能在一起麼?她的家庭能接受我麼?我的工作能養活她麼?這一層層的假設讓我喪失了鬥志。年輕時我們總是在開始時毫無所謂,在結束時痛徹心肺。而長大後成熟的我們避免了幼稚的傷害,卻也錯過了開始的勇氣。

    不管怎麼說,現實就是,對於方茴,我真的無能為力了。

    就這樣慢慢的我在澳洲的日子進入了倒計時。由於方茴的存在,離去之前我並沒感覺特別高興,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離愁別緒。我自作多情的認為方茴可能也有點這樣的情緒,因為那段日子她總是往我屋裡跑,隨便說幾句話,瞎借幾樣東西,到後來乾脆就窩在我這裡,幫我一遍遍的整理箱子。

    我看著自己的行李在她手裡變換著擺放位置、疊放順序,不禁微微笑了起來。不明就裡的人大概會以為她是我的女朋友吧?而她又是以什麼心情來替我做這些事呢?

    「我說……那黑箱子你折騰了幾遍了?也沒見多放什麼東西進去啊!」我笑著說。

    「誰說的,剛才有這杯子麼?有這油麼?本來托運的東西就有限制,你還空這麼多,難道你還打算回來取一趟啊?」方茴認真的指著給我說。

    「你要讓我回來,我就回來!」我猛的冒出了一句。

    方茴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捋著碎發說:「你就胡說八道吧!我不管你了!」

    她說話就起了身,我看著她裊裊婷婷的背影,情不自禁的喊:「方茴……」

    「別說了,明天就上飛機了,你再好好收拾一下吧!」

    方茴沒有回頭,我忙又問她:「明天你去送我嗎?」

    「送。」她的後背直了直說,「我送你到機場!」

    第二天AIBA和方茴一直陪我到了機場,一路上我使勁地逗貧,她們也使勁配合著我假裝開心的笑,可是誰也抹不去離別在即的傷感。下了出租車之後我去後備箱拿行李,方茴也跟著過來了,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那只她反覆整理的黑色皮箱,我趕緊攔住她說:「快給我,那個輪子壞了,沉著呢!」

    「不用,我幫你提!」方茴語氣堅定的說。

    「哎呀,給我吧,讓一姑娘幫我拎箱子,我多跌份啊!」我伸出手說。

    「不。」方茴搖了搖頭,以一種不能拒絕的語氣說,她費勁的提起箱子,決絕的往前走去。

    AIBA歎了口氣,我無可奈何的跟在了她後面。

    那天方茴一直拎著箱子直到安檢,她消瘦的影子和龐大的箱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知道她是在用自己執拗的表達方式來為我送行,我想大概除了我以外沒人能感受到蘊含其中的別緻情感,我們知交如此,卻不知道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入關前她終於放開了手,我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她,我不想做喬燃那樣的男孩,來來回回的遺憾,我要在自己能把握的瞬間,留下永恆。我感覺到了方茴在我懷裡的顫抖,也感覺到了肩膀的濕潤,回想澳洲這兩年,她的淚她的笑都曾只屬於我,我也知足了。

    我沒有哭,既然擁抱的力量不能把她留在我身邊,那麼我起碼要在最後好好離別。我瀟灑的衝她們揮手,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候機室,澳洲和方茴就這樣一起成為了我背後的風景。

    最終我的所有眼淚都流在了幾萬英尺的高空中,心臟部分沉重的疼痛感讓我明白,方茴已經是我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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