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 正文 第六卷 離別-3
    「咱上高一時就在這兒碼車吧?那會兒我還和方茴一塊放學回家呢!你也真行!開學一個多月都不帶跟我說一句話的,太打擊我了!」趙燁指著一片空地說。

    「你還說呢!都是你,騙我說你家住德外!」方茴笑著說。

    「是啊!這都沒能引起你注意,讓丫陳尋捷足先登了!」趙燁假裝歎息的說。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陳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賊上方茴了!」林嘉茉接過話說,「F中女生的花樣夢想啊!就這麼落空了!」

    「就是!最開始明明是喬然和方茴更好來著,我記得那會一放學你們倆就湊一起對作業!」趙燁點頭說。

    方茴微微有點臉紅,喬燃卻不以為然的說:「得了吧!我和方茴那是純潔偉大的革命友情!你們得說是方茴解救了F中的所有女性同胞,要不有會多少人被丫陳尋摧殘了啊!」

    「嘿!不理你們,你們丫還沒完了是吧!」陳尋瞪著眼說,「別詆毀我的光輝形象,誰不知道我為F中立下的汗馬功勞!每禮拜一是我升旗吧?扶老攜幼我參加了吧?北約轟炸南聯盟我抗議了吧?五十年大慶澳門回歸迎接新世紀我都貢獻力量了吧?耐克杯我輕傷不下火線奪冠了吧?我的高中生活,一個字牛!兩個字很牛!三個字非常牛!四個字牛大發了!」

    「切!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你當自己國家領導人啊!還事事都有你了!」林嘉茉白了他一眼說。

    「嘉茉你行啊!枉我一直和你一頭兒,在你失落的時候鼓勵你,在你成功的時候勸導你了!忘恩負義啊,你剛轉來F中吃的第一頓飯還是我為你爭取的呢!」陳尋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說。

    「胡說!明明是我和嘉茉分的!」方茴笑著戳穿她。

    「你真是我女朋友麼……不帶老胳膊肘往外拐的!」陳尋哭喪著臉說。

    「不過說真的,我覺得我這輩子最明智的選擇就是來F中,最幸運的事就是認識你們!」林嘉茉張開手臂大聲說。

    「我也是!」陳尋也高舉起雙手拉住她說。

    「我也是!」方茴緊緊拉住了陳尋的手。

    「我也是!」喬燃也握住了方茴的手。

    「我也是!」趙燁拉緊喬燃,五個人成為了一線。

    「哎!」過了一會,趙燁用肩膀蹭了蹭臉說,「我覺得咱們這樣特傻逼,可我怎麼他媽有點想哭啊!」

    「討厭,你別招擺我!」林嘉茉帶著鼻音說。

    「我真想就這麼拉著永遠不分開了。」喬燃閉起眼睛說。

    「咱們就是永遠不分開!誰也不能把咱們分開!」陳尋大聲說。

    「咱們一起在學校裡留點念想吧,屬於咱們五個的!」方茴啞著嗓子說。

    「行!就在這樹上刻上咱們名字!」趙燁跳下欄杆,蹲下來到樹根部說:「就這兒吧,不好被別人發現!咱們以後回來也好找!」

    幾個人都沒有異議,他們挨個鑽到欄杆裡面,用鑰匙在樹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每個名字都緊緊挨著,嚴密的就像生長在一起一樣,陳尋最後刻下了這樣的字:「我們永遠不分開,於2001年6月」。

    方茴講起這段時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我望著她的笑臉心裡很羨慕他們。我想不管後來他們分別過上了怎樣的生活,天涯海角或各奔東西,那些字都替他們鐫刻了那年的真心真意,或許此後滄海不在,覆水難收,但在那棵樹下,十幾歲的他們已被永恆紀錄,青春從此不老。

    (8)

    七月流火,高考的三天老天爺並不作美,彷彿為了把這一年歷練完整,天氣依舊悶熱非常,不見絲毫涼爽。

    頭上古舊的風扇一邊嗡嗡一邊緩慢的扇著熱風,旁邊座上有些胖的考生不住的拿起手巾擦汗,方茴看著卷子上半熟悉半陌生的題目,緊緊抿起了嘴唇。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北京圖書館複習,早九點到晚九點,最後衝刺。陳尋中間找過她幾次,中午兩個人一起去北圖的食堂買六塊錢一葷一素的飯,趁吃飯的工夫聊聊天,對對公式什麼的。有時候他們也在北圖裡溜躂,玩檢測圖書的電腦,或者猜自習室第幾桌第幾個人是準備什麼考試的。

    陳尋並不待多久,他走之後方茴總有種很強的失落感,北圖樓道裡有一排通透的玻璃窗,她從那裡可以看到陳尋離去的身影,男孩使勁蹬著車,最終從她視線中消失。然後方茴就很沒精神的走回到書桌前,繼續做著永遠做不完的習題。

    七月六日那天陳尋沒著急走,兩個人坐在北圖一層的大石檯子前,茫然的說著話。

    「你緊張麼?」方茴問。

    「有點……」陳尋猶豫著說,「覺得時間不太夠,但又想趕緊考了完事。你呢?」

    「我也是。」方茴低下頭,「但我已經盡最大努力了!」

    「那就行。」陳尋輕輕拂著她的頭髮說,「你知道我最緊張什麼嗎?我怕咱倆不能考上一個學校……L大分那麼高,有時候我都想乾脆咱們直接考二批W大得了!」

    方茴心裡咯登一下,手指絞成了麻花,陳尋一下子點破了她心底的恐怖,後來兩人又胡亂說了些什麼,陳尋走之前抱住了方茴,趴在她耳邊說:「方茴,記住啊,我們還要一起上四年學呢!所以一定好好考,知道麼?」

    「嗯……你也是!」方茴埋在他懷裡點了點頭,在他胸口上留下一小塊濕濕的水印。

    那天晚上方茴又失眠了,估摸著也就睡了兩三個小時,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麼的,一會做一個夢,有關於高考的,也有關於陳尋的,根本沒有睡實。這直接影響了她考試當天的發揮,第一天下來還好,等接連第二天失眠的時候,她連熬帶躁,考得更加艱難。

    偏偏她還和陳尋趙燁一個考點,趙燁一考完准問陳尋答案,聽著和自己大相逕庭的數字,方茴的心都灰透了。陳尋看出她臉色不對,可問她她也只說沒事。下午場次開考之前,方茴拉住他,恨不得強忍眼淚的樣子跟他說加油,一定要考上L大。陳尋便漸漸感覺出來,方茴可能已經落在他後面了,如果他現在仍舊往前走,那麼兩個人一定分開。

    物理一直是陳尋的強項,可那天他在做最後一道大題的時候卻猶豫了。這次的試卷他基本都做出來了,不出意外的話至少能拿120多分,而方茴平時的物理卻不好,頂多能得100分。加上他區三好加的20分,他們之間就差出了40多分,高考成績差40分,可能就差出了十七八所學校,陳尋想了又想,終於還是空著那道題目沒做。

    其實鈴響交卷的那一刻陳尋猛地有點後悔,畢竟這是十二年學生生涯的結果,關係到以後的一輩子,誰知道會不會因為這13分的大題就改變人生。但當他走出考場看到方茴憂愁的臉,陳尋又安心了下來,他有了種為愛犧牲的偉大的自豪感。高考作文的題目是誠信,陳尋認為雖然他沒有誠信的面對物理考試,但是他誠信的面對了愛情。在那會他還分不清楚未來的人生和方茴誰更重要,在他心中肯定是差不多的,因而他覺得值得。

    趙燁照例湊過來對題,陳尋也按自己的試卷答著,而問到最後一題他卻卡了殼,他根本沒做,壓根就不知道答案。

    「8千克吧。」陳尋隨便諏了個數。

    「8千克?不是吧?我問的最後一題,不是求拉力F做的功麼?」趙燁糾正他說。

    「哦,對對對,一千焦。」陳尋湊和著瞎答。

    方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趙燁瞪著眼睛說:「你蒙我的吧?不可能那麼小!不跟你丫扯淡了,你肯定也不會做!」

    「就你丫會!你要是會太陽就從西邊升起了,不不不,得南邊,地球都要為你改變公轉自轉!」陳尋一巴掌拍過去。

    趙燁招架著陳尋,嬉笑的問方茴:「你還是這就走嗎?」

    「嗯,我媽在胡同口那邊等著呢。」方茴把准考證放在透明的袋子裡,指了指校門外說。

    「唉,有車就是牛啊!你媽那輛凌志真給勁!」趙燁歎口氣說,「明天考完你就別急著回去了,咱們出去吃飯慶祝高考結束吧!我晚上給喬燃打電話讓他明天告訴嘉茉,他們倆不是都在D中的考點麼。咱去簋街吃『麻小』去!」

    「行,我回家跟我媽說說。」方茴點點頭說,「陳尋,明天好好考。」

    「你放心,咱倆一樣。」陳尋回答的話讓方茴心裡有些莫名的感動。

    7月9日上午11點半鈴響之後,整個北京都好像有種大試已畢的感覺。或成或敗,都已然不能改變,只等日後論英雄。從考場走出來會感覺到各種各樣的情緒,有的人抑止不住興奮的高談闊論,有的人懊惱沮喪的痛哭失聲,有的人把書本、扁頭的「好運」牌答題筆、帶各種框的答題尺都扔到了垃圾箱裡,也有的人把桌子上貼著自己名字和准考證號的紙條都撕下來保存好。無論哪個年代,這樣的考試都可看成人生的一出悲喜劇。

    方茴走出大門的時候陳尋和趙燁已經取好車等她了。陳尋當時正在說著話,趙燁指了指後面,陳尋回過頭,一下子綻開了笑容,他使勁揮了揮手,拍拍自己的車大梁。方茴說她當時有種想哭的感覺,但她沒哭,而是跑向了陳尋,跑向了她心底最陽光明媚的地方。

    在F中門口他們聚齊了,林嘉茉一上來就拉住了方茴,興奮的說:「總算考完了!我的老天爺,我怎麼到現在都覺得不現實啊!」

    「嗯!我們就算畢業了吧?」方茴點點頭說。

    「不是就算,是就是!」趙燁接過話茬說,「從咱們高三成人宣誓起,咱們就有公民權利了,也快奔兩張兒了;從咱們在樹上刻字那天起咱們就和F中拜拜了;從剛剛那一刻起咱們就真的他媽已經考完了。我說,兄弟姐妹們,咱們可以向新的征程——簋街出發了吧?」

    「走走走!」陳尋揮著胳膊說,「今天一定海搓一頓!」

    幾個人來到簋街,圍著坐了一圈。趙燁一上來就點了二十隻麻辣小龍蝦,那時北京特好吃這口兒,兩塊錢一隻,好吃不貴,滿簋街都是賣「麻小」的。想想去年七月九日,這裡還是麻辣燙的天下,飲食文化和人的心境一樣,總也是要變化的。

    「趙燁你他媽少吃點!你看看你邊上都多少皮兒了?別老多吃多佔啊!」陳尋拿筷子去撬趙燁的手。

    「沒有,嘉茉的皮也放我這兒了!」趙燁忙往林嘉茉那邊扒拉。

    「一邊兒去!我吃的就在我這兒呢!誰像你似的!」林嘉茉推開他說。

    「得了吧,我那是怕蒼蠅落上,你沒看老有幾隻粘蒼蠅在這兒蹤著!」趙燁揮動著筷子說。

    「我怎麼沒瞅見啊,就看你在那兒蹤著呢!」喬燃笑著說。

    「嘿!我說你還不信!你看我給你夾一個!」趙燁煞有介事的說。

    「你還能夾蒼蠅?」方茴詫異的說。

    「那是!我這無影手可不是白練的!」趙燁學了個方世玉的姿勢說。

    「你聽丫瞎掰呢!我還無影腳呢!」陳尋踹了趙燁一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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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你丫那蹄子縮回去!也就今天剛考完試,我沒元氣,要不我這麼一伸手……」趙燁拿起筷子往空中使勁一夾,猛地大叫起來,「看看看看!看見沒有!看見沒有!這不是蒼蠅是什麼!我操!這真是歷史性的一刻,你們都給我記住了啊!」

    趙燁剛才那一筷子還真就趕巧的夾上了一隻蒼蠅,方茴他們圍上去看,一個個驚訝萬分,都說趙燁有點邪乎的。可是正當他大吹特吹的時候,筷子一鬆,蒼蠅正掉在剩下的半盤麻辣小龍蝦中,剛還喧鬧的他們一下子靜了下來,眼睛先隨蒼蠅的小屍體一起做了自由落體運動,後又一起直勾勾的望向趙燁。

    趙燁舉著筷子愣了兩秒,突然扭過頭大喊:「服務員!你們這菜裡有蒼蠅!怎麼回事?講不講衛生啊!」

    服務員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又賠笑臉又賠不是的,免費給他們換了一盤新的。趙燁一直意正言辭的數落人家,弄得陳尋和喬燃憋不住哈哈大笑。等服務員走了,陳尋指著他鼻子說:「你丫真孫子啊!就愛佔便宜!逃票蹭車的事沒少干吧?」

    「你不佔便宜你待會別吃!我這全當是飯館替咱們慶祝高考勝利!」趙燁搖頭晃腦的說。

    「那咱多點點菜吧!」方茴笑著說。

    「用不著,本來他們這兒就有蒼蠅,這是趙燁一筷子夾著了,廚房裡指不定還有多少沒夾到的,咱也不算過分!再說你以為他們就賠了?才不是呢!只不過少賺了點!」林嘉茉說,「陳尋,咱們班聚會,我說也別訂這兒了,我看街那頭的那個什麼湘菜還行,裡面寬敞,衛生條件也好。」

    「行,明天我就和喬燃去看看,成麼喬燃,你沒別的事吧?」陳尋扭過頭問喬燃,而喬燃卻彷彿沒聽見他的話,呆呆的看著面前的盤子。

    「嘿!聽見沒有?考傻了?」陳尋使勁捅他一下說。

    「哦,成啊。」喬燃回過神說。

    「你是不是琢磨怎麼跟你爸媽匯報成績呢?他們不是在英國呢麼?管不著你,考考庛了也沒事。」趙燁拍拍他肩膀說。

    「你爸媽還沒回來啊?」林嘉茉轉了轉眼睛說,「乾脆咱們哪天去喬燃家玩一宿得了!反正他們家沒人,咱們聊天打牌怎麼樣?」

    「好主意!喬燃,行麼?」趙燁興奮的說。

    「當然成了!我家的大門隨時為你們敞開!就這兩天吧,你們定日子?」喬燃張開雙臂說。

    「不行吧……我爸我媽肯定都不同意……」方茴小聲說。

    「沒事,你就說來我家,我替你打掩護!」林嘉茉說。

    「就是就是!咱們從來沒這麼自在過,趁著分沒出來,痛快玩一回。」陳尋說,「你跟你家裡人說去嘉茉那兒,應該沒問題。」

    「那我試試吧。」方茴點點頭說。

    「就這麼定了!乾脆就咱們班聚會那天,趕早不趕晚,都把東西帶好了,吃完飯直奔喬燃家!」趙燁拍著桌子叫喚。

    「好!21號才出分,咱們要充分利用這段時間,也可以去郊區玩玩!他們說野三坡、靈山都不錯!」林嘉茉拍手說。

    「沒問題!咱們都好好計劃計劃!」陳尋使勁點頭說。

    「嗯,真是要好好計劃計劃。」喬燃笑著說。

    他們說笑成一團,成為了那個飯館最熱鬧的一角,旁邊的客人頻頻側目,他們並不知道,其實繁華不過是散場的開始,對這幾個孩子來說,離別就在眼前。

    9)

    七月十三日那天,沒分班前的老一班在侯老師的帶領下聚在了一起。陳尋和喬燃事先定了那個湘菜館,上下兩層,中間有一個旋轉樓梯。他們訂的二層包間,一桌九個人,屋子裡有電視,可以唱歌。

    所有同學都在下午四點到校門口集合,一起去餐廳。快到四點的時候人就基本上都來齊了,大家穿著自己鮮艷的衣服,有說有笑的,一掃高考前緊張壓抑的狀態。侯老師穿了件粉裙子,顯得格外活潑,在他們中間詳細問著報考志願什麼的。陳尋數了數人,看差不多了,就張羅著往那邊騎。侯老師沒騎車,男生都爭著帶她,陳尋嬉笑著說:「您就應該坐我這車,班長帶班主任天經地義呀,只不過這自行車沒後座,要不您就委屈點,坐大梁吧!」

    「得了吧你!你那車不是專人專座麼?我才不湊熱鬧呢!」侯老師往方茴那邊瞥了一眼,平時巧舌如簧的陳尋一下子卡了殼,旁邊的男生都跟著起哄。

    方茴窘得躲在林嘉茉身後,揪著她的衣服說:「嘉茉,今天你帶我!」

    「這時候想起我來了?行吧,上車!」林嘉茉挪揄了她兩句,拍拍後座說。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飯館騎去,小四十輛自行車湊在一起,行徑頗為壯觀。男生們按著車鈴開道,女生們跟在後面,侯老師坐在喬燃車後,不住的提醒他們小心車、別亂鬧。

    到了飯館他們直奔二層,菜是早點好的,沒等多久就都上來了。男生吵鬧著要來點啤的,好好敬侯老師。侯老師插著腰一個個點過去說:「在學校都像小綿羊,現在看看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指不定都偷偷喝過多少次酒了!現在都暴露了吧?」

    「我們都18歲成年了!您可是親眼看我們宣的誓,喝點啤酒算什麼啊!今天全班誰也別裝嫩啊!男生都倒滿了!女生實在不能喝的就半杯!」趙燁站在椅子上揮著手喊,「服務員!給我們來四箱啤酒!」

    吵吵嚷嚷的所有人基本都倒上了酒,侯老師舉起杯子站起來說:「我先說兩句吧!首先祝賀大家順利畢業,也預祝在座的每一位同學都能考上自己理想大學!」

    陳尋帶頭,底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嘿!什麼意思?每次校長講話你們就鼓掌!別以為我不知道什麼意思!不讓我說,我就不說了啊!」侯老師笑著說。

    「哪兒能啊!我們這次絕對是發自肺腑的!」陳尋忙解釋說,同學們一起附和他。

    侯老師接著說:「你們是我畢業之後帶的第一撥學生,說實在的,可能某些地方我作為班主任並不是特別合格,畢竟還會有點生澀。但是大家都以很友善的態度接受了我,在課上我們是師生,在課下我們是朋友。我現在還能記得教師節你們給我疊的紙鶴,新年聯歡會和我一起唱的歌,運動會上一起畫的條幅標語和一個個冠軍。和你們在一起的這三年,我真的真的很愉快,我覺得你們每一個都是好孩子,都非常爭氣。也許以後我還會帶更多的學生,但我保證,無論過去多少年我都會一一記得你們的名字。也希望你們不要忘了我,即使以後上了大學,或者上班了,如果有什麼困難和問題,你們也都可以回來找我!不多說了,先乾為敬!」

    侯老師的眼睛有點濕潤了,她仰起頭喝乾了酒,坐在下面的同學們也都很感動,他們真正認真的鼓起了掌。

    陳尋站起來說:「咱們不能讓侯老師一個人喝,杯子沒滿的都倒滿了!滿了的都一口乾了!一起吧!」

    大家都應和著把杯子舉起,在玻璃轉盤上使勁磕出了聲,就連平時不怎麼說話也不太能喝酒的方茴都喝光了杯子裡的酒,很多女孩的眼裡泛起了光。

    侯老師看著露出快哭泣表情的學生們,吸了吸鼻子說:「是不是我這頭沒帶好啊?太煽情了?快趕上倪萍的水平了?別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啊,今天都得吃高興了!」

    「就是就是!」趙燁抹抹臉站起來說,「菜都是陳尋和喬燃點的!肯定都是他倆愛吃的!咱們不能便宜了他們,誰愛吃什麼趕緊下筷子啊!我看見丫陳尋都夾了好幾口東坡肘子了!」

    同學們哄笑起來,陳尋和喬燃站起來拿餐巾紙扔趙燁。大家也都拿起了筷子,漸漸熱鬧了,他們互相聊著這些年的趣事,酒載回憶,越說越多。男生們輪著桌的敬酒,陳尋是班長沒少被他們灌,女生也有能喝的和他們瞎逗。林嘉茉去和男生拼酒,方茴暈暈乎乎的也被迫喝了兩杯,腦袋發沉,手也搖晃了。

    趙燁提議大家一起唱歌,酒過N巡的大男孩們誰也不再怯場,玩命搶話筒扯著嗓子吼了起來。後來卡拉OK變成了大合唱,男生女生一起唱他們這些年一直唱的歌。一會跺著腳喊「是不是我的十八歲,注定要為愛掉眼淚」;一會唱「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飛飛也飛不高」;一會唱「都是你的錯輕易愛上我,讓我不知不覺滿足被愛的虛榮」;一會唱「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一會唱「我寧願你冷酷到底,讓我死心塌地忘記」;一會唱「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麼溜走,轉頭回去看看時已匆匆數年」……

    當唱到「你怎麼捨得我難過」的時候,趙燁哭了;當全班男生摟在一起搖晃著唱「為什麼道別離,又為什麼在一起」的時候,所有人都哭了。

    方茴和林嘉茉靠在一起,坐在椅子上流著淚望著遠處的男孩。旁邊桌的門玲草突然拎著一瓶啤酒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坐在方茴面前,盯著她說:「方茴,咱們倆得喝一杯吧?」

    林嘉茉聽說過一點她和方茴以前的事,看她現在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怕說什麼重話出來,忙攔住說:「還喝什麼啊!你看方茴,快連人都認不清楚了!」

    「我認得清!小草,咱們倆是要喝!」方茴醉醺醺的扒拉開林嘉茉,湊過去說。

    「嗯!」門玲草笑起來,她拿過方茴的杯子,把酒倒的都溢出來了,卻還不見停手,林嘉茉拉住她的手腕說:「行了行了,喝個意思就算了。」

    「不行!喝就得喝一杯!」門玲草搖搖頭說,「方茴你知道為什麼嗎?一個是因為當初咱倆那麼好,我那會真是挺在意你的,把你當成好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喝啊!」方茴拿起酒杯,咕嘟咕嘟就喝了下去。

    門玲草也不含糊,一口氣喝乾了酒,林嘉茉越看越著急,趕緊去旁邊叫何莎幫忙,把這兩個人分開。

    「還有一個原因,我從來沒和你說過。可是我今天一定要告訴你,我喜歡陳尋,很喜歡很喜歡。可是我永遠不可能跟他說了,所以我只能告訴你。當初我不和你們一起玩不是因為討厭你,而是因為看你們倆在一起我心裡難受。我啊,絕對是咱們班第一個發現你們的事的人,你是不是一直以為黑板上那些字是我寫的?我告訴你,不是我寫的,真的不是……頭天放學何莎把書落在學校了,她著急回來取,可是卻看見陳尋在黑板上用左手寫了那些字,沒錯,就是他自己寫的。他怕你不和他好,這是破釜沉舟不擇手段啊!你說他為了和你在一起都能這樣了,我還能和你們做好朋友嗎?可能嗎?」

    門玲草一邊說一邊哭了起來,方茴怔怔的聽著她說起那年的秘密,她終於發現原來她自己從沒決定什麼,一切都是陳尋在掌握,這樣的感覺說不清是無措還是懊惱,只是在她混亂的頭腦中形成了彆扭的情緒。於是她和門玲草抱在了一起,酒灌進去全化成了淚,等林嘉茉和何莎再過來的時候,這兩個人已經都快醉的不省人事了。

    「哎呦我的祖宗,都這樣了怎麼還作呢!」林嘉茉扶起方茴說。

    「嘉茉……我沒事!」方茴哼哼唧唧的說。

    「沒事個屁!」林嘉茉皺著眉說,「我去給你要碗醋去,都醉成什麼樣了!」

    方茴歪在椅子上,林嘉茉又幫何莎攙起了門玲草,一起把她放在旁邊搭起來的椅子上。林嘉茉呼了口氣說:「我知道她心裡也難受,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醒了就帶她回家吧。還有……你剛才跟我說的事先別告訴別人,行嗎?」

    何莎點了點頭說:「好吧,小草也不是成心和方茴過不去,只是她太憋屈了。我開始也替她不值,挺討厭陳尋的,選區三好我都沒投他票。但看看今天方茴的樣子,誰也不是坑人的那種人,就都算了吧。」

    林嘉茉和何莎又說了兩句,就轉過身去給方茴倒醋,可再回到方茴那桌,卻不見了她的影子。

    林嘉茉走後方茴就覺得胃裡往上翻,便勉強扶著椅子站起來往廁所走去。二層到廁所前有一個窄過道,旁邊通著個小陽台。方茴從沒喝過這麼多酒,只覺得天旋地轉,一步三搖好不容易才順著牆走到廁所,一進去就吐得一塌糊塗。她硬撐著在水池子漱了口,走出門卻再也站不住,頭一沉就順著牆邊歪了下去,她想站起來,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方茴正發懵的時候,旁邊突然伸出一雙手,摟著她的肩膀,把她拉了起來。方茴側過臉去看,只見喬燃正皺著眉頭小心攙著她。她笑了笑說:「謝謝你了,我沒醉,就是特沒勁兒。」

    「跟誰喝那麼多啊?你又不能喝!」喬燃埋怨的說。

    「小草……喬燃你知道麼,咱們都誤會她啦。你還記得嗎?當初黑板上那些字根本就不是她寫的……是陳尋自己寫的。他心眼多,從來沒告訴我,要是小草不說,我還被蒙在鼓裡呢……」方茴軟軟的靠在喬燃身上,比劃著手指說。

    喬燃抿著嘴沒有吭聲,一直把她扶到對面的陽台上,才把她轉過來,面對著她定定的問:「方茴,如果當時我也像陳尋似的,把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起寫在黑板上,你會喜歡我嗎?」

    方茴原本已經沒有焦距的眼神定在喬燃的臉上,她仔細端詳面前認真的男孩,慢慢低下了頭。

    喬燃仰起頭深深歎了口氣,他們誰也沒有辦法將時光倒帶回到那年那月,所以他也沒有辦法再去追逐他渴望的答案了。

    「方茴……」喬燃漸漸握緊了她的肩膀,「我能……抱你一下嗎?」

    纖薄的肩膀輕輕顫了一下,方茴能感到握著她的雙手的溫暖,也能感到對面男孩子的真誠,只是那時她堅信純粹和忠誠,於是她稍稍後退了一小步,搖搖頭說:「喬燃,對不起。」

    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一下子鬆開了,方茴沒敢抬起頭再去看那雙溫和的眼睛,她轉過身,狼狽的逃離了那個灑滿陽光的小陽台。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心裡一陣陣的抽痛,每一步都軟綿綿的,好幾次都差點倒下去。可是她沒有回頭,儘管眼淚已經蒙住了她的眼,整個世界都已模糊不清。

    喬燃一直看著方茴消失在他的視野中,他頹然坐在地上,眼淚不受控制的洶湧而出,他緊緊捂著臉,可是還是止不住抽泣。直到他感覺到有人坐在他身旁,他才懷著希望和驚喜的放下了手。然而出現在他眼前的並不是那個剛剛離去的女孩,而是林嘉茉。

    「對不起……我都聽見了……」林嘉茉遞過去一張面巾紙說,「我能感覺出你喜歡方茴,但沒想到你對她的感情這麼深……」

    「呵呵……你記得我寫的那篇作文麼?《一朵丁香花》……其實那時候我就很明白我們倆只能是這個結果了。只不過在最後,有一點點不甘心而已……」喬燃擦了擦臉說,「我已經保密到了高中最後一天了,你能接著幫我保密麼?」

    「可以。」林嘉茉說,「但是你想讓我幫你保守多少個秘密?」

    「你什麼意思?」喬燃扭過頭看她,神色裡有一絲絲的慌張。

    「你能告訴我……」林嘉茉頓了頓說,「你為什麼沒去參加高考嗎?」

    心裡現在很興奮,因為《匆匆那年》的紙質版圖書真的越來越近了,書的材料和製作都非常精美,相信大家一定能喜歡!

    看到大家的留言和評論也很開心,原來還有男女朋友互相介紹過來看的!還有誰是這樣的情形?潛水的也出來冒個泡!

    另外請大家務必不要挖坑,在貼子裡像膏藥一樣,多難看啊!

    謝謝各位的支持!請繼續關注《匆匆那年》!期待小說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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